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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长公主虽然对陆栩生恨之入骨,却依旧偏爱程亦安,上回允诺要送程亦安一壶酒,这?不今日便?送来了。

    只是,与这?壶酒一道送来的还有?两个侍卫。

    程亦安睁大眼,“送来两个侍卫?”

    如?兰奉程亦安之命,亲自去外院招待长公主府的嬷嬷,又塞了赏银给嬷嬷,打听了一嘴回来,

    “对,那两名侍卫生得高高大大,模样也?很俊俏,跟门?神似的杵在陆府门?口狮子旁,说是奉长公主之命,往后护卫您出行,就连银子都不必咱们陆府出,直接从长公主府领,听说此举得到?陛下亲口允诺,这?下咱们国公爷是想赶也?赶不走。”

    程亦安先是一阵扶额,又觉得好笑。

    “咱们爷呢?”

    如?兰捂着肚子笑道,“入宫跟陛下理论?去了。”

    程亦安真是服了长公主,府上男宠被陆栩生强行遣散,如?今又送来两个侍卫给陆栩生添堵,这?两人是彻底干上了。

    程亦安将那壶鹿酒搁在长条桌案。

    长公主府上哪怕是一个寻常的酒壶也?不是俗物,银镀金的工艺,雕着徐公子游春图,那徐公子峨冠博带,凭栏远眺,裙带当风,很有?她父亲的风范,连只壶都不放过啊....

    爱慕一个人便?是这?等?感觉吗,她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到?。

    闻着闻着,真是太香了。

    她小日子还没走,岂能喝酒。

    程亦安逼着自己将酒壶挪去一侧,寻来一册诗词靠在罗汉床上翻,可惜那酒香跟长了脚似的非往她鼻尖钻。

    程亦安被熏得昏昏然,罢了,鹿酒暖身子,当也?无坏处吧,程亦安艰难地说服自己,慢吞吞朝酒壶的方?向爬过去,跟个偷吃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揭开酒壶,一股浓烈的酒香窜出来,酒香太醇太正,令人垂涎,程亦安顾不上了,立即斟出一杯来,一点点品尝。

    大约是屋子里炭火烧得旺,大约是鹿酒太香,没多久程亦安便?觉天旋地转,人已晕乎乎。

    到?底还残存一线理智,饮完一杯,终于按捺住冲动没有?再饮,靠在罗汉床小憩。

    如?蕙忙完进屋子,闻得一室酒香,唬得不得了,连忙将那壶鹿酒藏去耳房,回过身见程亦安睡得正香,暗暗跺脚,来了月事呢,她竟然敢喝酒,真是孩子气。

    戌时三刻,陆栩生黑着脸回来了。

    隔着帘子看了一眼程亦安,见她还在睡,也?没声张,进了浴室洗漱。

    如?蕙察觉陆栩生心情?不好,慌忙进屋将程亦安给推醒,

    “姑娘,姑爷怕是在皇宫受了挫回来,脸色不好看呢。”

    程亦安昏懵地睁开眼,揉了揉眼角,颔首道,“我知?道了...”

    半刻钟后,浴室方?向的屏风处绕出一道挺拔身影。

    他身量极高,宽肩劲腰,一身骨肉被战场烽火历练得无比匀亭,恍若天生的衣架子,走路端正又沉稳,几乎没有?声响,哪怕立着不动,也?能感觉到?那一股勃勃的威慑力。

    这?是来自边军主帅的煌煌威赫。

    陆栩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大约是觉着屋子里炭火太足,又将外衫褪下,只剩下一件中单,中单轻轻交叠,稍稍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程亦安看着不知?怎么就咽了咽口水。

    “陛下怎么说?”

    陆栩生脸色发青,“长公主在陛下跟前言之凿凿那仓库是我放的火,陛下也?心知?肚明,长公主威胁陛下,若不答应她送两个侍卫护你,她就去都察院闹,陛下为了保住你爹,牺牲了我。”

    “噗!”程亦安看着陆栩生咬牙切齿的模样,睡意瞬间全?无。

    男人受了委屈,程亦安自当安抚,她清了清嗓道,“无妨,你就当府上多了两个侍卫,我是什么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还能对侍卫动什么念头,你无需顾虑。”

    “你看,裘青不就在我身边吗,如?今多了两个人给他打下手,不也?挺好。”

    “是吗?”陆栩生嘶牙冷笑,“怕是更方?便?长公主掳你吧。”

    “她不会,这?次你大动干戈,长公主也?定生了忌惮,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陆栩生没说话,总归得想法子把那两人弄走。

    程亦安看陆栩生气得不轻,抬手扯了扯他衣襟,慢腾腾替他拢好。

    这?一靠近,满嘴的酒香就盖不住了。

    事实上,陆栩生一进门?就闻着了,他眯起眼审视她,“喝酒了?”

    程亦安晕乎乎地颔首,“嗯,喝了一杯鹿酒。”

    陆栩生一听鹿酒,脸色都变了,

    “你敢喝鹿酒?”鹿酒可是燥物,

    程亦安被他低沉的语气吓得一惊一乍,比出一小截手指,“我...偷偷喝了那么一点点...”

    “你方?才说喝了一杯...”陆栩生目光锐利瞪着她,

    那张脸早被鹿酒熏得红扑扑的,眼神也?显见迷离。

    程亦安眼眶微微泛红,眼底仿佛淌着一层醉人的霓光,眼尾不点妆而艳,满脸渴望的模样。

    陆栩生看着她迷茫的样子,气笑道,“你自讨苦吃。”

    微平的薄唇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离得并不远,轻易便?够着了。

    程亦安鬼使神差抬出双臂,拽住陆栩生的肩头,将他往自己跟前拉,

    陆栩生坐在锦杌,双手搭在膝盖,修长的脊背微微弯曲,那双纤细的胳膊很自然而然就圈住了他的脖颈。

    陆栩生看着她昏懵的模样,很头疼,“程亦安?”

    程亦安眼里只有?那张诱人的唇。

    主动往上贴过去。

    她靠过来那一瞬,陆栩生眉头紧皱,明显防备着。

    柔软的唇瓣往他嘴边贴上,像是被轻羽挠了一把,这?种感觉陆栩生先前就尝过,如?果不是有?身体渴望,陆栩生一般不会碰程亦安,而今日她身子不便?,显见是不成的。

    但他也?没推开她,只是低沉地哄她,“你不方?便?,别闹。”

    程亦安这?个时候已经醉了,脑子不听使唤,下颌轻轻往外一送,与他粘得更紧,陆栩生身子明显一僵,觉得她在玩火。

    “程亦...”

    安字还未脱口,那灵巧的舌尖趁虚而入,很灵泛地窜进来,往他齿尖一勾。

    这?下周身恍然有?电流窜过,陆栩生喉头明显一咽,薄薄的皮肉覆在尖锐的喉结,上下翻滚。

    他齿关不动,眼色幽沉,没有?说话。

    程亦安见撬不开他的齿关,露出委屈的表情?。

    陆栩生又见不得她委屈,“你到?底想怎样..”

    他显然没有?经验,这?一下又被程亦安给得逞了,那小灵尖可真是跳脱,很快滑了进去,这?下她身上的柔软都已贴过来,陆栩生怕她从被窝里钻出冻着,被迫俯身,程亦安双臂牢牢勾住他脖子,迫着他往下悬在她上空,她舒舒服服靠在引枕,开始她的游猎。

    陆栩生下意识闪躲,那灵蛇便?开始扫荡他的唇腔,从未有?过的猎奇感受令他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就像是初生的牛犊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程亦安轻易便?捕捉到?了她的猎物,一阵阵轻轻的舌尖嬉戏,能勾出人的五神六魄,浑身的血液均往那一处窜,所有?感官几乎被她褫夺。

    陆栩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沉浸,像是要将人拽进一个泥潭,自甘沉沦。

    那种渴望被她一点点勾出来,渐而蓄成一闸洪流,仿若要倾泻而下,手腕不自禁搂住她上身,甚至已开始往她衣襟内攀夺。

    她实在像是舞艺娴熟的蹁跹蝶儿,勾着他不停嬉戏,就在陆栩生感慨这?是一场无比美妙的角逐时,多年来出生入死的警觉在那么一瞬闪过灵台,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分?说推开程亦安,扭过身望着窗棂方?向剧烈地喘息。

    程亦安被他推得一愣,巴巴望着他,“陆栩生...”

    眼神伴随着意犹未尽和好事被打断的懊恼。

    陆栩生闭着眼深呼吸几口气,逼着自己将那股戾念压下去,扭过头来,眼神已恢复平静,

    “你小日子还没走,你想做什么?”

    程亦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往他下身瞟了一眼,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随后身子往另一侧翻滚,将脸捂进被窝里直乐。

    陆栩生拿她没法子。

    认命地去拔步床暖了暖被窝,一点不带商量的,很不温柔地将人从罗汉床上捞起,搁入被褥,程亦安看着满脸戾气动作却尽量很轻,浑身充满矛盾的男人,只觉好笑。

    “对不起啦...”她还轻轻往他胸口一戳。

    这?回陆栩生很无情?地拍开她,低喝道,“睡。”

    灯吹没,屋子里陷入黑暗,也?陷入安静。

    程亦安能感觉陆栩生还在生气,他僵硬地直躺着没搭理她。

    过去..至少昨夜还将她搂怀里给她做暖炉子呢,这?会儿就一点都不留情?。

    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程亦安性子好,不与他计较,轻声问他,“我脚能搁你腿窝里么?”

    她冷。

    陆栩生没好气将她一双小腿捞过来。

    身子熨帖了,程亦安开始反思,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你不喜欢?”

    黑暗中那男人身形如?伏卧的长山,没有?吭声。

    陆栩生不说话的时候,程亦安还有?些怕他,只能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台阶下,

    “哦,那是我冒进了....”

    陆栩生听得她小声嘀咕的语气,气得胸口疼。

    “你不是不舒服吗,还不睡?”

    他终于肯说话,程亦安胆子又大了,往后撩来一笑,小心试探,“那往后还可以这?样吗?”

    陆栩生果断拒绝,“不能。”

    好吧。

    那是不喜欢了。

    陆栩生素来说一不二?,他说不能那是真的不能。

    程亦安泄气了,生无可恋地望着黑漆漆的帘帐,自个儿开导自个儿。

    无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他那方?面已经很好了,就这?一处不满足也?没什么。

    她总不能贪心,什么都要。

    开始在脑海细数陆栩生的好,

    瞧,有?权有?势,生得还很俊美,也?很护着她,是个十全?十美夫君呢。

    程亦安安心地睡过去。

    陆栩生怎么都睡不着,一面是醋得五脏六腑都在懊悔,一面被程亦安勾得欲火焚身,听得她呼吸均匀传来,悄悄掀开被褥,去了浴室。

    程亦安心里不怎么搁事,翌日晨起神清气爽,将昨晚的事就忘了,直到?夜里看到?陆栩生面色不虞回来,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才想起昨晚的事。

    陆栩生坐在炕床看书,年底卫所要发年终赏银,金额要根据卫所这?一年的表现裁定,都督府底下的文官根据军纪考核已初步拟定了账目,陆栩生正在核对。

    程亦安施施然在他对面坐下。

    撩起眼皮盯了他一会儿,大方?认错,“昨晚是我轻薄你了。”

    陆栩生手下一顿,慢慢抬起视线,与她目光相交,“然后呢?”

    然后?

    这?是要赔礼了?

    程亦安开始寻思如?今的陆栩生缺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缺银子。

    他银钱都交给了她,在外头肯定要应酬,于是程亦安起身去内室,不一会翻出一个十两的银锭推到?他跟前,

    “给你补十两银子如?何??要是下次...”下次再亲他,可以再给十两,程亦安眼神充满着循循善诱。

    不料陆栩生打断道,“我不要银子。”把他当什么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伸过来,轻轻摁住她手背,又倏忽一转,将她整个柔荑捞入手中,

    “夫人给我一点旁的赔礼如?何??”

    程亦安看着似笑非笑的他,警惕道,“要什么?”

    “你针线怎么样?”

    他印象中程亦安针线不错。

    程亦安眨眨眼,“不怎么样?”

    “去益州后呢。”

    “更是荒废了。”

    “有?没有?给范玉林绣过什么?”

    这?下程亦安语气一顿,有?肯定是有?的。

    陆栩生收回手,不容拒绝道,“我也?要。”

    算上前世程亦安已多年没动过针线了,不由得犯难,“你想要什么?”

    “你们女人爱给男人绣什么?”陆栩生握着册子头也?不抬问,

    程亦安想了想道,

    “香囊?汗巾子?”

    “那就做个香囊吧。”

    程亦安狐疑地睨着他,哼道,“你会戴吗?”

    陆栩生还真没戴过这?种玩意儿,“你先做。”收在书房也?成。

    浓黑的长睫深深垂下,给那本就冷峻的面孔添了几分?凌厉。

    程亦安明白了,他这?是在吃前世的醋。

    没法子,谁叫她招惹了他。

    翌日,程亦安唤如?蕙寻来针篓子,认命给陆栩生绣香囊。

    第一下就不小心戳伤了手指,程亦安忽然来了脾气。

    她到?底有?多想不开要追男人,瞧,得寸进尺了吧。

    程亦安没好气起身,将那张单子给扔去博古架的旮旯里。

    第35章

    第

    35

    章

    三日过去,

    程亦安的小日子?结束,也借着这?段空闲认认真真给陆栩生?缝制了一个香囊,湖蓝湖丝缎面的料子?,

    什么花纹都没绣,男人嘛,应该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等等!

    想起徐嬷嬷所说陆栩生?的喜好,有没有可能?他喜欢艳丽的东西?

    程亦安忽然决定试一试真假。

    于是,程亦安又寻出?一块缂丝面料,裁出?一块花纹繁复的图案,花了两日功夫重新给陆栩生?缝制了一个,

    面料之上,她又绣上几?片兰草,

    一只狡兔,

    乍眼望过去,花纹繁复色彩纷呈。

    程亦安已许久不曾绣花,

    这?一次重拾了过去的手?艺,颇有那么几?分自得,拿着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陆栩生?夜里戌时方回,玄黑的氅衣覆满霜雪一身风尘仆仆,李嬷嬷忙替他将氅衣卸下,陆栩生?扑落身上的雪渍,

    掀帘进了东次间,

    程亦安已吩咐人准备好热水给他洗手?净面,待他洗了一把?脸,

    又斟一杯茶给他,

    “怎么总是回得这?样?晚?”程亦安担心问他。

    陆栩生?陪着她来到桌案落座,回道,

    “年关事多,都督府各处的文书撘子?都需要我签字盖戳,走?不了。”说着语气顿了顿,“你哥哥比我还忙。”

    程亦彦管着国库,大晋每一笔银子?都要从他手?上划过,每年十一月至来年三月,他是大晋官署区最忙的人,年终结账,开年预算,都少不了他。

    程亦安也很担心哥哥,“你今日见着他了?他还好吗?是不是都顾不上吃饭?”

    陆栩生?笑道,“你多虑了,他不是头一年做这?个郎中,程家人应对很妥帖,你嫂嫂每日三顿着人准时准点送,饿不着他。”

    程亦彦与卢氏的夫妻情谊,程亦安很羡慕。

    李嬷嬷带着人进来摆膳,陆栩生?看了一眼今日的菜席,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确实不怎么挑,有什么吃什么,这?是行军多年养成的习惯,但?那日看到程亦安列了单子?,便免不了有所期待。

    陆栩生?沉默用?完这?顿饭,饭后犹豫要不要去书房,程亦安从里间兴致勃勃捧出?两个香囊,

    “呐,给你的赔礼,喜欢哪个?挑一挑。”

    一个湖蓝色的素面香囊,沉稳优雅,面料极有光泽度,干净利落无任何多余的装饰。

    另一个缂丝花鸟香囊,工艺细腻精致,十分亮眼。

    都很好看。

    论?穿戴,他喜欢第一个,但?观赏嘛,他喜欢第二个。

    “不能?都给我吗?”

    程亦安摇头,“不行,必须挑一个。”她好不容易绣出?两个,不能?都给了他。

    陆栩生?权衡片刻,还是接过第二个搁在手?里。

    总归他也不戴,那选第二个好了。

    那个小兔子?生?得一双憨懵的眼,有些像程亦安,怪可爱的。

    程亦安心里别提多震惊了,他果然喜欢色泽艳丽的东西。

    程亦安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杏色的家常褙子?,素面朝天,若非出?门,她并不费心装扮,程亦安深深觑了他几?眼,对陆栩生?刮目相看。

    陆栩生?还在惦记着她另一个香囊,“真的不给我?”

    “你要这?么多作甚?”程亦安呐着声,将另外那个搁在锦盒里,准备以后自己戴。

    陆栩生?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强求。

    不一会徐毅遣人递话,说是官署区来了人寻陆栩生?,陆栩生?拿着香囊回了书房,程亦安看了一会儿账簿就睡下了。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察觉那双手?很不老?实在她身上游移,程亦安被他弄醒了。

    “陆栩生?,我睡得正好呢....”

    他已将她掰过来禁锢在身下,嗓音发沉,“我已等了你五日。”

    因着那个吻忍了五日,到今日才碰她。

    程亦安想起那个吻,还有些生?气,他坏她的兴致,她凭什么便宜他,

    “你不让我碰,我凭什么给你碰。”

    陆栩生?呼吸压在她面额,“前世?没准是今日怀上的。”

    程亦安一顿,想起前世?便是腊月二十几?日发现怀孕,原本该来月事的日子?没来,太医把?脉诊出?孕像,那个时候孩子?已经上身,可见还真有可能?是这?个时候怀上的。

    这?一停顿,陆栩生?已轻车熟路进了去,气得程亦安直捶他。

    可惜捶也没用?,他越发可劲儿使坏,程亦安嗓音被他撞碎了。

    深更半夜的,每一点响动都格外清晰,程亦安不敢惊动丫鬟婆子?,愣是忍着嗓,可惜她越忍,越有欲拒还应的架势,陆栩生?的兴致也一阵盖过一阵,程亦安早早缴械投降了,他还未好,后来干脆将她摁在床榻一角,看着她跟个鸵鸟似的趴在枕褥间嘤嘤求饶方罢手?。

    程亦安明白?了,他这?是算那夜的账。

    陆家年终的租子全部收齐,有的搁在鼓楼下大街的仓库,有的进了陆府后面的库房,程亦安将多余的活物粮食之类分成几?十份,让陆家族人每户领一份回去,连着三日都在忙这?个事。

    月底下了好一段时日的雪,终于至腊月初一这一日放了晴。

    程亦安清早伴着两位妯娌在议事厅主持了议事,将这?一月府内要务给分派下去,忙到巳时初刻,府上来了一位意料外的客人。

    来人掀开桃红的斗篷朝她露出?一张笑脸,

    “安安....”

    正是户部尚书郑尚和的女儿郑颖。

    程亦安格外惊讶,忙上前迎过去,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对了,还不曾恭喜你呢,贺你将成为宁王妃。”

    前两日陆栩生?告诉她,皇帝已下旨,将郑颖赐给宁王。

    郑颖面有羞色,还是很大方地回道,“多谢。”

    程亦安要拉着她进屋喝茶,郑颖却摇头,

    “快别忙活了,我是来接你去我府上玩的。”

    “去做什么?”

    见程亦安明显很意外,郑颖还很不好意思,她是个马痴,平日爱跟马儿打交道,不爱跟人说话,所以人情世?故并不熟稔,今日想起曾邀请程亦安欣赏她的马厩,就一股脑子?过来了。

    郑颖说明缘故,满脸歉意看着程亦安,“是不是唐突了?”

    程亦安正好也闷了好些日子?,便干脆出?去散散心。

    立即回宁济堂换了一身出?行的装扮,伴着郑颖往教忠坊去。

    陆国公?府离教忠坊有些远,往北过西安门,顺着皇城脚往东,过鼓楼下大街方至教忠坊一带。

    教忠坊虽离皇城不远,到底在皇城之北,人烟没那般稠密,在这?里,郑府占了很大一块地,只是郑颖并没有领着程亦安去郑府,她并不想浪费功夫应酬,而是径直携程亦安去了她的马厩。

    郑颖的马厩在郑府北面一处空院子?,郑尚书有多宠女儿,为了满足女儿的嗜好,愣是在府邸之北购了一处院子?,将之改造成马场,如今这?个院子?便是郑颖的私产。

    郑颖一日有半日待在此处。

    马场里面还有一雪庐,冬日郑颖爱携三两好友在此地烤鹿肉吃。

    先将程亦安领进来,给她奉了茶,便指着远处马厩道,

    “我哥哥托人从大宛买了两匹好马来,我想着先前拖你们夫妇的人情,将小赤兔让给我,我今日赠一匹马当做回礼,你亲自去挑,行吗?”

    君子?不夺人所好。

    程亦安笑道,“赠我就不必了,你若是得空,待会就教教我骑马,让我尽尽兴便成了。”

    郑颖没说什么,拉着她去马厩,程亦安发现郑颖一到马厩,眼神儿便淌着光,马儿兴致高不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会很耐心地劝生?病的马儿喝水吃药,真的是个极特别的女孩。

    郑颖安抚好马儿,各自挑了一匹马,带着程亦安在马场奔驰,想起上回程亦安打马球的拙劣技术,又忍不住教了一手?,两个人玩得正带劲呢,遥遥瞧见管家领着两人进来。

    当先一人玉冠王袍,丰神俊朗,正是郑颖新定的未婚夫宁王,而另一人一身玄黑长袍,长身玉立负手?跟在一侧,则是陆栩生?。

    郑颖看到宁王惊得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程亦安先一步翻身下马,将摇摇欲坠的郑颖给搀下,高大的黑马挡住了宁王等人的视线,郑颖满脸求救地望着程亦安,“安安,怎么办?”

    程亦安惊讶于她的紧张,“你们不是订婚了么?往后要做夫妻了,不必如此见外。”

    平日挺大方的姑娘,怎么看到宁王就慌成这?样??

    郑颖紧张地膝盖都在发软,慢吞吞从马腹一边绕过来,腼腆地朝宁王的方向屈膝施礼,

    “见过宁王殿下,见过陆国公?爷。”她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陆栩生?跟程亦安对了一眼,程亦安便知他是陪着宁王过来的,朝宁王行礼。

    宁王原还一派从容,见郑颖一张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自个儿也落了个不自在。

    “咳,今日天气不错,路过此处,想起本王的小赤兔也在这?里,便顺道瞧瞧。”

    程亦安听出?这?是宁王的托辞,她悄悄看了一眼郑颖。

    郑颖信了,“那臣女领着殿下去看小赤兔。”

    宁王:“.....”

    陆栩生?揉了揉眉棱,决定帮宁王一把?,遂面无表情与程亦安道,

    “我今日正忙,原没空来接夫人回府,这?不,被宁王殿下拉着绕道而来。”

    郑颖:“......”

    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这?下更窘得无地自容。

    程亦安见她站着不动,轻轻推了推她,“郑姑娘,别叫殿下站在风口吹风呀。”

    郑颖这?才恍惚回过神,支支吾吾往雪庐比,“请殿下与陆将军进来喝茶。”

    宁王深深剜了陆栩生?一眼,负手?进了门庭。

    郑颖先领着二人落座,随后朝程亦安挤眼色,示意她跟着一道去茶水间。

    程亦安起身与郑颖来到隔壁,郑颖小脸一跨,抱住程亦安的胳膊,

    “怎么办?我太慌了...我都不敢看他。”

    程亦安逗她,“那成了婚怎么办?你也不看他吗?殿下再尊贵,却也是你夫君,你把?他当个寻常的男人就是了。”

    郑颖鬼使神差问,“你第一次见陆将军是怎样??也如我这?般紧张吗?”

    程亦安与陆栩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洞房花烛夜,喝了合卺酒便直接同了房。

    一步到位。

    “咳,我们婚前不曾见过。”

    郑颖明白?过来后,脸更红了。

    捂着脸不敢出?去。

    程亦安没法子?,轻轻在她耳边吩咐道,

    “你就把?他当你马棚里最喜欢的一匹马,你平日怎么跟马儿说话,你也这?样?与他说话,慢慢的,就自然了。”

    程亦安方才瞧见郑颖把?马棚里的马当好友,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郑颖忐忑地望着她,“真的可以吗?”

    “可以,你瞧我跟陆栩生?,成婚前没见过不也过来了。”

    郑颖瞟了一眼程亦安明艳的脸,嘟着嘴道,“我若生?得你这?般美,就不会这?么不自信。”

    郑颖面颊微微有点小雀斑,少时常被人嘲笑,是以她不爱跟人玩,打小跟马打起了交道。

    程亦安没告诉她,前世?陆栩生?照样?跟她和离,“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再说了,殿下若无心,怎会绕道来看你?”

    这?话微微给了郑颖一点自信。

    这?才长出?一口气,斟了茶亲自去给宁王奉茶。

    陆栩生?已经借口退了出?来,程亦安也没跟进去,夫妻俩立在廊庑一角,给宁王和郑颖说话的机会。

    二人的随从和女仆均候着呢,倒也不失礼数。

    宁王接过茶,见郑颖还是不敢看她,微微扶额。

    雪庐内气息静止了那么一瞬。

    二人为打破尴尬,忽然异口同声开口,

    “小赤兔近来可乖顺?”

    “殿下用?午膳了吗?”

    这?份默契无形拉近了些距离,郑颖终于舍得看他一眼,眼神很清幽,极为俊朗的模样?,郑颖觉着自己配不上他,又忙低下头。

    宁王却是立即借口回,“本王还不曾用?膳。”

    郑颖一听这?话,像是终于寻到机会,逃离这?份尴尬,“我这?就去给殿下准备...”不等宁王答应便绕出?了雪庐。

    宁王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无声噎了噎。

    结果宁王左顾右盼,等了快小半个时辰,终于瞧见郑颖匆匆忙忙捧来一盘菜肴,三菜一汤,还有一份点心,热腾腾的,像是刚出?锅。

    郑颖害羞地将之搁在宁王身侧的桌案,

    “殿下您快用?吧。”

    宁王已经饿过了,却也不能?不给未婚妻面子?,

    “好。”

    宁王毕竟皇室出?身,打小养尊处优,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郑颖在一旁侍奉,见他每一样?菜都尝了一口,忍不住问,“合殿下口味吗?”

    宁王颔首道,“很好。”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眸问郑颖,

    “你亲自做的?”

    郑颖嘿嘿一笑,面庞生?热道,“是,您亲自来,臣女不知要如何招待...”说完这?话,红晕已爬上了耳梢。

    宁王心念一动,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郑颖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为了大业着想,他接受了父皇的安排,今日也是奉父皇之命,特地来探望,他发现郑颖比他想象中要诚挚。

    在皇城长大的人,已经习惯带着面具过日子?,郑颖这?份纯真很难得。

    宁王忽然对婚后的生?活有了一分期待。

    里面的动静就这?么不高不低传到陆栩生?耳郭里,他眼神犀利地扫向身侧的程亦安。

    宁王第一次单独见未婚妻,就得到未婚妻亲自下厨的待遇。

    而他呢,这?边等了好些时日了,程亦安那张菜肴单子?至今没有踪影。

    程亦安收到丈夫不满甚至质询的眼神,有些发懵,

    “怎么了?”

    陆栩生?似笑非笑,“夫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那张菜肴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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