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现在所?有苦,自己熬着受着,是恶有恶报吧。求还是要?求的,老太太后来亲自带着大夫人前往陆栩生的书房,意在放下身段跟他说好?话,好歹给大老爷留条活路。
陆栩生没在府上?,也没搭理她。
徐毅得了陆栩生嘱咐,恭恭敬敬在书房廊子上?朝老太太施礼,
“这是朝中大案,咱们世?子爷再?得脸,也越不过国法?礼规,不过还请老太太细想,儿子是儿子,孙儿也是您的嫡亲血脉,爵位丢了岂不可惜?您老可别只顾着护一头啊。”
老太太听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二话不说回到?院子,以诰命夫人的身份主动写一份折子送去宫中,请求皇帝将?爵位还给陆栩生。
识时务,方能解陆栩生一时之恨。
这事由老太太来做,最为?顺理成章。
折子由司礼监掌印刘喜递到?皇帝手中,皇帝将?折子一瞧,眼露精芒,
“这老太太,倒是聪明人。”
刘喜笑道,“陛下,那陆府大老爷如?今正在油锅里煎熬,老太太晓得儿子不可靠了,与?其丢了爵位什么都没有,还不如?保住爵位,至少讨世?子爷一个好?。”
案子审下去,会是什么阵仗,谁也料不到?,届时御史蜂拥而起?,太后那边再?稍加掣肘,陆家这个爵位能不能保住还难说。
当初爵位给大老爷,也是时务下无奈之举,皇帝对着陆栩生一直心生愧疚,如?今有了机会,皇帝还是很乐意将?爵位物归原主。
是以,趁着大老爷案子没有明了之前,借着老太太这股东风,皇帝立即下旨,将?陆国公府的爵位直接授予陆栩生。
皇帝每一封折子都会由奉天殿发来都察院,都察院审核无误发往六部,若朝臣不满皇帝的决断,是可以据理力争甚至驳回的。
这封折子,都察院会驳回吗?
程明昱当然没有,他勘合签字二话不说发去了礼部。
官宦授爵归礼部管。
礼部尚书孔云杰,太子的老师,太后党的中坚,以陆家大老爷案子没查明为?由驳斥了这封奏折,不仅如?此,他甚至上?书弹劾程明昱,斥他以权谋私包庇女婿。
孔云杰为?何处处与?程明昱作对,是因为?他侄儿孔成鹤。
孔成鹤是何人物?
孔圣人之后,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当年在京城也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长公主当年逼婚程明昱不成,负气招了孔成鹤为?驸马。
这可是朝中唯一的公主殿下哪,不仅有才有貌还有权势。
孔成鹤喜不自禁,日日鞍前马后侍奉长公主,原指着一辈子吃香喝辣飞黄腾达呢,不料程明昱丧妻了,长公主嗅到?机会毫不犹豫将?他给踹了,孔成鹤那个叫恨哪,从此谈程明昱色变。
别看如?今孔驸马已娶妻生子,甚至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对当年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内心深处念念不忘长公主,一听到?程明昱三字,依旧炸毛。
这不,程明昱竟然也有以权谋私的一日,可把?孔驸马给乐坏了,当即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召集孔家麾下各路人马,弹劾程明昱。
都察院的人能看着自家首座受辱?
当庭跟礼部的人吵了个底朝天。
皇帝被他们吵得头都晕了,这都什么事,揪着点陈年旧事不放,害堂堂皇帝授个爵位都不成。
在这一片纷纷扰扰的吵闹中,一人忽然越众而出,扬声道,
“陛下,臣,也弹劾左都御史程明昱。”
众臣纷纷望过去,只见当庭那人长身玉立,器宇轩昂,不是陆栩生又是谁?
皇帝有些傻眼,指着立在文臣之首的程明昱道,“你弹劾你岳丈?”
“是。”
“弹劾他什么?”
“弹劾他徇私啊。”陆栩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陆栩生这句话,将?所?有争吵给压下了。
皇帝瞟了一眼程明昱,程明昱抱着笏板立在下首,对一切置若罔闻,好?似那些弹劾与?他没有半点瓜葛。
陆栩生往左来到?孔尚书身侧,看了他一眼,又往皇帝拱袖道,
“陛下,臣堂堂都督府二品佥事,行得正坐得端,臣还需要?程大人徇私吗?”
陆栩生撩眼看着孔云杰,“孔尚书,这个爵位我还就不要?了。”
“不就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吗,我不稀罕,你的侄儿不过是被长公主休了一次,先帝许了一个侯爵予以安抚,我陆某人大不了再?砍个南康王的人头,将?爵位挣回来就是。”
孔云杰被这话说得面红耳赤。
他家的爵位是以色侍人博来的,而陆栩生呢,可是实打实的战功。
这话无异于?捅了孔云杰的痛处,他两?眼一黑,有摇摇欲坠之状。
此外陆栩生这一席话,还释放了一个重要?讯息。
当年陆栩生从边关回来,绞杀南康王的功勋一直是没论的。
所?谓的世?子爵位也是父亲陆昶的遗泽。
皇帝当年有意嘉奖,陆栩生却不以功勋为?念,只求朝廷好?好?安抚白?银山将?士的遗孤。
即便抛开陆昶的战功,仅论南康王一战,陆栩生之功勋足够他挣两?个国公爵。
不给陆栩生授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举会激起?将?士们的不满。
所?以陆栩生说不要?爵位时,是以退为?进,赤裸裸的威胁。
孔云杰不怕得罪人,但太子以仁孝著称,不能得罪武将?。
那宁王瞅准了机会,立即跳出来朝皇帝道,
“父皇,陆府爵位本就是陆昶将?军给后人的遗泽,陆侍郎辜负兄弟期待,如?今遗泽留给慎之不是情理当中吗?此事是陆府老太太首请,又是父皇您俯准,合情合法?,程大人签字并无徇私之嫌。”
“此外,即便不论陆昶,单论当年南康王之战功,这个国公爵慎之也当之无愧。”
太子见大势已去,为?挽救岌岌可危的声望,也立即附和,
“陛下,臣也以为?,陆佥事之爵位,实至名归!”
孔云杰没办法?,被逼得立即拿着皇帝诏书去礼部盖戳,着人去陆府宣召。
陆栩生入宫还没回来,礼部的诏书是程亦安并老太太等人接的,宁济堂的人簇拥在程亦安身侧,欢欣鼓舞,
“少奶奶,待回头让世?子爷...哦,不对,让国公爷给您请个诰命,您就是咱们大晋最年轻的一品诰命夫人哪。”
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磕了头,便默不作声回了房,虽说爵位是保住了,心里到?底不痛快。
二夫人一面欣喜爵位拿回来,一面想起?早逝的丈夫,又是悲从中来,心情复杂往回走,倒是三少奶奶柏氏艳羡地看着程亦安,上?前客气地道了一句恭喜,方尾随二夫人离去。
三夫人看着两?房太太们回房后,过来狠狠搂了程亦安一怀,“好?姑娘,如?今呢,我这个做婶婶的,见着你都不敢托大了,还得体体面面唤你一句‘国公夫人’了。”
程亦安被她说得害臊,“瞧您说的,无论什么诰命,在您面前晚辈终究是晚辈。”
三夫人就喜欢她这股随和劲儿,任何时候不拿乔摆架子。
“行了,今个儿是你的好?日子,婶娘做主,拿钱给你庆贺,”三夫人转身吩咐陪房嬷嬷,“去开箱拿银子,就说安安和栩生大喜,阖府发钱,上?下同喜。”
程亦安岂会真让她掏钱,连忙拦住,
“婶娘好?意,我心领了,至于?银钱,已吩咐账房预备了,这就发呢。”
外头还有看热闹的街坊邻里,也一并得了赏钱。
外头越热闹,衬着长房这边越冷清。
大少奶奶柳氏这厢将?老太太和大太太各自送回房,疲惫不堪回到?自己院子,结果就瞧见丈夫正在次间独自喝闷酒。
想起?人家丈夫杀伐果决,给妻子挣诰命,再?看自己的丈夫,喝成一滩烂泥,事事还得她拿主意,柳氏便忍不住摇头,
她往另一头坐下,看着郁郁寡欢的陆云生道,
“你也别一蹶不起?,这一房子人都靠着你呢。”
陆云生颓废地倒在罗汉床上?,咧嘴苦笑,“靠我?靠我什么?我请同僚打听过了,父亲这次犯的事可不仅仅是督造不利这么简单,搞不好?要?蹲牢狱,我能不跟着进去就不错了,还有什么指望?”
柳氏素来是要?强的性子,听了这话,也没了支撑,眼泪忍不住滚滚而落。
“那我们娘仨该怎么办....”
柳氏膝下一儿一女,孩子都小,就指望爹娘呢。
往后没了俸禄,没了前程,可怎么活?
正怔愣着,忽然听到?厢房传来哭声,柳氏抹了眼泪立即起?身去院子里,却见奶娘抱着姐儿含泪过来了,
“大奶奶,大姐儿今日没吃上?新鲜的蛋羹,又哭了,奴婢给她熬的粥,她怎么都不肯吃。”
柳氏听到?这里,心刺痛了下。
过去她帮着大夫人掌家,陆府里里外外哪个不讨好?她,如?今一招失势,那些仆从捧高踩低,原先每日不间断的燕窝蛋羹没了,弄些次品糊弄糊弄,可怜姐儿嘴养刁了,怎么都不肯吃。
柳氏鼻头酸了酸,忍住泪意,唤来陪嫁丫鬟,“去库房将?我准备给柳家的年节礼拿出来,那里有一份燕窝,去熬了给姐儿吃。”
丫鬟应下,不一会一婆子提着食盒过来,问柳氏要?不要?用?膳,柳氏没心情,只往屋里一指,“给大爷送去吧。”
她是闲不住的性子,过去这会儿还得去议事厅瞧一瞧,以防有要?务,如?今人空下来,立在廊庑上?不知往何处去,正出着神,门口绕进来一婆子,神色微亮冲她行礼,
“大少奶奶,二奶奶请您过去呢。”
柳氏愣了愣,指着自己,“请我?”
“可不是,人在议事厅等着呢。”
柳氏心里想莫非是哪处账目出了岔子,程亦安要?盘问她,当下也不敢耽搁,入屋补个了妆,遮掩了红肿的眼,带着丫鬟仆妇往议事厅来。
输人不输阵,即便如?今落魄了,也不能被人看笑话。
是以程亦安看到?柳氏时,柳氏依旧从容,先是与?她道了一句恭喜,随后问她,“弟妹寻我何事?可是账目出了问题,你拿过来,我瞧一瞧。”
程亦安却对她露出笑容,将?丫鬟都使出去,往前一比示意她落座。
柳氏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挨着圈椅坐了下来,挤出一丝笑容,
“弟妹有话不妨直说。”
程亦安将?桌案上?准备好?的几本账册往她跟前一推,
“今后府上?采买和人情,照旧由大嫂来管。”
程亦安与?柳氏当然谈不上?熟悉,更谈不上?交情,甚至过去柳氏也帮着二夫人打过她的主意,但程亦安没有计较。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程亦安不想费功夫去计较。
人要?有容人之量。
她想把?日子过好?,不能把?整个国公府的担子压在自己一人身上?。
她前段时日旁观柳氏持家,柳氏行事十分干练,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极有掌家主母之风范,能为?她所?用?。
结交人不要?结交在高处,而是结交在低处,以柳氏此时的处境,需要?人拉一把?。
此外,有了先前杀鸡儆猴,别说底下的管事,就是柳氏也不敢再?贪没公中之财,即便平日有点小摸小拿的,又有什么打紧,她膝下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她有了得力帮手,柳氏有了立足之地。
皆大欢喜。
果然,柳氏听了这话,满脸震惊,不可置信问,“二弟妹,你这是认真的吗?”
她也愁往后在国公府没了出路,处处被人看不起?。
若她能继续掌家,她的孩子也有照应,至少不会受委屈。
柳氏想起?方才孩子连碗吃的都够不着,忽然泪水盈睫,哽咽不已,只是她素来坚强,不轻易示弱于?人,又生生忍住。
程亦安安抚地看着她,“当然,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嘛?这国公府是大家的国公府,大嫂也要?尽一份力呀。”
程亦安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明媚又温柔。
柳氏泪水便止不住了。
瞧,人家多大度,敢于?用?人。
当然,程亦安也不会完全信任柳氏,她将?李嬷嬷的女儿和女婿安排做采买,以来制衡柳氏。
柳氏这会儿对她感激都来不及,对于?她的安排自然是照单全收,
“弟妹这份情,我心领了。”她泪收了收,目光看着账簿定声道,“总归我不会叫弟妹失望就是。”
她万没想到?,跟着婆母东一锤子西一棒,什么都没捞着,最后却是程亦安给她指了一条明路,给她雪中送炭。
柳氏拿着账簿回去了,相?应的对牌照旧交给她。
等她一走,程亦安又将?三少奶奶柏氏也请过来。
那柏氏早就看出国公府未来全仰仗程亦安夫妇,回去后便绞尽脑汁如?何跟程亦安套近乎,这不一听程亦安寻她,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即神采奕奕过来了。
“二嫂嫂,您寻我何事?”
程亦安照旧将?仆人使出去,把?厨房和二房的采买交给了柏氏,
“三弟妹,往后这两?处公务得三弟妹来料理,你看如?何?”
柏氏张大了嘴,“我...我真的可以吗?”
先前她嫁过来没多久公爹便过世?了,当中几度想插手中馈均铩羽而归,眼看旁人的陪房都有着落,她的陪房至今还在后面裙房住着,没有正经差事,心里就焦急,婆母虽有帮衬之心,奈何做不了主,如?今程亦安主动将?掌家权分一些给她,柏氏受宠若惊。
程亦安看着柏氏通红的眼眶,忽然有些叹息。
柳氏也好?,柏氏也罢,看着的都是陆府后宅这一片天,这一片天就像是笼子似的网住了她们,夫君不争气,上?头还有婆母压着,日子也不好?过,妯娌一场,程亦安没想借着风光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
“对,你可以,前段时日府上?忙乱,不就是你时不时去厨房照看免得一家子没得吃么。”
柏氏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都是一家子骨肉,我平日闲着也闲着,帮衬是理所?当然的呀。”
回想过去自个儿碍着婆母不曾示好?程亦安,再?看人家如?今不计前嫌,柏氏忽然呜咽哭起?来,
“嫂嫂,我对不住你。”
有柳氏和柏氏搭班子,她再?从中调度,三位妯娌上?下齐心,怕是比老一辈掌家要?愈加得心应手。
不仅如?此,程亦安吩咐李嬷嬷在议事厅挂一块牌子,学朝廷六科给事中督促各部公务一般,但有要?务登记在档,限时料理,以作考核。
再?学程家设戒律院,赏罚分明。
陆家内院也被她整得井井有条。
戒律院的管事嬷嬷派给谁呢。
程亦安想到?一个人物。
那就是徐毅的母亲,陆栩生的乳娘徐嬷嬷。
徐嬷嬷被陆栩生从宁济堂遣出去后,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私下没少撺掇着儿子来讨要?差事,戒律院可是个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差,非德高望重者不授,而以徐嬷嬷乳娘的身份,实在再?合适不过。
程亦安将?徐嬷嬷寻来,把?戒律院交给她,那徐嬷嬷眼冒精光,仿若自己是一员被委以重任的大将?,
“奶奶放心,有老奴在,一定帮着您将?戒律院管得死死的,不叫出一点错儿。”
那徐嬷嬷前段时日落了脸面被人挤兑,没少受气,如?今又神气起?来,逢人就说程亦安的好?。
程亦安这一番调度,出乎所?有人意料。老太太和大太太见她敢用?柳氏,再?多的不满都化为?服气,二太太见她愿意拉柏氏一把?,才知自己过去小看了人。
里里外外没有不夸的。陆府气象更新。
陆栩生自那日被封国公,还不曾回府,从皇宫出来便直奔宣府,两?日后方归,从陆府外的巷子进来,就被族人拦了去路,一路夸赞他娶了一门好?媳妇,
“不愧是程家长房的女儿,很有宗妇气度。”
“咱们陆府到?了她手里,方显兴旺之兆。”
从族人到?管家,再?到?徐毅,陆栩生耳朵都快听起?茧,漏夜回到?宁济堂,却见那人见人夸的妙人儿慵懒倚在罗汉床睡大觉呢。
屋子里烧了地龙,又额外添了炭盆,炉火正旺,程亦安穿得不多,一件浅杏色的缎面褙子,身上?搭着一条褥子,倚着引枕朝他的方向露出大半张俏脸,面颊被炭火熏得红彤彤的,小嘴如?樱桃,娇艳欲滴,双臂交叠在胸前,将?那丰满挤成一团,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肌肤,白?的发光。
陆栩生身上?带着寒气,去了一趟浴室,洗的干干净净回来,见程亦安还没动静,怕她冻着,将?她推醒,
“怎么不去床榻睡?”
程亦安迷迷糊糊醒来,掀开眼皮看是他,又合上?了眼,“来了月事,肚子里疼,难受便睡了。”
一听来了月事,陆栩生心里有那么一点失落。
不过也不急,前世?孩子就是下个月怀的。
“要?我抱你去床榻睡吗?”
程亦安着实不想动,看了一眼远处的拔步床,“我怕冷。”
陆栩生明白?了,“那我先替你热一热。”
可真是难得。
程亦安瞌睡醒了,倚着引枕伸着脖子往帘内瞧,果然看到?陆栩生将?自己捂在被褥里,老老实实暖床去了。
程亦安稀奇也不稀奇。
不稀奇是因为?前世?范玉林每到?冬日就是这么做的,她见多不怪。
稀奇的是,这是陆栩生第一次给她暖床。
程亦安抱着引枕冲他笑。
水灵灵一双杏眼,如?葡萄似的,怪可爱的。
陆栩生枕着双手遥遥与?她对视,“这段时日辛苦国公夫人了。”
“嘿...”程亦安笑了一声,“哪里,比不得国公爷在外头风雪兼程。”
二人相?互捧吹,
“十七岁的国公夫人也是京城头一份了。”
程亦安故意气他,“可惜前世?没我的份。”
陆栩生脸色一僵,起?身往她这边来,
“行了,热好?了,你过来睡。”
径直将?她抱起?来搁在床榻,随后吹了灯,自个儿也躺进去。
程亦安倚在他怀里有些不顾他的死活,
“国公爷不愧是国公爷,连床榻也暖得比别人好?。”
这个别人不言而喻。
陆栩生不想说话,生了一会儿闷气,又问,
“他还做了什么?”
“替我暖小腹。”
陆栩生咬着牙将?手掌探过去,覆在她小腹,“满意了吗?国公夫人?”
“嗯,满意了。”夜色里她狡黠又虚弱地笑着,渐渐睡过去。
每每月事初日,程亦安全身发凉,小腹胀疼难当,但今日被陆栩生这么暖着,竟睡得格外踏实,陆栩生覆了片刻才察觉她小腹极其冰凉,难怪这般有气无力。
回想前世?,他身为?丈夫,当真不曾关怀过她一丝一毫。
所?以范玉林一直是这么对她的?
陆栩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翌日程亦安醒来,发觉小腹处搁了暖炉,问帘外的如?兰,“谁搁得炉子?”
如?兰笑吟吟掀帘进来,“姑娘,姑爷晨起?出门时交待我放的。”
这男人也学着细心了。
如?兰扶着她坐起?,替她斟了一杯热水,“姑娘,奴婢瞧着,姑爷待您真是不错,可见心里有您呢。”
“是吗?”
程亦安怔怔喝着水,却没有这样的笃定。
这一世?为?何过得这般惬意,是因为?两?人都重生了,知根知底,决定好?好?伴着过日子。陆栩生因此处处替她撑腰,履行丈夫的责任,而她呢,也想着帮他把?后宅打点好?。
至于?心里是不是有她?
程亦安觉着弥补缺憾和责任居多。
陆栩生现在所?作所?为?是出于?愧疚,而不是喜爱。
程亦安不觉得她已入他的心。
想吗?
那是肯定的。
没有女人不希望丈夫心里有她。
程亦安忽然起?了个主意。
等那榆木疙瘩开窍等到?何年何月,她要?主动出击。
身上?来了小日子,程亦安就不打算去议事厅,如?今议事厅有两?位少奶奶坐镇,底下都很服,程亦安除了大事去拿个主意,就没什么事了。
闲下来,程亦安干脆将?徐嬷嬷唤了过来。
徐嬷嬷如?今可忙着,过去陆府那些婆子私下赌钱,不仅输了月例,还弄出放私贷,偷金卖银的事,程亦安叮嘱她一定要?杜绝此事,故而徐嬷嬷每日晨起?至夜里均在府上?巡视,乍然听程亦安传唤,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忙不迭过来了。
程亦安吩咐小丫头给她沏茶,又让了座。
徐嬷嬷坐在她跟前的锦杌,“奶奶唤老奴来有何事吩咐?”
程亦安拿着笔,摊开一张宣纸,一本正经问她,
“嬷嬷,我与?二爷成婚这么久,还不曾了解他的喜好?,嬷嬷养了他这么大,可知二爷喜欢吃什么好?什么,我这个做妻子的平日也好?注意些。”
这事问到?徐嬷嬷心坎上?。
“旁的老奴说不上?来,若是问二爷的事,那老奴能倒一车子话了。”
果然,那徐嬷嬷便打开了话匣,从陆栩生小时候忌讳什么,爱吃什么,全部给交待了。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厮三岁穿过人家的粉裙子?
难不成他喜欢艳丽的装扮?
徐嬷嬷笑道,“二爷小时候生的可好?看了,二太太便把?他当姑娘打扮。”
原来如?此。
吃鱼不爱吃鱼肉,却爱吃鱼皮?
汤类他不爱,却喜欢炒的干干的辣辣的?
最忌菜里没盐,汤里没肉。
这厮口味重啊...
程亦安忽然觉着陆栩生也挺不容易,成婚这么久,她让下人摆什么菜他就吃什么,大约是前世?的刻板印象让她以为?陆栩生不好?口腹之欲,所?以她从来都是依照自己口味布菜。
而她口味清淡,讲究养身,显然与?陆栩生的喜好?大相?径庭。
如?今看来,他着实受了不少“委屈”呢。
程亦安原原本本将?徐嬷嬷所?说的要?点,全部记下,又舍了徐嬷嬷几百钱让她去买酒吃,打起?精神坐在案后准备给陆栩生制定菜谱。
终究是来了小日子人精神不济,写着写着,打了瞌睡,便又挪到?罗汉床上?睡着了。
陆栩生是午时初回的府,徐毅告诉他后院不曾备他的膳,便在书房用?了过来,进了屋子见程亦安卧着一动不动,不敢打搅,坐下来打算看一会儿书,一眼就发现桌案铺开的一张宣纸。
上?头罗列着他的喜好?,忌讳,以及她定下的食谱。
陆栩生吃惊地看了一眼程亦安,眼底暗芒翻滚。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始期待。
第34章
第
34
章
程亦安这?一觉又睡去了申时,
醒来只有?一个管炉火的小丫鬟钱儿守在跟前,她并不知?那张单子被陆栩生看过。
如?蕙在帘外探头,见她醒来,
立即进来给她摆午膳,
“奶奶睡得沉,奴婢不敢打搅,菜肴热了两轮您还没醒,奴婢怕再热便?去了味儿,做主赏给了后罩房的婆子和丫鬟,这?是给您新做的几样菜。”
程亦安颔首,
人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如?蕙摆膳这?会儿功夫,钱儿端来盆子伺候她洗漱。
因?着过了时辰,
程亦安也?没用多少,
稍稍垫了垫肚子便?搁下,只是这?顿饭功夫,
她对陆栩生的菜肴单子又有?了新的想法,喝过茶就吩咐钱儿,
“给我研墨。”
钱儿搁下小钳子,转身净手捏着小墨锭给她研墨,目光在宣纸上掠过,她不识字,
并不知?道上头写了什么,
程亦安又改了几个花样,折腾片刻,
又将单子折好搁在一旁,
小腹依旧不大舒服,便?往罗汉床躺着了。
不一会三少奶奶柏氏进了屋子,
自打程亦安让她帮着管家,柏氏常来宁济堂坐坐。
柏氏知?道今日程亦安小日子,不让她挪动,“嫂嫂躺着吧,我坐坐就走。”
程亦安也?不跟她客气,倚在引枕问她,“弟妹可是有?事。”
如?蕙搬来一个锦凳,柏氏就在她对面坐下了,“二?嫂嫂,方?才程家四房来了一位婆子,递了一个帖子过来。我正好在,便?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您娘家四房的堂姐唤作亦晴的姑娘已经定亲了。”
程亦安愣道,“这?么快?”
皇帝让程家与陆府联姻那段时日,正是程亦晴议亲之时,四房的大伯母一心想替堂姐程亦晴拿下陆家这?门?婚事,程亦晴心思便?在陆栩生身上了,自然将旁的婚事都给拒了,哪知?后来婚事落到?她头上,程亦晴坊间名声有?损,婚事艰难,连带着看她也?很不痛快。
前段时日回去还没影儿呢,这?才多久功夫就定了亲。
柏氏道,“可不是,今个儿送了定亲的礼盒来,我方?才吩咐人带过来给如?蕙收着了。”
一旁来说姑娘定亲当日,得邀请相应亲友见证,再各自包一份礼仪回府。
程亦晴显然顾忌先前的嫌隙,没请程亦安,但礼仪还是吩咐人送了来。
“我知?道了。”还是觉得蹊跷又吩咐如?兰去打听打听。
明嫂子管着程亦安与程家那边的外事,如?兰把话递去明嫂子处,明嫂子打听完立即亲自来回话。
“姑娘,亦晴小姐定给了刑部郎中楚家府上,相看倒是亚岁宴前相看过一次,对方?很满意程家,想结这?门?亲,原是要纳征下聘慢慢来,哪知?楚家的老太太病危,楚家的意思是问能不能提前将亦晴姑娘迎过去,省得回头被守丧耽搁。”
“四房老太太去跟长房商量,咱们老祖宗不同?意,觉着太着急了,显得上杆子嫁女,对姑娘不尊重,真要有?事,一年而已,也?等?得起,但四房没听,听说是亦晴姑娘自个儿急着嫁过去,最?终便?定了主意,半月后便?要来迎亲了。”
程亦晴因?为那件事在程家待不下去了,只想着快些成婚,了结此事。
“她既送了礼盒来,你便?替我回一份添妆。”
又唤来如?蕙,“去耳房将新打得那对珍珠耳坠并那两股金钗拿过来,”转身与明嫂子说,“你拿着替我走一趟四房。”
程亦晴也?给她添过妆,她这?算是回礼。
程亦晴没邀请她吃定亲宴,程亦安也?不必亲自去添妆。
明嫂子等?着如?蕙准备好,捧着锦盒便?出去了。
这?一忙活又到?了晚膳的光景。
陆栩生从前院书房回来了。
程亦安原还不急着吃,念着他一个大男人三顿是少不了的,便?吩咐嬷嬷们摆膳。
程亦安嫌外头冷,晚膳就摆在东次间,陆栩生坐下时往东墙下的桌案瞄了一眼,程亦安将那张单子对折好压在镇纸下,他装作毫不知?情?,坐下用膳。
程亦安没用多少就搁下筷子。
“怎么不吃了。”陆栩生问她,
程亦安道,“我午膳吃得迟,这?会儿不饿。”
陆栩生看着她懒洋洋的模样语气严肃了几分?,“往后一日三餐还是得准时准点,如?此对身子好。”
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汉子,就盼着能准时吃上饭,像程亦安这?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显然不食人间烟火。
程亦安倒是很服管教,立即乖巧地颔首,“我错了,往后改。”
脑袋往一旁歪了歪,双眸黑澄澄地如?一汪水,面颊兴许因?月事之故显得有?些发白。
平日一点不如她的意一蹦三尺高,今日倒是乖觉。
陆栩生忽然有一种训新兵蛋子的错觉,兀自笑了笑。
程亦安也无声咧了咧嘴。
过去与范玉林那段婚姻,她是主导者,范玉林大多听她调派,结果是什么呢,她心力交瘁,劳神劳力,其实还是得找个稳重成熟的男人,享受被照顾的感觉。
等?她把陆栩生的芳心俘虏了,他会更好吧?
程亦安这?样想。
然后程亦安乐滋滋地看着陆栩生用膳。
陆栩生何?等?人物,感觉十分?灵敏,察觉她在观察自己,于是那双筷子开始作祟,一会儿往那盘粉蒸肉夹上一块,一会儿往那盘子菜心夹,那盘辣子鸡就在眼前,他愣是没怎么动筷子,最?后又舀了一碗豆腐白菜汤一口气吃完。
程亦安略略傻眼。
徐嬷嬷这?情?报有?误啊?
陆栩生余光已察觉那张小脸垮起,心里作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最?后看不下去,舍得吃下半盘辣子鸡。程亦安终于把心吞回肚子里。
陆栩生看着碎碎念的傻姑娘,暗自摇头。
一点风吹草动都在脸上,这?点子城府,难怪前世被范玉林哄骗了去。
陆栩生用完晚膳回书房去了,程亦安在屋子里消食,想了想又翻出那张单子添了几处讯息。
天色氤氲时,外头来了一位管事,说是长公主送来一个食盒,程亦安忙让人送进来,打开瞧发现是一壶鹿酒。
说到?上回那桩事,长公主发现被陆栩生坑骗后,勃然大怒,立即去皇宫告状,皇帝听说她又将程亦安带入府中,丝毫不同?情?她,陆栩生火烧仓库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