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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直到季烆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听到关门声,他才收回了视线。

    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他抬起袖口,嗅了一下。

    那股淡淡的馨香悠远淡雅,萦绕在上面,经久不散。便如体内那股乱窜的燥热,伴随着一直没有冷却的佛珠,牢牢地困住了他。

    应该克制,却又难以忍耐。

    明明才喝了一点酒,他似乎也跟着醉了。

    但大乘修士,又岂会轻易喝醉?便是最烈的灵酒,也难让他醉去。

    蔺霜羿烦闷的扯了扯衣襟,因着不久前被乘袅用力抓过,胸前的衣裳带着显而易见的皱痕。

    良久,他转身回了屋。

    方一踏进去,屋中情景便是一变。其他地方无什么变化,唯有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床榻上,多了一个睡得脸色红扑扑的姑娘。

    蔺霜羿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径直去了后面的汤池。他脱下衣裳,闭着眼泡进了冰冷的水里,直到被冷气环绕侵蚀,那股几乎淹没了身心的躁动才算是平息了下来。

    可心神仍然未宁。

    哪怕泡在冷水之中,哪怕看不到那人,可那道倩影早已深入心中,难以忘怀。

    他内视丹田,看见了元婴上多了一道裂痕。正如那颗无情道心,裂痕已生,再难回转。

    蔺霜羿蓦地睁开眼睛,本来黑深的眼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血红色,瞳孔深处还带着一抹幽绿之色,仿若兽瞳。在黑暗的空间中,发出幽冷的凶光,像是急切地想要吞噬着什么。

    榻上,又等了一会儿,乘袅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你故意的吧?”回天珠在脑海里不满地说,“你听到季烆的声音了,你刚才故意喊他的名字?”

    计划只成功了一半,乘袅心情不怎么好,口气也不好:“是又怎样?”

    回天珠不满又不解,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等乘袅回答,回天珠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让他们师徒反目成仇?!”

    看来这颗珠子也不算太笨,偶尔也有灵光的时候。

    没了私情,季烆便是能给她带来威胁的敌人。他出身季家,季家于皇位虎视眈眈,她当然要削弱敌人的力量。

    季烆虽潜力巨大,但到底年轻,还需成长。在他没成长起来之前,无暇剑君无疑是他与季家如今最大的靠山。

    不用蔺霜羿做什么,只凭师徒名分,季烆与季家便能得到数不尽的好处。

    所以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时,季家绝不可能主动与剑君闹翻。而现在的季烆,还无法与家族抗衡。

    哪怕愤怒不满,也违背不了家族的选择。但这不代表,他心中不会有怨怼。

    家族与爱情,孰轻孰重?

    乘袅并不想去验证这个答案,也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她只会选择做有把握之事。

    于季家,剑君至关重要,无可替代。可于剑君,季家和季烆又重要吗?没了剑君做靠山,季烆还能是无数人敬仰称羡的新一代第一人吗?季家还能如此猖狂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不是想要蔺霜羿吗,怎么还要利用他?”回天珠的声音听着像是要哭了,“你怎么这样啊,怎么变得这么坏!”

    乘袅挑眉:“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样?”

    相处这么久,她早发现,在回天珠心里,她是个‘好人’。从一而终,重情重义,无怨无悔,以德报怨,像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她很好奇,上一世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回天珠有这种认知。

    回天珠抽泣了一声,扔下一句‘我不会被你骗了’,背过身,便不理她了。当然乘袅现在也没心思理会它,她大半心神都放在了蔺霜羿身上。

    又等了半个时辰,乘袅有些不耐烦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判断失误,或是高估自己,亦或是刺激不够?也对,蔺霜羿到底修得是无情道,道心坚固如石,在那本书中,直到飞升,他都没有丝毫动摇。

    这般想着,乘袅便不着急了。

    若是不够,再加便是。

    对于这么个大宝贝,反正她有的是耐心。正想着时,蔺霜羿终于出来了。他用灵力烘干了身上的水汽,看不出才刚泡了半个时辰的澡。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如夜色般深浓的颜色衬得他身姿越发修长,少了几分飘渺,多了几分冷厉,虽瞧着更冷了些许,却也添了一点人气。

    他的衣襟比平常高了一点,显得有些过于工整了些。除了脸和手,其他地方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剑君。”乘袅装作刚睡醒的模样,坐起身,环顾了一圈屋子,揉了揉眼睛,疑惑,“我怎么在这里?”

    “你醉了,我便先把你带了回来。”蔺霜羿神色和声音都已经恢复了平常,表面看不出什么不对,“要回宫吗?我送你回去。”

    蔺霜羿没有靠近,与她保持了几步的距离。

    乘袅眼角余光比了比,觉得有点远。莫名有一种这男人对她避之不及的感觉。她心里微妙的生起了一点不爽。

    想避开她,那她偏要靠近。

    “不要。”她一口回绝,瞧着面前冷冷清清的男人,拖长了音调,“我想与剑君一起。”

    她总是这么直白,令人无法招架。

    蔺霜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有些不受控制。但他的理性和骄傲让他无法在此刻做出那些事——便是要做也要光明正大。

    在名分未定之前,他需要与她保持距离,也不会再有亲密行为。

    所以只克制的看了一眼,蔺霜羿便移开了视线,平淡地说:“那你便留下吧。”

    蔺霜羿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

    它已经不烫了。

    可能再也不会烫了。

    乘袅还以为他要拒绝,不想他一口应下,准备的话便被堵回了喉咙里。她想了想,下床想要朝蔺霜羿靠近。

    结果刚走了两步,便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蔺霜羿伸手一挥,竟在他们之间设了一层结界。

    “明日不是还要比试吗?你喝了酒,今晚便早些休息吧。”说着,蔺霜羿盘腿坐在了另一张软榻上,面色淡淡地闭上了眼睛,一颗一颗拨弄着佛珠,仿若老僧一般入定了。

    那冷情寡欲的模样,仿若之前的一切全是错觉。

    乘袅:“……”

    这夜月色清美,风平浪静。

    梅望雪看着立在面前的文喜,沉声道:“此回若非季烆及时汇报,为师怕是还要被蒙在鼓里多时。阿喜,你受了欺负,为何不说?”

    原来是文喜今日被几个同门奚落为难之事传到了梅望雪耳中。

    上报的人,正是季烆。

    闻言,文喜愣了一下,心里不受控制的生了一丝甜意,原是季师兄禀报了师尊。她垂首,轻声道:“只是小事而已,师尊事务繁忙,弟子不想劳累您。”

    梅望雪看了她一眼问:“是为师的疏忽,让你受委屈了。”

    他轻叹着,面上带着一层薄怒:“待大比结束,回了昆仑,本座定会好好管一管此事。我昆仑立宗万年,向来以公正严明立世,门中弟子岂能恃强凌弱,欺负同门。”

    瞧见他气得面色发红,文喜愧疚,自责道:“是弟子令师尊蒙羞了。如今还要令师尊操心,是弟子之错。”

    “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事情已过去,你不要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梅望雪道,“回去好好修炼吧。”

    话虽如此,可事情又怎会真的过去?

    作为杂役弟子的这些日子,文喜体会更加深刻。她明白,即便师尊和季师兄帮了她,这事也不会断。

    那些人或许明面上不敢再嘲弄她,但私下里,便是掌门也管不了。

    但文喜不欲再把这些烦心事说出来让师尊操心,她瞧着梅望雪眉间的疲倦,心中更愧,只应了一声好,便悄声退了出去。

    “阿喜,你知道的,为师最看重你。以为师的资质,飞升难望,但你不同。”身后,梅望雪语重心长的声音幽幽传来,“阿喜,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为师等你登上顶峰。”

    听得这话,那一刻,文喜越发的想要提升修为,想要快一点变得强大。她不想辜负师恩,负了师尊一腔慈爱和心血,可是心魔缠身,修为也不是一夕之间可以提起来的,便是有上进之心,也不知前路。

    她该如何做?文喜心头沉甸甸的,一时有些迷茫。

    待她离开,屋里便只剩下了梅望雪一人。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文喜的背影消失,神色无喜无悲,冷幽的烛光下,他轻轻勾起了唇角。须臾,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了屋中,浑身上下都罩了黑袍,面容隐没在面具之下。

    梅望雪面色不变,不紧不慢地说了两个字:“继续。”

    第69章

    噬魂

    有结界挡着,

    乘袅自然什么也做不了。她倒是没有气馁,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压下心里微妙的不满,

    到底还是闭上眼睡了。

    那烈酒虽没让她醉,

    但也有些影响,

    这般情况也不适合修炼。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的确要养足精神才是。

    这里虽不是戒备森严的扶凤殿,但因着蔺霜羿在,乘袅竟很快便真的睡了过去。

    听着女子浅浅的均匀呼吸声,

    蔺霜羿睫毛颤了颤,

    到底没有睁开眼。

    守擂比试顺利进行,眨眼便到了第十日。今日结束,便会进入最后的决赛。直至今日还留在擂台上的人,才能参加明日的决赛。

    因此,

    今日的比试只会更加激烈。

    此前未曾上场的夜露白、乘风、花不期、容玉珺等人也接连上了擂台,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成为擂主并不难。

    这十日,乘袅和季烆都未曾有一败,对比其他对手,两人无疑是最闪耀的存在。即便决赛还未开始,

    但在很多人心中,已经认定第一名只会出现在他们两人之中了。

    当然,支持季烆的人更多一些。

    但是这一次的元婴比试,

    皇室风头最盛。一来是乘袅出乎意料的表现,

    二来便是她与乘风兄妹二人分别占了一旗。

    若无意外,

    两人都能进入前十。

    乘袅有夺冠的希望,以乘风的能力,

    或许也能进入前五。如此一来,前五名中,皇室将占两位,这于一部分人来说并非喜闻乐见之事。

    所以今日来挑战乘袅和乘风的人源源不断,但两人都全赢了。

    观战台上,梅望雪忽然笑着道:“少君和帝女当元祖风范,恭喜宿尊,得了两个这般好的后辈,可真是让人羡慕。两位殿下,定能在前五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乘宿面上保持微笑,温声回道:“梅掌门过赞了,与昆仑高徒相比,风儿与袅袅也不过如此。本尊瞧着,此回的元婴第一应也要落在季烆的身上。还是贵宗教导有方。”

    梅望雪笑道:“季师侄能有今日成就,当是剑君之功。”

    说着,他看向端坐在上首的蔺霜羿,唇角笑意更深了两分,补充道:“再说了,季师侄还是帝女的未婚夫,不管是他们谁赢了,于皇室来说,不都是喜事吗?”

    听他提起婚约,乘宿面不改色道:“本尊倒是想,可惜,想来季尊应不愿意舍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后辈。”

    他并未提起那一年之约,而是顺着梅望雪的话说了下去。

    无论同命蛊能不能解,这份婚约都不可能再继续。但时候未到,有些话没必要在此刻说出来。

    季家老祖闻言亦是一笑道:“宿尊已有了少君和帝女这般优秀的后辈,岂能再抢了烆儿去?不过正如梅掌门所说,烆儿与帝女将是未来夫妻,都是一家人,无论谁赢,自都是喜事。”

    “还请宿尊放心,关于解开同命蛊一事,季家已有眉目,不日将有好消息。”

    乘宿温声笑着道:“本尊便静候佳音了。”面上不显,但他心里却觉得奇怪。于季家而言,应是不愿提到同命蛊。于季烆和季家而言,这事毕竟是一个污点,有损名声。

    这季老祖最是好面子,该恨不得此事未发生过才对。然而此时,他却仿佛是刻意提起。

    季家老祖忽而起身向蔺霜羿微微躬身半拜道:“说起此事,我倒有一事想求剑君成全。”

    上首,一直看着擂台的蔺霜羿终于转眸扫了他一眼:“何事?”

    季家老祖笑意更浓道:“烆儿能有今日所成,离不开剑君的教导。烆儿也最是敬仰崇拜师尊,季某便想为他一求剑君,请剑君做烆儿与帝女结侣大典的主婚人,还请剑君成全。”

    乘宿微微凝眉。

    蔺霜羿的眸色淡了下去,面色冰冷,直接道:“不去,本君没这个兴趣。”

    季家老祖脸上笑意微滞。

    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提起此事,除了有试探之心,也是以为众目睽睽之下,蔺霜羿多少要给几分面子。况且他与季烆到底多年师徒,总归有些师徒情谊,却不想他竟当真毫不客气的拒绝。

    季老祖一时有些羞恼。

    他实力的确差了蔺霜羿半筹,但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乘修士,自他修为突破至大乘后期之后,还未有人对他这般不客气。

    “剑……”

    “本君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不等季家老祖再说,蔺霜羿面色平静地说,“有一便有二,焉知不会还有第三次。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即便是本君弟子,亦不例外。”

    这话一出,周围便响起了几声低笑。

    蔺霜羿本不想与无关紧要的人废话,但他实在不想听到任何与婚约有关的话。他看着季家老祖那张慈和的脸,只觉碍眼。

    季家老祖脸上的笑意已经要维持不下去了。无暇剑君这是明言表示对季烆当初不守诺言,逃了结侣大典的不满和讽刺。

    便连师长都不满,何论其他人?

    有今日无暇剑君此言,季烆的品行怕是又要被质疑。不仅如此,连季家声望也要遭受打击。

    “还是剑君眼明心清。”容清雪冷冷勾起唇角,是笑又无笑意,“置下满堂宾客不顾,扔下未婚妻子,堪称品行低劣。这般的人,凭何能做剑君弟子?倒是辜负了剑君一番教导。”

    季家老祖立即道:“容家主的话未免太偏颇了一些。烆儿的确有负帝女,也犯了错,但事出有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去死吧?”

    “是救命恩人,还是心心念念的小情人?”容清雪讽刺道,“答案想来只有季烆最清楚。”

    “容清雪,你什么意思?莫要空口污蔑!”

    季家老祖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大乘期修士的威压便要朝容清雪压去。一个合体期而已,季老祖并不放在眼中。

    乘宿等人面色一变,便要起身阻止。只不过不等他们动作,一股比季家老祖还要强大的威压犹如重山压了过去。

    季老祖立时闷哼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半步。心中骇然,他以为同是大乘期,自己最多只比蔺霜羿差半筹,不想竟是一个回合,便落了下风。

    细密的冷汗侵湿了身上的衣裳。

    季家老祖勉强站定,维持了最后的体面。

    “太吵了。”蔺霜羿面上无波无澜,冷冷开口,“闭嘴。”

    季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乘宿立时道:“剑君说的是,一些口角而已,季尊何需动手?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一些,还是安静看比试吧。”

    纵使季家人有万千不满,此刻,在强压之下也无法开口。他们都没想到剑君竟是这般态度。

    季家老祖修为最高,感知最是灵敏。敏锐的察觉到那股威压之下隐藏下的愤怒。

    他心中一沉,只觉有什么事要脱离掌控。

    今日之事传出去,季家必要遭受冲击。得到这番结果,季家老祖开始后悔方才的试探,早知便不说那些话了。

    容清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然饮了一杯茶水,忽然说:“酉时了,比试快要结束了。”

    酉时。

    距离今日守擂结束,只剩下一个时辰。元婴比试的前十将定。十座擂台都已安静了下来。

    等了一炷香,再未有人上台挑战。

    “既无人上台挑战,看来前十已定,如此,不如提前结束吧。”云霄宗宗主道。反正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干等着也是无聊,结束也无不可。

    往届大比也有这种时候,所以他这个提议并不突兀。

    乘宿点头道:“既如此,那便……”

    “等一下。”只是不等乘宿说完,今日一直沉默不言的夜重光忽然开口,“谁说无人挑战了?”

    当然,自抢擂旗那日夜明晟惨败,夜重光便安分了许多。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身影朝擂台飞速而去,速度之快,除了观战台上的一众高手能看清,围在擂台周围的人只觉眼前一花,连人都未曾看清。

    “……那是夜明晟?”

    夜重光一扫眉眼间的丧气,大笑道:“不错,正是吾儿。上次败给了帝女,吾儿这些日子苦心修炼,今日终有所成。”

    随着他出声,便见夜明晟落在了一处擂台上。

    正是乘袅所在的擂台。

    众人明了,这是想要一雪前耻。

    擂台上,夜明晟看向乘袅,身周灵光大盛,一扫此前的败相,他看向乘袅的目光中,满是挑衅和阴狠,冷笑道:“帝女殿下,可敢接受夜某的挑战?”

    乘袅挑眉:“夜公子这是要突破化神了?”

    不仅是乘袅看了出来,台上台下的人,便是低阶修士都看得出,夜明晟修为大涨,似乎随时可以突破至化神。

    只凭气势,便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般威势赫赫,明显来者不善。与此时的夜明晟相比,乘袅显得太过单薄脆弱。

    “短短时日,夜公子竟有了这般大的突破?”有人难以置信,但修为是实在的,不信也得信。

    “帝女此次怕是危矣。”

    乘宿等人脸色沉肃。

    夜明晟大方承认,笑道:“承蒙帝女关照,夜某的确要突破了。”事实上,他已经是化神期,不过是用了秘术掩盖了本身的修为。

    化神对战元婴,他必胜无疑!

    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把乘袅踩在脚底,随意践踏,以报当日之耻辱,夜明晟便兴奋无比。体内灵力飞快流传,气血腾涌,浑身都止不住激动的颤抖。

    他舔了舔唇,眼里隐约有红光闪过:“殿下怕了吗?”

    乘袅却是笑了。

    终于来了。

    总算没有让她白等。

    她看向夜明晟,面上毫无惧怕之色,轻笑道:“话不多说,夜公子,请吧。”等了这么久,可别让她失望啊。温养在神魂处的噬魂藤蠢蠢欲动。

    借助噬魂藤,从夜明晟的身上,乘袅感受到了一股隐约的魂力波动。

    那股魂力与夜明晟并不相合。

    其他人或许察觉不到,但有噬魂藤的她,对这方面无比敏感。一切似乎都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年轻的帝女今日着了一身素净的白衣,显得清丽脱俗,笑起来时更是美不胜收,然夜明晟却不觉惊艳,厌极了那张漂亮的脸蛋和那抹悠然的笑。

    他心中戾气勃发,再也忍不住持刀便豁然砍去。

    这一刀,气势惊人。

    乘袅挥鞭一挡,卷住刀身,欲要折断那刀。

    夜明晟大笑:“殿下,同样的招数第二回便没用了。你的鞭子厉害,我的刀也不差。”

    话音未落,他的刀上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焰,暴烈的火焰滚烫如岩浆,所过之处,灼烫无比,久久不息。

    白灵鞭霎时被烧得通红。

    火势顺着鞭子朝上,蔓延到了乘袅的手上。

    一旁观战的人甚至觉得有刀锋从面上划过,竟带起了一阵炙痛。众人骇然,下意识朝后退去。

    眨眼间,乘袅便被烈火包围。

    火势越来越大,伴随着无数的刀影,几乎把她淹没。不过瞬间,便再也看不到了她的身影。

    分别在她两旁擂台的季烆和乘风脸色惊变,本能想要冲上去。但擂台之间布有结界,他们无法过去。

    乘宿等人骤然起身,容清雪放下了茶杯冷眉微凝。

    唯有蔺霜羿神情无甚波动,只神色淡淡的看着擂台,似乎并不在意乘袅的死活。季家老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垂下了眉。心道,难道是他猜错了?蔺霜羿其实并不在乎帝女?

    梅望雪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众人神色各异。

    夜重光悠然一笑:“看来,这一次是吾儿更甚一筹了。”

    咔嚓。

    在烈火灼烧下,雪白的鞭身出现了细细的裂纹。裂纹并不大,毕竟用得是最顶级的材料,好生修复便能恢复。然最重要的是,那火乃是毒火,烧过之后,便留下了一块块黑色的斑点,像是洁白美玉上的一块污点,破坏了那份完整的美。

    乘袅脸上笑意淡了。

    白灵鞭不仅是顶级法器,还是蔺霜羿送她的东西,由他亲手炼制,乘袅平常很是珍惜。每次用完,乘袅都会细细擦拭护养,这条鞭子与她非常相合,而今,却被夜明晟弄脏了。

    他竟然敢弄脏她的鞭子。

    夜明晟哈哈大笑:“殿下,这一回你怕是要输了。只要你向我跪地求饶,我也饶你一回。”他红光满面,已然是胜券在握。

    话落,又阴狠冷笑道:“殿下,该结束了。”

    她没有理会夜明晟,也没管周围燃烧的火焰,而是小心地把白灵鞭收进了储物袋。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了夜明晟,脸上没了半点笑意,一字一顿的说:“的确该结束了。”

    乘袅微启红唇,语气平淡地唤了一声:“噬魂。”

    第70章

    她会赢

    火克木。

    世人皆知帝女乃是天生木属性,

    按理,该惧火。所以用火攻对付她,最是有效。

    为了彻底碾压乘袅,

    以防万无一失,

    夜明晟不仅提前突破,

    提升了战力,

    还特意炼化了毒火。

    当然,大比有规定不能伤及性命,所以他是准备好心的留她一条命,

    只把她的灵根废了便行。

    反正她也做过了十年废人,

    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在他的设想中,乘袅此次不死也要重伤。所以当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毁了那条曾赋予了他无尽耻辱的鞭子,并用毒火把乘袅困住时,

    夜明晟整个人都兴奋的颤抖。

    他等着乘袅向他跪地求饶。

    此火不仅温度极高,比之岩浆还要炽烫,还自带剧毒,便是化神修士也难以逃脱,乘袅想要从火墙中出来,只能求他。

    否则,

    怕是便保不住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想到乘袅面目全非的模样,夜明晟便忍不住大笑出声,然而笑到一半,

    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

    夜明晟瞪大了眼睛,

    失声喊道。只见本已被火墙包围困住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所过之处,

    毒火竟像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敌人一般,自动向两边退去。

    “你怎么能从里面出来?你用了什么手段!”

    乘袅手中空空,

    身上灵息平稳,甚至没有动用半分灵力,犹如漫步般,轻松写意,对于他的重击明显游刃有余。

    这一幕,实在令人意外。不仅夜明晟难以置信,观战的人也惊讶不解:“帝女这是用了什么法子?”便是观战台上的诸位高手大能一时间竟也没有看明白。

    乘宿微微蹙眉,脸上无甚高兴之意。

    蔺霜羿的手指忽然攥紧,面色不知为何更冷了几分。

    若是平常,乘袅或许还会好心解释几句,但此刻,一想到被弄脏的白灵鞭,她心情便很不好,只觉夜明晟面目可憎,自是一句话也不想再和他说。

    “噬魂。”

    她理也未理他,全然一幅没正眼瞧他的模样,只又轻轻唤了一声。

    这一次,夜明晟终于听清楚了。不等他反应,便见乘袅朝他伸手一指,柔白的指尖上忽然冒出了一点绿芽。

    那点绿芽看上去脆弱极了,在风中摇摆,仿佛轻轻一折便能折断。夜明晟只觉可笑至极。

    明明身量在他之下,但在被那双清幽的眼睛锁定时,夜明晟竟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仿佛他根本不值得被她放在眼里。

    那般的轻蔑又不屑。

    在乘袅的眼中,他似乎只是地上随处可见,随时能碾压的蝼蚁。夜明晟的眼睛瞬间充血,他又一次被激怒了。

    他出身夜家,他已成了化神修士,一个没落皇室帝女凭什么看不起他?!

    那一日,被乘袅鞭打羞辱的画面再一次冒了出来,那般的耻辱此生难忘,从未平息的愤怒和戾气在这一瞬间更是被彻底放大。

    夜明晟甚至忘了这是在擂台之上,忘了大比规定,这一刻,他只想要乘袅的命。

    他要折磨她,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去死吧!”

    扛过了第一招又如何,他已是化神修士,以他现在的战力,完全可以碾碎她。

    夜明晟大喝一声,眼睛血红一片,提起刀便毫不犹豫地朝乘袅砍了过去,浑身杀气仿佛凝成了实质,浓厚得令人心惊。

    这一刀,他用了十成的灵力。

    他要一刀劈碎这个女人!

    狂风呼啸,风沙卷起,狂暴的灵力排山倒海般朝乘袅猛席而去,力道甚重,便连擂台都剧烈摇晃了起来。

    “不好!”

    “——夜明晟隐瞒了修为,他是化神期!”

    不仅突破了化神,还是化神后期!

    同一个大境界中越级而战难,但也不是毫无希望。然元婴初期对上化神后期,几乎必死无疑!

    那秘术虽然能掩藏本身的修为,正常情况下,便是大乘期也无法看透,但此刻夜明晟已失去了理智。愤怒冲破了屏障,他完全忘了掩饰,动用了全部的力量。

    如此这般,自全都暴露了。

    这便是乘袅兜了一个圈子的目的。

    观战台上,乘宿面色骤变,急速朝擂台而去。负责此擂的修士也迅速反应,立时出手干预。

    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

    夜明晟那一刀太重也太快了,乘袅又靠得太近,便是大乘修士也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刀朝着乘袅的头劈下。

    砰——!

    无数风沙被卷动,竟是起了一个能迅速把人吞没绞成碎片的漩涡。乘袅和夜明晟都被卷进了刀风掀起了漩涡之中。

    季烆和乘风瞳孔骤缩。

    他们离得近,但修为察觉太大,又有结界阻挡,哪怕使出全部力量,也无法靠近。在擂台周围观战的人亦是如此。文喜离得更近,能更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暴戾的刀煞,背脊处当即生了一片冷寒。

    殿下……是要死了吗?

    “袅袅!”

    刹那间,擂台上下都乱了起来。

    观战台上,梅望雪肃容起身,忙道:“请剑君出手相助。”他没有跟上去,而是当机立断向蔺霜羿求助。面带焦急,看上去真心为乘袅担忧。

    其他人来不及阻止,但以无暇剑君之能,定然可以。

    此时,便是夜家老祖和夜重光也笑不出来了。他们是想夜明晟赢,但不是这种赢法。届时,即便夜明晟赢了帝女,怕是也要被斩杀。

    因此,听得梅望雪这话,众人都朝上首望了过去。

    蔺霜羿还是没有动。

    对比其他人的紧张或是慌乱无措,他显得尤为镇定,甚至是冷漠。闻言,淡声开口:“既是比试,其他人无权插手。”

    什么?

    不等众人反应,便见他袖袍一扬,一股庞大的灵力罩住了乘袅和夜明晟比试的擂台,也挡住了赶去救人的乘宿等人。

    “剑君,您这是作甚?!”

    耀火长老惊怒交加,甚至都没有心思顾忌身份,瞪向了那面色冷冽的男人。

    蔺霜羿语气毫无波动:“还未分出胜负,任何人不得上去。”

    “还分什么胜负?”耀火长老不可置信,“那夜明晟是化神后期,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他以为无暇剑君待袅袅好,不想,竟是他看错了吗?

    其他人也颇为错愕。

    梅望雪眸光微闪。

    容清雪顿了顿,忽然蹙眉,又把视线移到了擂台之上。

    耀火长老怒道:“袅袅就要死——”

    “安静。”

    那个死字并未完整说出,蔺霜羿便冷冷开口,打断了耀火长老的话,“她不会输。”他不喜欢把那个字放在她的身上。

    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擂台上,牢牢的锁在那道纤瘦的丽影上。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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