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戚府后门停着一辆翠幄马车,戚庭钧和承喜站在稍远的地方,戚屿柔则是磨磨蹭蹭走到车边,她唤了一声,听见车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让进,便提着裙摆踩在足凳上,撩开车帘进了内里。宽阔的马车内,裴靳端正坐着,他今日穿了件窃蓝色的圆领锦袍,头戴银冠,一双凤目带着笑意看过来,戚屿柔道了声万福,抿了抿唇,艰难开口:“今日祖母过寿,晚间还有家宴,我想……晚些回去。”
上车前,戚屿柔想说明日再回去,上车之后她又怕裴靳不允,自己主动退了一步,纵然如此,心中还是忐忑,毕竟人家都纡尊降贵亲自来接她了,怎么肯空车回去。
少女里面穿了件葱白色的内衫,外面搭着初荷红的缠枝花罗褙子,下面一条素纱百迭裙,身姿袅娜。颈上戴着一条粉水玉和海蓝琉璃的串珠璎珞,衬得她肌肤雪腻糖霜,整个人似一朵被糖捏的嫩荷,让人想尝上一口。
裴靳将她拉到近旁,压着她的脸靠近,含住她的唇,细细亲吻,便尝到一股清甜的樱桃味。
戚屿柔大骇,两人与外面只有一道帘门,这帘子若是被风吹起,让人看见了,她还怎么做人?父兄家人都要受她的连累。
可又不敢出声不敢挣扎,生怕被外面的哥哥听到,他再冲撞了裴靳,到时亦不好收场。
好在裴靳并未再深纠缠,松了她的后脑,低笑了一声:“原来是樱桃煎。”
戚屿柔大窘,她方才确实吃了樱桃煎,可他为什么偏要说出来!他是皇帝,怎么可以这样鄙陋不庄重!
裴靳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姿态亲昵随和,温声道:“刚才正好路过此处,便想着接你一道回去,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既是如此,晚上我再让人来接你。”
戚屿柔本想此事千难万难,谁知裴靳竟这样好说话,心中欢喜,唇角也小幅度翘了翘,落在裴靳眼中她便又生动了几分。
“去吧。”他道。
戚屿柔于是忙行了礼,下了车快步走到戚庭钧身侧,低声对承喜道:“二爷说让我晚上再回去。”
“咦?”承喜惊讶,今日休沐,主子忽然想见柔姑娘,这才来戚家接人,人都来了,怎么又答应姑娘晚上回去?
戚家兄妹恭敬送走了马车里那尊大神,戚庭钧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心疼,道:“小禾你日后……”
“哥哥,”戚屿柔止住他的话头,轻轻摇了摇头,“回去吧,祖母过寿辰要紧。”
寿宴之后,戚家送走了宾客,戚屿柔扶着戚老夫人回去歇午觉,她又去寻母亲赵氏说话,都是宽慰的话,等开解完母亲,又去找戚庭钧,也是宽慰开解的话,最后才回房歇息。
天黑之后,家中在小花园里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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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烟火,因都是戚家的远近亲戚,便不似中午那样拘谨。
男人一桌,妇人一桌,席间都是喜庆吉利话,只是有个远房的姑母提起戚屿柔的婚事,被赵氏引到别的事情上去,此外便没什么事了。
戚屿柔陪戚燮赵氏送完了亲友,正要往回走,便看见承喜立在不远处的马车旁。
戚燮也发现了承喜,知道是来接戚屿柔的,心中虽不好受,却只得上前恭敬对承喜一礼,道:“小女少不更事,还请您多多提点关照。”
戚屿柔同赵氏回房取东西,如今门口就只有戚燮和承喜,他虽是裴靳亲信,承乾宫的总管太监,却不敢受这一礼,忙往旁边让了让,呵腰道:“大人快别折煞奴才,柔姑娘是有前程的,日后少不了让柔姑娘照拂奴才呢。”
戚燮又同他寒暄几句,戚屿柔和赵氏从门内出来,两人便住了话头。
戚庭钧送人尚未回来,戚屿柔便告别戚燮和赵氏,笑着道:“今晚小厨房做的麻酥饼不错,下次我回来再让做些给我吃,女儿先走了。”
承喜撩开帘子,竹桃扶着戚屿柔踩上足凳,她上车又对车外两人笑了笑,承喜便放了帘子,车内陷入黑暗。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又走了一会儿,进入主街,戚屿柔心中酸楚,可也不敢再多想,免得一会儿被裴靳看出什么来。
她掀开车窗帘子往外望,夜风总算是将胸膛中的酸意驱散了,又将今日的开心事想了一遍,终于调整好了心绪。
马车在海棠巷的宅子门口停下,芳晴和纤云已在门口等候,戚屿柔扶着芳晴的手臂下了车,进了宅门,又穿过一道垂花门,再行一段路,便到了立雪楼。
芳晴道:“姑娘上楼吧,二爷此时正在书房内。”
戚屿柔点点头,缓步上了楼,在西间书房门口站住,轻敲敲门,道:“我回来了。”
“进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戚屿柔推开门,见裴靳坐在书案之后写字,她怕是什么机密,便只站在门口没敢过去。
裴靳依旧穿着那一领窃蓝的锦袍,若不知他身份,便真会觉得他是哪家的多情公子。
“站在那里干什么,小柔儿过来。”他唇边带笑。
戚屿柔于是走过去,见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账册,忙移开了目光,裴靳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回来冷不冷?”
“不冷,”戚屿柔摇头,又道,“穿了披风的,车帘又厚。”
裴靳解开了她的披风,见里面已不是之前穿的那件初荷红缠枝花罗褙子,如今换成了浅碧色的齐腰襦裙,细细的一掐腰,让人一掌便能握住。
她虽换了衣裳,裴靳却依旧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酿气味,他笑笑,问:“小柔儿喝酒了?”
“只喝了一盏……”
“好闻的很。”裴靳并无责备之意,指尖点了点书案一角的砚台,道,“劳烦小柔儿帮我研墨。”
戚屿柔自然顺从,自他怀中起身,站在书案边上,捏着上好的松烟墨一点点磨,砚台上便渐渐出了色。
裴靳面色沉静,心中想着事,眼睛却盯着戚屿柔磨墨的手看。
纤细白皙的四根手指捏着墨块,小指头却翘着,很是可爱。
戚屿柔磨好了墨,抬头询问:“二爷看这样够浓吗?”
“够了。”裴靳拉着她来到身前,从笔架上选了一根狼毫递给她,道,“小柔儿帮我抄一本账。”
戚屿柔心想这人真是会使唤人,她在外支应一天了,此时乏累的很,偏要让她来抄账册,这宅子里难道没有小厮书童?
心中虽腹诽,面皮上却恭敬得很,手指握着狼毫快速写了起来,她着急想要睡觉,写的自然快,偏偏字迹又极工整,一看便是在写字上下过功夫的。
原本那账册便只剩下几页,戚屿柔很快抄完,裴靳收起誊抄的那份,将原本拿起递给她,道:“小柔儿看看这账册可有不妥?”
裴靳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研究没用的东西,戚屿柔看了一遍那账册,只觉得十分奇怪,像是一户人家的进账和支出,可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如何?”裴靳问。
戚屿柔犹豫该不该说,裴靳站在她身后,手掌按在她的肩上,鼓励道:“小柔儿再仔细瞧瞧。”
“这账本好像是一户人家的进账和支出,只是每月的最后几笔账都有些奇怪。”
“继续说。”
他一只手搁在她肩上,一只手放在她腰侧,胸膛腰身紧贴着她的臀背,身上的热隔着轻薄的衣料透过来,让戚屿柔有些紧张,她微微吸了口气,指着其中一页最后几笔账道:“这几个数字加在一起恰好是一个整数。”
“果真如此。”裴靳点点头,一副十分赞赏她的模样。
戚屿柔又翻了一页,指着最后三笔数字,“这三个数字加在一起,也是一个整数。”
“或许是巧合呢?”裴靳柔声问她。
“一个月两个月或许是巧合,可第三个月也是如此,第四个月也是如此,怎么会这样巧合?”戚屿柔被他激出些争胜的心思,又指着账册上的“十”字上,道,“而且上面好多数字也有古怪,比如这个字,这一横和这一竖分明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哦?我来看看。”裴靳说着低头来看,下巴正巧放在她的颈窝处,带来一阵奇怪的酥麻感。
他看了一会儿,却摇摇头,道:“我没看出来,小柔儿给我讲讲。”
戚屿柔指着那一横,道:“横这一笔运笔流畅,起势锋芒毕露,竖那一笔虽乍看没什么区别,可你看这里,这里的墨色比别处要稍浓几分。”
裴靳仔细看了看,果然那处的墨迹稍浓,于是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戚屿柔心中觉得他笨,可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得继续耐心分析,道:“所以后面这一竖是别人模仿着笔迹后填上去的。”
因此这是一本假账。
实际这是户部私藏的一本账册,对应军中去年的军饷和支出,且实际的数目要在后面加个“万两”才对,他知道这是假账册,也看出了数字上是如何作假的,但确实未发现笔迹的古怪。
户部私藏账册都是假的,可见这本账册之下,还有账册,或许不止一本的。
他的钱袋子里面如今都是硕鼠,却不知硕鼠所偷的官银都被藏到了哪里去。
“原来小柔儿竟这样聪慧。”裴靳这声赞美却是十分真心。
戚屿柔略有些不好意思,勾了勾唇角,裴靳看在眼中,觉得对她又多了几分了解。
他想了想,道:“你若是想家,便每月回去住两日,只是要提前告诉我知道,来回也要有人陪着,若是戚家没人有空,便让芳晴送你回去。”
戚屿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傻傻呆呆地看着裴靳,不相信他竟能做一回好人,听他又道:“只是别住太久,太久,我怕小柔儿心野了不肯回来。”
“折腾了一整日,小柔儿同我去沐浴安寝吧。”
第20章
脏了
水声潺潺。
因前几日戚屿柔受了惊吓一直吃药,裴靳即便来了也没碰她,连着素了好几日了,今夜怕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
戚屿柔心中虽不乐意,却也只能被裴靳拉着下楼去了后厦浴池内。
这是她第二次进来,第一次来时,心中既怕又羞,被裴靳按在池壁上要了,那时她想哭却不愿哭,如今她依旧是想哭的。
两人立在池边,裴靳比她要高出一头,他又常年骑马射箭,身材精壮,单手解了蹀躞带和外袍搭在花鸟玉石屏风之上,伸手抽|出戚屿柔头上固定发髻的银钗,那一头柔黑的秀发便垂坠下来,他手指沿着衣领缓缓下移,最后落在纤细腰肢处的宫绦之上。
他今夜格外有耐心,似乎并不急着直入主题,如同一只悠闲危险的豹子,肆意逗弄着自己的猎物。
戚屿柔身子微颤了颤,垂眸躲开裴靳的目光,却依旧觉得浑身僵硬。
打成如意结的宫绦发出轻微的擦响,戚屿柔觉得腰间一松,那裙儿已跌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白绸亵裤,上面的衫子也被剥掉了。
雪青色的抹胸,下面两条修长秀美的腿,肌肤赛雪欺霜,又是羞涩微颤的模样,是勾人堕落的祸水。
裴靳将人抱起,两人一起浸入池水之中,水温正好,戚屿柔身上的衣服被水濡湿后,便似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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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除了第一日那次,都只在房中帐内被裴靳折腾,此时在浴池之内,穹顶又是一整块琉璃,她简直羞得要哭出来。
“小柔儿害怕?”他问,声音略带几分暗哑。
戚屿柔吸吸鼻子,一管嗓音柔腻似晒化的蜜糖:“不想在这里。”
她察觉裴靳的身体热得厉害,又想起方才他在书房服了一丸药,忍不住猜那药是助兴的补药,暗咋裴靳身子都这样亏虚了,还要吃了药来折腾他,心中暗骂了好些句“昏君”,才稍稍解几分心头之愤。
他手臂环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扯下那雪青色的小衣,戚屿柔只觉身上一凉,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双满含笑意的凤眼。
他道:“不想在这里,小柔儿想在哪里?”
没风度的伪君子!
“小柔儿抱紧些,免得掉进水里呛了水。”
他话音一落,戚屿柔的脚已经离开池底,再也无处可以支撑,只能紧紧攀着他的颈免得自己呛水。
虽素了几日,他却并不急躁,耐性儿愈发的好,等她稍放松些,才拥着她迭迭而动。
水声潺潺。
起初戚屿柔尚能扶着他的颈,后来便只能紧紧抱住,再后来手臂酸软得只能勉强搭着,都是裴靳执着她的腰,才没坠进池里呛水。
粉融香汗,遍体生春。
舐去她额角上的一滴汗,耳鬓厮磨间,他声音愈发的温和:“小柔儿好香。”
戚屿柔听了这淫|荡言语,险些被气得哭出来,偏偏此时又想起闫慧云白天说:“我二哥他那个死心眼,别说让他等一年,就是让他等一辈子,他也会等的。”
心中酸苦得像是泼了醋、倒了盐,偏偏裴靳的手又捏捏|弄弄的,戚屿柔再也憋不住,委委屈屈哭了出来。
她不配让小闫哥哥等,她已经彻底脏了,配不上那么好的小闫哥哥了……
裴靳抬起她的脸,见娇儿哭得凄凄惨惨可怜相,停了动作,柔声询问:“弄疼你了?”
戚屿柔不说话,只是哭着摇头,只将人的心都哭碎了。
裴靳将她抱出去,擦干了身子,披上衣服,又用自己的大氅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才抱回房里。
将人放在床榻上,裴靳倒了一盏茶回来,见戚屿柔还抽抽噎噎的,便将茶盏放在床边小几上,开口安慰:“若是疼,要告诉我,男子和女子身体构造不同,你不说我怎知你疼。”
戚屿柔原本还愁怎么解释,如今裴靳当她是疼哭的,倒是免去了她许多麻烦。
酸楚过后,心头便只剩下钝钝的痛,她终于平静下来,吸吸鼻子,小声道:“我知道了。”
见人已不哭了,裴靳唤了纤云来给她擦头收拾,自己又去西间看那本账册,叫她先歇不必等。
子时三刻,他终于看完,回东间卧房内,脱靴上榻,看见里面的人儿已经睡熟了。
许是今日太过疲累的缘故,她不似平日侧卧,而是仰面躺在枕上,头微微歪着,纤长的睫毛下是一片暗影,呼吸轻而长。
她的一只手探出被子,纤细的指节乖巧压在褥子上,裴靳想起她研磨时的样子,忍不住将她的手捉在掌心揉捏把玩,
睡着的姑娘比醒着还要柔顺,他轻轻捏捏她的指尖,又捏捏她的指腹,等过够了瘾,正要将她的手放回去,却又停住动作。
他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紫檀手持脱下来,直接套在了戚屿柔的晧腕上。
第二日,戚屿柔醒来时帐内雪亮,裴靳却已不在房内,她松了一口气,心中骂裴靳是锱铢必较的小人,昨夜虽答应让她每月回家住两日,可过后就向她来讨要报答,简直小人行径!
且她如今回家还要他准许,本就够憋屈了,他倒还当成恩典了,哼!
戚屿柔在心中骂了个痛快,面上却是刚睡醒的茫然模样,纤云入内服侍她梳洗,道:“二爷早起了,现下在书房内等姑娘起来一起用早膳呢。”
戚屿柔“咦”了一声,忽想起今日休沐,便又“哦”了一声。
她坐在镜前梳妆,抬手忽觉腕上有个凉凉的东西滑落肘弯,低头一看,便看见了那紫檀手持。
正巧芳晴掀帘进来,也看见了那紫檀手持,她“咦”了一声,却又很快明白了缘由,指着那手持道:“这是二爷极喜欢的物件,竟舍得给姑娘了。”
戚屿柔听了这话一愣,随即便觉那紫檀手持似烫手的山芋,她缓缓将手持摘下来,轻轻放在桌角,这既然是裴靳极喜爱的东西,那应该还给他才是,她留着做什么用。
“姑娘今日想梳什么发髻?”纤云问。
“垂挂髻。”戚屿柔看着镜子道。
这个发髻样式左右对称,各有一片发髻垂挂下来,余下的头发则披在脑后,梳完发髻,纤云挑了两支玉簪花,看了看芳晴,见芳晴点头,便小心将那玉簪花插|进戚屿柔发间。
戚屿柔在铜镜中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楚,却只当不知,等两人出去准备早膳,她才对镜将其中一侧的青玉簪花拨偏了一点。
不一会儿裴靳从西间过来,戚屿柔上前福身,被他扶起坐在窗边罗汉榻上,下一刻,他便抬手扶正了那枚被故意弄歪的簪花。
戚屿柔抿抿唇,肯定了一直以来的猜想:裴靳他虽自己袍子玉带随意放,却受不了别的东西不齐整,比如,她两侧的鬓角若不对齐,他总是要替她捋一捋,若梳了对称的发髻,那上面的发饰也得高低一致,否则他就要给摆正。
戚屿柔早些日子天天戴些俗气的金饰,裴靳看得多了竟也习惯了,她自得再想些法子让他厌烦。
今日试探过,戚屿柔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便有了成算。
她拿起妆台上的紫檀手持,道:“芳晴姐姐说这是二爷极喜爱的物件,昨夜不知怎么落到我的手上,还给二爷收好。”
裴靳并不接那手持,只笑道:“前些年我喜欢上雕木头,手中又得了一块极好的紫檀木料,费了许多力气才雕出几十颗木珠子,又从里面挑选出这些没有瑕疵的穿了手持,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给你做个盘玩的东西罢了。”
戚屿柔眼睛落在那紫檀手持上,见除了十几个紫檀木珠子外,还有一颗翡翠,一颗朱砂,还连着一条穗子,心想就是那颗翡翠也够值钱了,这珠子又是他亲手雕刻的,难怪芳晴要觉得惊讶了,可正因如此,戚屿柔更不能收下这烫手的东西,她道:
“我不会保养紫檀木,若是一时疏忽,让珠子裂了,便暴殄天物了,且留在我手里也是放着生尘,还是二爷自己收回去盘玩罢。”
裴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些,拿过那紫檀手持套在她的手腕上,捏了捏她的手,道:“再好的东西,小柔儿都受得,便是丢在那里落尘,也无妨的。”
揉捏手掌这个动作,裴靳近来常做,偶尔带着欲气,偶尔又像是在摩挲小猫小狗的爪子,让戚屿柔心中不痛快,偏偏又只能由着他捏来揉去。
两人用过早膳,裴靳离开。
戚屿柔想起昨夜那本账,心知那绝对不是普通的账册,可又没前因后果的,她实在猜不出缘故,不过裴靳昨夜说让她每月可回家住两日,这倒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每月能躲回家两日,不用见裴靳,也不用受裴靳的折腾,实在让她高兴。
今日上朝,官员们吵得面红耳赤,主要分了两派,一派是催促快些送银子将冯绍安赎回来,迟了怕浉陀晟要杀人。
另一派则是想要再次发兵攻打夷狄,彻底铲除这个大祸患,并不准备管冯绍安死活。
前一派自然以庆元王府冯祯为首,后一派则是以镇远将军赵畊之为首,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天子在旁,只怕早已打了起来。
裴靳搅浑水的手段一流,一会儿觉得冯祯一派有道理,一会儿又支持赵畊之一派,闹得两派相互攻讦,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说服他。
眼看都快到晌午了,依旧没有个定论,裴靳终于开口,道:“虽说冯世子出师不利,但到底是我大兆的官员,又是庆元王府的世子,救肯定是要救的,只是银子从哪里出?朕也内心也实在是焦灼啊!”
他叹了口气,问户部尚书孙平志:“上次我问你国库之中还有多少银子,你说才开年,许多项目尚未结清,要回去理一理,如今救人紧急,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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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不得,爱卿可理清了不曾?”
孙平志上前一步,余光瞥了冯祯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道:“臣与几位侍郎连着几日留在官署理算,如今终于理清了,国库内如今尚有现银十一万两。”
裴靳微微挑眉,看向冯祯,道:“既然如此,那便快快将这银子送到浉陀晟手里,晚了只怕冯世子要有危险。”
衣袖之下,孙平志的手指微微颤抖,是因害怕所致。
他一介布衣,能走到今日,起初都是靠庆元王府的扶持,如今他虽有了新靠山,但暂时还不敢和冯祯撕破脸,冯祯催他算清国库之内余下多少银子,他自然不敢不算,可最后算来竟只有四万余两,如今那十一万两,是故意漏算了修筑堤坝和南军粮饷的结果,日后这两处的亏空还不知要怎么填呢。
当天下午,十万两沉甸甸的白银被装上了车,快马加鞭送往稻积城去赎人。
晚间裴靳去慈安宫看了冯太后,经过太医几日的调治,冯太后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见裴靳人来了,心中才安定下来。
“赎人的十万两银子已送往稻积城,应是来得及救人的,母后放心。”裴靳面色温和,又变回了原本恭敬的模样。
冯太后倚靠在引枕上,道:“你是个孝顺孩子,这件事母后感激你。”
两人非常默契,对之前那次龃龉只字不提。
从慈安宫出来,裴靳出宫去了别院,进了房内,见戚屿柔正坐在罗汉榻上看书,他走过去,见她又是在看游记,便问:“里面可写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小柔儿讲给我听听。”
戚屿柔准备起身,却被他按住,他道:“小柔儿和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戚屿柔觉得裴靳可能是入戏太深,扮演商人“二爷”夜有些上瘾。
她这般腹诽,嘴上却客气道:“没什么有趣儿的事儿,只是讲些当地风土人情。”
她抬起脸来,裴靳便看见那两弯眉,平日她很少上妆,也不太描眉,今日却上了全妆,眉也描了,只是……一边的眉毛稍稍高了一点。
让人看了实在难受。
好看倒依旧是好看的,明艳许多,就是歪眉的存在感太强,他总忍不住去看。
可又不能上手给她把眉毛擦掉,于是强忍着别过头,又去看桌上她写的字,只是眼睛虽盯着字,心底还是想着她的眉。
略坐了一会儿,裴靳忍不住开口道:“你去梳洗吧,早些安歇。”
第21章
撞破
她为别的男人哭,哭得伤心极了,……
裴靳既开了口,戚屿柔只得去梳洗,只是洗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眉毛,所以回来时,那略歪的眉依旧在,裴靳看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抱着她上榻,耳鬓厮磨,亦是折腾缠绵许久。
事罢,戚屿柔沉沉睡去,裴靳也仰面躺在枕上,静了片刻,复又睁开眼侧头看向戚屿柔,方才他折腾得有些狠了,此时她已受不住昏沉睡去,脑袋歪歪搁在枕头上,鬓边湿了的碎发贴在莹白的肌肤上,蛊惑羸弱至极。
只是再往上瞧,便看见那一根未卸干净的歪眉毛,此时那黛粉被汗水晕开,成了一小片黑乎乎的阴影。
裴靳终是忍不住伸手,将那黑渍擦掉了,这才安心睡去。
接下来一段日子,因朝中事务繁忙,裴靳倒是只来过别院两次,戚屿柔心中暗暗高兴,觉得过不了多久,裴靳就该忍耐够了,又或者觉得她呆板无趣,来得次数越来越少,说不定就将她丢开了,心情竟放松许多。
六月初二,戚屿柔终于盼到了归家的日子,一早便收拾妥当,等着戚庭钧来接她。
“姑娘昨夜怕是都没怎么睡吧,看那眼下乌青乌青的。”芳晴猜戚屿柔昨夜定是盼着天亮,所以反而睡得不好,以至于此时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
只是她面色虽憔悴,眼睛却亮。
那样子,简直是比戍卒得赦还要开心。
戚屿柔也知自己应该藏着心思,可她实在开心,便是想遮掩,也实在遮掩不住。
略坐了一会儿,外院的婆子便来通报,说是戚家郎君到门口了。
戚屿柔忙下楼,穿过小径和几道门,跟着戚庭钧上车回了戚家去。
一家人欢声笑语过了两日,第三日一早,戚庭钧便又将戚屿柔送回了海棠巷。
谁知到了夜里掌灯之时,外院上的婆子急急过来禀告,说是戚家郎君又来了,请柔姑娘快快随他回家一趟。
戚屿柔本已躺下,听了这话趿着鞋子快步走到门边,急声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那婆子道:“戚郎君说家中老太君忽然发了急病,先是吐了一场,接着又惊厥数次,此时已经昏迷过去。”
戚屿柔当下不再多问,一面快速穿衣服,一面对芳晴道:“姑姑,家中祖母急病,我必须回去,还请同二爷说一声。”
戚老太君年龄上来了,如今又是这样紧急的状况,想来是情况不好,否则也不会让人来接戚屿柔回去,若是耽搁了,误了祖孙最后一面,芳晴自然是担待不了。
更何况裴靳对戚屿柔格外看中,便是先让人回去,芳晴再让人去告知,也是无碍的,于是宽慰道:“这里的事姑娘不必担心,奴婢会和二爷说的,夜里风冷,姑娘还是穿上披风吧。”
戚屿柔一路疾行到了门口,兄妹两个相携上了车,戚屿柔忙问:“祖母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得这样厉害?可找大夫去瞧了?大夫说什么了?”
“小禾你先定定心,别自己慌了神。”戚庭钧倒还沉着,继续道,“今日用过晚膳,祖母忽然说有些头疼,父亲忙让管家去医馆寻大夫过来,谁知大夫还没到,祖母便将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接着又发了惊厥,祖母年岁大了,父亲怕情况不好,让我先来接你,我来时大夫已过去瞧了,说是邪风入体,要再观察观察。”
回到戚家,兄妹两个直奔戚老夫人的院子,入了房门,见赵氏和一个嬷嬷正给喂药。
“祖母如何了?”戚屿柔扑在床边,见戚老夫人面色铁青,人也没有什么生气,心中越发的焦急。
赵氏摇摇头,道:“方才大夫来看过,只说是邪风入体,开了一副药,让喝完之后再说。”
“请的是哪家的大夫?”戚屿柔问。
“是常给府中人看病的王大夫。”戚燮回道。
老人家的病情瞬息万变,尤其最开始这段时间是能决定生死的,那王大夫每次看病都说得极好听,尽开些珍贵药材,效果却平平,戚屿柔虽不喜这位王大夫,可一时间哪里去寻更好的大夫来呢?
“祖母如今的情况,不能耽搁,父兄可有相熟的太医?能不能下帖子去请?”戚屿柔一张俏脸肃然,霜寒雪冷的。
戚老夫人病得急,家中一时慌了手脚,如今戚屿柔一提太医,戚燮忽想起太医院有一位擅长耄耋急病的隋太医,他虽与之不熟,但若是去下帖子,应该能将人请来,于是立刻去写了帖子,让戚庭钧亲自去请。
那位隋太医倒是有几分仁心,接了帖子立刻便随戚庭钧来了戚家,诊过脉后,说戚老夫人并非邪风入体,而是中风了,当下开了小续命汤,接着又施针,等熬好了药喂下去,已是半夜。
隋太医如今四十多岁,原本和戚家父子并无太多交集,但却知这父子俩为官清正谨慎,年前戚庭钧又入了中书省,将来前途无量的,也是有心结交,于是又在戚家呆了一个时辰,等戚老夫人情况稳定下来,才告辞,道:“老太君今夜应该无碍了,我就先回了,等明日再来给老太君诊脉开方。”
戚燮再三道谢,带着一双儿女送隋太医出门,将人扶上了马车,又封了一百两的银子,感激道:“家母的病多亏您的诊治,否则险些要误了性命,请您一定收下,否则明日我再不敢请您来了。”
隋太医只得收下,离开了戚家。
这时有个小丫鬟满脸喜色跑出来,说是戚老夫人醒了,几人忙往要往回走。
戚屿柔跟在戚燮身后,一只脚才埋进门内,忽听有人唤了一声“小禾妹妹”。
戚屿柔听出了是闫鸣璋的声音,惊惶回头,便见那如鹤青年立在阶下。
戚庭钧和闫鸣璋少年时都在岳麓书院读书,他们二人脾气秉性很是投契,是多年的好友。
少年时期,他们二人时常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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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戚燮和赵氏,带戚屿柔出去玩,戚庭钧比戚屿柔大五岁,闫鸣璋比戚屿柔大四岁,两个哥哥对戚屿柔都是细心呵护,闫鸣璋若得了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戚屿柔送去,两人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他性子又好,少女哪里能不动心,只是那时感情朦胧,又守着礼,并未有人逾越雷池一步。
后来戚庭钧入仕,戚屿柔回京,戚、闫两家走动多了起来,闫祭酒上门为闫鸣璋提亲,才知原来闫鸣璋早就有意她,只不过等她及笄了,才托父亲上门来说。
两家本来就有交情,知根知底,闫祭酒还算是戚庭钧的授业恩师,结亲自然是好,于是婚事就这样定下来,只差过明路。
谁知当时先帝病重缠绵,一日好一日坏,这桩婚事便不好太张扬,戚燮怕先帝的身子要不好了,若是有个什么,只怕后面国丧便不能办婚事了,可闫家又怕匆忙娶亲委屈了戚屿柔。
哪知先帝的病反反复复竟两年之久。
直到年前,先帝才驾鹤西去了,之后裴靳登基,昭告天下只需守丧三十六日,两家悬着的心才落下,更是立刻开始筹备婚事,准备年底成亲。
“小闫哥哥……”戚屿柔的嗓子里似塞了一团棉花,眼睛也忽然热得厉害。
戚庭钧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小禾,父亲过两日便会去闫家将事情说清,以后你想和詹庭见面也难,若有话……便今夜说了,莫留遗憾,哥哥在这里等你。”
戚屿柔被他推着往前一步,心中的酸楚越发的忍不住,别过头,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将那湿意抹掉,转过头时脸上已是灿然笑意,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可爱得紧。
“小闫哥哥什么时候回京的?”她开口,声音甜软得像是被冰糖熬煮过的梨肉。
定亲之后,两人反而因这一层关系避起嫌来,私下没再见过,只在年节闫鸣璋来戚家拜贺时,戚屿柔会出来见礼,但闫鸣璋的东西戚屿柔却没少收,什么湘妃扇、胭脂膏、紫毫笔,还有陈年的香茶不知春。
这些东西都是经戚庭钧的手传递,故而虽不见面,两人倒也未曾生疏。
“才回来,去家中见过了父母便来了。”闫鸣璋一身月白襕袍,身材挺拔颀长,五官清俊,看戚屿柔的眼神比水都温柔。
“从荆襄回来的?在那里可有收获?”戚屿柔下了台阶,在他面前三步站住。
“我见到了白山先生,同他……”闫鸣璋是个书痴,这两年并未下科场,只因还想遍访名家,所以说起这些便滔滔不绝。
戚屿柔本是含笑听着他说,可她如今身不由己,处境又难堪,越听便越觉得难受,唇角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
闫鸣璋立刻发现了她的异样,忙停住了话,愧道:“你瞧我,怪不得我爹说我越来越痴了,我今夜来是因慧云说你那日哭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越发的柔和:“小禾,你知我心,若是都为了你好,便是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又有什么问题,我不怕等,所以小禾你别因这事伤心,你身子本就不好,更要十分爱惜才是。”
戚屿柔双眼一热,简直立刻就能落下泪来,偏偏又不敢哭。
裴靳从戚家要走了她,将她当成了薛柔音的替身,这事情决不能有更多的人知晓,否则便是戚家之祸,若被闫鸣璋知道,便也成了闫家的祸事。
辜负闫鸣璋已成为定局,她不能、也不肯将他带进这吃人的泥淖中来。
于是生生忍下了腔子里的酸楚,扯扯唇,轻轻道了一声“好”。
他们两个人都是有情的,虽不是海誓山盟,却因青梅竹马,因他的赤诚、体贴,戚屿柔是真切盼望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与他举案齐眉,陪他看遍山川风光的。
可如今,因那男人的一句话,一句要她,一切都毁得彻彻底底了。
“小禾妹妹,今年秋我便要下科场了,若我高中,年底一定风风光光……”闫鸣璋清俊白皙的面皮忽然红了几分,却依旧双目明亮灼热看着戚屿柔,话出口时便如誓言,“若我高中,年底一定风风光光来戚家迎娶你,若是我落榜了,也请小禾妹妹不要嫌弃我一介白衣。”
戚屿柔只觉心疼得厉害,她胸中有千句万句话想同闫鸣璋说,却一个字也不能出口。
“好不好?”见她愣愣盯着自己,闫鸣璋问。
那个“好”字如同刀子卡在喉间,无论她怎么用力,都说不出来。
闫鸣璋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后颈,侧过头道:“你瞧我,人确实是个痴傻的,这些话怎么好问你一个姑娘家,总之小禾妹妹等我便是。”
他从袖筒中掏出一册黄旧的书,上前一步塞进戚屿柔手中,语速极快:“这是你一直想寻的《双鹤听泉》琴谱,我在荆襄寻到了,你收着。”
说完,他朝站在门口的戚庭钧一揖,又看向戚屿柔,低声道:“夜深来见已是冒昧,不敢多留损了妹妹清誉,我这便离开。”
闫鸣璋人高腿长,这些年游历山水之间,更添了几分放达潇洒,来去如风,他走到巷子转角又回头对戚家兄妹挥挥手,朗声道:“夜凉,回去吧!”
等那道月白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戚屿柔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戚庭钧心中也难受,那日若不是他带着戚屿柔去游湖,哪里会生出这一遭事情来,既害得妹妹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别院,又有负他的挚友。
他上前揉了揉戚屿柔的发顶,压着声音:“小禾,日后詹庭知道了实情,会体谅你的。”
戚屿柔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埋头在哥哥的肩膀上,哭得伤心,口中喃喃道:“哥哥我好难受,小禾……好难受啊。”
少女哭声不大,却实在伤心至极。
此时夜深,整条街只有戚府开着门,戚屿柔纤细的身子因伤心而颤抖得厉害。
不远处的死巷里,一辆油毡马车静静而立,车帘半掀。
裴靳得知戚老夫人忽得急病,本来想让太医署的太医去给医治,后得知戚燮已下了帖子请了隋太医过去,便没再派人来,只是处理完政事后,忽想起皇宫库房内还有两丸顺心保命万全丹,正巧他要出宫办件事,于是顺便来了一趟戚家,正巧将方才那一场情人分别的戏看全了。
她对别的男人笑,梨涡深陷,清喉婉转,双眸含情,那是裴靳从未见过的一面。
他今夜才知道,戚屿柔笑起来是有酒窝的。
她也会哭,为别的男人哭,哭得伤心极了,呵。
戚家兄妹早已进了门内,裴靳却依旧沉默不语,承喜偷偷瞧了一眼,见自家主子正在冷笑,心中吓得不轻。
第22章
醋意
“柔儿输了可是伤心,我给揉揉。……
戚家兄妹二人回到院内,
见戚老夫人已经醒过68来,虽神色依旧有些混沌,可是问68话答话皆已如常,
家中众人皆是庆幸欢喜。
正说着话,忽然有婢女入内,说是门外有个叫承喜的人前来探望老夫人。
戚屿柔身子一颤,
心中忽升起巨大的恐惧来,他68们才进门,承喜便68已到了门外,
他68可瞧见闫鸣璋了?有没有听到他68们的对话?她虽十分后悔,
却知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
不一会68儿,承喜捧着一个锦盒进了前厅,
戚屿柔站在屏风之后,
竖起耳朵细听。
承喜道:“二爷知道大人家的老太君发了急病,
让奴才送两丸顺心保命万全丹过68来,
若是对老太君的病稍有助益,
也是二爷的一片心意。”
戚燮心中惴惴,双手68接过68那锦盒,
谢道:“多谢二爷关怀,
还劳烦您夤夜前来,
实在是受之有愧。”
承喜虽面68上带笑,
心中却也替戚屿柔着急,
方才他68偷偷瞧了一眼主子的神色,见主子竟然在笑,主子一那般笑便68有人要倒霉,前次让主子这样笑的还是冯家,如今小冯世子正在夷狄部落里餐风饮露,
只怕是受尽了折磨,回来还不知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呢!
柔姑娘那身子本就孱弱,如何受得住主子的调理,承喜有心想要提醒一句两句,可又实在没胆子,到底是他68自己的小命更要紧,于是只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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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句,又道:“二爷说家中老太君病重,让柔姑娘安心侍疾,不必急着回去,等老太君病情稳定68了,再回去便68好。”
戚燮自然又是一番谢,恭恭敬敬送了承喜出门,回来时见戚屿柔立在院中,父女之间相顾无68言,一个不敢说,一个不能问68。
后半夜,是戚燮和赵氏在床边守着,第二日一早戚屿柔和戚庭钧来换了两人,等侍奉了汤药饭食,隋太医正好过68来,此68时戚老夫人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那两丸顺心保命万全丹极名贵,制法又复杂,如今太医署里已经没人会68配制此68药了,只在宫中库房里还存有两丸,隋太医不知戚家这两丸是何处得来的,心中虽惊讶,面68上却不动声色,只道:
“这药正对老夫人的症,快去倒一盏热黄酒,将这药化了给老夫人喂下去。”
吃了一丸药,戚老夫人神志果然又清明不少,等到晚间时,已能自己坐起,众人的心终于安定68下来。
戚屿柔又在家中照顾了两日,戚老夫人已能下地缓行,精神也愈发好起来,她虽极不愿回去,却不敢再拖延,让戚庭钧送她回了海棠巷。
门房见是她回来,立刻开68门迎她入内,芳晴得了消息也迎出来,提着纱灯在前面68替她引路,口68中关怀问68:“老太君的病可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日后还需要细细调养,多谢姑姑关怀。”戚屿柔温声道。
“浴房内已备好了热水,姑娘这几日一定68疲乏,沐浴之后再安歇吧。”
戚屿柔道好,对那夜承喜来送药的事还是存了疑影,她试探开68口68问68:“二爷这几日可回来了?”
“二爷这几日事忙,一直没回来过68,姑娘今日也不必等,早早安歇便68好。”芳晴口68中虽这样说,一会68儿却免不了派人去宫中禀报一声。
戚屿柔心中安定68几分,沐浴过68后便68上床歇息,身上虽疲累,却依旧睡不着,闫鸣璋如今回来了,父亲过68两日又要去闫家将婚事退了,虽不知要用什么借口68,都是不能提裴靳的,按照父亲的性子,只怕也不忍诓骗闫家,到时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闫鸣璋又会68是什么反应……
千头68万绪的事,戚屿柔左想右想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快到子时才终于有了朦胧睡意,谁知正要睡着便68听有人上了楼梯。
立雪楼周围夜里极安静,那道脚步声便68格外清楚,戚屿柔瞬间便68清醒了,只是躺着未动。
那人进了房内,窸窸窣窣解着玉带外袍,然后走到床边脱了靴,掀开68帐上了榻来。
“你祖母可好些了?”他68忽然开68口68,似乎早知道戚屿柔未睡着。
知道装睡已经不可能,戚屿柔坐起身来,垂眸道谢:“祖母今日已能下地行走,多谢二爷送的药,很有效用。”
“有用便68好。”裴靳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随即伸手68来解戚屿柔的衣带。
薄薄的寝衣瞬间便被褪下,戚屿柔抖了抖,又很快镇定68下来,他68的手68探过68来。
戚屿柔后脊生出一片片的细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