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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内侍满脸笑容,声音却压得极低:“明禄公公,慈安宫的主子要见你,入夜烦你去一趟。”

    说完,那内侍便快步离开了。

    明禄白了脸,努力稳了稳心神,只觉浑身透骨的凉意。

    入夜,慈安宫偏殿内。

    “当日先帝要诛你全族,是本宫劝住,救了你族中数十口人命,这个人情不知你想怎么还?”因后位空悬,今日祭祀蚕神是冯太后代劳的,她才回慈安宫,身上的鞠衣礼服尚未脱下,保养得宜的脸上透露着疲态。

    明禄跪在阶下,秀气的眼睛里都是绝望之色,声音沙哑:“当年承蒙太后娘娘才得保住全家性命,明禄定肝脑涂地报答娘娘大恩。”

    ……

    明禄走后,慈安宫的总管大太监童永福入内,见冯太后面色铁青,弓着身子道:“娘娘今日祭祀蚕神已极疲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皇上他最近总是偷偷出宫,那宫外究竟有什么勾着他……”冯太后喃喃自语,她其实心中有了几分猜想,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童永福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奴才有个表侄儿在司珍署当差,听说前几日承喜去司珍署挑选了许多首饰。”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只要稍微联想,便能补上事情全貌。

    “首饰?”后宫中并无嫔妃,这首饰自然是给宫外人的,裴靳又出宫这样频繁,应该是有狐媚子在外邀宠,怪不得他夜夜要偷偷出宫去。

    亏他前几日还提起崔嬷嬷和舒桐,说不想立后选妃,原来是早在外面养了人。

    “你找两个得力的人,去查查皇上出宫后去了哪里,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女儿,竟这样狐媚浪荡。”若被她查出,定要将那狐狸精剥了皮!

    “娘娘,此事若让皇上知晓,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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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永福迟疑提醒。

    这事若是能一直瞒住还好,若是被裴靳察觉,只怕一串的人都没活路。

    冯太后因前次裴靳提起崔嬷嬷和舒桐,半月来都没有睡好,她有心想要弥合母子之间的关系,心中更是愧疚,谁知原来崔嬷嬷和舒桐只是他不立后的幌子,用来堵她的嘴!

    他自己竟早就金屋藏娇了,冯太后如何能够不生气,根本不理童永福的劝阻,怒道:“哀家是先帝的皇后,大兆的太后,有规劝进谏之责之权,如今有人妖媚惑主,我必不能容,便是叫皇帝知晓,也说不出我的错,去罢!”

    童永福心下惴惴,可也只能去寻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多番叮嘱他们行事小心,人走后,童永福又朝天上拜了拜,祈祷此事千万不要出岔子才好。

    别院里的戚屿柔不知自己成了狐媚子,她脖子终于好了,不敢再戴那大金锁,便只能挑着些俗气的钗戴头上,但因裴靳之前送来的钗环实在不少,戚屿柔若不戴便显得刻意,于是既戴俗气的,也戴雅致的,但那雅致终究是被俗气压了下去。

    那几本古籍她都已看完,如今开始看第二遍,依旧觉得十分有意思。

    不知不觉看得有些晚了,纤云和她离开见霜斋的时候已接近子时,纤云提着精致的宫灯走在旁边,两人时不时说两句话,很快便出了绿蕉苑。

    “抓贼!抓贼!”

    远处忽传来几声叫喊。

    戚屿柔吓了一跳,催纤云快些走,谁知才转过一道弯,便看见两道黑影堵在路上。

    纤云“啊”了一声,那两道黑影便快速朝两人冲过来,其中一人快速捂住了纤云的嘴,另一个则扣住了戚屿柔的胳膊手腕。

    “咻咻!”两道破空之声忽至,戚屿柔尚未来得及害怕,挟制她的人已浑身一震松开了她。

    一股滚烫的热流喷在她的脸上。

    宫灯早已掉落地上,烛火燎着了白纱灯罩,一瞬炽盛的火光里,戚屿柔看见那黑衣人胸口的白色羽箭,以及不断从伤口处喷出的鲜血。

    戚屿柔没见过这样吓人的景象,立时浑身瘫软,连惊叫都发不出了。

    不久之后,御书房外伺候的承喜得了信儿,只是此时里面裴靳正和崔简议事,他实在不好进去,可偏偏出事儿的是别院的戚屿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承喜咬牙等了片刻,见崔简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便端了一盏茶,打帘入了内里。

    将别院那边的事及时告知主子,主子若怪他不知轻重缓急,大不了他挨一顿训,受一顿板子罢了。

    若是将这事报得不及时,惹了主子气恼,才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承喜敛气屏息进了御书房内,用新茶换了旧茶,想要低声禀报,偏崔简正说到重要处,承喜只得垂眸立在一旁等候时机。

    裴靳抬眸看他一眼,承喜会意,忙弯了身子,低声道:“一个时辰前,有两个黑衣人夜探别院,黑衣人轻功颇好,别院护卫追人时用上了弓箭,虽将黑衣人拿下,却……惊了柔姑娘。”

    裴靳皱眉,冷声询问:“人可伤到了?”

    “人没受伤,只是看见黑衣人中箭,受了惊吓,发起了高热来。”

    裴靳的五官俊美却锋利,若是笑起来,便能将这锐意消弭些许,又因他长了一双笑眼,别人便以为他温厚宽仁,可如今他不笑了,人便立刻如利刃离鞘,杀意飒飒。

    崔简也察觉这边的异样,停了话。

    “承乾宫里有了漏子,你是总管太监,半个时辰内若查不出,便是你担罪责。”裴靳道。

    承喜应是,忙退出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明禄跪在了裴靳面前。

    “你将朕的行踪透露给了何人?”年轻帝王不怒自威,手中把玩着一串紫檀佛珠。

    明禄浑身颤抖,可承乾宫的内监进出皆有记档,他抵赖不得,只得重重磕了三个头,泣声请罪:“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你犯的罪,可不止死一人。”

    明禄早知会有今日之祸,也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家人性命,他匍匐在地上,道:“奴才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不要株连家人!”

    处理完宫中的事,裴靳换了衣服出宫,到别院已是丑时,立雪楼二楼尚亮着灯,门外守着的竹桃上前行礼,禀道:“姑娘受了惊吓,回来便发起了高热,孟院正已来看过,开了药,服下之后姑娘便沉沉睡去,只是还未退热。”

    裴靳点点头,上了二楼。

    入内见芳晴陪在床边,他抬手示意芳晴不必行礼,问:“如何了?”

    “方才又起了梦呓,哭了两声,奴婢安抚了一阵,便又睡着了。”

    “出去吧。”

    第16章

    报复

    锦被之下,她的脚柔软小巧。……

    裴靳在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榻上人的额头,又见她一张脸透着不正常的粉红,额发濡湿,人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似觉得他的手清凉,昏睡中的娇儿竟主动凑了凑,将整张脸都贴在了他的掌心里。

    戚屿柔从未主动靠近过裴靳,此时虽是昏睡之中,这样的行为也让人生出旖旎情丝来。

    裴靳脱了外袍躺下,将戚屿柔拉进怀中,鼻尖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亲了亲她的发,低声道:“柔儿妹妹莫怕,往后这宅院不会再让歹人进来。”

    他知道那两个黑衣人是冯太后派来的,他说的歹人便是冯太后。

    六岁时,他得了一只猫儿,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是他在皇宫墙缝里救出来的,那猫儿瘦瘦的,胆子小小的,看见了生人便浑身颤抖得厉害,可怜得紧。

    他将自己不多的吃食分给那小猫儿,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团团,同它常常在无人的冷宫里追逐玩耍,将那团团当成自己的小伙伴,时日久了,那小猫儿也认他做主人。

    只是后来一日团团病了,上吐下泻还吃不进东西,裴靳被先帝和冯太后所厌弃,饭食都时常是馊臭的。

    大兆的嫡长子,就因被相士断言是祸胎,要刑克六亲,就被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便是宫中的奴才都能随意欺辱他,这事说了谁能信?

    可偏偏是裴靳亲身经历过了的。

    那时他自己病了尚没有药吃,他的猫就更不可能有药吃,可团团的情形越来越不好,他只能抱着那瘦弱的小猫儿到处去求,求宫婢求内监,求他们给团团弄些药吃,可换来的只是一顿嘲笑欺辱罢了。

    最后他实在没法子,虽知冯太后厌恶他,却也只能抱着团团去冯太后寝宫,想求那位生下他的贵人开开恩,救救他的团团。

    可宫婢内监不许他进,他只能跪在宫外求,不停磕头,不停求告,他不知磕了多少个头,不知说了多少求告的话,没见到冯太后,大雨却倾盆而下。

    怀中团团的身体越来越冷,他从猫儿浅蓝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狼狈、无助,像是个无父无母的乞儿。

    团团终于凉透了,渐渐开始僵硬,他抬头看向漫天的雨幕,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出生。

    三岁到六岁,他一次次迷茫,一次次绝望,可总算还有崔嬷嬷关怀他,虽然崔嬷嬷人老了不中用,给他缝补衣服总是忘了将针取下来,去要来的饭食总是馊臭的,可崔嬷嬷对他很好的,会给他讲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会在他生病时抱着他,用粗糙的大掌抚摸他的头,说:“琛儿最乖,琛儿睡吧,醒了病便好了。”

    但是在这个雨夜,他偏又较上了劲,想看看那位生了他的贵人,到底会不会见他。

    他抱着团团僵硬冰冷的身体,倔强跪在那冰冷的砖石上,等着冯太后见他。

    从天黑到天亮,那雨水将他从里到外淋透,他冷得浑身打颤,可依旧倔强跪着不肯走。

    宫婢内监从他身旁路过,却仿佛没看见他一般。

    这座皇宫无视他的存在,无视他的痛苦,无视他的可怜。

    冯太后终于出来,盛装华服,宫婢内监打着仪仗,她抱着他的弟弟裴肇,一个三岁的粉团子,穿金戴玉,花团锦簇,同他身上补了又补的乞丐衫天差地别。

    冯太后路过时,他抬头,女人美丽的眸中是浓浓的厌恨,她对怀中的裴肇道:“好肇儿,离那脏东西远些。”

    自此裴靳彻底冷了心肠,再不踏足冯太后寝宫,只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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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嬷嬷相依为命。

    后来崔嬷嬷也死了,他心中最后的人性也几尽泯灭,他决心要爬上那众人仰望的位置,鬼蜮伎俩,心机手段,做一个玩弄别人命运的贵人。

    怀中戚屿柔动了动,锦被之下,她的脚柔软小巧,两人的裸足相抵,竟生出几分缠绵亲昵之意。

    如今他又有了一只“狸奴”,弥补他心底那片荒芜,自然要护得好好的,养得好好的。

    天快亮时,戚屿柔终于退了热,只是人尚未清醒,昏迷之时梦呓几声,也都是“娘亲”、“小妍”、“哥哥”、“欺负人”之类的胡话,又发音不清,裴靳也未放在心上,只是那声“哥哥”却叫得他心里发痒,软糯糯、娇滴滴的一声,再冷酷的人也要软上三分。

    他虽知那声“哥哥”不是叫他的,但既是对着他叫的,他听一耳朵总是没什么。

    他早晚会让她心甘情愿叫他哥哥。

    因要回宫上早朝,裴靳天未亮便起了,芳晴伺候他更衣后,低声请示昨夜潜入的两个黑衣人该如何处置。

    “是宫中的侍卫吗?”

    芳晴按住心中的惊讶,道:“是,身上还带着……慈安宫的腰牌。”

    “交给承喜,我带回去有用。”说完,裴靳又转头看了看床榻方向,道,“一会儿再让人去请孟岐过来,太医院那边我已让人给他请了长假,治好她之前,孟岐都不必去太医院了。”

    今日的紫宸殿,皇帝少了平日的温煦,威压沉沉,让人直不起脊背来。

    众人正在议事,忽有慈安宫的内监急急寻来,说是有人在慈安宫内,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自戕了,太后娘娘被吓晕了。

    文武百官闻此消息皆震惊不已,皇帝也很是焦急,忙散了朝往慈安宫去了。

    到达慈安宫时,那太医院的当值太医也来了,诊了脉,开了药,又叮嘱服侍宫女注意事项,便退出了寝殿。

    裴靳坐在冯太后床边,神色淡淡,片刻之后,冯太后悠悠转醒。

    她睁眼看见裴靳,正要怒斥那内监大不敬冲撞了她,转念却又闭了嘴,只道:“你来了。”

    “母后病了,儿臣自然要来瞧瞧。”他道,眸中并无关心之色,反而笑道,“母亲也是的,那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内监,是不堪用的,若用了便是个死棋了,该在重要的时候启用才是。”

    “你……你都知道了!?”冯太后惊讶出声。

    明禄是在她面前自戕的,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她的裙摆之上,吓得她当场惊厥。

    “是我让明禄来找母后的呀。”裴靳眼中生出一抹冷笑,他替冯太后掖了掖被角,声音退去了最后一丝温度,“母后派去查儿臣的两个侍卫,我也给母后送回来了,只是昨夜他们伤了喉咙和手,日后只怕是说不了话,做不来差事了。”

    冯太后悔恨交加,她忍着惊惧想去握裴靳的手,却被他躲开,只得强词夺理道:“我这都是为你好,那狐媚子将你勾得日日出宫寻她,长此下去怎么是好!你是皇帝!你要为了皇家的颜面着想!”

    “儿臣的事,母后日后还是莫要管了才是。”裴靳凤目微敛,唇角带笑。

    冯太后自然又想起了崔嬷嬷和舒桐,心中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面上血色退尽,唇瓣颤抖:“我当时……我都是……”

    “母后是庆元王府嫡女,身份尊贵,视人命为草芥,可崔嬷嬷陪了儿臣整整八年,她年老昏花,用自己的旧棉衣给我改新衣,上面总带着忘摘下来的针,可那已经是儿臣唯一能御寒的衣物了。”裴靳说话时,眉眼平静似湖水,“说句不好听的话,儿臣觉得她比您更像一位母亲。”

    面对这样的裴靳,冯太后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先帝,他甚至比先帝更加的冷酷,他们父子都弃她如蔽履,让她如何不恨,她忽然暴起,指着裴靳鼻尖怒骂:“别总拿崔嬷嬷和舒桐堵我的嘴,你和他一样!都是没良心的种子!他独宠那贱人,你又在外面养了狐媚子,她到底是哪家的女儿?是不是那见不得人的贱籍女子!”

    裴靳闭了闭眼,忽然觉得十分无趣,他起身理了理衣袖,道:“稻积城传回消息,冯绍安行军途中克扣军饷,士兵激愤,才到稻积城,他便被几个士兵打晕绑走了,如今已被送给了夷狄首领浉陀晟,浉陀晟要十万两白银才肯放人,母后若有精力,不如多想想怎么救回小冯世子才是。”

    “什么?”冯太后乍听此言,只觉人都要坐不住,她厉声道,“绍安他是你舅舅的独子,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救回来才行!不就是十万两,给他们便是!”

    “父皇多年来大兴土木,国库实在空虚,一时间凑不出十万两白银,不知浉陀晟那里会不会等。”

    冯太后一下子急火攻心,人已歪在榻上,口中还说着:“救他……”

    裴靳将太医叫进来,道:“太后娘娘的病你要好好调治,不管什么名贵的药,宫中有的还是没有的,尽管用,千万要将人治好了才是。”

    那太医唯唯应诺,又是一番诊脉开药,慈安宫里的人忙活得倒仰。

    晚些时候,冯太后终于醒过来,叫来童永福询问冯绍安的消息。

    童永福面色如土,道:“稻积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冯世子确实被手下的士兵绑了,如今落在夷狄首领浉陀晟手中,那边说若是十日之内不送十万两白银过去,便要将冯世子的头……砍下来丢在稻积城门口。”

    冯太后闭了闭眼,苍白着脸色强撑一口气:“庆元王府可有传什么话过来?”

    “宝琼小姐两个时辰前来见您,可您昏睡着,她便先回王府了,至今还没有什么话,想来是王府那边也乱成一团了。”童永福虽这样宽慰冯太后,心中对冯宝琼却十分不满,她住在这慈安宫有一段日子了,冯太后对她简直是千娇百宠,如今太后急病,她说走便走,哪怕等半日,待冯太后醒了再走呢?

    冯太后浑身沉重,头痛欲裂,道:“你派个可信的人去庆元王府,问问那边怎么说?”

    “娘娘……”童永福跪下重重磕了个头,“皇上今日所为,已是给娘娘留了体面,窥探皇上私隐,还派人打探皇上行踪,这可是死罪啊!如今事情暴露,皇上似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娘娘何苦还要派人去庆元王府,且看看情形再说罢!”

    冯太后身子抖了抖,摔回到被褥之上,她气喘良久,才总算松了口:“罢了,再等等。”

    此时别院内的戚屿柔也终于清醒,芳晴服侍她喝了汤药,孟岐又来把了脉,说是已退了热,只再用几服安神镇定的药,便无大碍了。

    芳晴送孟岐出来,低声询问:“主子看重姑娘,若是回来,定会问姑娘病情,还请院正据实相告。”

    “确实无碍,只是这位姑娘身底子弱,便病去如抽丝……”孟岐欲言又止。

    “院正但说无妨。”

    “此次受惊倒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这位姑娘心思郁结,虽暂时看着没什么,只恐长久下去,要坐病的,那时可就彻底伤了根本。”

    晚间裴靳回来,果然问戚屿柔病情,芳晴便将孟岐的话一一说给他听,裴靳神色微动,却未说什么便上了楼去。

    转头芳晴看见承喜,见素来笑面相迎的人哭丧着一张脸,不免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承喜动动唇,拉着芳晴往旁边挪了挪,才压低声音道:“主子今日心情极差,一个小太监奉的茶凉了,便被骂了一顿,打发到旧书库吃灰去了,我也挨了好一顿责备,还有一顿板子记在账上欠着呢。”

    好在明禄救治后还是留了一口气,承喜得了裴靳的准许,将人暗中送出宫去,也算是保住了一条贱命。

    裴靳平日随和,即便宫人有错处,也不会重罚的。

    芳晴本是想对戚屿柔好,希望主子听了这话能多关怀些,如今却有些忐忑,只恐因他今日心情不佳,迁怒在戚屿柔身上,一时后悔不已。

    第17章

    夜游

    戚屿柔顺从却不肯逢迎,只任由他……

    裴靳上楼,房内床帐低垂,房内只留了一盏白纱灯,光线暗沉沉的。

    他脱了外袍搭在屏风上,略在窗边站了站,才缓步走到榻边,掀开月影灰瑞兽纹的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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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看见戚屿柔面朝里侧躺着,身上盖着薄衾,纤腰处凹陷下去,窈窕玲珑。

    裴靳上榻,戚屿柔终于不能再装睡,动了动,坐起身,软声道:“二爷回来了。”

    她面容苍白,眸子黑白分明,鸦羽上似沾了水汽,油黑的头发结成一条发辫垂在身前,纯白的寝衣包裹在纤秾合度的身体上,纤细腰肢不盈一握。

    “芳晴说你退了烧,如今觉得怎么样?”他伸手碰碰戚屿柔的脸。

    “吃了药,好多了。”戚屿柔心中惴惴,她不知昨夜那两个贼人身份,可也猜到应不是小贼,试探道,“昨夜那两个贼人……”

    裴靳面色如常,温声安抚道:“那两人都已交给官府处置了,宅子里以后会加紧防备,不会再让贼人闯进来。”

    戚屿柔听出裴靳不欲多说,便不再问,垂着眸盯着锦被上的暗纹看。

    “小柔儿发什么呆呢?”裴靳靠过来,轻轻抬起戚屿柔的脸,与她对视。

    少女眉色浅淡,形状却好,笼在美目之上,更添几分灵气韵味。

    戚屿柔看着裴靳那张极近的脸,一时间噎住,眨眨无辜的眼儿,道:“白日睡得多了,有些混沌。”

    “今夜没有起风,可想出去走走?”裴靳问。

    戚屿柔倒是没有闲庭信步的兴致,身上惫懒,可出去总比和裴靳在这帐内厮磨好,于是两人下榻,裴靳穿好外袍,拿了戚屿柔的披风给她系好,握着她的手下了楼。

    已是暮春时节,荷塘枯叶之下偷偷冒出了几枝浅绿花苞和叶,花影落在水面上,生出几丝葳蕤春意。

    “去绿蕉苑?还是随处走走?”裴靳问戚屿柔,人却是看着远处。

    “随处走走吧。”今日乌云遮月,绿蕉苑里肯定黑漆漆的,她可不想去。

    “听小柔儿的。”裴靳便握着戚屿柔的手缓缓而行,两人沿着荷塘走,在拱桥上略站了站,便又往杨柳堤那边去。

    湖面上起了风,只是风并不冷,反而带来一股潮湿的暖意。

    裴靳在湖边的角亭坐下,将戚屿柔抱到膝上,手掌扶着她的柳腰,忽然开口问:“小柔儿呆在这里不开心?”

    戚屿柔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眼,便望进一双雾沉沉的凤目里,只是神色极温柔,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自从入了这宅子,戚屿柔谨小慎微,虽然努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努力适应这个陌生又压抑的环境,可实在假装不出开心,也不想勉强自己表露出开心。

    她只想当块烂木头,让裴靳觉得她无趣,所以凡事都是能憋着闷着,就憋着闷着,绝不肯惹裴靳注意。

    可如今裴靳开口问,戚屿柔便知他应是察觉到了什么,欺骗一个生疑的人太难,戚屿柔略想了想,才低声道:“我有些……想家了。”

    这个回答并不突兀,毕竟昨天她高热梦呓时,还喊过“娘亲”、“哥哥”,让她忽然离开了家人,确实是该郁结。

    “等你好利索了,送你回家住两日。”裴靳承诺,手掌抚弄着戚屿柔的肩,如同爱抚一只狸奴没什么区别。

    他抬起她的下颌,慢条斯理含住那一点樱粉色,缓缓探索,耐心引导。

    戚屿柔闭上眼,想要努力忽视他的侵入和逗弄,可那股龙涎香的气息存在感实在太强,让她感官异常敏锐。

    夜风从鬓边吹过,他的手指似梳子插|入她的发里,迫她仰头逢迎。

    戚屿柔顺从却不肯逢迎,只任由他索取,如同一个听话的傀儡。

    裴靳似忽然恼了,加重了力道,戚屿柔“呜呜”两声,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裙子,顺从,没脾气,也没情绪。

    皎洁月光之下,身材高大的男人紧紧锁住纤细的少女,掠夺和顺从,恼怒和倔强,进攻和坚守,裴靳终于失去了君子之风,用了蛮力将她的后脑扣住,不许她后退分毫。

    风吹云动,角亭暗了又明,裴靳终于放开戚屿柔,她人已气息促促,双眸盈水,樱唇微肿,披风之内本就只穿了寝衣,这样一番折腾之后,衣带也松了,露出里面素白的抹胸,偏她肌肤莹白,楞是比那素白抹胸还多几分柔光。

    玉体生春大概就是说的此时风景。

    戚屿柔垂眸,心中其实气得要死,她本不想出来,为了躲裴靳的折腾才答应出来走走,谁知竟在这旷野角亭里,被一顿亲缠,心中又是恼恨又是羞愤,偏偏不好表现出自己的不悦,简直都要憋死了。

    “小柔儿。”裴靳忽然唤她的名字。

    戚屿柔只得抬头,于是看见一张极俊美的脸,他眼角微红,眼神却柔和,仿佛刚才发狠的不是他。

    “小柔儿要永远陪着我,我会对小柔儿好的。”他忽将头搁在她的肩上,手臂亦收得极紧,勒得戚屿柔骨肉生疼,心中更是生了骇意。

    她才不要永远被囚在这宅子里,才不要永远被他当成一只听话的猫儿狗儿般对待!

    她心中大骇,身体更是颤得厉害,裴靳却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将她碾碎那般的大力。

    又略坐了一会儿,裴靳抱着戚屿柔回房,幔帐放下,裴靳紧紧将戚屿柔抱在怀中,不许她稍稍离开分毫,戚屿柔心中惴惴不安,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担忧,更烦裴靳这样折腾自己,可偏偏毫无办法,只能像一只可怜的兔子被狼爪按住,动弹不得。

    天未亮,裴靳已醒了,他手掌放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了片刻,声音朦胧沙哑:“身上可还难受?”

    戚屿柔本来还有些迷糊,听了这话,人立刻警醒起来,猜想他是又要折腾自己,可她实在不想被他碰,便撒谎道:“还是觉得身上沉重,头也有些疼,再养两日应该就能好了。”

    他“嗯”了一声,并未有不悦之意,手掌探入她的衣襟,隔着那雪缎抹胸捏了捏,脸也凑近她的后颈,灼热的呼吸喷在肌肤之上,带起一阵阵的酥麻感觉。

    好在他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稍平息了一会儿,便起身更衣,对戚屿柔道:“你不必起来,睡好了再起来用早膳。”

    临走前,他又对芳晴道:“这两日多用些心,若有事及时派人告知我。”

    芳晴昨夜说错了话,生怕裴靳生了戚屿柔的气,那样柔弱的姑娘可经不住他的怒火,哪怕是一句重话,芳晴都怕吓到了她,好在昨夜无事发生,如今又有裴靳这样的叮嘱,芳晴终于放下心来。

    朝中今日所议之事只有一件:怎么将冯绍安弄回来。

    “冯世子此次未战而折戟,还落入了浉陀晟手中,不但使我大兆失了先机,再难一举歼灭夷狄,还将自己送到敌军手中当了人质,实在是……”赵畊之本就和冯祯敌对,如今终于得了奚落敌人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啧啧”两声,摇着头道,“若没记错,冯世子离京前还立了军令状,如今这事儿可怎么算呢?”

    冯祯本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去镀金,他之前还探查过稻积城那边的情况,知道夷狄残部此时的确腹背受敌,不需花什么力气便能痛打落水狗,谁知还未等两方对上,冯绍安竟被自己营中的几个叛兵给绑了!真是天不助也!

    “虽有军令状,可冯爱卿毕竟是庆元侯府世子,总不能让他被浉陀晟……”年轻帝王面露难色,转头看向户部尚书孙平志,问,“如今可还有多余的银子可用?”

    孙平志满脸为难。

    两方争执不休,最后吵作一团,直到散朝也没有个结果。

    御书房内,裴靳正在看崔简带来的密信,看完他在烛火上点燃,火光明灭,他道:“肖金泉既已得了浉陀晟的信任,以后行事更要谨慎,若无要事不必禀报,更有便宜从事之权。”

    “是。一个月内,肖金泉会挑动浉陀晟继续攻占突厥部落的领地,让两个部落彻底敌对。”崔简道。

    “朕等他的好消息。”

    崔简离开不久,冯祯便来求见,入内自然是一番陈情告求,裴靳听了他一堆废话,和和气气将人送走了,心情已极度不好,抬眸又见承喜快步走了进来。

    “又是谁来了?”裴靳皱眉。

    承喜矮了矮身,道:“是中书舍人戚大人求见。”

    裴靳想了想,问:“她哥哥?”

    “是。”承喜方才看见戚庭钧也觉诧异,这位年轻的大人模样俊秀,年前才进了中书省,虽说中书令一职已空了许久,可还有四位中书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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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在上头,如今他只是日常草诏,再经中书侍郎润色,才交给皇上定夺,并不用他一个中书舍人来禀事。

    所以他来求见,往轻了说是没有分寸,往重了说便是僭越。

    如今他妹妹和皇上又是那样的关系,不免让人疑他要借妹妹的关系讨些好处,偏偏裴靳最近几日心情不悦,承喜不免替那位小戚大人捏了一把汗。

    “宣吧。”

    第18章

    回家

    “性子温和,行事也和善。”……

    “中书舍人戚庭钧,叩见圣上。”一道清朗声音响起。

    裴靳揉着额角,并未抬头,只问:“你有何事?”

    若是所求不太过分,看在戚屿柔的面子上,裴靳倒是不准备驳了他的请求。

    “后日是家中祖母八十大寿,因祖母年事已高,最近身体又不好,日日念着想见妹妹,微臣想请陛下准许她明日归家,为祖母过寿。”戚庭钧几句话便事情讲得清楚明白,态度也十分恳切,又是和戚屿柔有关的,裴靳总算抬头看他。

    年龄二十出头,白净面皮,眉眼舒朗,姿态恭敬。

    戚屿柔已被带走近一个月,戚家彻底失了这个女儿的所有消息,不知她人在何处,过得如何,家中之人俱是担心不已,可又不能去问皇帝戚屿柔的情况。

    如今总算有祖母大寿做幌子,戚家父子商量一番,想好了说辞,才让戚庭钧来求个恩典。

    御书房内静了片刻,裴靳才开口:“既是为家中祖母的八十大寿,老人家又想念孙女,你明日可接她回家住两日。”

    “谢圣上体恤。”

    戚庭钧拜谢,正欲离去,却听裴靳问道:“你妹妹平日喜欢些什么?”

    未料想裴靳会问这事儿,戚庭钧愣了愣,才谨慎道:“没什么特别的,在家中时便是练字、画画,只是闺房之中消遣时光罢了。”

    其实戚屿柔的字很好,既会簪花小楷,又能凤舞草书,画画也极有天赋,只是这兄妹俩竟都不想让裴靳知晓,一个努力藏拙,一个努力遮掩,倒是十分有默契。

    裴靳点点头,让戚庭钧退下了。

    这两日只怕朝中有的吵闹,裴靳事多抽不开身,戚屿柔又说想家,那便让她回家住两日,免得再真憋出毛病来。

    第二日天未亮,戚屿柔便起身梳洗一番,穿了自己来时的那件衣服,等着戚庭钧来接她。

    芳晴看她心情颇好,心中喟叹一声,觉得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这样离家确实让人于心不忍,但又想如今主子这样看中她,将来是有好出路的,且她早晚会知道其中好处,便又替她高兴。

    “姑娘先用早膳吧,家中大公子只怕要晚些才能来……”

    “姑姑,戚家郎君来接姑娘回家。”纤云已迈上二楼来。

    戚屿柔早已穿好了披风,听了这话便下了楼去,出了二门,见影壁旁站着个熟悉高挑的身影,立刻眼睛一酸,喊了一声“哥哥”便冲过去。

    戚庭钧也被她喊得难受,兄妹两个却又都绷着根弦儿,愣是忍住了泪,相携出了门,上了马车,戚屿柔才掉了泪。

    “小禾,你这些日子怎么样?别光是哭啊?”戚庭钧看她哭眼抹泪,心中酸楚憋闷的难受。

    “我没事……哥哥我没事的。”戚屿柔一边用手背擦泪,一边安慰戚庭钧,可这哪有安慰的效果,反倒是让他更加难受。

    “小禾莫哭了,哥哥知道你受委屈了。”戚庭钧轻轻拍着戚屿柔的背,眼睛也是通红一片。

    等这阵子伤心过去,戚屿柔才终于停住了眼泪,她拿帕子沾干了泪痕,心中的酸楚才总算是散了些。

    抬眼看见自己素来稳重的兄长也要哭了,忙安慰他,道:“我没受什么委屈,只是有些想家了,见到哥哥一时……忍不住才哭了。”

    旁的人家,若是家中有女儿被皇帝看中,只怕要敲锣打鼓送过去,戚家这对父子却不同,戚燮原有一位小妹妹,容貌长得异常美丽,又十分爱俏,上街游玩时被一个有爵位的恶人瞧上,竟不顾王法强掳回去。

    当时戚家只是耕读之家,戚燮虽读书刻苦,却一直差点运道,三十岁上才中了举人,那恶人在当地有权有势,戚家告到了官府也没人管,等后来那恶人玩腻厌烦了,只用一张破席子将人卷了扔在戚家门口。

    那位戚家的女儿只剩一口气,原本极爱俏的姑娘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虽请了好几个大夫来医治,到底是没把人留住,花儿一样的姑娘,就烂死在那个冬日里。

    正因有这一番遭遇,家中对戚屿柔这个女儿保护得格外小心,直到戚燮入朝为官,不再是白衣人家,才稍稍放松了些,等戚庭钧也入朝为官之后,京中又是天子脚下,戚家的那根弦才松开了些,谁知只这一松,戚屿柔便被皇帝看上,将她从戚家带走了。

    虽说皇帝应该不会像那恶人一般对待戚屿柔,可戚家是有旧伤的,家中几人日日悬心,急得如热锅蚂蚁,如今终于见了戚屿柔的面,她虽哭的委屈,可还全须全尾的,戚庭钧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马车停在戚府门口,戚燮和赵氏早已在门外等候,戚屿柔下了车,母女抱在一处,自然又是一场痛哭。

    “先进门,在门外这样像什么样子。”戚燮催促。

    这条街住的都是官员,若被人瞧见了,早晚会落入裴靳耳中,到时候便是戚家的大祸。

    一行人拥簇着戚屿柔回房,自然是好一番询问,戚屿柔心中委屈苦闷,可说出来也不过是让戚燮和赵氏更担心,便都挑些好的说,又宽慰他们自己被照顾得不错,让他们不要担心。

    大体消息戚家父子都知道了,一些私隐之事,两个男人便不好再听,只留了赵氏和戚屿柔在房中。

    赵氏才哭了一场,那双美目也红得厉害,她将戚屿柔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唤了句“娘可怜的小禾啊”,便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戚屿柔方才也是强忍着难受宽慰他们,如今被赵氏一哭,便又勾起了伤心来,母女二人抱着哭了一会儿,才抽抽噎噎地停住。

    戚屿柔给赵氏擦眼泪,“噗嗤”一声笑出来:“女儿本来都忍住了,怎么娘亲反倒来招我,如今又不是到了活不出的时候,娘的心也太窄了些。”

    戚屿柔原来定的闫家,极重礼守礼的人家,家风清正,那闫家二郎又体贴温和,是极好的归宿,若嫁进去,戚屿柔一生顺遂安稳,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虽说是被天子看中,可往后怎么样谁能知道?戚家父子虽都在朝为官,可无爵位势力,即便日后进了宫,只怕戚屿柔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赵氏虽心中戚戚,可也只能强忍住,天子口谕又不准向戚屿柔透露他的身份,赵氏便只能道:“那位贵人性子如何?”

    “性子温和,行事也和善。”

    是个面热心冷的伪君子,惯会折腾人。

    赵氏略微犹豫,再次开口:“他可……碰你了?”

    戚屿柔觉得有些难堪,更觉得心中难过,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赵氏早有预料,可原本自己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失了贞洁,还是痛心,她拍拍戚屿柔的肩,宽慰道:“你如今既成了他的人,便只能放宽心,闫家那里不用你操心,家里会妥善处置的。”

    “闫家那里……”戚屿柔红着眼睛,又伤心起来。

    赵氏叹了一口气,开解她:“前两日闫祭酒亲自来家中,想要商量下定的日子,你爹爹说你今年犯太岁,不宜动婚,闫祭酒倒是没说什么,等过些日子,你爹爹会亲自上闫家的门,将事情说开,也算是全了两家多年的情分。”

    只是用什么理由实在让人为难,既不能说是皇帝将戚屿柔要走了,又不想骗闫宏文,实在是难办。

    “小闫哥哥他回京了吗?”戚屿柔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还没回呢,说是还在荆湘一带游学,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只是……”赵氏迟疑,伸手摸了摸戚屿柔的脸蛋,叮嘱她,“往后不要再惦记着闫家哥儿了,他人虽好,可到底同你是没缘分了,若让那位贵人知晓了,对你不好,对闫家哥儿更不是好事。”

    “女儿明白的。”戚屿柔点头,又和赵氏说了一会儿话,便随她去见戚老夫人。

    老人家如今马上就八十了,这两年头脑有些不

    椿21日21

    清楚,却极信命理之说,戚燮骗她说戚屿柔要去城外尼姑庵里清修一段日子,否则便要不太平,戚老夫人便信了,只是偶尔还会忘了戚屿柔去了尼姑庵,嚷嚷着要见她。

    如今人终于回来了,戚老夫人自然握着手好生欢喜一番,几人热热闹闹说了一会儿话,算是驱散了心中的惨淡愁云。

    晚间一家人用膳,说说笑笑,倒是温馨热闹。

    因第二日便是戚老夫人的寿辰,家中是要大办的,许多事要去张罗安排,戚屿柔便被婢女苒秋扶回了房内,卸妆时,苒秋道:“姑娘去庵里祈福,怎么也不带上奴婢,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能让人放心。”

    戚屿柔真正的去处自然要瞒住,对家中人的说法也是她去尼姑庵静修祈福。

    她微微笑笑,安抚道:“又不是去享福玩的,带着你去显得不诚心。”

    苒秋将她头上的发饰一个个小心摘下,又抱怨道:“姑娘和陇春比和奴婢亲近,她还没到年纪呢,姑娘就着急忙慌将她放了身契,如今这院子里就奴婢一个,姑娘又不在,每日无聊得紧。”

    听她提起陇春,戚屿柔垂了眼,自然道:“你可是也想出去了?不如我将你一起放了出去,免得你一人守着院子无趣。”

    “别别别!姑娘别赶我出去,我就是觉得姑娘也不在,陇春也走了,心里空落落的。”陇春是同戚屿柔一起长大的,苒秋则是戚屿柔来京后戚家买来的,关系自然差了一层,如今她这样说,也不过是想让戚屿柔待她更亲密几分。

    戚屿柔安抚她几句,便再没有别的话。

    第二日天未亮,戚府上下便忙碌起来,放鞭炮,摆果子,洒扫除尘,才准备妥当便有人上门来贺寿。

    前厅越来越热闹,戚屿柔则在后厅陪着戚老夫人,厅内还有几个族中的婶子、嫂子作陪,吃着果子茶水,欢声笑语的。

    “小禾!”热闹人声中,忽然有人喊戚屿柔,她回头便见闫慧云朝她跑来,两人抱在一处。

    “小禾你真是不够意思,上次在护国寺你丢下我就跑了!今天你得给我赔礼!”

    闫慧云声音不小,戚屿柔忙将她拉到旁边花厅,赔礼道:“我那日实在有事,慧云你别生我的气。”

    “那日你到底有什么急事?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戚屿柔一时想不到借口,闫慧云见她为难,气得戳了她一下:“你不说便罢了,我这还有件事要问你呢!”

    “你坐下边吃果子边审问我。”戚屿柔拉她坐下。

    闫慧云哼了一声,却不吃果子,只拉着戚屿柔的手问:“前两日我父亲上门问日子,戚伯父怎么说你今年犯太岁,不能成亲,到底怎么回事?”

    “确实不能成亲。”

    何止是今年不能成亲,她和闫鸣璋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你怎么成了个闷葫芦,问你几句你答一句,真是急死个人了!”闫慧云扳过她的身子,气呼呼道,“便是你今年真的不能成婚,也没什么的,我二哥他那个死心眼,别说让他等一年,你就是让他等一辈子,他也会等的,你别哭丧着脸!”

    戚屿柔有苦说不出,心中难过,眼睛便红了。

    “小禾你别哭啊……”闫慧云慌忙给她拭泪,又说了好多软话哄她,才将人哄住了。

    闫慧云道:“你心里若是有事不好说,也别自苦,就是有难处,我二哥也都能体谅的,等他从荆湘回来,定是要亲自登门,到时候你亲自同他说,没有什么难办的。”

    两人正说着,忽有一道人影在花厅外站住,戚屿柔定睛一看,竟是承喜。

    承喜怎么会来戚家?他若来了裴靳定也在附近……

    戚屿柔瞬间浑身发冷,忙将闫慧云支走,承喜便来给她行礼,道:“二爷来了,接姑娘回去。”

    第19章

    接人

    松了她的后脑,低笑了一声:“原……

    “二爷来了,接姑娘回去。”承喜道。

    “不是许我回家住两日……”戚屿柔只觉心乱如麻,根本不想和裴靳回去,本以为今日还能在家住一晚的。

    承喜姿态虽恭敬,语气也柔和,说出的话却没给戚屿柔拒绝的口,他道:“二爷在外面办完了事,正好路过此处,便想着接姑娘一起回去,也免得劳烦小戚大人去送了。”

    “二爷他现在何处?”戚屿柔咬唇,想要亲自同裴靳求个情,让自己明天再回去,毕竟寿宴散了,晚上还有家宴,怎么也要将今日过完了才是。

    “二爷带了礼物来给老太君贺寿,因人不方便进来,便让奴才带进来交给府中的管家了,此时爷在后门等着呢,姑娘若是有事要同家里人交代,还请快些。”承喜躬着身催促。

    戚屿柔心中发恼,偏又不能在承喜面前表现出来,又恐自己一会儿求情不允,忽然消失会让家里人着急,于是匆忙去寻戚庭钧,最后在花园旁的宜秋轩寻到了人。

    戚庭钧本是在和几个官署同僚说话,见戚屿柔在外面,神色焦急,便忙出来,问道:“小禾怎么了?”

    “他来了,要接我回去。”戚屿柔红着眼,压着声音怕被人听到。

    戚庭钧一愣,皱眉道:“答应让你回家住两日,怎么今日就要回去,我去同他……”

    “哥哥!”戚屿柔微微提高了声音,拽住了他的衣袖,引得宜秋轩内的几人望过来,她侧脸避开那些人探询的目光,道,“哥哥与他说只怕不方便,我自己去和他说,哪怕今天晚些再回去也成,哥哥在旁陪着我便好,有哥哥陪着我安心些。”

    “他如今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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