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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小皇帝牙齿轻碰,两颊缩紧,片刻后才道:“先生认为此时兵力应该放在西南边境,还是北边?”

    杨士奇:“北边。”

    他顿了顿后道:“瓦剌近些年来日发强盛,多次强占鞑靼的草原和牛马,现今,鞑靼的势力已经被压得向大明靠近,脱脱不花和也先狼子野心,来往甚密……”

    他放慢了语速,喘了一口气后道:“陛下,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由北向南攻打容易,由南向北攻取,难啊。”

    小皇帝不屑地道:“先生,不过是些蝼蚁,怎么扯到卫国之战上去了,区区蛮夷,还不足以论守国之战。”

    “治国当居安思危,”杨士奇顿了顿,见皇帝面色不悦,就笑道:“当然,以陛下之雄姿,这都是小事,大明兵强马壮,倒不必太过忌讳。”

    小皇帝点头,“这些都是小事,银子才是大事。”

    他道:“只要有钱,军备跟得上,我大明将士何惧?”

    杨士奇沉默不语。

    小皇帝见他不吭声,就直接问道:“先生,您就是江西人,您说,江西的银矿是怎么回事?”

    杨士奇沉默一瞬后道:“左不过是当地的官吏私开银矿,或是地主士绅偷采,贿赂了官员。”

    小皇帝气得拍桌子,发怒道:“当查!”

    杨士奇低头垂眸,片刻后道:“陛下,江西的银矿一年不过数千两之数,于国库来说杯水车薪,国库空虚不在于银矿,而在于其他。”

    小皇帝:“小不治,如何做大?不过先生以为国库空虚的问题在哪一方?”

    杨士奇:“在吏治,在赋税。”

    他道:“普通百姓缴纳的赋税已经很重了,但国库却入不敷出,其问题出在吏治,也在花销奢靡,陛下要想整顿国库,就要整顿吏治,还要整顿内廷和宗室。”

    小皇帝眉头微皱,“整顿吏治……先生主持如何?”

    杨士奇直接就拒绝了,他都七十九了,走路都困难了,哪有精力再去整顿吏治?

    小皇帝趁机问,“先生可有推荐的人选?”

    杨士奇垂眸想了想后道:“前大理寺少卿薛瑄公正严明,不畏权贵,或许可以一试。”

    皇帝有些不开心。

    薛瑄被他罢官逐出京城了,而且他曾留下话,不许他再入京城。

    把他找回来整顿吏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皇帝问,“还有谁可以胜任?”

    杨士奇心中微微失望,但面上不显,依旧笑吟吟的道:“兵部右侍郎于谦,性格刚毅,也可一用。”

    皇帝:“于谦?”

    杨士奇颔首,笑道:“他现正在巡抚河南、山西等地,陛下若要整顿吏治,可将其召回启用。”

    皇帝若有所思。

    杨士奇被送出皇宫时天已经快黑了,但家门口依旧有不少同僚等候。

    有文臣,有武将,也有勋贵。

    一看到杨士奇,他们立刻迎上前去,将他扶下来,簇拥他进门。

    杨士奇扶着管家的手跨过台阶,转身和他们轻声道:“天冷,你们也快回去吧。”

    “阁老,陛下还要对麓川出兵吗?”

    “北边瓦剌越发跋扈,陛下是不是也要对北边用兵?”

    “国库没钱,难道明年又要加税吗?”

    “江西银矿的事怎么说?”

    “泉州的宝藏之说,到现在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王大人和锦衣卫到现在都还在外面,福建亦是人心惶惶。”

    大家七嘴八舌,一人提出一个问题,就跟鸭子一样在杨士奇耳边嘎嘎乱叫。

    杨士奇抬手压了压,温和的道:“陛下是圣君,好的劝诫之语自然听进了耳中,诸位不要急,安心回去过年,有事,待明年再说。”

    众臣不由相视一眼,最后退后一步,齐齐抬手作揖,恭敬地应道:“是,阁老。”

    大家提前给杨士奇送了新春祝福之后离开。

    杨士奇扶着管家的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三两结伴离开,半晌没动。

    管家扶了两下也没能将人扶动,不由轻声唤道:“老太爷?”

    杨士奇叹息一声,“你看,他们三五人做一堆,之间有泾渭分明的,也有追赶上去后汇做一堆的。”

    管家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能笑道:“或许是几位大人关系好,有话要说。”

    “是啊,关系好……”杨士奇转身,扶着管家的手往院里走,喃喃:“党争之势已成,陛下想要打开局面,何其艰难?”

    杨士奇心中揪成一团,轻声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管家不知道他后悔什么,故搭不上话,只能沉默。

    “老太爷,我让厨房送饭过来。”

    杨士奇挥了挥手,“我吃不下。”

    管家:“我让厨房做碗蛋羹,好歹用一些。”

    杨士奇最后叹息着应下,感叹道:“我老了,已不能改变时局,我这精力但凡能回到五年前,不,三年前就好,我也愿意搏一搏。”

    管家笑道:“太爷您是阁老,又是少师,先帝托孤于您,已经是文臣之最,还要搏什么?”

    “你不懂,这些都是虚名,”杨士奇道:“我有负于先帝所托啊。”

    管家吓了一跳,不由小声问道:“老太爷,难道是皇帝哪里不好吗?”

    杨士奇面无表情:“他很好,陛下天资英明,重情重义,又有大志,就是太骄傲了。”

    太骄傲,可以简称为自负。

    管家低下头去,正好蛋羹送上来,他连忙去接过,亲自和香油搅拌均匀递给杨士奇,“老太爷,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那是陛下,又不是泥人,自不可能您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杨士奇赞叹的去看管家,“你这话很有悟性啊,我用了七十五年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然后放手,结果四年之后又后悔,此时听闻此言,我又悟了,心里倒没那么难受了。”

    管家笑道:“那都是老太爷教得好,您前些年一直在说自省,自省,这话呀,也是您自己说的,小的听了就往上加了几句,用自己的话再说出来。”

    “说的没有老太爷文雅,就是想宽宽老太爷的心。”

    杨士奇就笑眯眯的道:“很能宽我的心啊,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管什么事呢?”

    “正是呢,老太爷早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话是这么说,杨士奇也是这么听的,但晚上睡觉时还是失眠了。

    大明如此困境,该如何破局呢?

    杨士奇不想伤了皇帝,也不想伤了天下臣工,更不想伤天下百姓。

    但想要三手抓,这是不可能的事。

    凡事,有利必有弊,要想充盈国库又不伤百姓,就一定会有受损之人。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哪怕是不当得利,已经到手的利也不会愿意让出,受到损失。

    他们必反对,必抗争。

    只要抗争就有受害之人。

    是皇帝,是百姓,是臣工,也有可能都受害。

    杨士奇叹息,又睡不着了。

    第354章

    醍醐灌顶

    三清山众人也睡不着,于是大家集体坐在屋顶上观星,主要是玄妙和妙真观,并为他们讲解观察到的星象。

    王费隐则领着剩下的人做气氛组,负责哇哇惊叹,顺便鼓掌。

    潘筠最喜欢这个角色,抓着潘小黑的两只爪子拍得呱呱响,气得潘小黑尖叫着蹬了一脚她的肚子,弹射出去,直扑王费隐的怀抱。

    王费隐伸手捏住它的脖子,将它抱进怀里摸了摸,抽空瞪了潘筠一眼,“你不要总是欺负黑猫。”

    潘筠哼哼,“大师兄现在对一只猫都比对我好了。”

    俩人正打嘴仗,突然心中一紧,俩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王费隐:“飞星!”

    潘筠:“流星!”

    妙真蹬的一下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那朝着天边划去的飞星。

    妙和已经惊叫出声,掐着陶岩柏尖叫,“是飞星,是飞星,我竟然看到了飞星,这是幸还是不幸?”

    直到流星消失在天边,王费隐和陶季才扭头看向沉默的玄妙。

    玄妙面沉如水,沉声道:“是战争,这意味着接下来几年,大明都不是很太平。”

    妙真也点头道:“星落于西南,看来麓川之战还得打,尾巴扫到江南,这意味着我们江南也要打仗?”

    妙和:“不可能,江南又不是边关,怎么打?难道那些倭寇这么厉害,要从浙闽上岸打我们?”

    陶季脸色一沉,“他们敢上来,我们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玄妙瞥了他一眼道:“妙和说什么你信什么?”

    陶季立刻收敛神情,讨好的道:“那师妹你说这是应在哪儿?”

    玄妙沉默了一下后道:“应该是民乱。”

    “民乱?”陶季蹙眉,“百姓是过得不太好,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造反才对呀,难道明年大家日子很难过吗?”

    这个谁知道呢?

    星象不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也未必能完全读懂星象想要表达的东西。

    信息减半再减一大半,他们从星象上得到的,不过是些皮毛,是些警示罢了。

    而且……

    王费隐摸着胡子警告他们道:“可观星象,但不可尽信星象。”

    妙真不服气了,问道:“为何?”

    王费隐就拍了一下她脑袋道:“因为星象预示可改。”

    妙真:“可改?”

    玄妙道:“傻孩子,要是不能改变,星象为何警示?”

    “它发出警示,就是为了让人修改,或者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不仅妙真妙和几个,从未深思过这一点的潘筠都发出惊叹声,“原来如此。”

    “好了,”王费隐现在睡意上来了,起身道:“星星也看了,热闹也看了,还学了不少东西,回去睡觉吧。”

    王费隐先飞下屋顶,陶季和玄妙也走了。

    五个小辈就落在了后面。

    妙真问潘筠,“小师叔,你刚才管飞星叫流星?”

    潘筠点头:“对,但我觉得你们叫的飞星更好听。”

    妙和:“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看见它,我们还叫它飞星。”

    “行吧,听你的。”潘筠这会儿困意也上来了,她今天吃过晚饭之后把自己全身上下搓了两遍,也洗了头,这会儿浑身舒爽,她道:“我明日要睡到日上三竿,你们谁都别叫我,潘小黑,你也不许叫我。”

    妙和心动不已,“我也要睡到日上三竿。”

    陶岩柏:“妙和,明天轮到你洗衣服了。”

    妙和才想起来,忍不住“嘤”了一声,直接看向王璁。

    王璁正要开口应下来,就见她直接扭头去看潘筠,“小师叔,帮我。”

    潘筠想到空间里被她重复利用过的大木桶,拍着胸脯应下,“没问题。”

    她顿了顿后问道:“大家的衣服都结实吧?”

    妙真:“我们三清山的衣服别的优点没有,结实是一定有的。”

    潘筠就放心了,“行,明天等我睡到自然醒就去帮你洗。”

    王璁:“……妙和,你怎么不叫我?现在水这么冷,你叫小师叔帮你,小师叔也冷的。”

    每年下大雪之后,三清山涵星池里的水就冷得跟冰一样,所以他们会去打丹井的水来洗衣服,但也不是很暖和。

    所以,王璁和陶岩柏要么给她们烧水,用热水洗,要么,就他们两个帮着洗。

    陶岩柏已经连着洗了三天衣服了,他明天也想睡懒觉,所以才提醒妙和,这个活,要流转起来了。

    妙和道:“小师叔洗衣服不用手。”

    “不用手用什么?”王璁眼睛发亮,“难道有洗衣服的法术?”

    潘筠点头道:“有的,明天教你。”

    第二天,五个人就一起站在了涵星池边。

    潘筠先是用法术示范一遍要怎么洗衣服,其实就是用法术搅动衣服,又用御物术飞起棒槌敲敲打打……

    王璁:“……这是洗衣服的法术?”

    潘筠点头。

    王璁扯了扯嘴角,竖起大拇指道:“小师叔厉害,你元力真雄厚。”

    他的内力全部化成元力,也就可以用御物术指着棒槌绕涵星池一圈,想洗衣服?

    一件衣服空一个丹田吗?

    王璁转身就要走,被潘筠一把抓住,“急什么,这个不适用,还有另一个呢。”

    她哐的一下从空间里取出大木桶来,骄傲的道:“来,正式和它认识一下,这是我研究多时的洗衣桶!”

    王璁:“这不是小师叔你放在山洞里装水和装雪用的吗?”

    潘筠:“那是闲物利用,它真正的用途其实是洗衣服。”

    于是,王璁和陶岩柏接下来见识了这木桶是如何洗衣服的。

    只见三人把所有的脏衣服都倒进大木桶里,潘筠一个引水术就从涵星池里引水入桶,然后妙和兑了一点香皂水倒进木桶里,潘筠把一张符箓往木桶上一拍,木桶上绘制的符箓启动,大木桶立刻哐当哐当的摇晃起来。

    那架势,就跟木桶里装了一个想要逃出来的大妖怪一样。

    没有准备的王璁和陶岩柏生生给吓退三步。

    陶岩柏喃喃:“这阵仗也太大了。”

    王璁却是眼睛发亮,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往木桶里看,“小师叔,这木桶真能把衣裳洗干净?”

    “那是当然,”潘筠自信道:“超级干净。”

    妙真:“不会不干净,只会坏。”

    妙和点头。

    王璁笑脸一僵,“坏?”

    两刻钟之后,木桶底部的塞子自动打开,水给挤压出去,木桶又哐哐飞起来,半刻钟后停下。

    潘筠走到木桶边,手一招,涵星池边的一块石头就咻的一下飞过来落在她面前。

    她踩上去就弯腰去够衣服,把衣服都拿出来给王璁看,“看,不仅干净了,还半干了,回头晾一晾就能穿了。”

    王璁抖开衣服,透过后背一个硕大的洞,他看到潘筠弯腰去够别的衣服。

    陶岩柏张大了嘴巴,伸手去比了一下那洞,喃喃道:“这是大师伯的衣服……”

    潘筠连忙从桶里回头,因为手还在够衣服,这一回头,直接一头栽进木桶里。

    妙真妙和连忙把人拔出来,然后一起看王璁手里那件衣服。

    俩人身体都有些僵硬,缓慢的扭头去看木桶里的其他衣服。

    潘筠叫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已经改良过了,力道轻了很多,之前在学宫里洗衣服都没再搅坏,怎么这一次又坏了?”

    “大概是因为我爹这件衣裳穿太久了吧?”王璁仔细摸了摸衣服道:“看,这还有补丁呢,好像是五年前做的衣服。”

    潘筠眼泪汪汪,“大师兄过得太苦了,我们每年都有新衣服,大师兄竟然还穿着五年前的衣裳。”

    王璁直接扭头问陶岩柏,“昨天我爹干嘛去了?”

    陶岩柏想了想后道:“大师伯说今年冷,有人偷偷在山神庙里过夜,所以他去山里砍木柴,收干枯的木柴,只昨天一天,他就往山神庙里添了一千多斤的木柴。”

    妙和:“大师伯一定是用法术了,不然一个人砍柴,还多是干柴,一天怎么可能有一千斤?”

    王璁抖开衣服,挥手道:“没事,回头我找一块布补上,明年还能穿,小师叔,看看别的衣服。”

    别的衣服没什么事,哦,有两件有点脱线。

    一件是潘筠的,一件是妙和的,都是她们自己缝制的。

    由此可见针线活的重要性。

    王璁每一件都检查过,确认洗干净了,就高兴的和潘筠道:“小师叔,这个木桶好啊,我们完全可以想办法用脚踏或者手推动力代替符箓,然后把木桶做大卖给布庄、浣衣局。”

    “还可以卖给民间专门做浣洗衣物的人,仅玉山县一县我就能卖出二十桶,广信府有七个县,江西有七十八县,而整个江南有……”

    眼见王璁越说越兴奋,眼睛越来越亮,潘筠连忙打断他的话,“我教你!”

    潘筠打了一个抖道:“我可以把木桶上绘制的阵法教你,我还可以手把手的教你做两个,然后啥一个县二十个桶这样的事,你自己干吧。”

    一个桶就怪折磨她的了,她可不想一直做桶,一直做桶。

    本来做这洗衣桶一开始是为了赚钱,后来是因为不服输。

    最后她都要放弃推广了,毕竟洗衣桶的成本加上符箓之后是真高,但如果是脚踏动力或者手推动力……

    潘筠摸了摸下巴道:“我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不止是洗衣桶,”王璁一脸严肃的道:“小师叔,发散一下,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让它变成自动搅拌桶?我刚才看到了,符只是提供动力,桶自带的陣法会搅动衣服,那我们改一改阵法,是不是可以变成搅拌桶,除了搅拌东西,还可以拿来脱东西……”

    “洗衣服的本质不就是分离脏东西,脱掉脏东西吗?”王璁道:“所以脱稻谷,脱花生,脱小麦,脱菜籽……”

    潘筠四个张大了嘴巴,一脸钦佩加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璁。

    又熬夜了,啊啊啊,明天继续调作息

    第355章

    全是礼物

    王费隐打扫完自己的房间,背着手要去收拾药房,看到空地上堆放的东西,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五人一起扭头来看,立刻伸出手指去指人。

    潘筠指着王璁,“你儿子!”

    但其他四个都指着潘筠。

    潘筠气得用手指去打压他们的手指,“我弄的?明明是王璁要改良木桶。”

    陶岩柏三人的手指就在俩人之间游移,“可小师叔,是你让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出来,好方便动手……”

    “行了!”王费隐打断他们的话,一手掐腰,一手指指点点,“不管谁的主意,立刻,马上给我收拾规整好,要过年了,要过年了!过年乱糟糟,那一年都会乱糟糟的!”

    潘筠就觉得在这里做研究很受限制,主要这里是药房,是王费隐和陶季等人使用频率最高的地方。

    于是她拍拍手起身道:“我们把它们都搬到工械房去。”

    王璁:“什么房?”

    “工械房,”潘筠一脸严肃的道:“我决定了,就在涵星池边建一间工械房,正好,不管是改良洗衣桶,还是改良稻谷分离机等,都需要用到水,在涵星池边建个房子正好。”

    妙和:“涵星池边有建房子的地方吗?”

    那当然是没有了。

    那里平地很少,大部分土层都极薄,底下是大石头,花岗岩,挖都没处挖。

    加上过于近水湿气重,所以三清观没有选择在那附近建房子。

    不然,涵星池水清,他们没必要跑到丹井去打饮用水,直接把房子建在池子边,转身就有水喝。

    但这难不倒潘筠,她抬起手让他们看她手心里的元力团,骄傲的道:“我们这等修为,还会受此限制吗?”

    王璁道:“就是建个库房而已,没有修为,工匠也能做到。”

    潘筠收回元力,瞥了他一眼后道:“走,我们建房子去!”

    王费隐伸手拦住他们,问道:“你们今天不打扫房屋了?明天还去不去采购年货?还去不去给人义诊写红对子?你的山神庙还守不守了?”

    “临近过年,来山神庙里上香求神的人越来越多,身为庙祝,你不想着下山给人解惑答疑,酬谢香客,就想着弄一堆木头,你还要不要做功德了?”

    五个人被他骂得老实收了东西,然后把道观、自己的房间和药房里外都打扫了一遍。

    最后还是在王费隐的帮助下,五人在涵星池边建了一间茅草屋。

    地面被踩实,装上门,顶上铺着稻草,不像房间,倒像是一个库房。

    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库房,专门拿来存放他们要做研究的一些木头、锯子等物。

    潘筠总算在王璁的身上看到了青年人的朝气,为了做脚踏车,打扫房间之余,他还锯了三根木头。

    潘筠仔细看过他锯出来的尺寸,完全符合她大脑中的规划。

    没错,她只是比划了一下,向他讲解脚踏动力的样子,图纸都没画,他就能完全做出来。

    潘筠拿着木头惊叹道:“天才啊,大师侄,你不做木匠可惜了。”

    然后王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止可以做木匠而已。

    她交给他的那块原玉也被雕琢好了。

    除了玉牌和玉佩外,他还取了当中最洁白的那一块做了两块子母玉环,用两条通体褐黑色的绳子串起来,做成了两条项链。

    他一并交给潘筠,“小师叔,你先前不是说想给自己做一块空间佩吗?这子母玉环给你。”

    潘筠接过,就拎起一条问:“那另一条呢?”

    王璁就指着潘小黑道:“还有一条是给小黑的,我特意把绳子做成松紧的,可以根据它的体型滑动。”

    潘小黑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冲着潘筠就喵喵叫,“我也要空间!”

    潘筠瞥了它一眼:【真是浪费,你自己是灵境,自身就有空间。】

    潘小黑:“你和我绑定在一起,不也能用灵境空间吗?”

    “灵境空间宽广得没有边界,封印解开一层,它的空间就会更大一层,不管往里放多少东西都可以,你怎么还自己做空间佩戴着?”

    “你怕我有一天越过你完全控制住灵境本体,同理,我也怕你有一天封住我联通本体。”潘小黑道:“你我都坦诚一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潘筠转着手中的玉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会儿潘小黑后点头,“好,那我给小黑也刻一个空间。”

    陶岩柏:“小师叔,还有我。”

    潘筠道:“我给你刻一个玉牌戴着吧。”

    陶岩柏连连点头。

    妙真妙和也有,她们已经有了玉牌,所以这次,她就用一对玉佩给她们做了。

    果然,修为一上来,刻的阵点多,开拓出来的空间就是大。

    而且,她只用了一个傍晚加晚上就搞定了。

    吃早饭时,赶在他们出门前,潘筠就把礼物给到每个人手上。

    每一样都用盒子装着,里面还垫上了布料,仪式感拉满。

    妙和和陶岩柏最先忍受不住,鸡蛋都没吃完就打开盒子,看到躺在盒子里的玉,全都“哇”的一声叫起来。

    妙和已经有经验了,直接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用意识去感受玉佩,再灌注元力解印,她立刻就看到了比玉牌大好多好多的空间。

    她一下就把玉佩按在心口,双眼闪亮的注视潘筠,“小师叔,我爱你。”

    潘筠嘴巴微张,“你们表达情感都这么直接吗?”

    二十六世纪的潘筠脸红心跳,有些高兴。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你是哪儿跑来的老学究?喜欢就说,厌恶便走,何必压抑情绪为难自己?”

    他道:“修道是修真,修的是返璞归真,虚伪的人是修不成大道的。”

    王费隐直接就问她,“小师妹,你可喜爱我吗?”

    这要是平时,潘筠一定不带歇的,直接就接口,但此时,看着眼前的脸,潘筠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王费隐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吭声,就瞪圆了眼睛道:“好啊,原来小师妹竟然厌恶我。”

    “倒也不是,就是吧,不太好开口。”

    王费隐就仰天长叹,“谁能想象,小师妹内里竟是个内敛羞涩之人?”

    潘筠一下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低头羞涩道:“是的呀,我是个内向的人。”

    众人:……

    玄妙直接转头去指点陶岩柏认主玉牌空间,“你先调息,后滴血……”

    陶岩柏一一照做,“将内力转为元力,再用意识去感受你手中的玉牌……”

    陶岩柏的内力才转为元力,便一下“看”到了掌心捧着的玉牌,然后他去“看”它,就一眼,“他”就进去了。

    陶岩柏突然看到一个比自己房间还要大的空间,一惊,就退出来了。

    玄妙垂眸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牌,颔首道:“认主了,记住此时的感觉,多练习,你慢慢就能熟练应用了。”

    一旁的妙和连忙点头,和陶岩柏咬耳朵,“我和妙真就是一直练,一直练,现在可以心念一动,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陶岩柏攥紧了玉牌,眼睛闪闪发亮。

    玄妙这才打开自己面前的盒子,看到里面躺着的玉牌,不由拿起来看。

    陶季也打开了自己的盒子,却有一半心神是放在玄妙这边的。

    看见她的玉牌,愕然,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脸色微红,默不作声的认主。

    坐在他对面的妙真看得一清二楚,等他和玄妙都认主后就开口道:“三师叔和四师叔的玉牌是一对。”

    玄妙闻言扭头去看陶季。

    陶季脸红,却依旧摊开手里的玉牌,先是探头看了一眼玄妙手里的,才假模假样的道:“好像真的是一对。”

    潘筠道:“可不是一对吗?这是阴阳鱼玉牌,我给它们取了名字,四师姐的这一块就叫祥云阴鱼牌,三师兄的这一块就叫祥云阳鱼牌。”

    王费隐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在玄妙抬头看过来时立即收敛,还点了点头赞道:“好名字,很贴切,都不用看玉牌,只是听名字就能想象出来它们的样子。”

    潘筠:“大师兄,你这话我听着不像是夸奖。”

    玄妙将玉牌收了,并不在意和陶季的玉牌成了一对,直接点头道:“就叫这个名字吧。”

    她又不是小孩子,一块玉牌还得给它取名字。

    陶季立即道:“师妹,我回头找绳子给你编上,戴在脖子上才不会掉。”

    玄妙应下。

    陶季就喜滋滋的转头问王璁,“你手上不是有虎筋吗?给我一些,我拿来和楮树皮做成绳子。”

    王璁:……

    他默默地在空间里找了找,找出一指厚的褐黑色绳子递给他,“我有做好的。”

    陶季看了一眼就拒绝了,“你给我一些,我自己做。”

    王璁:……

    他默默地和陶季对视,最后还是点头道:“虎筋在杂物房里,我一会儿去找给你。”

    陶季这才高兴起来。

    王费隐只觉没眼看,背着手起身正要离开,潘筠就叫住他,拿出一个盒子道:“大师兄,这个是给你的。”

    王费隐惊讶,“我也有?”

    第356章

    陶季念恩

    潘筠:“虽然您有袖里乾坤了,但……或许玉空间会更好用些,您试试看。”

    王费隐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玉佩,他拿在手心里把玩片刻后笑道:“多谢小师妹,好了,吃完早饭,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潘筠自然是下山做她的庙祝,顺便琢磨一下洗衣桶和分离机的结构,以及动力系统。

    用王璁的话说是,“不用符箓启动的动力才是最适合平民百姓的,适合平民百姓的才能成为流行商品,才能赚钱。”

    虽然他们现阶段不缺钱了,但谁还嫌钱多吗?

    最主要的是,潘筠难道不想要26世纪那种便利的生活吗?

    潘筠一边去王费隐那里掏白纸,一边碎碎念,“为了理想,为了美好的生活,我可是个五好青年。”

    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全靠自己,潘筠决定把灵境收录的教科书挑着抄给王璁。

    王璁很显然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浪费天赋是要遭天谴的。

    潘筠收了不少白纸下山去,潘小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它今天脖子上戴上了玉环。

    白色的玉环垂在胸前,甚是好看。

    它刚刚也以自己猫身微薄的修为认主了空间,现在它可以往空间里塞小鱼仔,而不是塞回自己的本体了。

    潘筠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和潘小黑碎碎念,“你这灵境能不能更先进一点,可以直接把数据书籍给打印出来?”

    潘小黑冷笑道:“这算什么先进?人类可以进入灵境,在灵境里接触到这些知识,就跟上学一样;也可以把意识沉进灵境里接收这些知识,这不比打印书籍更先进?”

    潘筠:“被封印的你也能做到这两样吗?”

    潘小黑沉默。

    潘筠骂骂咧咧,“做不到就不要说大话,害我刚才真的思考起来要不要把灵境从我灵台里掏出来给王璁脑门上一按。”

    潘小黑沉默许久后道:“再解开封印两次可能就可以了。”

    潘筠下意识去看了一眼灵境上的金色进度条,默然不语。

    潘小黑也沉默了。

    一人一猫安静的下山,再不多说一句话。

    一到山脚下,潘筠就扬起笑脸,颇有庙祝风范的走进山神庙。

    庙里的台子一侧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潘筠弯腰探头去看了一眼,见人还活着,就给他身下垫着的草席拍了一张黄符。

    然后她轻轻地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从空间里掏出白纸就写写画画起来。

    山上,王费隐看到被洗劫一空的书桌,就扭头叮嘱王璁,“你们四个去办年货,记得去书铺一趟,多买些白纸和空白的册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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