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王璁:“装订好的空白册子要比白纸贵两倍,爹,你拿空白册子有什么用?要是不对外,自己用可以粗糙些,我们自己裁了装订吧。”妙和举手,“我可以缝起来。”
妙真:“我可以做封皮。”
王费隐:“……我们三清观不是有钱了吗?至于这么省吗?”
王璁:“多年以来不都是这样节省的吗?”
“但那是因为穷……”
“现在也没有很有钱,而且节俭是美德,”王璁语重心长的道:“爹,做人不能太好面子。”
王费隐:……这是好面子的问题吗?
这是书写舒适度以及浪费时间的问题。
他目光扫过四个孩子,认命般挥手,“算了,你们挣钱,你们说了算。”
陶岩柏迟疑了一下后问道:“大师伯,我也去办年货吗?”
王费隐:“你想留在家里做家务?那真是再好不过……”
“不是,”陶岩柏也想出去玩的,连忙道:“三师叔今天不是回陶家村吗?我是说,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去?”
“不用,”陶季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剑,皱眉道:“你想干嘛就干嘛去,陶家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陶岩柏立即道:“那我和大师兄一起去县城置办年货。”
王费隐叹气挥手,“走吧,走吧,山上就又只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了。”
玄妙:“小师妹在山脚下,大师兄若是得闲,还是下去陪一陪小师妹吧。”
王费隐摸了摸肚子,决定中午饿了再下山看望小师妹。
王璁他们赶着三清观的牛车去县城,玄妙和陶季则把他的马牵走了,再去大集上租一辆车便可赶往陶家村。
陶季是回陶家村替陶岩柏出气,顺带通知陶家村陶岩柏入道的事的。
认真论起来,陶岩柏和陶季的血缘关系已经差了两层。
陶季在世上没有直系亲属了。
他幼年丧父丧母,祖父母也过世后,他就是村里的野孩子,四处讨食吃。
他家留下的祖田、房屋和财产,基本都没了。
他当时太小了,只有四五岁,根本就不懂事,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不知道是隔了几房的叔祖父从自己家里赶出去,只能睡在家里的墙根底下。
他家隔壁就是陶岩柏家。
是陶岩柏的生母时不时的偷偷给他吃的,他这才在村子里稀里糊涂的活了两年。
两年后的冬天,一场大雪,比前段时间三清山上还要大的雪,只半个晚上的时间就把缩在自家墙根下的稻草堆里的陶季给冻僵了。
是陶岩柏的生母冒雪把他挖出来抱回屋里。
陶父不喜欢陶季,但妻子已经把孩子抱回来,又是沾亲带故的,也不可能大雪天的把人赶出去。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人留下。
因为这一次容忍,所以陶季即便厌恶陶父的为人,也几次帮扶他。
因为他知道,当年他若执意把他赶出去,他必死无疑。
但他最感激的还是陶岩柏的生母,可惜,她在他离开后没几年,也病死了。
越来越靠近陶家村,陶季就指着一处和玄妙道:“当时嫂子背着我出来寻医,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大师兄。”
玄妙看了一眼,那里是白茫茫的雪,不厚,大概没过鞋面。
她知道陶家村对陶季不好,也知道陶季因为陶岩柏和陶家村有过约定,更知道陶岩柏的生母对陶季有恩,却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的事。
陶季从不在人前说起这些事,尤其是在她面前。
这一次,陶季却很有谈兴。
他也看着那片雪,道:“当时的雪比现在的厚多了,我烧了一天两夜,嫂子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我就是不退烧,最后就要背我去大集上找大夫,正巧遇上路过的大师兄。”
“大师兄一眼看出我根骨好,就要收我为徒,我嫂子很怕他是人贩子,不肯把我交给他。”
玄妙:“他最后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陶季笑了笑道:“我高烧惊厥了,嫂子吓坏了,以为我要死了,实际上也的确要死了,我感觉我看到了一片绚烂的光彩,那片绚烂里有一团很亮很亮的白光,暖融融的,我就忍不住朝那里走。”
“结果还没走进那白光里,我就被大师兄救活了。”
他一直记得这濒死的感觉,“嫂子见大师兄把我救活,总算相信他是一个道医,就把我交给了大师兄。”
“她当时和我说,我在村子里很难活下去,即便可以成人,将来亦是如牛马一般辛苦一辈子,大师兄一看就很有本事,她让我跟着他,学本事,说不定有另一番天地。”
陶季说到这里顿了顿,忍不住笑了一下,“大师兄当时刚拜山神为师,对自己的霉运还不太了解,一直想把我带回三清山后收我为徒。”
“结果一路坎坷的回到三清山,见到了二师兄,大师兄才放弃收我们两个为徒,转而代师收徒。”
所以,陶季和王璁就相差几岁,俩人之间相处也是没大没小的样子,因为他们是真从小一起长大的。
王费隐一开始是把他和尹松当徒弟养的,结果自己收不了徒弟,只能当师弟了。
但不管是尹松,还是陶季,一身的本事都是从王费隐身上学来的。
尤其是陶季,他学的就是丹道,基本上继承了王费隐的衣钵,名为师弟,实为徒弟。
他是过了好几年才从山上下来回陶家村的,当时嫂子已经去世了,留下五岁不到的陶岩柏。
看着小陶岩柏跌跌撞撞的走到菜地里,和当年饿极了的他一样,扯菜叶子吃,啃带泥的白萝卜,陶季一下就哭了。
然后就要把陶岩柏带走。
人家的孩子,自然不可能陶季说带走就给带走,哪怕人家养死养坏了,那也是人家的孩子。
不说陶父不答应,陶家村的族人也不答应。
最后年少的陶季和尹松在里正和陶家族长的见证下立了字条,保证会好好抚养照顾陶岩柏,会教他学医,承诺等他学会医术后就放他回家……
他这才带走的陶岩柏。
每每想起此事陶季就后悔,当时不应该冲动之下立下字据的,就应该写信叫来大师兄。
大师兄要是出面,岩柏早成他徒弟了,岂会十年下来都要受“学成归家”的承诺折磨?
不过,此时的陶季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陶季了。
他现在是霸气的钮钴禄氏.陶季,只要陶岩柏能想开,决定入道,他根本就不怕陶家村的人。
越靠近陶家村,陶季的脊背就挺得越直。
玄妙看了眼充满斗志的他,嘴角微翘,她已经准备好药丸,要是有人被他气晕过去,也好救人。
气晕没什么,气死就不好了。
来吧,陶家村,迎接陶季的口舌之利吧!
今天比昨天早了一丢丢,明天继续往前调一调,加油,
第357章
骂战
年节将至,正是村里人最多,也最齐的时候。
陶族长带着不少老人、大人坐在陶家的院子里,正在烦恼的抽旱烟。
陶父急切的看他,忍不住催促,“族长,当年三郎把孩子带走时是立了字据的,承诺了孩子学成要送回我家的,现在又要把孩子带走,这算怎么回事?”
陶季坐在陶族长对面的凳子上,闻言翘起腿,毫不在意的拎起袍子遮住腿,不言语,而是非常欠揍的看着对面。
陶族长心中一梗,但还是例行问道:“陶季,当初的字据还在,你怎么说?”
陶季道:“我反悔了。”
众人:“……”
陶季冷着脸道:“一来,我没想到他在道医上如此有天赋;二来,我没想到陶家弃他如敝履。”
陶季冷哼道:“我精心养大的孩子,能文能武能医,在山上孝敬师长,友爱师兄弟姐妹,怎么下山之后却被你陶家当成讨饭的乞丐般对待?”
陶父连忙辩白道:“三郎,我家境就是如此,可没有特意委屈他,他是我儿子,我怎会对他不好?但我家里种地为生,全家的生计压在我身上,我自是比不得三清观给他的好生活,但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哼,堂哥不用在我面前假装,我家岩柏从未嫌弃过家穷,何况他有手有脚,还有一身医术,养得活自己。”陶季冷冷地道:“你是怎么对岩柏的,我看在眼里,岩柏心中有数,全村老幼也全都看着。”
“是我不让他回家吗?还是他不愿回家?我让他下山归家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父子间好好相处,结果你在面前说得好,转身却让他住牛棚,这些日子他在外看诊赚的钱都是你拿了吧?”
陶父喊冤道:“我哪有拿他的钱?他出去看诊都不赚钱的,你问问村里人,他看病人家最多给他几个鸡蛋,几碗米,从未有钱。”
“原来还有鸡蛋和米,那我好好的孩子怎么才下山两个来月就瘦成那样了?”陶季怒得拍大腿,“那孩子不肯说你们的不是,但在来前我都问过了,你们家连做饭吃饭都避着他,就怕他多吃你们一碗米,怎么,是不是他不能在外面挣吃的,你们还想饿死他?”
陶季不等陶父开口分辨就巴拉巴拉的继续道:“我知道,这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也不想让他坏了一桩姻缘,所以把他带走,你们一家大可以和和美美的,权当我行善积德了。”
陶母一听,委屈的用帕子捂住脸哭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她,转身就拍打陶父,“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到你家来,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还要下地种田,我少做哪一个了?”
“你那儿子本来就身体不好,跟他生母一样,他自己吃不下,喝不下,却反过来怪我不给他吃喝,因为他被带去三清山当道士,多少人戳我的脊梁骨,现在又说什么有后娘就有后爹,你说,我在你面前说过一句你儿子的不是吗?”
她一抹眼泪,对陶季道:“三叔也别忙,你不就是怕我儿子抢了岩柏的家产吗?我告诉你,一会儿我就撞死,把我儿子也带上,以后这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岩柏他们爷俩的。”
陶季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好啊,你们母子要是死了,我当场超度,绝对不让你们做孤魂野鬼,还能给你们求得来生富贵。”
陶母一听,转身就一巴掌打在陶父脸上,哀嚎道:“你是死人啊,你媳妇儿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陶父低头不语。
陶族长抽旱烟的速度越来越快,陶季依旧好整以暇的坐着,“嫂子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像我这个臭道士不守承诺,你想怎么死?
“放心,岩柏不像我,他是个温和孝顺的孩子,你们母子死后,他会把你葬进祖坟里,每年都给你们上香的,必不会像你们对待我那嫂子的墳一样,岩柏每年归家去看,那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要是哪一年没回来,第二年再去看,连坟都找不到了。”
陶母被憋死了,只能一个劲儿的去掐陶父。
陶父皱紧眉头,低着头抽开手,却一声不吭。
陶季开始无差别攻击,“我是习惯了,毕竟我从小便看尽了世态炎凉,知道这是我们陶家人的秉性。”
“吃绝户,忘恩、背信、弃义,幸而岩柏不像堂兄,也不像我陶家人,而是像我那嫂子,又是在三清山由我大师兄亲自教养,这才养成这样的好秉性,所以二嫂子尽管放心,我说他会好好给你们母子扫墓,就一定会给你们扫墓。”
陶母捂着心口仰面倒下,被陶父一把接住。
他抬头去看陶季,“三郎,你难道真的要逼死你嫂子吗?娟娘是你嫂子,她也是啊!”
陶季:“我又没吃过她的饭。”
陶父怒:“那我呢,我是你兄长,娟娘是因为嫁给我才成你嫂子的。”
陶季:“我也没吃过你的饭。”
陶父一噎。
陶族长见再不阻拦,陶季怕是又要无差别攻击,在场的人脸皮都红了,不少人看着陶季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可今时不同往日,陶季已经是闻名的道医,医术好,名声也好,除了嘴巴不好外,在外面再听不到他不好的言论。
真的跟他完全撕破脸,他孤家寡人一个,又是出家人,怎么可能会怕?
为打老鼠伤了玉瓶,不是陶族长能接受的。
他赶在陶季再次开口前道:“岩柏呢,他怎么不回来?他是真心想要出家做道士,不回来娶妻生子了吗?”
陶季:“我不让他回来,被父母伤透了心,看透世态炎凉,不出家,难道还在尘世中打滚吗?也不嫌脏得慌。”
陶父张嘴就要反驳,被陶族长抬手打断,“你闭嘴!”
陶父噎住。
陶族长道:“天要下雨,孩子要奔前程,这是拦不住的。”
陶父脸色灰败。
陶族长就和陶季道:“你要带他走可以,但你违背了当年的约定,不能空手就把他带走。岩柏可是人家的儿子。”
陶季:“他又没养过他,孩子是我养大的。”
陶族长:“……你这是要不讲道理,生抢了?”
陶季冷哼:“我只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我就是生抢……”
玄妙伸手按住他的,陶季就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玄妙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道:“陶岩柏在山上修道,以后怕是不能回陶家村尽孝心了,这算是陶岩柏给家中的孝敬。”
陶父抬起脖子看了一眼钱,靠在他怀里的陶母也悄悄的睁开了眼睛,暗中捅了捅他。
陶父立即道:“这是每年给的,还是……”
陶季刷的一下就把银子收了,揣进怀里道:“你还想每年都要?想的美你。”
“孩子是我嫂子生的,是我养大的,你不知道一个游方道医多难赚钱吗?走街串巷赚的钱可能都不够自己吃用,你竟然想一年问他要一锭银子,你想逼死他?”
陶季扭头去喷陶族长,“果然是我陶家人,这无耻贪财的嘴脸继承了十成!”
“你闭嘴!”陶族长忍不住冲陶季吼了一声,然后才回头骂陶父,“他给你就收着,他不给,你就当没这个儿子就是了,反正他十年来都是住在外面的,你又不是没儿子,非得要这份孝敬钱吗?”
最后,陶季还是交出了袖子里的银锭,虽然大家嘴上不明说,但彼此都知道,陶岩柏和他爹的父子情分也就到这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陶父将钱拿在手里,见陶季起身要走,他才有一种即将要失去儿子的感觉。
想到陶岩柏,他一时有些怅然,连忙叫住要走的陶季,低声道:“三郎,你让岩柏有空就回来坐坐,到时候我给他做好吃的。”
他道:“你让他不要恨我,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的婆娘心疼亲生的,一直跟我闹,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长子,是我……”
陶季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打断他道:“这话别叫我传,我嫌恶心。”
陶父一噎,后悔找陶季说话了。
陶季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道:“二嫂子固然可恶,但更可恶的人是你。岩柏是他继子,却是你的亲子。”
“他受委屈,你熟视无睹,不仅仅是纵容,更是鼓动全家,全村人慢待他。”陶季道:“你既厌恶他打破了你生活中的平静,又对他的赚钱能力产生了贪欲,所以才放任二嫂子欺负他。”
“你躲在背后,除了多一个怕老婆的名声外,所有恶名都叫二嫂子担了,这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品性倒是和我陶家人一脉相承,族长,你后继有人了。”
陶族长气得脸皮涨红,“你,你……”
其他族人也对陶季怒目而视,有两个年轻气盛的,直接就抄起了锄头。
第358章
心软(昨天)
陶季并不怕他们,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后道:“实话不好听吧?别忘了,我家的祖田、菜地,在场的每家都有份。”
此话一出,两个青年都握紧手中的锄头,停下了动作。
陶季无视他们,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一走,一个青年就忍不住将锄头砸到地上,怒道:“爹,我们家分了他家多少祖田?还回去!”
“你闭嘴。”
“就那么几分地,我们一家要一辈子被他戳脊梁骨吗?还回去!”
“我们就是还,也没人接啊,他现在是道士,又不住在村里……”
“那是他的事,或卖或丢荒,都是他的事,总之我们家就要还回去。”
陶族长出声,“够了,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地早混在一起了,你爹又能分出来吗?”
要是以前,陶族长开口了,青年即便心中不服也不敢再说话。
但经过这一出,青年不怕陶族长了,甚至对他当族长产生了怀疑,直接歪头啐了一口道:“总有一个数吧?大不了我还他一亩地,我也不要受这窝囊气!”
陶族长见他敢当面顶嘴,本就通红的脸色更是发紫,眼前一顿顿发花。
他扶着凳子缓缓倒下,喃喃念道:“反了,反了,你们都无法无天起来……报应,这是报应啊,一定是陶季在诅咒陶家……”
陶族长仰面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乱成一片。
已经走出大门的陶季脚步微停,回头去看。
玄妙跟着停下脚步,轻声道:“你是大夫,想治就去治吧。”
他们师兄妹几个中,嘴巴最坏的是陶季,心最软的也是他。
潘筠都要比他心狠很多。
玄妙不想这些小事,小人成为他的心魔。
陶季脸色沉凝,收回视线,没有回头,却也没有就走,而是冲一个小孩招手,将一个药瓶交给他道:“拿进去给族长吃。”
直到听到院子里陶族长吃下药,陶季才离开陶家村。
陶季的药很管用,一颗下去,陶族长就悠悠醒转,但右手发麻,竟用不上力来。
他恐慌不已,连忙开口:“陶季呢,快请他来给我看看……”
话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了。
陶族长也呆住了,他声音含糊,连舌头都控制不住了,这一怔,连嘴巴都控制不住了,一串口水从嘴里溢出。
察觉到自己的异状,陶族长内心一片绝望,他颤抖着手去拽儿子,眼睛努力的向门外看。
他儿子会意,一边叫人帮忙把他爹抬回去,一边拔腿去追陶季。
现在能把他爹治好的就是陶季了。
陶季已经上马,和玄妙骑马离开了陶家村,两条腿根本就追不上。
而三清山离陶家村有一段距离,陶族长的儿子追出去一段路便放弃了。
靠两条腿跑,他得跑到天黑才能到三清山。
陶季和玄妙先回大集上把租来的车还了,然后才牵着王璁的马回山。
才进村,就看到靠在桥边的潘筠和妙真三个,四人身边围了一群少年少女,人手一个冒着热气的米糕,正在一边换手,一边小口的啃吃。
陶季忍不住脚步微顿,深吸一口气,整个村子都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临近过年,各家各户开始准备年货,磨豆子做豆腐的,磨面粉做包子的,还有磨米粉做糕点和米粉条的……
孩子们闻着各处飘出来的香味到处跑。
也是为了孩子,大人们才做这些吃的。
用大人的话说是,“别人家都做了,我们家不做,家里的孩子出去看见别人吃,多可怜?”
这年月,粮食精贵,谁也不好意思吃人家的。
所以家家户户都做,但又做的不全都一样,这样走得比较近的几家还可以交换着吃。
孩子们也从自己家里带出米糕、粉团子等点心,交换着吃。
只有潘筠四个,他们是纯讨食的。
陶季见了便心疼,和玄妙道:“师妹,我们也磨些米粉和面粉做点心吧。”
玄妙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可以推磨。”
陶季就只当她同意了,立即道:“我这就上山拿米和麦子下来,还可以再磨些黄豆粉……”
陶季一瞬间已经计划好要做的点心了,道:“我们可以做米糕、白糖糕、酸枣糕、灯芯糕和茶饼。”
玄妙都惊了一下,“你都会做?”
陶季点头。
玄妙:“我只见过你做米糕和酥糖。”
陶季:“这几年光顾着修炼和给你炼药,所以做得少了,我小的时候,逢年过节,师嫂都会给我们做这些糕点吃。”
陶季的手艺都是跟师嫂学的。
潘筠捧着热乎乎的糕点,抬手和他打招呼,“三师兄,四师姐,你们回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叫人。
玄妙微微颔首,陶季问道:“你们糕点吃的谁家的?”
潘筠指向王小井,“他家的。”
陶季就点头,决定明天给王家送回礼。
“岩柏,我和你父母都说好了,他们答应让你去求道了,以后你就在山上修炼,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忙就不回去。”
陶岩柏松了一口气,问道:“三师叔,你见到我妹妹了吗?”
“见到了,我把你给我的钱袋子和书偷偷塞给她了,”陶季道:“放心吧,她可比你机灵多了,我听村里人说,她正跟人学针线,学得很好,因为想让她学一门手艺,将来好出去赚钱,今年你爹他们都没让她上山打柴了。”
陶岩柏心彻底放下,决定过段时间再回家看看她。
玄妙对四人道:“你们去把磨坊打扫一下,一会儿我们拿米和黄豆下来磨。”
四人一听兴奋起来,“我们观里也要做好吃的?”
陶季见他们如此高兴,便不由笑起来,“总不能让你们跟馋嘴猫似的,一直看着别人吃吧?”
四人欢呼起来。
玄妙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妙真,“你们什么时候从城里回来的?王璁呢?”
妙真:“刚回来,大师兄带年货上山了。”
正巧王小井拿东西出来分吃,小师叔也在桥边吃得正香,他们三个就留下了。
玄妙就道:“把王璁叫下来推磨。”
汾水村有两个石磨,一个在村口,一个在村中央。
是全村共有,平时大家磨米粉、面粉、黄豆粉等各种粉,都是用的这两口磨。
他们要磨的东西多,而现在已经是下午,所以玄妙决定两口磨一起动起来。
正好,村里人都是今天凌晨起来排队磨磨,现在刚刚结束不久,他们前面没人,后面也没人。
不仅王璁,王费隐都从山上下来了。
村里的老人们纷纷凑到磨坊和王费隐说话,主要是教训他,“费隐啊,怎么现在才来磨米粉?”
“都是和你学的,几个孩子也越来越懒了,以前陶季多勤快啊,都是被你给带的……”
王费隐坐在石头上和他们聊天,“我们这是特意避开时间,让乡亲们先用。”
“可拉倒吧,你们连米和黄豆都没泡,不磨湿的磨干的,可见就没想起来做,这是看村里都做,孩子们可怜,这才临时决定做的。”
王费隐也不否定,直接道:“还是五叔你聪明,一猜就中。”
“咦,费隐,你们不是修道会法术吗?不说点石成金,怎么把米变成米粉也不行?”
“谁说不行?”王费隐指着正在推磨的王璁道:“你们看,从磨口那里落下来的是什么?不就是米粉吗?”
众人:“……这个我们也会!”
王费隐就摸着胡子笑眯眯的道:“所以大家伙都会法术嘛,哈哈哈哈……”
潘筠哐哐的用勺子往石磨空里加米,“这就是村里人对三清观既信又不信的原因吧?”
王璁一边吭哧吭哧推着磨走,一边喘气回答,“我爹说了,我等修道之人,可以让人相信,但不能让人迷信;而百姓对玄术、法术一类东西,可以相信,但不能迷信。”
潘筠琢磨了一下,点头:“大师兄说的话就是有哲理。”
王璁推着石磨,半死不活的点头。
潘筠看不下去了,放下木桶,拉住人往后一拽,“我来,看你磨磨我真着急。”
把添米的事交给他,潘筠双手握上磨杆就走。
见潘筠哐哐哐一顿快速走,王璁连忙一边加米,一边叫道:“小师叔,慢一点,这石磨太快,磨出来的米粉就不细腻了。”
潘筠这才放慢速度。
最后她嫌弃两只手麻烦,就用一只手推着石磨往前匀速走。
王璁一边加米,一边羡慕的看着她,“小师叔,你力气真大。”
潘筠:“你元力深厚也可以达到,再不济,内力深厚也可以。”
王璁道:“我今天去买年货,耗费太多心力体力了,要是往常,我不会那么快就喘气的。”
潘筠没有感情的“哦”了一声。
王璁觉得她没相信,但她又不明说。
他暗暗发誓,待他回去,明天就开始努力修炼,不为保住玉佩空间,只为磨粉,他也不能让小师叔太看不起。
然而第二天,王璁就赖床上起不来了。
今天怎么那么冷啊?
王璁窝在被子里不动,王费隐先是咚咚敲门,最后是哐哐砸门,在外面暴躁道:“还不快起床,就你没起了,你怎么当的大师兄?”
第359章
落败
王璁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正好看见陶岩柏半闭着眼睛打开门。
师兄弟看见彼此,都忍不住叹息一声,知道又被爹(大师伯)骗了。
但起都起了,衣服都穿好了,再躺回床上也不现实,俩人只能去厨房打热水洗脸。
陶岩柏揉着肚子道:“昨晚上吃太多点心撑着了,我今天早上一点也不饿。”
王璁:“我也是。”
因为不饿,所以才更不想起床。
俩人打了水在崖边洗脸,才把水泼到悬崖下时,潘筠三个才顶着一头乱发,抱着木盆过来。
王璁幽幽问道:“小师叔,你们也是刚起吗?”
潘筠一脸呆滞的点头,“大师兄叫醒的,过年为什么还要早起?过年不应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吗?”
“睡什么睡,你之前在山洞里睡了二十天还不够吗?”王费隐掐着腰道:“赶紧洗漱了去药房,我琢磨出了一个新丹方,对疗愈内伤有奇效,一会儿你们都去,我教你们炼丹。”
潘筠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也要学?”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要学?修道是修心,修真是修身,若对人体一无所知,你怎么修成大道?”
“好歹也是三清山出去的弟子,总不能一个丹药都不会炼吧?”王费隐道:“从今日开始,你也要跟着妙和妙真一起学医术和丹道。”
“妙和岩柏要学十分,你和妙真至少要学六分,不指望你们精通,至少在心中有惑时可以自己找答案。”
“行走在外,内可救己,外可助人,”王费隐指着王璁道:“连这不学无术的都通医术,你可不能比他还差。”
潘筠扭头看了一眼大师侄,胜负欲被激起,一脸严肃的点头,“大师兄放心,我在学习上绝对不让你操心,我现在就洗漱去药房候着。”
王璁:……
王费隐和颜悦色:“倒也不用这么急,洗漱过后来用个早食。”
王费隐面色和煦的看着三人端水离开,转头看王璁时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愣着干什么,时光就跟发疯的野马一样,咻忽而过,你还立下大愿要保住自己的法器呢,就你这懒散劲儿,你是打算老死在山上吗?”
王璁默默地抱着盆回去了,梳好头发,带上剑就出门。
他决定了,吃早饭前,先来一套剑法。
潘筠紧随其后,也拿着剑出来了,潘小黑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王璁不由脚步一顿,“小师叔,你速度这么快?”
潘筠:“擦把脸,戴个帽子的功夫,用多长的时间?”
王璁目光扫过她的脑袋,差点忘了,小师叔没头发了,根本不用操心梳头和发型的事。
师侄两个一起到前面的广场上,一人占了一个角落就开始练剑。
潘筠练完一套剑法,觉得不够过瘾,看向王璁,“大师侄,来,我们对练。”
王璁:“……小师叔,你想戳死我可以直接说的。”
潘筠:“我压着修为和你打,只比招式,不比内力。”
王璁这才愿意,“小师叔,那我得罪了。”
说罢,他快剑朝潘筠刺去,潘筠抬剑阻挡,俩人瞬间打在一起。
妙和敲着鸡蛋来叫俩人回去吃早食时,就见他们从广场的北边打到南边,又咻咻几下打到竹林里……
妙和立刻把蛋壳丢了,咬着鸡蛋就去追,大师兄和小师叔打起来了,剑法好好看啊。
潘筠和王璁边打边进,竹叶上的残雪被气劲一震,纷纷落下。
潘筠在漫天的雪花中旋身刺去,王璁飞速后退,铛铛两声阻拦,而后旋身一避,潘筠的剑刺入他身后的竹子里……
王璁已经一个翻身,踩着竹子便飞身而上,潘筠的剑不停,气劲顺着竹节往上一削……
可惜她压了修为,第四时的内力还不足以让她把这一整棵竹子劈成两半。
就这一迟,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上而下刺来。
潘筠猛的从竹子里抽出剑来,堪堪在剑落下时横剑挡住。
王璁脚勾着竹子顶端向下一击,被潘筠挡住后,当机立断顺着竹子的拉力向上,起的一瞬间猛劈一剑,潘筠脚步微顿。
王璁见潘筠竟没追上来,就扒拉着竹子往下望,大声问道:“小师叔,我们比剑法,难道还要比兵法吗?”
潘筠:“比什么兵法,你赢了,快下来!”
王璁不可置信,“我赢了?”
他从竹子上飞身而下,站在潘筠身前。
俩人身上都落满了雪和水,白白的一片,所以王璁一眼扫过去就看到潘筠肩膀上的一道划痕,有红色的血正从潘筠的肩膀上渗出。
王璁结巴了,“这这这,这是我伤的?我这么厉害?”
潘筠:“我封了修为,你可不就这么厉害了。”
潘筠在丹田处点了点,修为被解开,她又捂住肩膀,血不多会儿就被止住了。
王璁咽了咽口水,“小师叔,我先给你包扎吧,这事能不能不叫我爹知道?”
站在竹林外听动静的妙和见里面半天没有打斗声,就掐腰大喊道:“小师叔,大师兄,快回来吃早饭了!”
潘筠朝外随口应了一声,和王璁道:“我看了一下,就破了一层皮,问题不大,我回去自己撒点药粉,换一件衣服就行。”
潘筠收剑往外走,“我总结了一下,你这剑杀不了我,是因为你内力太弱了,多好的一剑啊,你要是内力再深厚一点,我肩膀往下,半边身子都能叫你给削下来,你赢,毫无悬念。”
王璁:……
“而我的缺点就是经验不够,剑招也不够狠辣,应对的招数也不多,”潘筠道:“我之前杀敌对招全靠内力深厚,以蛮力和快来破局。”
只要内力足够强大,她的力就够大,速度就够快。
潘筠上下打量王璁,“看不出来啊,你经常打架吗?”
要知道,她打架的次数也不少,前世的事就不说了,因为是做研究的学生,需要用到她出手的时候很少,因此经验不足。
但到这个世界后,她可打了不少架,自认经验丰富。
王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剑花一挽就收回身后,“小师叔,我也是上过学宫,每年都要游学的人,何况,从学宫毕业之后,我经商也是在闯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