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秋辞静静地看着沈夫人,语气仍旧平淡,“明日......母亲会亲自上轿。”
若星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阁主说的可是玩笑话?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明日轿子肯定是会从悬崖上摔下去的。那么高的悬崖,底下又是野兽枯谷,老夫人这把年纪,当真摔下去定是九死一生,这......”
说话间,若星目光不自觉锁定在沈老夫人身上。
她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
沈老夫人睡得未免也太过安稳了些。
她平躺着,却是连呼吸间胸腔该有的微弱起伏都没有。
若星当了许多年的杀手,由她亲手了结的人命不计其数,
她常和死人打交道,所以十分清楚死了的人是怎样一种状态。
陡然间,一个令她汗毛直悚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
这......
难不成,沈老夫人已经死了?
第354章
重新振作
若星仔细确认着沈老夫人的状况,
不单是胸前没有起伏,就连正常呼吸会有的鼻翼微微开合,在她身上也看不见半分。
人,的确是已经不在了。
若星的心跳几乎漏了半拍。
怎么可能!?
沈老夫人这几日一直都在府上,并未出门多走动。
外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对她下手,若说是有人将算盘打到了府上,有沈秋辞在,那更是天方夜谭。
且从方才沈秋辞的话里,若星也品出了几分不寻常来。
沈秋辞说,明日沈老夫人会上轿,
所以她定是已经接受了沈老夫人的死。
倘若沈老夫人是被外人所害,依着沈秋辞的性格,她就算是将上京给翻过来,也要将行凶之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但现在,她却是这般平静,平静的吓人。
其实让沈老夫人死在明日的那场意外里,更能使得明日的计划天衣无缝。
原本两具尸首被找到时,皆已面目全非,无从辨认,
但现在,沈老夫人容貌尚能辨认,皇帝也就少了九成无端升起的疑心。
但若星从没有一刻怀疑过,沈秋辞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会对沈老夫人动手。
她太了解沈秋辞了,她知道母亲对于沈秋辞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在她最绝望之际,照耀向她阴暗人生的最后一束光,
她不允许任何人将这束光熄灭,更不可能会亲自动手。
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在外后,那么沈老夫人的死,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那便是,她是自戕而亡。
若星也是经过天玑办多年训练,历练有成的人才,
她全程没有多问沈秋辞一句,只在心底暗暗腹诽着,就将事情的全貌猜出了个七八。
逝者已矣,若星又向来嘴笨,乍然遇到这事儿,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沈秋辞。
好半晌才想了个合适的劝慰法子,正要开口之际,可沈秋辞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意图一样,先她一步开口,
“若星。”
沈秋辞抬眸,看向若星的眼神空洞无光,
“你说......人死后若不得全尸,来世轮回可能安稳?”
沈秋辞的父兄是被活活烧死的,不得全尸。
长姐从烟雨楼台跌落摔断了脊椎,多年卧榻不起双腿肌肉早已萎缩,身体有了残缺,也算不得完整。
而今母亲虽看似死状安详,但明日上了那轿子,从悬崖跌落后,哪里还能尸骨完全?
沈秋辞自然不想让母亲上轿,她也想留给母亲在人世的最后一个体面。
可若她倔着性子这般做了,母亲今日的牺牲,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沈家不单满门皆亡,且还都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沈秋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什么也做不了。
若星哽咽道:“阁主多虑。人若生前行善,死后定得漫天神佛保佑,能得一好的来世。老夫人......她是极好的人。”
“是啊。所以凭什么好人不得好报,恶人却能安享天年?”
沈秋辞眸地的怅然若失陡然转变为一抹戾色,
她不会再落一滴眼泪。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只有让别人哭,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她坚强起来,
她回过神,眼神坚定地看着若星,沉声道:
“明日抬母亲的尸身上轿。余下的,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第355章
死路成行
次日一早,宫车早早停在了沈府外。
来接沈秋辞母女的宫人,都是封玉河一早就安排好的,他们不需要嘴巴严实,总归今天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封玉河都有办法等回宫之后,让他们全都彻底忘干净。
沈秋辞搀扶着‘沈夫人’上了宫车,
外头人人都知道沈夫人体弱多病,今儿个上宫车的时候,沈夫人也包裹的格外严实,
她脸上包着御寒的纱巾,刻意将头埋得很低,
以至于两道看热闹的百姓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脸,只见是被沈秋辞搀扶出来,身形又和沈夫人又几分相似,就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人就是沈夫人。
宫车从沈府出发,本该是去东城门和别的世家夫人汇合,再一并等着皇后带着众后妃来,请了安后往目的地去。
可拉着沈家母女俩的宫车,却在途中转了弯,寻了个僻静地停靠下来。
若星和手底下的人,已经提前在此处等候多时。
只等宫车一停稳,车内伪装成沈夫人的天玑办婢子便快速下车,帮衬着若星往宫车上抬了一具尸体。
这一具尸体,是用来顶替沈秋辞的。
她穿着和沈秋辞今日出行一样的衣裳,脸上到处都是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严重的地方伤口深能见骨,已分辨不出长相。
但单看身形,的确和沈秋辞有九分相似。
而至于真正的沈夫人,她的尸身一早就被安排上了宫车,
这一路上,沈秋辞都细心护着她。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宫车便载着一个活人,两具尸首,往城东门处与众人汇合。
今日去参加亲蚕礼的,都是城中叫得上名号的高门贵妇。
他们的丈夫多半都在朝廷为官,因此互相见面少不得要奉承寒暄一番。
这之中,又以沈秋辞最为焦点。
人人都知道皇帝看重他们沈家,前几日户部接手了沈家的生意,更让沈家这个没男丁的高门又得了一把风光。
故而众人一见是沈家的宫车来了,立马就迎了上去。
贴着笑脸,七嘴八舌地问候起来。
“沈姑娘今儿可是来晚了,方才还说呢,前儿个在你们铺头买的水粉真真儿是极好的东西,想着多买些来送回我娘家去,也让小地方的人见识见识好东西。”
“沈夫人近来可好?沈府常年谢客,咱们也不好上门叨扰。”
车厢外,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聒得沈秋辞头疼。
她得下车,得去应付她们,这也是今日她亲自前来的原因。
她必须得在所有人面前都露过脸,后来出了意外,大伙儿才能先入为主的觉得,出事时她就在车厢里坐着。
沈秋辞勉强凑出笑脸,推开轿厢门,动作利落下了车,
在众人目光还来不及落定在车厢里的时候,就快速将车门闭上。
她笑着向众人福一礼,体面道:
“许久不见,诸位夫人一切安好。往后姐姐们要是看上了沈家铺头的东西,只管报了我名讳就是,大家私下里都是姐妹相称的亲昵,怎好意思让姐姐们亏了荷包?”
第356章
皇后施恩
这些夫人们可没觉得沈秋辞说的是客套话。
自沈秋辞的父兄死后,沈家在朝堂上无人,这些夫人们私下里可没少占沈家的便宜。
这会儿听了沈秋辞如此说,有几个贪心不足的连忙将她围住要这要那,也是没人急着要给车厢里的沈夫人请安了。
可总也得让人都知道,沈夫人这会儿正好端端的在车厢里坐着不是?
于是等围在沈家宫车前的人略散开些,宁柏川的夫人凑到宫车前,隔着门自顾自小声嘀咕了两句后,忽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沈夫人惯会拿我打趣。那您先歇着,若是身子觉得不舒坦就与沈姑娘说,让她知会咱们一声,也是有个照应。”
说完转身回了人堆里,有意无意提及一句,
“我方才去见了沈夫人,瞧着气色好些了,这天气暖和起来,许多病气也都散了,是好事。”
她这么说,就是要让旁人都以为沈夫人此刻就在车上。
站在她不远处,正被几名妇人缠着的沈秋辞回头看了她一眼,
彼此只一个眼神的交汇,心下便已了然。
不久后,皇后也带着一众后妃来了。
众人纷纷行礼,又赶着去在皇后面前套近乎。
不过她们平日少有入宫的机会,即便入宫也只是去庆贺皇后的千秋节,没什么私下和皇后相处的机会,
彼此见面拘着君臣之礼,皇后要应付她们也是费劲。
也只有见到沈秋辞,皇后才愿多说上两句话,
“昨儿本宫还跟皇上念叨着,说你怕麻烦,母亲又病着,说不准这亲蚕礼只得告假了。”
皇后瞧着沈秋辞眼皮略有些红肿,关切道:
“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沈秋辞轻咳了两声,笑着摇头,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女略感风寒,身子并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你母亲呢?可也一起来了?”
沈秋辞道:“亲蚕礼是关乎百姓农桑的大事,母亲念着,说什么都要一起来。只是她身子不宜受风,这会儿在宫车里坐着,只怕等下到了地方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端然笑道:“无妨,都是自己人,不必太拘着规矩。”
她主动牵起沈秋辞的手,显得与她格外亲昵,
“户部接手了沈家的生意,许是对你先前管理的账目颇为赞誉。这几日总隔三差五往皇上书房里去,想来多半都是在夸赞你父亲虎父无犬子。”
沈秋辞脸上的笑意略略僵住。
皇帝私心里在盘算什么,皇后不可能不知道。
她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像是在和沈秋辞闲话家常,倒更像是想要旁敲侧击提醒沈秋辞什么。
毕竟沈秋辞从未管理过店铺的账目,
这一点她从前入宫时,是与皇后说过的。
此刻,沈秋辞能明显察觉出来,皇后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的动容。
所以......
是连皇后也看不下去皇帝的所作所为,刻意用这种方法给沈秋辞透露消息?
皇后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有她自个儿清楚,
沈秋辞只当这算是她善意的提醒,于心中默默记下这份恩便是了。
第357章
风波前夕
当日成行的吉时定在了午时,
时辰一到,大部队便浩浩荡荡成行。
拉宫车的马匹都是训练纯熟的御马,
负责驾驶宫车的马夫,也都是宁柏川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侍卫。
他们不单有丰富的驭马经验,能让行队又快又稳,
更是各个都有功夫在身,能以一敌十的高手。
一路又行六十里地,宫车行驶的速度逐渐放缓,直至彻底停下。
车厢外,有宫人低声道:
“沈夫人、沈姑娘,前头就是翠蒙山道了,上了山道约莫要走快一个时辰的山路,中途不设驿站。
此处是上山道前最后一个驿站,夫人与姑娘若要行方便之事,还请在此处下车。”
沈秋辞平静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将轿帘微微掀开一条缝,
此刻驿站十分热闹,各家夫人大多都下了马车,要么活动着筋骨,要么赶着去如厕,
没有人会注意到沈秋辞在做什么。
这是她唯一逃走的机会。
沈秋辞仔细整理好沈夫人的衣衫,
她看着沈夫人安宁慈祥的面庞,仿若只是寻常熟睡了一般,
她告诉自己是不该再哭了,
但只这一眼,却又瞬间红了眼眶。
她紧紧攥着沈夫人冰凉发硬的手,低声道:
“阿娘,若有来生,你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我们换了身份,也让我能好好护着你一次,好不好?”
沈秋辞不会再得到沈夫人的回应,
她也必须要在这一刻与沈夫人彻底分离。
等大部队再次启程时,沈秋辞早已趁乱逃离人群,没了踪影。
启程前,依例封玉河要去查看每个宫车的情况,以免将哪家夫人落在了半道上。
而他掀开沈秋辞所乘宫车的轿帘时,目之所及唯余下两具尸身。
封玉河面色如常,装得有模有样和车厢里的‘人’攀谈起来,
“沈夫人瞧着气色好多了。等亲蚕礼毕,回了上京奴才哪日告假,也想着去府上亲自给您请了安。奴才这儿新得了些上好的瓜片,是您喜欢的口味,到时一并取来送给您。”
“......”
他全程自言自语,末了又装作听见了什么似的,加大了音量道:
“那老奴先去请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您稍等。”
封玉河一路小跑着追上了皇后的凤轿,回禀道:
“启禀皇后娘娘,后路山道颠簸,沈老夫人年事已高加之大病初愈,沈姑娘担心等下上了山道沈老夫人会吃不消。故而想请娘娘的意思,将她们母女二人的宫车安排在行队的最后面。如此可行进时稍缓些,沈老夫人坐得也能舒坦些。”
皇后道:“你去安排着,务必要让沈夫人这一趟不遭罪。”
又十分关心地问:“方才你见着沈夫人了?瞧着面色可好?可能坚持住?”
封玉河道:“沈老夫人面色尚佳,与奴才有说有笑的,想来没什么大碍。”
封玉河和皇后的这番对话,也是在告诉在场所有人,沈夫人此刻确实坐在轿中。
故而今日即便所有人都没有见到沈夫人露脸,但有封玉河和宁夫人作证,等下闹出意外来,谁也不会怀疑沈秋辞和沈夫人都不在轿子上。
第358章
宫车坠崖
无论是碍于皇帝的交代,还是与沈秋虞的私交,
皇后对沈家的事儿到底还是上心的。
听封玉河回了此事,她立马许了,又叮嘱封玉河说:
“你随行多多照顾着,若是沈夫人有什么不适,及时来与本宫回话。”
得了皇后的许可,封玉河很快便安排沈家的宫车走在了行队的最后方。
此行山路虽是崎岖,但因驭马的侍卫经验丰富,故而坐在宫车内的主子们并没有过多的不适。
这一路上的安防由宁柏川负责,所以宁夫人虽也是受邀参加亲蚕礼的贵客,但她也没有闲着。
她嫌坐在宫车里闷得慌,于是纵马跟着行队,
这会儿正护在皇后銮驾旁,与皇后闲话家常。
宁柏川事事都不瞒着宁夫人,所以她对今日的计划也了然于胸。
这会儿与皇后说话的时候,她时不时总要提及沈秋辞两句,
“方才在驿站停靠时,我去和沈姑娘与沈夫人打了招呼,见沈夫人拿着针线,在宫车内正缝绣着什么。我好奇瞧了一眼,那上头纹着的是凤纹,且用金线点缀,栩栩如生。
沈夫人见我瞧见了,立刻将东西收起来,故作神秘说不过是随手绣一绣打发时间。可谁不知道下个月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各个世家的夫人都想着要送皇后娘娘什么贺礼,偏挑拣的都是些贵价的稀罕玩意儿,仿佛银子不花出去,准备的贺礼便拿不出手了。
也就是沈夫人有心。这亲手织造的东西,远要比花银子买来的东西珍贵得多。”
皇后端然笑道:“是了。这世上原没有什么比用心思准备的东西更让人觉得宝贵。且皇上不喜奢靡,去岁本宫做寿时,各家夫人送来的宝应接不暇,有许多都放在库里不曾穿戴过。放久了蒙上一层灰,倒也可惜。”
宁夫人道:“方才我问沈姑娘给皇后娘娘准备了什么贺礼,她也是与我卖关子不肯透露。想来也是在给皇后娘娘准备惊喜。”
前头主子们闲话着,宁柏川和封玉河便在行队后列巡视。
原本一切如常,可就在路过最险峻的一段山路时,忽而有山石莫名滑落,正巧砸在了行在队列最后方,拉着沈家宫车的马屁身上。
马屁被砸后受了惊,发疯似地乱窜。
无论驭马的侍卫如何勒紧缰绳,也无法让它平静分毫。
马屁的嘶吼声,侍卫的惊呼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前头的宫车行驶速度放缓,有妇人将轿帘掀开想看个究竟,
却见,
失控的马匹竟拖拽着宫车,发了疯似的一路朝着悬崖上奔去!
不等人反应过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连人带车摔下了悬崖,
“啊!!!!!”
场面一时失控,尖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走在最前方的皇后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身后忽而传出阵阵尖叫惊呼,她眉头微蹙,命人暂停行进,掀开轿帘向后望了一眼。
见身后的行队已然乱成了一窝蜂,
封玉河从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他被吓得面无血色,一见着皇后就‘噗通’一声跪下,打着哆嗦道:
“出事了皇后娘娘!有山石滑落,惊着了拉沈家宫车的马......那马受惊不受控制,竟......竟拉着宫车坠下了悬崖!”
第359章
皇帝起疑
“你说什么!?”
皇后震惊不已,得人搀扶快速下了马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查看情况。
“皇后娘娘您慢些!”
封玉河一路跟在皇后身后护着,生怕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一路到了悬崖边儿,许多高门贵妇都已经下了宫车,在事发地三五成群围作一团,
宁柏川则僵在一旁,脸色亦是难看至极。
见皇后来了,围观的夫人七嘴八舌念叨起来,
“皇后娘娘!我方才是亲眼见着马车失控摔落下悬崖的!可怕极了......”
“是是,我也看见了!吓死人了!我瞧着掉下去的时候,沈姑娘和沈夫人被甩出了马车,她二人叫声凄惨,听得我心里发慌。”
“这么高的悬崖,人摔下去了怎么可能还有救?”
事发突然,这些妇人在宫车上又能看见什么?
最多只能从车窗瞥见马车跌落悬崖,哪里能看见人有没有被甩出来?
之所以会这样说,纯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张口就传出了添油加醋的谣言来。
皇后踉跄着靠近悬崖,朝底下望了一眼。
只一眼,就吓得她双腿发软,眼前发昏。
从这万丈深渊跌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得摔成了肉泥......
一向端然自持的皇后,此刻也是少见的在众人面前动了怒。
她太阳穴突突跳着,紧绷的脸色难看至极,
“好端端的为何会如此?”
皇后看向宁柏川,质问道:
“宁将军!你究竟是怎么当差的?何以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宁柏川谢罪道:“皇后娘娘恕罪。这山道早先微臣已经派人清理过,近来上京少雨,山道也没有滑坡的迹象。落实滚落是不能避免之事,按说御马训练纯熟不会受惊至此,可今日......微臣难辞其咎,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说罢双手抱拳跪在皇后面前,头都不敢抬起。
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快些想办法救人才是紧要事。
皇后怒道:“你现在不该在本宫面前请罪,而该想办法如何补救!你还愣着?快些派人下去搜救沈家母女!本宫警告你,若是沈家母女此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你!”
“微臣遵旨!”
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今儿这亲蚕礼也是办不成了。
探子赶回宫中,第一时间将此事汇报给皇帝。
皇帝听后勃然大怒,命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沈家母女从悬崖下救上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宁柏川率领上千兵卫,一路走小道迂回下到了悬崖底,经过三天三夜的巡查,终于发现了沈家母女的‘尸体’。
皇帝听闻沈家母女死讯后,果然没有轻易放弃追究此事,
他呵斥宁柏川道:“沈家对朕有恩,这些年来朕一直费心照顾沈家母女,而今她们就这般死了,要朕日后如何有脸面面对沈将军?你去将她二人尸首带来,朕要亲眼见过才能确定她们死活!”
“这......”宁柏川为难道:“启禀皇上,沈家母女从悬崖跌落,尸体多处挫伤,加之微臣又是三日后才寻见的人,找到人时,尸身已经被野兽严重啃食过,模样骇人,皇上还是......”
“既模样骇人,你又如何能分辨找到的尸身就是沈家母女?”皇帝怒道:“少说废话!速速将尸首带来!”
第360章
暂且作罢
宁柏川初听若星说,沈老夫人自裁,只为亲自入宫车,等发生意外后找到她的尸首,让皇帝对这件事少些怀疑。
他那时只为沈老夫人惋惜,又觉得她杞人忧天,白白搭上了自个儿性命。
皇帝重用钦天监,又常在宫中行祭奠法事,足见迷信。
坠崖意外发生后,等尸体被找到时早已腐烂发臭,只能靠衣着辨别身份,
皇帝总不可能让人把尸首挪回皇宫,亲眼看过才会相信此事真伪吧?
毕竟把死人抬回宫中,可是极晦气的一件事。
可令宁柏川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皇帝竟宁愿沾上晦气,也要亲自查验沈家母女的尸身。
他也是这才明白沈老夫人的筹谋并非是杞人忧天,而是真正算准了皇帝的想法。
这日,当宁柏川将两具尸身拉到御前时,
即便是搁着棺木,尸体所散发出的尸臭也是遮盖不住。
皇帝在脸上蒙了一块白纱,强忍着不适,也要命人将棺椁掀开亲自查看。
这两具尸身有多处外伤,严重的地方骨头顶穿了皮肤,森白露在外面,死状凄惨吓人。
又因是在三日后才被人找见,这期间山间野兽早已将尸身啃食过一遍,
那具穿着沈秋辞衣裳的尸首已经面目全非,完全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相较于她,沈夫人的尸身倒是保存的还算完整。
尤其是面部,虽然已经有些腐烂发胀,但还是能一眼认出她的身份来。
皇帝看过后,即便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再加上事发当日,许多人都声称见到过沈秋辞与沈夫人,和她们打过招呼,
更有人说是亲眼看着沈家母女跌落悬崖时被从宫车里甩了出来,
种种证据摆在面前,皇帝也不得不信。
他倒不在乎沈家母女的死活,反正在他的算计里,原本也没打算让沈家母女活着度过今年的秋天。
但这二人死于这场意外,倒是打乱了皇帝的满盘算计。
他此刻心焦得很,可对外的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只得嘱咐宁柏川道:“沈家满门忠烈,没想到竟都落得了这般下场,着实令人心痛。传朕旨意,将沈姑娘与沈夫人厚葬,并扩建了沈家祖坟,身后事皆由国公的丧仪置办。”
这日晚些时候,户部尚书来请旨皇帝。
他带着一早捏造好的沈家贪赃枉法的罪证,问皇帝这些罪证还要不要昭告天下。
皇帝闻言怒不可遏,随手将手边的砚台丢在地上,
“沈秋虞当日承诺过,她死后会将沈家所有的银子都捐出去。而今她一语成谶,百姓们都翘首以盼等着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她生前将沈家的产业盈亏公之于众,兜子开大了现在想隐瞒都瞒不住。你这个时候将这些罪证拿出来,你觉得有多少百姓会信?他们只会觉得是朕故意刁难,不愿让沈家的外财流入民间。”
皇帝越说越是头疼。
这眼见到嘴边儿的鸭子,就这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他能不气吗?
可即便再气,为了稳定民心,他也只得摆摆手道:
“罢了。尽快将沈家产业的营收核算出来,打发了他们去,别叫他们日日惦记着,时日久了反而闹出乱子来。”
第361章
百姓和乐
沈家的产业遍布全国,要将它们全部变现得需要些时间。
沈秋辞之前已经叮嘱过各家掌柜,一旦她与老夫人离世,那么无论这些铺头生意有多好,都要第一时间变卖出去,不可拖延。
沈家的铺子几乎全都开在黄金地段,且沈家本身就是个活招牌,无论谁接手了这些生意,只要不换掉老伙计,不擅自更改了从前的经营理念,那就等同于是买回家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有价有市,不愁没人接手。
而对于如何用这些钱去接济穷苦百姓,沈秋辞从前也有交代。
沈家的钱只用来接济启朝最底层的贫困百姓,为确保不会出现鱼目混珠的情况,所有受捐之人的背景都需经过仔细调查,确认无误后方可根据家境贫穷情况来捐助。
若是有人伪装贫穷,实则是想狠狠敲一笔不义之财,即便手段精明瞒得过第一波调查,却也瞒不过沈秋辞留下的后手。
至于这后手,自然就是天玑办了。
天玑办会将所有捐助过的人信息记录在册,每日都会有不同的人随即挑选册录上的百姓二次调查,
一旦发现作假,她们不单会将沈家捐出去的银子悉数拿回,更会顺手牵羊拿走那人原本的家产,
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再用这些银子去救助真正需要帮助的百姓。
之后一年的时间里,沈家的捐款几乎覆盖了全国。
而皇帝自知想要将沈家的产业全部侵占已没了可能,与其见白花花的银子全都入了百姓口袋里,叫人记了沈家的恩,倒不如他亲自下场,让户部帮忙接手捐款事宜,且所有账目公开透明,
如此一来,百姓再赞誉沈家时,总免不了要提一句沈家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大好事,全然仰仗皇帝多年对沈家的照顾与栽培。
也是让皇帝在百姓间的口碑更胜从前。
最先得了捐助的百姓,改善生活之际更有些拿着本钱去做了小本买卖,
个把月过去后,生意经营的不错,生活也是彻底好起来了。
就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说要大伙儿各自拿点银子出来,凑一凑,给沈大将军修一座功德庙。
这些穷苦百姓都是从前都是在泥土里挣扎求存的,他们比谁都看重每一文钱,
就算日子富足了,平日里生活也是省吃俭用,不敢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