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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阵颇显慌乱的动静后,门被猛然拉开。元舒只着亵裤,外衫胡乱披在身上,正目光发怔地看着我。

    他看着同过去变化不大,脸仍是那张脸,仅身型稍微结实了些。

    我冲他笑了下,“恭喜了,尚书郎。”

    “我以为你已忘了你我之约……”元舒喃喃说了句,眼眶登时泛起了红。

    我以为他便会同之前一般抱住我哭,可他却只是深提了口气,一把将外衫裹好,垂眸道:“文若,可否稍等我片刻。”

    我想他大概是要更衣,便颔首道:“当然,我在门外候着便是。”

    元舒却摇头,一把抓住我手,“不,你同我一道。”

    他并未带我进这间屋子,而是引我去了另一屋内。请我落座后,他眼眸深黢地凝视着我,交代道:“我去更衣,一会便好。”话毕却不走,又问我,“文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过会可否陪我小酌两盏?”

    我答应后他方才转身进屋,很快便穿戴齐整地重新出现,又道:“我去取酒。今夜无月,你我便在屋中叙旧罢。文若以为如何?”

    我再次答应,他便出了门。似乎只是吩咐了人去温酒,很快便重新进了屋。

    待他在桌边落座后,我道:“今日我见了你家小郎君,他可是你那时发妻之子?”

    元舒点了下头,似乎不欲聊他,转而问我,“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我简单作答后,又问了回去,“尚书夫人可是你发妻?”

    元舒别开了眼,低声道:“文若,朝野并非学堂,不是靠文采、才华和一腔热血便可大施拳脚之地。我这般出身,官拜三品更是痴人说梦。”他转回来看我,轻缓地笑了下,“你莫要多问了。文若这般干净,我怕脏了你耳。”

    我已大概有了猜测,便不再开口,只是道:“你还需对小郎君多上心些,他不知怎的,似是心不在学堂。”

    元舒淡淡道:“不必管他,他并非嫡出。”

    我愣愣看他,心中生出了几分不适。

    这是他的家务事,我不好再开口,便掩饰地呷了口茶。

    他变得比以往健谈许多,同我聊起京城的逸闻趣事、大臣之间的糗闻段子,将我逗笑好几回,很快便忘却了先前之感。

    待酒温好呈上后,他命仆从退下,起身为我斟酒。我端着酒盏接着,打趣他道:“劳烦了,元尚书。”

    他抿唇笑了下,为自己同样斟上一盏酒,同我碰过后,轻声道:“文若,请。”

    酒盏中酒液澄清,泛着琥珀色光泽,品相绝佳。我嗅了下,酒香扑鼻。当即一口饮尽,酒液从喉间滑落,甚是舒爽。

    元舒见我饮下方才喝了一口。我吃了两口下酒菜,见他一直盯着我看,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刚问出此话,玉箸便掉落在了桌上。我惊异地看向自己的手,试着攥拳,却发现攥不紧,好像力气忽然间从身上流失而去。

    我茫然看向元舒,想问他这酒是怎么回事,却见他站了起来,从雕花木桌对面来到我身旁,手指暧昧地缓缓抚过我脸侧,接着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朝里屋走去。

    我震惊地想要挣扎,却动作软绵,挣之不开。当即便要用法力,这时方才发现,法力已如同曾经中夜叉套那般失了控制。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元舒,“你对我做了什么?!”

    元舒不答我话,将我放在了床上,俯身便要亲我。我连忙偏头要躲,被他钳住了下颌,逼着我转了回去。滚烫的唇贴了上来,牙关被卡开,湿滑的舌头探入了我口中。

    我心下骇然,却无从反抗。

    在他离开我嘴唇时,我喘息着质问道:“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可曾对你有过半分亏待?”

    元舒把着我脸,深望着我,“文若,你从未对我有过亏待,反而始终对我颇为照顾。”他移去了我耳际,亲吻着我耳骨,轻声细语地喃喃道,“你对我太好,令我生出了妄念。从前是我无用,没法子留下你,而如今我有了门路,仅此而已。你是天上仙,是我跳起来也够不到之人。我只能如此,你莫要怪我。”

    我心已一沉到底,这时才意识到,此人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依赖于我、轻声自称“小生”的书生,而是以短短八年时间,从一小小探花郎连升数阶、已官拜三品入政事堂的元尚书。

    他含允着我耳垂,含糊道:“此后你无需做事,想如何便如何,我什么都依你。我会待你好,只疼宠你一人。”

    我心下怒意磅礴,语气便格外冷漠,“我若不愿如此呢?”

    他转回来浅啄了下我的唇,淡淡道:“那便不愿罢。”

    话音落下,他从我身上起来,面色无澜地开始解我腰带。

    我想要踹他,却连脚都无法抬起,衣衫很快被纷纷解开。腿被分开时,我屈辱地别过了眼,眼睫逐渐湿润——

    是我之错,当断不断,如今不过咎由自取。

    可是......

    为何好心会落得这般下场?

    世事竟会如此不平......

    我心中难受非常,不全然是愤怒,还有难以言喻的痛心和委屈。咬紧了牙关,正欲忍耐即将到来的疼痛时,大门骤然间四分五裂,声势浩大地炸裂开来,在空中粉碎成了冰晶。

    一人步入屋内,一袭白衣侵寒,好似凝了一层霜雪。

    他表情缺失地对着我们,便要一道剑气挥来,我忙喝止道:“住手云奚!他乃是朝廷命官,带我走便是!”

    01:35:07

    096

    得鱼忘筌

    云奚单手持剑,似要斩击般半举着。静默不语地同我对视,好几息后方才放下剑。几乎一瞬间便出现在床边,以剑面将冷然直视他的元舒拍飞了。其重重砸在墙上,掉地后便没了动静,似是晕了过去。

    他脸上不见喜怒,凭空抽出衣衫将我裹住抱起,垂首看了我片刻,忽而蹙眉道:“雪儿可是又中了夜叉之毒?”

    我连点头的力气都要散尽了,只眨了下眼,“是,他下了毒,想将我留下作他的禁娈。我只是来除长右,顺便来见他一面。你——”莫要误会。

    我猛然收住了话头,不知自己为何要同他解释,我同他已是干干净净,没有其他关系了。

    怕他发觉我态度的奇怪,我转而道:“在寻杜若一事上可有进展了?”

    云奚抱着我朝外走,“有。”

    我等他说后文,可他说了一字便住了口,走出门外带着我御剑而起。

    他飞得很快,我以为他要带我去什么特别之处,可最后他仅是将我送回了云岛。为我解毒后,他同我说明之后许会昏迷些时日,又告知我软筋散会自行消解,不必担心。

    他像是交代完便要走。

    可我们已八年未见,难道他就没有其他话要同我说,就不想同我多待一会?

    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我心情已是复杂难辨。

    待他说完后,我低低应声,“好,多谢。”

    云奚也许马上便会起身,一句为了多留他一会的问话脱口而出,“你今夜为何会去京城?你可是去寻我的?”

    云奚垂着眼皮将丝衾边角为我压好,“想见你一面。卜卦得知你在京城,便寻了过去。”

    我又问道:“你想见我可是为了杜若之事?究竟有什么进展?”

    云奚许久未曾开口,缓缓抬眼,视线落在了我脸上,那目光有如绒羽,细致、轻柔地一寸寸描绘着我的脸。

    他似乎不太对劲。

    虽表情正常,也无任何其他动作,但夜色中却浮动着内敛而深沉的哀凉。

    我是在这一刻开始紧张的,蹙眉急道:“你为何不语,这般看我做甚?是何进展?你不会要拿命去换罢?那大可不必,我担不起你如此。再慢慢寻,想其他办法便是。”

    他不言不语。

    我便追问道:“你听到没有?”

    云奚闻言微微笑了下,回我的声音有些低柔,带着一股亲昵感,“雪儿想到何处去了。雪儿尚在世间,云奚怎舍得死。”

    我不是很确信地望着他,寒声道:“你别骗我。”

    云奚定然看我片刻,保证道:“云奚无事,不会以命换杜若转世下落。此话字句属实,不敢欺骗雪儿。”

    我稍微放松下来,便听见他问我,“寻到杜若后,雪儿当如何?”

    “引他入道,像过去一般同他一道修炼,以求早日求仙问道。”我如此作答。

    云奚闻言神情温柔,却并未应声。静坐片晌后,起身道:“雪儿很快便会得偿所愿。”

    我见他起身,隐然有些心急。可正事已说尽,再多便是不该说之言。杜若为我而死,尸骨未寒。如今其转世尚未寻到,我怎可肖想情爱。

    最终我未发一言,目送着他一步步走至门边。

    他在门前站定垂首,并未回首看我,也不发一语。

    我不知他在踌躇什么,不知他是否如我一般不舍分别。我心中蠢蠢欲动,想要出声挽留,还未来及开口,他便已放下踟蹰,推门离去。

    心头一阵失落——

    罢了。只要心意依旧,便可来日方长。

    -

    云奚道很快,实际却漫长。

    这些年间,世间不见任何他的消息,岚云宗也有了新首席。

    我时常想起那一夜,试图在他的言行中寻到蛛丝马迹,可始终不得其踪。后来实在辗转难熬,甚至叫人给云裳蓉递了书信。递出时尴尬了一整日,我虽同她鲜有交流,却颇有几分情敌意思。结果担心有些多余,她回得落落大方,表示她亦不知,花了大量篇幅安慰我说云奚答应之事从来都会做到,叫我不必担心。

    整整两纪后,某日夜里,我感知到了有气息入了屋中。

    当即结束打坐,睁眼看去,竟见到了我已等候了太久之人——

    苍苍夜色中,眼前之人身长玉立,一身如雪仙衣擒着朦胧月光,失真得似一场幻梦。

    我眨了下眼,当即下床站起,不敢置信地喃喃,“云奚,是你吗?”

    他神色缱绻地看着我,唇角弯起,轻轻颔首。

    我心跳骤然加快,周身血液狂涌入脑,未加思考便一股冲动扑过去抱他。还以为他会接住我,不料他却侧身躲开了。

    我怔怔回首看他,心知自己失态,尴尬站好了,找补道:“太久未曾见你,有些恍然……我并无他意。”

    云奚静默看我片刻,朝我伸出了一只手,轻声道:“雪儿莫要误会于我。我并不在此处,你且来摸。”

    我难以理解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那只笼着微光的手上,缓缓探手去握,却透其而过,握了个空。

    我心头惊骇,悚然后退了一步,便听云奚道:“雪儿无需害怕,并非是鬼。此乃我在世间之投影,仅是借其向雪儿传达杜若转世之下落。”

    “世间”是何意?他已不在这世间了吗?

    我怔忡看他,这时方觉出几分不同——

    他仙衣款式我从未见过,暗纹卷边精致繁复,除却清泠仙气,更多了几分庄肃。看我目光虽柔和,却不见许久未见之激动。他如今形貌缥缈、情绪淡然,令我脑中浮现出了一种意想之外的可能——

    “你并非鬼……难道是,仙?”

    云奚静静看我,“抱歉,让雪儿久等了。飞升途中,大量前世记忆涌来,令我陷入昏睡,今日坎坎醒转。我已求得杜若下落,这便告与你知……”

    我认真将他所说记住了,却一个字也无法处理。全部思绪都集中在了前几句话,整理出了几个信息——

    一是飞升会令人恢复前世记忆。

    二是如今我眼前之人已并非我所识所知、爱我到不敢生亦不敢死的云奚。他找回了这许多前世记忆,层重相叠,情爱一事不知已经历了几回。不论曾经如何,此刻我在他眼中仅是一世执念,一爱而不得之人。一场无头无尾的感情,又有何重要?

    此刻心中之酸楚怅然,几乎将人压垮,无从道之。

    我借由垂首见礼,快速眨了几下眼,克制道:“多谢,我记住了,明日便去寻他。”

    “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你?”我状似轻松地问他。没有抬首,不敢看他,怕情绪失控。

    他道:“我于你而言乃是云奚,云奚便好。”

    我吞咽了好几下,方才能平静抬首,笑着揶揄道:“你可真见外。我万一有朝一日同你一般飞升去了仙界,同人说起我有相识之人,人家问我名号,我却说之不出,岂不是丢了颜面。”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回答道:“我乃四府朝元之一,名唤长宁。”

    “长宁……”我重复道,“他们如何唤你?长宁仙君?”

    他声音低了些,“……长宁真君。”

    我拱手作揖,弯腰行礼,“多谢长宁真君现身此处,告知我杜若下落。祝愿真君仙道坦途,扶禒直上。”

    视野中出现了冷月似梦的仙袍下摆,我咬紧了牙关,缓缓抬首,这才发现他手正落在我手臂旁,似乎想要握住我手臂拉我起身。

    他眉心蹙起,深凝着我,沉沉道:“雪儿此乃何意?”

    “不知真君何出此问,”我笑道,“感谢你、祝福你,有何不对?”

    他好似生气了,神色愈发冷下,“雪儿会不知何处不对?雪儿心思在鱼,如今得鱼,可是打算忘筌般忘下云奚?”

    我深提了口气,试图克制,可“得鱼忘筌”的指责在我心中左摇右倒,撞得我心头一片酸痛,百般滋味终是爆发而出——

    眼泪簌簌落下,我怒目而视,“如今世间哪还有云奚?!究竟是我忘下云奚,还是云奚弃我而去?!”我啜泣道,“你是仙,我是人。仙人两隔,你无法下凡,我无法上天。日后即便飞升,也已是经年,如何同你再续前缘……”我声音愈发底下,哽咽不止,“更遑论如今你有了这样许多世的记忆,云奚不过是其中一小份,你哪里还是他……”

    微光幻影来到我眼前,轻轻覆在我眼下,似乎想要替我拭泪。我抽噎着抬眼看去,那剪水双眸中凝着一道愁绪,正安静地看着我。

    清晰地看见那道因我而起的愁绪,我心下愈发难过——

    我不该迁怒于他,他飞升也是为了令我如愿。如今这样并非他错,他甫一醒转便为我去寻杜若下落,这般念着此事,已很令人动容了。

    我费力将情绪一点点收拢,作势要拉开他手,他便将手收了回去。

    我抬袖拭泪,冲他弯唇道:“刚才不过是发泄,我对你只有感谢,不会得鱼忘筌。今后我会在屋中日日为你上香供奉,望你能在仙界一切安好。”

    01:35:10

    097

    思凡慕仙

    他闭了闭眼,良久才复又睁眼,看着我道:“雪儿只需如先前所言,同杜若好生修炼,早日求仙问道。我会在仙界静候雪儿飞升。一世不成便两世,两世不成便三世……”他凝视我眼,目光深重,犹如实质。这般看我,虽并无动作,却好似捧起了我灵魂。他声音平静,一字一句,“无论几世,云奚皆等得。”

    这一刻仿佛是云奚在对我许诺,短短几句,如洪水般将我先前在心中筑起的堤坝一举冲散。

    我崩溃地扑过去抱他,却只抱到了一团空。来回几次后,我站住不动了,在微光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似乎也在试图抱我,却同我一般,如何也做不到。最终只是同我贴着站在一处,哑声在我耳边一遍遍轻唤,“心肝、宝贝……”他柔声哄我,声音已同最初的淡然自持不同,满是压抑不住的深情,“……莫要哭了,我该如何做才好。”

    他静默片刻,轻声低语,“雪儿,你可知我头回唤你‘心肝’时内心是如何想?”他不等我回话又道,“那时我便想——我是这般恋慕眼前之人,恨不得为其掏心挖肝,双手奉上,只为换得其一道目光。”他以气音低喃,“这份心意从未改变。从前是,如今仍是。”

    “……云奚。”我哽咽地唤出了这一名字。

    此刻终于确认,眼前之人并非长宁真君,而是云奚。仍是云奚。

    他轻轻挨近了,哄我似的呢喃,“阖眼,心肝。”

    我听话闭眼,在心中数过十个数,方才睁眼。眼前之人仍未退开,单薄的眼皮阖下,明明无法真的碰触,却仍是吻得动情而缠绵。

    我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除夕之夜,我同他也是这般痴傻,隔着两层面具,吻得忘我。

    我笑了下,眼泪入口,苦涩仍是苦涩,细品却藏着一丝甘甜。眼皮重新合拢,这回我也同他一般,全然投入在了这个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亲吻中……

    我们依依不舍地吻了很久,怎么也不愿分离哪怕半寸。

    天即将亮起,他亲我的鼻尖和前额,轻轻唤了声,“雪儿。”

    他许是该走了,却无法开口表明。

    我舍不得他为难,纵然心中万般想叫他留下,却也只能含泪望着他,小心问他,“你可会再来看我?”

    云奚同样眼中噙泪,柔声应允,“会,宝贝。但凡你需要,云奚便会现身。”

    我得此许诺,终于能忍住自己,目送着他在眼前消失。

    -

    东方既白,我整理好心情,便动身去寻杜若。他此世名唤元朗,出身京城,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命中富贵,当入朝野。先前我心思不在此事上,而今回溯记忆,方觉此事奇怪。压下心头猜测,顺着云奚告知我的坊街寻去,竟真来到了预感之处——那间尚书第。

    我心情复杂地隐匿身形,入内寻人,却发觉院落已破败成空,成了乞人居所。

    我问一乞人,“元尚书同其家眷何在?”

    那乞人置若罔闻,直到我给他一枚宝玉,方才热情道:“早已不是元尚书嘞……”

    从乞人话中,我得知了元朗去向——

    十一年前,二皇子谋逆,圣人肃清逆党数月。元舒因牵连其中,全族已被流放岭南,如今生死不知。

    我心头焦急,便要去岭南。

    正欲动身,旁边走来另一乞人,向我伸手道:“元家有一人逃脱此劫,你给我一块那样宝玉,我告诉你去何处寻他。”

    得到宝玉后,那乞人道:“彼时我年纪尚幼,有一回冬日前来讨食,正被死狗奴驱赶,得元家大郎制止,赏了我两块胡饼。后来我再来,他便再次赏我。一来二去,我便同他结交为友。”

    先前那乞人“呸”了声,骂道:“狗屎!”

    这乞人并未搭理,继续道:“几年后一冬日,我又去同他相会谈天,他给了我一些银钱,叫我拿着这钱从商做贩。我很是不快,以为他嫌弃我乞索身份。他却道并非如此,只是他要离去,无法再同我会面,想叫我日后好过些。我问他为何要离去,他道娘子已故,世间已无留恋,他当去追寻梦乡。之后便听说元家大郎身故。只有我知,他并未身故,而是去了——”乞人向上指,神秘道,“天上。”

    我了然元朗去向,掏出了一颗夜明珠递给他,真诚道:“多谢。”

    此举引发了前一乞人的不满,将其狠推了把,冲到我面前道:“我以为公子要听实情,便据实相告,却不知公子喜好神鬼故事。公子若想听,我可讲述一天一夜不休。”

    我摇头道:“不必,我已得我所需。”

    话毕我便用障眼法隐匿了身形,两个乞人皆呆立而视。待御剑飞起时,前一乞人已扑去抢夺另一乞人手中之物,两人扭打在了一处。

    我叹息着飞高了,之后便再看之不见。

    -

    那乞人之意,以我理解,便是元朗来了云界。

    元朗若在云界,便好寻许多。云界并无驳杂丛立的小宗门,仅有岚云宗同珀元阁。在珀元阁问过一圈未曾寻到,我便知他是在岚云宗。

    思前想后一番,我给云裳蓉去了封信,道元朗于我有重要意义,可否叫他改入我阁。没想到云裳蓉过于爽快,次日一早便有师弟敲我门,道岚云宗给我送了一人来。

    在师弟诡异的目光中,我生硬道:“将他带进来罢。”

    一会后一青年被人引入我屋,面容陌生,表情不忿——

    我恍惚细看于他,除却那熟悉的杜若花香,看不出半分杜若的影子。

    元朗看向我,似乎怔了下,眨了下眼道:“是你......”

    我有些尴尬,没想到许多年后他还可将我一眼认出。前情往事叠加,他大概会心生不满。

    结果不出我所料,他很是不虞。冷冷看了我片刻,嗤笑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之前嫌麻烦不答应我之请求。时过境迁,改了主意,竟然便可任性如土匪,将人强掳来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心中师父仅有圭元真人一人,你说再多都无用。我不怕刑罚,想要如何便来罢。”

    我哑然失语,怎么也想不到同杜若转世相处会是这般景象。

    我将束在他手腕的捆仙索念咒解开,在他冷硬的目光下执过他手腕,取出药膏将其上擦伤一一上过药。

    我想将他牵去桌边,可刚握住他手,便被他甩开了。

    我叹息道:“我并无他意,只想请你坐下。你若不愿留在珀元阁,一会我便送你回去。”

    他冷哼一声,并未再出言讽刺,同我一道去了桌边落座。

    我给他倒了杯茶,解释道:“此乃珀元阁所栽培之灵芝药茶,于练气有益,你试试。”

    他一动不动,不去碰那杯茶,冷淡道:“何时送我回去?”

    他态度好差。

    我心头发酸,凝视着眼前这张脸,在眉眼间反复逡巡,却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熟悉——他真的是杜若吗?会不会搞错了?

    “怎么,又打算出尔反尔?”他冷笑道,眼中再度浮现讽意。

    我闭了下眼,“不,不是。”我提气道,“你还未完全辟谷罢,你陪我吃顿早饭,我便送你回去。”

    他并未吭声,但看着我的目光好似在嘲讽——“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只当未曾看见,“云岛之内并无庖厨,去新林吃可好?”

    新林在岚云宗地界内,他神色变缓,这回应了声。

    他还未曾学会御剑,又个头比我高了少许,我便叫他上剑站在我身后抱住我,以免掉下。他是上了剑身,却别过脸站着,并不抱我。我只得强行抓过他手,将其扣在腰间,这才感觉踏实。

    御剑过程中,他好几回想收手,我不得不扣住他的手,令其停在原处。几番拉扯后,我同他越贴越紧,后背腰臀几乎紧贴着他,摩擦了几回,他似乎有些硬起。我倒不觉什么,他不过练气期,自控还如普通人一般,被什么蹭都会有反应。可他却好似不快,忽然狠命抽手推了我一把,我一个不稳,差些从剑上掉下。

    我并未生气,只是又抓住他手,重新引他抱住我。许是因先前之事心生愧疚,这回他终于不再乱动,下面那物过了些时间也渐渐软下。

    我松了口气,专心御剑,不多时便抵达新林。

    01:35:12

    098

    此乃天道

    时间尚早,醉仙楼并未开门,我只得另觅他处。走过几条巷后,他停了下来,冷然道:“我们已经路过数间饭铺,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转过身来,讨好问道:“你想吃什么?”

    他好似随手一般,指了一旁的铺面,“馄饨。”

    我愣了下,“好,那坐罢。”

    两碗馄饨很快上桌,我吃一口便瞅他两眼,仍在试图寻找相似之处。他被我看多了便不耐抬眼,冷漠道:“你若是心悦我,便趁早绝了此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莫要在我身上耽误功夫。“

    我尴尬得话都磕巴了,“不、不是。你误会了。”

    不知如何解释,我便只能专心吃馄饨,不再乱看,身体力行地表示我对他无意。

    一顿饭很快吃完,他又催我,“何时送我回宗门?”

    我只得道:“现在,走罢。”

    送他回到岚云宗内,我同他道:“你以后若有事,可来珀元阁寻我。任何事都可,我会不遗余力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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