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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应了声,放开我的手便在我眼前消失不见。

    不一会再次出现时,手中已多了一件貂裘。细细替我穿戴好后,他柔柔牵起我手,问我道:“可要换一处酒肆?”

    “回去罢,”我摇头道,“一会你陪我沐浴罢,你下午好像……”我越说声音越小,“弄在里面了。”

    他微微捏紧了我手,轻出了口气,手复又松下,软声应道:“好。”顿了顿又道,“睡前再洗可好?店家睡下也无妨,我去烧水便是。”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别开眼看向道边的堆雪,欲盖弥彰地清了下嗓子,小声应道:“也行。”

    01:34:04

    074

    “你会救谁?”

    待睡下时已临近四更,我蜷在云奚怀中,同他说起了和南宫留在京城一事。

    说完后我有些忐忑,怕他会介意我同南宫同住一宅,正准备着安抚他的说辞,便听他简单地道了声“好”。

    我回不过神地看他,不知他这般自诩善妒之人怎么对上南宫便可百般容忍。

    “你见过南宫一面,对罢?”他既然不介意,我便准备同他多聊聊南宫。

    云奚含糊地“嗯”了声,勾起我下颌便要吻我。我仰头躲开了,并不想被打岔,“你觉得他如何?他想拜入我师父门下。”

    云奚静了静,“你同文心尊者定夺便好,无须问我。”

    我观察了他片刻,发现他是当真对南宫并无兴趣,便又道:“我觉得你同他有些相像之处,不仅是为人处事,甚至——”我想说流云剑,话到口边咽了回去,还是不要令他徒生怅然了,便话头一转道,“灵根属性也一样,你不觉得同他……颇有些缘分吗?”

    云奚默然看我,“雪儿这席话,是欲何为?”

    他这般一问,我便也觉自己莫名,也不知想要他如何作答才好。

    我撇了嘴,“无事,随便问问,你不感兴趣便算了罢。”

    云奚又沉默一阵,挽过我手,示好地轻轻揉了下,同我道:“流云乃先天灵剑,择主条件颇为苛刻,需天赋佼佼,品行亦当正直。雪儿若不烦他,便无须顾虑,同他深交也无妨。”

    他话说了一半我便怔住了,难怪他对南宫并无意见,原是早就知道流云易主南宫了。

    我瞥了他一眼,“我谁都不烦,就烦你。”

    云奚闻言便垂了眸,片晌后,忍俊不禁道:“原来如此。”

    我等了会却并未等到下文,不由道:“你就没其他话想说?”

    云奚低笑了两声,抬眼看我,柔柔道:“世人皆似烟云过眼,仅雪儿如日月在天,叫我向之往之,朝朝暮暮移不开眼,可该如何是好。”

    我心中甜似蜜,实在忍不住嘴角上扬,不想被他看见,便将脸埋入了他怀中,低声嗔怪道:“你话向来说得好听,我也最多就能信个三分,要不是你……”

    话到口边顿止,酸涩在心中泛开,我缓缓闭了眼,将脸在他身上埋紧了。

    云奚抚摸两下我发顶,体贴地换话题道:“宝贝,身上可还有不适,我给你揉揉可好?”

    他不等我开口便探过手开始为我细细揉腰。

    “左边一点。”我微微探出头指示道。

    他闻言照做,我眯着眼、拖长了“嗯”道:“可以再用点力。”

    他稍稍加重了点气力,但仍是动作轻柔,宛如隔靴搔痒,揉比不揉更是难熬,我坚持了会便不耐地移开了他的手,“好了,可以了,不酸了。”

    云奚静了静,问我道:“我可是做得不好?”

    他察言观色之强,很多时候是好事,但个别时候就稍微让人有些苦恼。

    我心知肚明,这并非是他不好。若是他仍活着,以法力刺激,应该会事半功倍,可如今他没了法力,一些事情便需如同普通人家一般费力。

    我心中伤感,更不愿刺痛他,便柔声道:“没有,很好,是真的不酸了。”

    云奚不知信了没,但并未再追问,垂头亲在了我额前,温声道:“好,睡罢。”

    我松了口气,挨紧了他,嗅着他身上的气味,阖上眼絮叨道:“我以前睡不着、或做噩梦,便会去找小师兄陪我睡,他身上很香,比你还要香许多,嗯……同元舒差不多。也不知他瓶颈突破了没,这样久了,在紫云涧都要占山为王了,那里再好也不比空岛啊。好想直接去找他,可是还得补飞来京城节省下来的时间,待明年开了春才能重新启程,到时快马加鞭过去……一个月差不多了罢。”

    云奚一声不吭地听我说完,又安静了一会,忽而轻声问我,“你同他时常一起睡?”

    我咂摸了下他这问话,谨慎回道:“也不是很时常,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云奚的手落在我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轻飘飘地指出,“在岚云宗时,你同他仍是睡在一处。”

    我嗓子眼莫名发干,清了清嗓子才理直气壮道:”那时还不是你害我睡不好,连做了许久噩梦,不然我也不至于天天缠着小师兄,白白惹他厌烦。”

    云奚又一阵安静,问我道:“你同他睡时,便如那晚同元舒相拥入眠时一般姿态?”

    我含糊道:“我同他从小一起长大,坦诚相见过数回,这些对我同他来说并无特别意义,你也无需往心里去。”我顿了下,补充道,“我同他好似血亲一般。”

    云奚陷入了深沉的沉默,良晌后问了我一个极其幼稚的问题——

    “我同他法力全无、从高空坠落,只可救其一,雪儿会救谁?”

    这问题令人哑然无语,三岁小儿都不会问这种问题,可他问得相当认真,甚至把起我下颌,望进我眼中,细细分辨着我眼中情绪,一言不发,只等我作答。

    我挣了下,他便松了手,待我不动了又执着地勾起我下颌盯着我看,眼中黑漆深迥,令人压力徒增。

    我垂眼逃避道:“你是鬼,已经死了,而他还是活人,我自然是救他了。”

    云奚静静补充,“若我仍活着,同他一齐从高空坠落,身上并无法力,摔落在地必死无疑,而雪儿只可救其一,你会救谁?”

    我深沉地叹息,“云奚,我们加起来已有几千岁,你能不能不要问如此不着边际的问题?”

    云奚默然松开了手,淡淡道:“原来雪儿会选择他。宁可我身死道消,也要救他,他在你心中排在首位?”

    我深深进了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负担,婉转道:“你同他不一样,何必相比。”

    云奚看着很是平静,又换了个问题,问我道:“若是他向你告白,你可会答应?”

    我闭了闭眼,不再挣扎,彻底被他拖入了这个无意义的假设游戏。

    认真思索一番后,我叹息道:“我已同你结亲,便不可能答应了。”此乃是我肺腑之言,他总该满意了罢,“但倘若没有你,他想同我在一起,我便会答应。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我这话说完,云奚便没了声响,过了会轻声问我,“雪儿今晚自己睡可好?”

    我咬了下牙,别过头道:“好,随便你。”

    一个极轻的吻落在我鬓边,再回首时他已消失不见。

    “……”

    夜色寒凉侵霜,他走后衾中便冷了许多,贴在光裸的肌肤上招人发抖。

    我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焦虑更多还是愤怒更多,思量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就是聋子!大傻子!

    第一句是听不懂吗,只能听懂后面的?

    我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几遍先前之言——“我已同你结亲,便不可能答应了”,这不就说明实际情况是不可能答应吗?!

    他怎么这么会钻牛角尖?

    我坐起身看了眼窗户方向,树影落于纸窗上,静静无所动,也不知那鬼物去了何处。

    或许我不该说最后一句,自己心里清楚便好,何须同他说?

    夫妻之间也该有所保留才是。

    涨教训了。

    “……”

    我倒回床上,烦躁地叹息,辗转难眠——

    他竟然真的抛下我走了……究竟去哪了?

    “……”

    被他气死了。

    懒得伺候!

    我重重阖眼,烦……睡觉。

    01:34:07

    075

    情深缘浅

    失眠一整夜,翌日我便头昏眼花。

    我最烦之事,莫过于睡不好觉,真是气煞我也。

    天光已大亮,最后一轮鼓声也已响过,我终归还是不再挣扎,负气起床。动作迟缓地穿戴齐整后便要去找南宫,谁知刚出了门便见他正在廊间候着我。

    我怔了下,迎上去关心道:“你收到我给你留的口信了?”

    南宫目光凝在我脸上,轻轻颔首,“收到了。屋宅之事已准备就绪,我稍微清理过,已能住人,今日你我可去再购置些物件。”

    我舒心道:“我昨日没见着你,还担心你未曾收到口信。若今日找不见你,便得请人卜卦了。还好你现身了。”

    他便“嗯”了声,解释道:“昨日忙于购置宅院一事,便并未来叨扰你。”

    我点头道:“好。”

    我同他吃过早饭便退房去了宅院。院内东西两间厢房,我同他各一间。他让我先选,我便选了西厢。之后又一道布置了一番,待西市开市便前往购置所缺之物,折腾一下午终于置办得七七八八。

    随着夜色降下,坊门关闭。我同他累了一天,急需放松一下,便来到坊内一安静酒楼,点上几盘小食吃酒聊天。

    酒过三巡,我望向了对面的南宫,心中那发酵了一整日夜的怨恨急需一发泻出口,而他已知晓我同云奚之事,属于安全人物——

    “南宫,我有同你说过吗,你和我那枕边人行事很是相像。”我主动给他添了杯酒。

    南宫默然看了眼被填满的酒液,低低道了声谢,又静了片刻方道:“文若,有话但说无妨。”

    我捏了捏杯子,打开了话匣子,“昨夜我同他发生了些口角,具体原因实在幼稚可笑,但生气是真生气,我说了你莫要笑话我。”

    南宫又静了静,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

    “这还要牵扯到另一人,乃是我的小师兄杜若,也是我这回要去紫云涧所寻之人。我昨夜同他说了些话,大概便是我同小师兄情同手足,很想他之类,他便不高兴了,居然问了我一非常幼稚的问题。”我将那问题重复了一遍,问他道,“你说说,是不是钻牛角尖?是不是有病?!”

    南宫没吭声,垂着眼皮默然喝了口酒。我见他没有与我共鸣的意思便稍稍收敛了一些,问他道:“你说他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我小师兄的醋都要吃?”

    南宫轻轻叹息,声音有些低沉,“你不若将此事无缺无漏、原原本本同我说一遍,我才好推断他之心意。”

    我面皮发热,颇有些羞耻,又说了遍“你不可笑话我俩”,见他应下我方才将对话复述了遍,又问他云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宫垂着眼皮似在沉吟,片晌后道:“文若,我不知你是否清楚,师兄弟间即便亲密无间,亦不会在长大后同你和杜若一般交颈而眠,我想他该是无法相信你们之间的关系情同手足。”我就要辩解,他却继续道,“也许你以为你同杜若乃是师兄弟,可你怎知杜若亦如此想?他许是倾心于你而不自知,亦或不敢开口,只因你对他并无此意。你又道可为杜若做任何事,即便做夫妻也无妨,只是如今已先一步同他结为夫妻,因而不能。”他抬起眼皮看向我,“敢问文若,你同他结为夫妻一事杜若可知晓?”

    我怔了下,垂下眼道:“他不知,此事云界之内无人知晓。”

    南宫轻轻“嗯”了声,“他已故去,无法长久伴在你身旁。若杜若日后向你告白,你究竟会如何做亦未可知——”

    “小师兄不会同我告白,我亦不会答应。”

    南宫被我打断了话头,便垂下眼帘不再吭声。

    我出了口气,伸过酒盏同他碰了下,“抱歉,你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南宫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再度开口,“你心中除他外还有更为重要一人,可随时可将他取而代之,他许是难以接受此事罢。”

    我闭了闭眼,将这杯酒一饮而尽,从五脏至六腑皆火辣辣的,那灼痛感使人清醒。

    我看向南宫,“多谢,你确实比我了解他,大概便是如此罢。”

    之后我同南宫不再交谈,将一壶酒饮尽后便回了宅院。

    南宫已去东厢休息,而我站在院内望月发怔,心情颇为复杂——

    我曾无法接受云奚将岚云宗置于我之前,而如今他亦无法接受我将杜若置于他之前。

    这便证明……我同他也许真的不合适。

    我不禁在想,若他仍是岚云宗的云奚,而我仍整日同杜若在一起,从未去过岚云宗,如今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我目光落在中庭青石板面上,那一块块青石被清理得干净,不见霜雪。可如今在三更月下,却似霜又似雪,一片伤心白。

    我注视着那片白,刺目分明,却移不开眼。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了很轻的一声——“雪儿。”

    我并未回首,平静同他道:“云奚,我思来想去,还是该同你说清楚才算公允。在你弃我而去的数百年间,是小师兄伴于我身侧,贴心照顾,从未离弃。所以他比你重要,也比阁主重要,在我心中排在首位。做个也许不恰当的比喻,他之于我,大概如岚云宗之于你,为其而死亦甘之如饴,便是这般重要。你若无法接受,便投胎去罢。后世纵使想起此生,亦不必来寻我,你我缘分到此为止。”

    我如此说完,静静出了口气。等了半晌,身后却无声无息,不见回应。

    我又等了些时间,终于按捺不住回首望去,院内、堂屋,皆空空荡荡,那鬼物已不知去向。

    看来这便是他的决定,那便如此罢。

    我心如止水地理了理衣襟袖口,入了西厢房,宽衣解带,上床入眠。

    平躺了半宿后,我坐起身开始打坐,冲击心法瓶颈。

    修真之人从来不必入寝,是我执念了。

    01:34:10

    076

    他乡遇故知

    之后云奚始终不曾出现过,像我背上被夜叉所伤留下的疤痕一般,终是消失得了无痕迹。

    有时夜间停下修炼喝水,望着房内蒙上夜色变得不清晰的物件,便会产生错觉,好似先前夜夜只是一场梦,其实从未发生过。

    南宫同我一般,甚少出门,几乎都是在屋内打坐,只有我唤他时才会出来走动。我教了他几个术法,他一学便会,若不是法力受限,术法造诣许会精进很大。流云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不知在忙些什么。南宫从来不管,由着他顶着个小童模样,在偌大的长安城内到处乱跑。后来我问了他,方知他是去找元舒玩。我没想到他同元舒吵吵闹闹着倒真成了好友,倒也是一桩缘分。

    半月后的一日,流云在茶馆闹了个不大不小之事。南宫赶去交涉赔偿,我便溜达去了西市。前日同南宫吃酒时听说西市新来了一酒家,卖的乃是三年份桂花酿,听得人甚是心动。

    买上了桂花酿,我便要往回返。穿过一条街巷时,忽听闻一女子声音,清脆悦耳,透过喧呼声传入我耳,“辛师兄,你看此物。白兔模样,甚是精巧!”

    这称呼令我怔了下,凝神望去——透过交错的人群,于几丈外寻到了一脑海中已浮现而出的冷俊面孔。看见他时,阴郁了数日的心头陡然敞亮开来。

    我急急跑了过去,捉住了他的袖口,惊喜道:“辛夷!你怎么来了?”

    辛夷在我跑到一半时便看了过来,待我来到他面前时便已目露笑意,将我手从他袖口摘下,牵在了手中,并未答我话,而是同他身旁之人道:“苏师妹,我同雪见分隔许久,甚是想念,这便先行一步。你且先去问询,我晚上会去寻你。”

    我偏头看去,竟苏芸也在——这是何故?

    辛夷同苏芸说完,便不再管她反应,牵着我去了一处茶楼。落座后方才松开我,温柔地看着我道:“你如今当在咸通附近才是,怎已到了京城?”

    我同他将这一路遇到元舒、南宫之事粗粗道过一遍,压低声音道:“我违规一事你不可向阁主告状。”

    待他点头答应,我便又催问道:“你怎会在此处?苏师妹怎么也在?你要留多久?晚上来我处住罢,我还有好些趣事可说。或者我们去平康坊!你可知平康坊是什么,你肯定不知。”我说着说着便笑了。

    辛夷果然道:“不知,是何处?”

    我同他说了一番,便见他摇头道:“不去。你亦不该去。”

    “好罢,不去便不去。”消沉片刻,我复又起了劲,问他道,“你还未说留多久,来此处做甚?”

    辛夷道:“几日前有弟子通报,于京城发现天地教教址。之后岚云宗便同珀元阁商量,派人前来剿灭,两派皆排出数十人,由我师父带队。此处人多口杂,具体细节不便细说,一会去你住处说罢。”

    “原来玄清真人也来了。”我心底发痒,“我也可参加剿灭罢,你记得叫他莫要向阁主告我抄近路的状。”

    辛夷目光柔和,应了声“好”。

    我们又坐了会,将一杯茶饮尽,并未续添,离开西市去了我所居住的宣平坊。

    还未走近便听院中有说话声,近了方才听出是南宫在同流云剖析今日闯祸一事,倒也不像训斥,声音不温不火,更像是在细心教他人情世故。

    待我推门而入时,南宫两人便看了过来。我笑着同他介绍,“这位是我师兄,师从玄清真人,剑意天生,很是厉害。”我又反过来介绍南宫,“辛夷,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这位是南宫,天赋惊人,想拜入我师父门下,如今是我的同路之人。”

    我并未介绍流云。云奚故去之事还无人知晓,流云剑又这般声名远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若问了再说罢。

    我话音落下后,南宫先开了口,周到地拱手道:“久仰玄清真人大名,他之门生想必非同小可。”

    辛夷点了下头,回了句,“多谢你一路照顾雪见。他性子单纯,易受蒙骗,此后仍须劳烦你多看着些。”

    我闻言颇为尴尬,冲南宫道:“行走在外总需要一个化名,之后便忘了同你更正。我本名实为雪见,并无瞒你之意。”

    南宫微笑道:“无事,我理解。”又对辛夷道,“不必客气,我倾心于雪见,自会细心照顾。”

    我当即便傻了眼,下意识看向了辛夷,对上他的视线后我连忙摇头,“他胡说的,不是这样。”

    我看向南宫,使眼色道:“南宫,你莫要开玩笑了。”

    南宫好似瞎了一般,平静道:“我并未玩笑,原以为你知我心意。”

    我一阵头昏,这些日子我找他九回他才找我一回,我便早已将他喜欢我的推断抛去了脑后。

    心下仍是不信,却也不知他此刻又是在犯什么病,只得头疼道:“好罢,我过后再同你说。”我将桂花酿递给流云,“帮我一忙可好,将酒温上。”待流云点头后我又看向辛夷,“先去我房中罢。”

    辛夷看了我片刻,牵住了我手,并未答我话,而是同南宫道:“你常居九州许是不知,他同我已有婚约在身。我不介意你倾心于他,他雪肤花貌,能力强,性子又好,爱慕纠缠他之人从来不少,多你一人亦无妨。你同他同路至今,从未行过过分之举,我便相信你日后也可自持。”他看向我道,“雪见,此事无须再谈,你忘了便是。”

    如此说完后,他便牵着我进了屋内,问我道:“哪间?”

    我仍有些回不过神,指着其中一间道:“……这间。”

    进了门落了座,我心下叹息——南宫大概以为我是什么水性扬花、朝三暮四之人了。一面道已有逝去道侣,一面又有婚约在身。

    真是不好解释。

    我亦明白辛夷为何会如此说,这是在帮我挡箭,就如我同他在苏芸面前牵手一般。他是好心,我怎可怪他多事。

    算了,也好。若是南宫当真倾心于我,如此也可放下了。

    不再多想,我给辛夷到了杯水,以法力加热后递给他,关心起正事,“天地教如何能藏在京城?我在此也住些时日了,从未感知到半分魔气。”

    辛夷道:“并未在京城,而是在地下。今日在西市,我便是在同苏师妹寻找地下入口。前来通报的弟子推测整座京城下皆布有血炼之池,而天地教教址许是在皇宫之下,借了九州帝王的龙气天命,方得这般顺遂。”

    我震惊地提了口气,努力思考道:“这该不会是陷阱罢?天地教之人极为狡诈,许是在设套削弱我们两派的实力。”

    辛夷摇头,“已验过弟子灵根识海,并非圈套。”

    我点了下头,却无法放松,心跳得很快,“可是在皇宫我们亦不便动手,若是一个不查,可是要违天命的,以后便毁了。”

    辛夷静静看我片刻,“雪见,你可不必前去,留在此处便好,我亦不愿你受伤。”

    我闭了下眼,摇头道:“不,我怎可置身事外。”我看向他,决定道,“我明日同你一道去寻地下入口。”顿了下我补充道,“此事便不要将南宫牵扯进去了,他是真的天资好,比我还好,夭折实在可惜,何况他才筑基,帮不上忙。”

    辛夷“嗯”了声,又摇头道:“此事不急,寻地下入口一事已有数名弟子在全城之内搜寻,很快便会有信,你且做好准备,待找到入口时我再来寻你。”

    我捉住袖口,“别,我在房中亦无法安心,且我有一神通,于搜寻有益。此事你不知晓,但玄清真人大概清楚。你且今晚在此住下,明日我同你一道去寻玄清真人。”

    辛夷静了静,“我已同苏师妹说过今晚要去寻她。”

    我怕他跑了就不带我同去了,便捉紧了他袖口,无赖道:“就不许你走。我好久未曾睡过觉了,你就当陪我一夜,治治我这失眠。你若介意,合衣而眠可好?”

    辛夷很轻地眨了下眼,片时后,回绝道:“我在旁打坐,看着你睡,如此可好?”

    不走便好。同榻而眠大概已触及他底线了,我不再坚持,答应道:“好。”

    01:34:12

    077

    离家出走

    我同辛夷说起一路见闻,正说到沾雨台时,房门被敲响了,流云的声音隔门传来,“雪公子,酒已温好。”

    我应道:“好,你叫一下南宫,我们马上出去。”

    我快速将沾雨台的堂皇富丽同辛夷描绘了一遍,“……宝珠有龙眼大!”

    辛夷神色温柔,点头应声道:“那确实很大。”

    我也点头,起身道:“是罢!”我给他比划了一下龙眼,“就有这么大。我以为修道之人的宫阙最是华丽,可根本比不过九州。”

    辛夷跟着我起身,点评道:“修道之人从不重欲,但若是有此喜好,大概也可将居所装点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朝门便走去,不同意道:“非也非也,修道之人脑子里都是修仙问道,在享乐方面的想象能力便比不过普通人家,弄出来也不是那个味。”

    辛夷不再争辩,顺应道:“嗯,你说得是。”

    我冲他笑了下,边开门边道:“哪天我带你去看看,不说重不重欲,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辛夷又应道:“好,你定便好。”

    我嘴角挂着笑,一回首对上了南宫的视线,眸色深重,幽幽恫恫地盯着此处,冷不丁吓我一跳,笑容便也僵住了。他同我目光接触了一瞬便垂下眼道:“我方才去买了些下酒菜,已置于桌上,桃花酿也已上桌,过来罢。”

    我道了声谢,跟着走了几步,招呼辛夷先去坐下,捉住了南宫一片袖子,将他带去了辛夷视线之外。

    屋外天寒,我冷得打了个哆嗦,在心中快速顺词。

    南宫微微垂眸看我,平静道:“怎么了?”

    我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先前说喜欢我一事是真是假,但在我婚约者面前总该注意些才是。”

    南宫神色越发淡下,又问了遍,“我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一会在桌上你不可以这般看人。”

    南宫凝视我片晌,无波无澜道:“你同我是何关系,便可这般吩咐于我?”

    南宫向来讲话温声细气、体贴周到,忽然顶我一句,我一下都没回过神来。我眨了眨眼,心中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愧,松开了他的衣袖,垂首道了句歉,“你说得对,是我不好。我们仅是同路之人,最多不过君子之交。刚才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过去罢。”

    我尴尬地在袖中握紧拳头便要回去,手腕却被一把攥住,一股力道袭来将我拽了回去。

    南宫将我困在他与青砖墙之间,垂头看着我。他目光沉沉似水,呼吸有些重地扑打在我脸上,又痒又恼人。我被他禁锢着,心中也来了些火,便也不言不语。片晌后,他道:“我喜欢你一事是真非假,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出许多。我会听话,你叫我如何我便如何。我只求你对我仁慈些,莫要在我眼前同他打情骂俏——”他挨近了,呼吸喷在我唇上,几乎要吻上来,隔着那薄薄一层升腾的白雾,低低问我,“可以吗?”

    我挣了下,把后脑往墙上贴,躲着他的唇压低声音道:“你先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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