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顿了下又道,“王妃娘娘,虽然周盈琼闯下这么大的祸,但我还是得说,她爹她娘都是再老实不过的人,就她心大!”贺芳亭笑道,“儿女长大了,就有自己的主意,父母也管不了。”
都到这会儿了,高夫人还能说周家父母老实,可见是真老实。
不老实,大概叶老王妃也不会找上周家。
原因很简单,有了简家这个前车之鉴,新的亲家,叶老王妃肯定得往老实里找。
这世上,坑儿女的父母很多,坑父母的儿女也不少。
高夫人如同找到知己,“王妃说得对!这一个多月里,周盈琼确实规规矩矩在瑞华寺礼佛,每日早出晚归,不往别的地方多走一步,晚上也点灯熬油抄佛经,我还赞她虔诚,谁知她是在等机会!”
喝口茶润润嗓,气愤地道,“这妮子心机深得很。前几日,知道了您要办这品荷花,她就在我小女儿面前说,最爱荷花清雅高洁,还以品荷写了首诗,我那傻闺女便邀她同来,她推说礼佛不可间断。我也傻,让她当日回去后继续抄佛经,也就不算间断,她这才答应了。”
真是越想越气,周家两个老实头,怎么生出这鬼精鬼精的女儿?
她平时自诩精明,谁知养个闺女傻也就罢了,自己也不灵光,上赶着被周盈琼利用。
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忒羞耻。
贺芳亭听得真想笑,又感觉不太厚道,压着笑意同情地道,“她这是有心算无心,你也是没想到。”
她还以为,是周盈琼再三苦求,高夫人才带她去。
谁知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高夫人恨恨道,“不怕王妃娘娘笑话,这回算我栽这妮子手里。但她也落不着好,今日一大早,我就令人送她回家,还给她父母写了信,让他们好生管教!而且不许她再踏进我家一步!周家这门亲,我家不会断,但周盈琼这个心比天高的表侄女,高家攀不起!”
也是贺王妃豁达,如果是以前的简王妃,肯定报复周家,还会连高家一起恨上,不定什么时候就给高家挖个坑。
那多冤枉啊!
贺芳亭又宽慰高夫人几句,还留她用饭。
高夫人求之不得,厚着脸皮留下,倒不是为了王府的美食,主要是想让大家知道,贺王妃并未迁怒高家。
至于周盈琼,哪怕贺王妃什么都不做,前程也堪忧。
都知道她心系王爷,又得罪了王妃,谁还敢娶她?
之前是她发誓不嫁,现在只怕是想嫁也嫁不成了,她爹娘愿意养她一辈子,她哥嫂可未必,往后有得苦头吃。
她将为她的一时冲动,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289章
两家祖先不但得保佑后人,偶尔还得亲自出来扛事儿
周盈琼大闹品荷会这件事,北安女眷们私下里很是议论了一阵子,有年轻女孩的人家,都以此为例,好生教导自家姑娘。
不过,北安城的新鲜事也不少。
吴、孙两家小姐因买胭脂而发生口角,当街撕打,很快成为最新谈资,取代了周盈琼闹出的笑话。
这两家本就有旧怨,各自护着自家女儿,小事化大,愈演愈烈,吴家说孙家猖狂,孙家说吴家蛮横,差点酿成械斗。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两家子弟大多上了战场,留在家里的男丁要么小要么老,不够血气方刚,打不起来。
最终吵到了贺芳亭面前,请她评理。
贺芳亭便让他们各自陈情,听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要说血海深仇,吴、孙两家没有,如果有,也留不到今日,早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你死我活了。
最初,是两家庄子离得近,灌溉田地是同一条河,吴家在上游,干旱时截留河水,只给孙家留一点,孙家交涉无果,一怒之下不是冲上去抢水,而是挖了吴家祖坟。
因为当时的孙家家主认为,光是抢水,已经惩罚不了吴家,不能让吴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必须往大里整。
可他似乎没想过,祖坟家家都有,你会挖我也会挖。
孙家刚让吴家祖先见了光,吴家家主也号召族中儿郎,挖出孙家祖先的遗骸,让他们晒晒太阳。
两家自此结仇,大事小情上都得争一争,斗一斗。
孙家如果想走南边的路,吴家就算上了北路,也会立刻回头,跟孙家抢南路,反过来也一样。
但又因同在镇北王府麾下,颇为克制,只见血,没人命。
最严重的一招,还是挖祖坟,导致两家不断派出族人、侍卫去看守,每年在这上头的支出很大。
听到这里的时候,贺芳亭就一个感觉,这两家争来斗去,受伤最深的不是活人,是祖先。
两家祖先不但得保佑后人,偶尔还得亲自出来扛事儿。
况且,这两家能械斗近百次而不死人,也是种能耐。
中间还有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再公正睿智的官来了,只怕也分不出对错。
耐着性子等双方激动地说完,贺芳亭唤了当事的吴三小姐、孙六小姐上前,一人赠了五盒胭脂,和蔼地道,“这是本宫自家做的,现在送给你们。”
两位小姐都惊喜道谢。
北安谁不知道,贺王妃的胭脂花粉最好t??
更难得的是这份殊荣。
两人相视一眼,忽然心有灵犀,同时有了个绝妙的点子。
......等这五盒胭脂用完,她们也许可以再打一次。
贺芳亭笑道,“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们拿了本宫的胭脂,就得听本宫的话。”
吴三小姐表情恭敬,“王妃娘娘说笑了,就算没拿您胭脂,小女也听您的话。”
孙六小姐暗恨她抢先,急切地道,“王妃娘娘就是让小女上刀山下火海,小女也在所不辞!”
说完得意地看向吴三小姐,意为,好听话谁不会说。
吴三小姐用力瞪她,油嘴滑舌!
贺芳亭也不管她们这些眉眼官司,“既如此,你二人便握手言和,往后做一对闺中密友!”
“是!”
两人同时抢答。
心里都想,谁要跟她做闺中密友,冤家对头还差不多,但王妃下令,不能不听,且先应付过去。
贺芳亭面露微笑,“怎不握手呢?”
吴三小姐:......握手言和,就真得握手?
孙六小姐:......握手言和是这个意思?王妃娘娘,我虽不爱读书,也知道你骗我们!
两人迟疑着没动,都很抗拒去握对方的手。
贺芳亭:“嗯?”
两位小姐的家人急了,小声催促,“还等什么呢?快握手啊!”
“王妃娘娘的话,你没听见么?”
“快啊,别犟!”
握个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两位小姐只好扭捏着伸出只手,勉强握在一起。
正想放开,就听贺芳亭笑道,“礼之用,和为贵。吴、孙两家结怨十数年,各有怨气,但怨气伤身败家,总得化解。便自你二人始,握手十日,抵了这十数年的怨。”
“什么,握手十日?!”
孙六小姐花容失色,吴三小姐惊慌失措。
两人都感觉如同晴天霹雳。
贺芳亭:“十日不够么?那就半个月。”
孙六小姐:“不不不,我们一日也不想握......”
吴三小姐:“王妃娘娘饶了小女......”
贺芳亭打断她们,微笑道,“一个月。除了沐浴、更衣,中途不许松开。若松开了,便再加一个月。”
两位小姐都紧紧闭上了嘴,很嫌弃对方,又不得不握紧对方的手。
下意识看向家人,以眼神求助。
但这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此时的朔北,王妃娘娘最大。
而且她们的家人很担心一件事,王妃娘娘会不会让他们也握手言和?!
贺芳亭:“还有疑问么?”
两人惊恐地摇头。
疑问当然有,但不敢问,再问,只怕会加到两个月。
第290章
握手言和
贺芳亭含笑看向吴三小姐的叔祖、孙六小姐的祖父,这两人是在场两家辈份最高的,听说很有可能继任家主。
“两位......”
吴叔祖急得头上都冒汗了,顾不上礼仪,不等她说完便急道,“王妃娘娘,我们已经言和,不用握手!”
多看这姓孙的一眼,他都吃不下饭,握一个月的手,他活不了。
孙祖父:“对对对!王妃娘娘,我们两家旧怨全消,和为贵,和为贵!”
要是让他跟姓吴的握手一个月,朝夕相对,他宁愿死。
贺芳亭一脸狐疑,“真的么?本宫不信!你们方才明明还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旧怨何时消的?”
孙祖父斩钉截铁地道,“就在这一刻!王妃娘娘微言大义,草民深受启发,决定说服家主,与吴家言和!”
握手不敢提,万万不敢提。
吴叔祖:“草民也有此意,还请王妃娘娘成全!”
贺芳亭看向夫人们,“诸位夫人......”
“和了和了!”
“都是小事儿,说开就好!”
“我们在闺中时就是手帕交,无怨无仇!”
夫人们纷纷解释,表情比吴叔祖、孙祖父生动多了。
她们也不想落到握手一月的下场。
贺芳亭很欣慰,“古有将相和,今有孙吴和,你们两家既是袍泽,又是世交,早就该化敌为友,相互扶持!”
孙、吴两家所有人都道,“谨遵王妃娘娘教诲!”
心里有多无奈,只有自己才知道。
贺芳亭更欣慰了,“这才是家业兴旺的气相!如果两位家主还有疑议,本宫可以居中调停。”
“不敢劳烦王妃娘娘!”
吴叔祖和孙祖父吓了一跳,异口同声。
两家家主握手一个月?!
那情形,他们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不敢再待下去,互使眼色,急着告退。
贺芳亭:“且慢!”
两家人都僵住。
贺芳亭见他们受惊至此,也有些好笑,“本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吴叔祖谨慎地道,“请王妃娘娘明示。”
贺芳亭悠悠道,“你们两家争斗十数年,谁输了,谁赢了?”
吴叔祖最是好强,“吴家没输!”
孙祖父不甘示弱,“孙家也没输!”
贺芳亭:“那赢了么?”
两人答不上来。
要说赢,也不算,各有胜负。
贺芳亭:“没输没赢,姑且算你们平局,真正遭罪的另有其人。”
吴叔祖下意识问道,“谁?”
贺芳亭:“你两家祖先。”
两家人羞愧地低下头。
吴家人暗骂,都是孙家开的头。
孙家人暗骂,吴家挖得最狠。
贺芳亭眼带好奇,“你们两家的祖先,就没托个梦骂你们?”
吴叔祖:“......不曾!”
孙祖父:“......我等不孝!”
贺芳亭微叹,“既知不孝,便改了罢。回去后修缮祖坟,孙家修吴家的,吴家修孙家的,以示和好的诚意。”
她真替这两家祖先屈得慌。
这股歪风邪气也必须刹住。
吴叔祖和孙祖父羞愧应道,“是!”
告退前,吴三小姐大胆地问道,“王妃娘娘,既然咱们两家言和了,那,那我们还用握手么?”
孙六小姐也期待地看着她。
贺芳亭似笑非笑,“你们觉得呢?”
两人懂了,垂头丧气,双手紧握,跟着家人们离开。
路上不情不愿地商量好,以三日为期,两家轮流住,为了先住哪家,两人险些又打一架,被家人呵斥住。
最后是抽签决定,吴三小姐抽中长签,先住吴家。
贺芳亭并没有派人监督她们,但说来也怪,这两家从老到小,都没想过作弊,直接没这念头。
范长史一直在场,全程围观,等这两家人走了,拱手笑道,“王妃娘娘举重若轻,奇思妙想,下官佩服!”
每年为了断这两家的公案,他都要掉几根头发。
贺王妃却压根不细问,直接快刀斩乱麻。
还斩得相当漂亮。
贺芳亭微笑,“范大人过誉了,我这是仗着身份,强压他们和好。”
如果是别人让这两家握手言和,未必能有这种效果。
范长史叹道,“不必妄自菲薄,您若不是王妃,肯定也有别的好法子。”
贺芳亭笑道,“这两家其实有分寸,斗了这么久,也没出人命。咱们就是不管,也不会怎样。”
挖祖坟是很缺德,但跟活人相比,她认为还是活人更重要一些。
死后若有灵,要么归地府,要么上天庭,不会停留在坟中。
死后若无灵,就更无所谓了。
事实上,如果镇北王府是朝廷,孙、吴两家是股肱之臣,她甚至会猜测他们是故意的,好以此打消邵沉锋的猜忌。
但这显然不是。
因为孙、吴两家只能排在第二列,不算邵沉锋的心腹。
范长史:“但能管住总是好的,时常看他们吵嚷,令人心烦。”
他是王府长史,这两家最爱来找他,逃都逃不开。
贺芳亭:“也许还是会吵,那就让他们通通握手言和!”
范长史大笑,“没错!”
他早已发现,贺王妃这人很神奇,断案也好,理事也好,都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合适。
要说她解决问题的法子有多高明,倒也不见得,但就是刚好合适。
针对这件事合适,相对于她的身份也合适。
换句话说,解决问题的法子可能有千百个,而她选择的,往往是最快、最省力、最简单的那一个。
偶尔一两次,只会觉得她聪慧,但也只是普通的聪慧。
次数一多,就会感觉她游刃有余,深不可测。
第291章
不要多此一举
北安城的望族闺秀们,近日最热衷的事情,是去拜访吴三小姐、孙六小姐。
具体去哪家,取决于她们当日在哪家。
大家都想看看,这两位小姐是不是真的握着手。
当然是握着的,一日握左手,另一日换右手。
吴三小姐、孙六小姐并不想见客,只想安静低调地度过这一个月,但有些人,她们的家族不敢拒绝,逼着她们见。
比如长乐郡主贺容璎,品荷会后,她跟常玉铃成了朋友,经常见面,曾带着常玉铃和邵景舟、邵景岳去吴家,看她们是否听母亲的话。
两人最初只觉丢尽了脸,十分羞耻懊恼,可世上的事,就怕习惯二字,六、七日之后,两人忽然习惯了,坦然面对各家小姐或吃惊或好笑的目光。
想看就看罢,随便。
有人问她们,是不是真的只在沐浴、t?更衣时松手?
两人肯定地回答是,见小姐们不信,还敢发誓。
按理说,没有旁观者的时候,她们大可松开,但这种事情从未发生,并不是她们太过老实,而是信不过对方,担心对方跑去找贺王妃告刁状,说是自己先松开的。
同时,也期待着对方先松开,先犯错,自己好去告状。
两人想到一处去,也就谁也不敢松。
各家小姐看一回笑一回,相处时更为谦让容忍,就怕闹出什么纷争,被贺王妃强令握手言和。
吴、孙两家的祖坟,也彼此修缮,还都挺尽心。
修完互相宴请,席上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势必要让王妃娘娘知道,他们两家真的和好了。
其他人家看在眼里,也各有思量,小仇小怨能化就化,不能化的,也暂时不提,绝不闹大。
一时之间,北安城竟然空前地宁静、和乐。
各家逞凶斗狠的事情近乎绝迹。
众人都想着,贺王妃这一次用的是握手言和,下一次会用什么呢?要是促膝长谈、坦诚相见、抵足而眠之类,那就太可怕了。
范长史的繁琐事务,明显比往年少了许多,对贺芳亭笑道,“托王妃的福,下官偷得浮生几日闲。”
这法子真是用对了,比打板子有用得多。
贺芳亭微笑,“也是大家给我几分薄面。”
其实她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要知道,朔北人信奉的是能动手绝不动口,因此不仅儿郎们会打架,姑娘们也会,这会儿突然文雅起来,还有些奇怪。
但不管怎样,这些事少了,她就能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眼看就要秋收,也是诸事繁忙。
今年跟去年一样,朔北风调雨顺,无旱无涝,稻穗麦穗沉甸甸的,大豆也硕果累累,可以预见,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叶老王妃本就信神佛,见此情形,更是跟邵氏宗族的族老们说,“芳亭是个带福的,自她来了,老天爷都偏着咱们。”
前几年,朔北总有些灾害,庄稼也没这么茁壮,芳亭嫁来后,就事事顺遂了,其中必有缘由。
族老们表示赞同。
但也有人觉得,“今年这福,许是小世子带来的。”
小世子出生时的异相,他还历历在目,霞光笼罩着巍山院,随后旭日高升,不同凡响。
叶老王妃笑道,“不都一样么!若无其母,哪来其子!”
那人也笑,“您说得对!”
这些话渐渐传到外头,民间莫不称颂。
青蒿听说后,计上心来,兴奋地跑去请示贺芳亭,“王妃娘娘,不如咱们再派出些人,四处传扬您是大福之女?”
如此,王妃娘娘在朔北的地位就更坚固了。
怎么编造,她也有腹稿。
贺芳亭断然摇头,“不要多此一举。”
虽然要造神迹,也不需要那么多,有小老虎的“金龙投怀、旭日高升”就足够,多了,显得假。
何况天气好坏、丰收与否,她都左右不了。
如今风调雨顺大丰收,传扬她是大福之女,那万一某年天公不作美,粮食欠收呢?
她的大福之女就立不住脚了,到时必定面临众人的非议,得不偿失,徒留笑柄。
造神迹,也得造揭穿不了的,轻易能揭穿的最好不要。
譬如,小老虎的“金龙投怀”是她的胎梦,别人不信也无法揭穿,“旭日高升”则是真的,许多人亲眼见证。
而这两件事,又不具体地保佑什么,只是个名头。
这就是最完美的神迹。
青蒿有些遗憾,“真的不行么?”
贺芳亭:“不行!”
又笑道,“邵大的信,你可写好了?写好拿来给我,一道送去。”
邵沉锋身边,有几位侍卫打小一起长大,邵大就是其中一个,也不知怎的,看上了青蒿,想要求娶。
在前线打着仗,还没忘记给青蒿写信。
青蒿脸上瞬间飞红,胡乱答道,“没写好,我才不给他写呢!”
说着匆忙告退。
贺芳亭笑容更深,等大军班师,也许就能为青蒿和邵大办喜事了。
跟着她的这些人,她都希望他们有好结局。
第292章
这是对强者的尊重
十月初,镇北军大捷。
北蛮诸部,有的俯首归降,有的合族尽灭,还有的运气比较好,远逃极北,到了祖上从没到过的陌生地域,远离大昭。
别的部落,逃了也就逃了,能追追,不能追也不勉强,但兀儿云术所在的哈林齐部,邵沉锋下了严令,必须追而歼之。
这个部落太危险,只要给其喘息之机,定会卷土重来。
最终,在哈林齐部逃出漠北前堵住,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战势。
哈林齐部严重缺粮草,族中勇士饥肠辘辘,早已被镇北军杀破了胆,士气颓丧,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兀儿云术被绑到邵沉锋面前,悲愤地道,“我族大败,非战之罪!邵沉锋,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天意!天要亡我族!”
如果给他足够的粮草,足够的勇士,他未必打不赢邵沉锋。
上天就是这般不公,给了中原人最好的地盘,却让他的族人降生在荒瘠之地,一遇天灾,便生存困难。
中原人视他们如豺狼,可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何错之有?!
他也恨自己生不逢时,如果生在两百多年前,就能像他的先祖一样,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钱财、美酒、粮食、美人,应有尽有!甚至还能抓两个皇帝来玩玩。
可惜没那个命,数代以来,诸部都被镇北王府死死克制。
镇北王府,是北蛮诸部命中的煞星!
邵沉锋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笑道,“天意也好,人意也罢,你都输了!兀儿云术,降不降?”
兀儿云术怒吼,“不降,死也不降!”
邵沉锋:“好,本王成全你!”
亲自提着赤蛟鸿雁刀,砍下兀儿云术的头颅。
这是对强者的尊重。
如果赢的是兀儿云术,肯定也会这么尊重他。
看着天边飞过的大雁,邵沉锋下令诸军收兵。
该回家了。
他想念芳亭,想念小老虎,也想念母亲和家里其他亲眷。
此次出征的目的,也基本达到,数十年之内,朔北百姓不会再受异族侵袭之苦。
逃往极北的北蛮部落就算偷偷回来,也不敢靠近大昭边境,只敢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皇帝的猜测中,镇北王府会在与北蛮诸部的战事中损兵折将,这点他没猜错,确实损失挺大。
北蛮诸部并非纸糊的,镇北军再强,也不能轻松按死。
但皇帝没有猜到的是,邵沉锋会收编数万北蛮青壮,号为归义军。
部落里的老弱病残,也归附镇北王府,有的学着开荒种地,有的干老本行,放牧牛虽然镇北军杀了他们很多人,可归附的各部落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因为极度慕强。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跟着强者才能活得更久。
当时,邵沉锋的谋士将领们有两种意见。
一是杀光所有北蛮人,灭绝斩尽,不留后患。
二是接受北蛮部落的归附投降。
前者的理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不杀,来日必成大祸,例如晋朝末年五胡乱华、唐朝由盛转衰的安史之乱,皆是异族反噬,宋朝更不用说,被异族灭了国。
后者的理由是,我等乃天朝上邦,应有气度,异族也可以是子民,何况,中原朝廷若是强盛,异族也不敢叛,可见异族是否叛乱,并不取决于异族自己,而是取决于中原朝廷,朝廷若是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哪怕异族不叛,也国祚不长。
更主要的是,这么多的北蛮子,强壮的能当兵将,老弱的能种田放牧,如果全杀了,那多可惜。
两派都觉得自己理由充分,争执不下。
邵沉锋倾向于后一种,贺芳亭也一样,派人送了急信。
两人在这件事上不谋而合,灭亡北蛮,不等于要杀光所有北蛮人,大可化北蛮人为我所用,只要处置得当,数年之后,北蛮人与中原人没什么两样。
贺芳亭的信里主要阐述了三点。
其一,何为同族?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便是同族,不可杀。
其二,何为异族?不遵我朝法令,不习我朝礼制,不守我朝规矩,便是异族,杀之无妨。
其三,秦始皇统一六国,未曾杀尽六国之民,镇北王府虽无法与秦皇相提并论,也当见贤思齐。
两派谋士将领看了,都大受触动,直呼王妃娘娘大气量,大格局。
这信上的一、二两点,实际上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归附的北蛮部落需要教化。
接受教化的是同族,不接受教化的是异族。
同族留,异族杀,很简单。
有些谋士想得更深远,教化异族是个大活儿,需要很多人手,自己的师兄弟们有饭碗了,要是干得好,也许还能在史书上留个名。
至于第三点,便如一坛美酒,是对大家的激励。
都是铁骨铮铮的有志男儿,谁不慕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t??
就这样,镇北王府多了归义军,多了归附的北蛮部落,以及漠北大片土地,实力不减反增。
但这一点,皇帝并不知道,也永远没有机会知道。
第293章
王妃娘娘贤良大度,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儿
回程的路上,某日安世杰找到邵沉锋,一脸沧桑地道,“王爷能否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邵沉锋反问,“事到如今,你还不知?”
安世杰:“......真要反?”
他早就有所猜测,却还是不敢置信。
昭太祖褚世英与初代镇北王邵满江的传奇故事,褚家与邵家两不相负的兄弟情谊,竟然也会落幕?
邵沉锋:“褚沧阳毒杀我父,又想杀害我妻,陷害于我,不反,只有死路一条!”
安世杰默然。
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杀顺安公主,嫁祸邵沉锋,并不知道邵沉锋的父亲也是被皇帝毒杀的,但,皇帝会做这种事,似乎也不奇怪。
邵沉锋拍拍他的肩,沉声道,“褚家毁诺在先,昭太祖的毒誓该灵验了,至尊之位,轮到我邵家!”
又对安世杰笑道,“何去何从,由君自决!”
安世杰:“......我能选?”
邵沉锋微笑,“能!”
兀儿云术选择不降,安世杰当然也可以。
两人还能在地下做个伴。
安世杰长叹一声,单膝行礼,“蒙王爷不弃,末将愿效犬马之力!”
心知邵沉锋给他的选择,不是归降或离开,而是生或死。
他不管褚、邵两家的恩恩怨怨,也管不了那许多是非对错,只想活着,他才二十五岁,还没活够。
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邵沉锋对他的忍耐已经到头,再不归降,就得掉脑袋。
镇北王府容不下他这个皇帝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