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氏、彭氏都笑道,“娘也太小看我们了,眼皮子没这么浅。”叶老王妃又把贺容璎叫到身前,给了她一串华贵的璎珞,亲手为她戴上,“好孩子,这是在佛前供奉过的,能保你平安。”
贺容璎郑重道谢,“多谢祖母!”
虽然刚到不久,但她喜欢这个家,喜欢姐姐和两个小兄弟,也喜欢这位老祖母。
叶老王妃拍拍她的手,见她面露倦容,便温声道,“天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罢。”
亲自送了众人出门,目睹长子、长媳并肩远去,欣慰地对身边的黄嬷嬷嘀咕,“我就是现在闭眼,也没什么牵挂了。”
这些年来,她最担忧长子的姻缘,如今娶得贤妻,终于可以放心。
她也相信人心换人心,她对璎儿好,顺安公主也会对姝儿好,对沉锋好。
黄嬷嬷皱眉道,“您说什么胡话呢,您得长命百岁,看着王爷儿孙满堂!不,还要看着两位郡主也儿孙满堂!”
叶老王妃被她逗笑,“照你这么说,一百岁哪够,得活成老妖怪!”
黄嬷嬷:“不是老妖怪,是老神仙!”
第187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从韵和堂出来,天已经黑透,府里到处亮起红灯笼,映着屋顶树梢的积雪,如梦如幻。
大管家早已派了数顶青罗小轿,等着送各房主子回去。
金氏、彭氏跟邵沉锋与贺芳亭道了别,带着各自的儿子上轿。
她们给贺容璎安排的住所是绮罗阁,就在巍山院左侧,但贺芳亭担心女儿初到镇北王府,认生不敢睡,打算带她住一阵子再说。
可贺容璎不想跟她去巍山院,要跟姐姐住。
因为她听说,姐姐只在家里待五日就要回军营了,下次见面要隔很久,娘是天天能见的,就,就先陪姐姐罢。
贺芳亭怕她打扰邵静姝,不让她去,邵静姝却说无妨,姐妹俩手拉着走了,也不坐轿子。
孔嬷嬷、兰雪儿等人赶紧跟上。
公主嘱咐过她们,头等大事是看好小郡主,到哪儿都陪着,万不可让她落单。
“......这可真是有了姐姐忘了娘啊!”
贺芳亭感叹。
之前她怕的是女儿与继女相处不睦,现在是怕女儿总缠着继女,惹人厌烦。
邵沉锋笑道,“吃醋了?”
贺芳亭承认,“是。”
邵沉锋:“不怕,你还有我呢!”
说着一扬大氅,拦腰抱起贺芳亭,踩着地上的碎雪往巍山院走。
贺芳亭吓了一跳,怕摔下去,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嗔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们都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小娇娘了,还玩这一套,别人看见伤眼睛。
邵沉锋顺口胡诌,“朔北规矩,新娘子进洞房不能脚踩地上,得新郎官抱进去。”
贺芳亭在他面前显得娇小,其实在女子中算是高挑,身上该有肉的地方也有肉,甚至还颇为丰盈,并非赵飞燕那样的纤细美人,份量不轻。
可他自幼习武,一身气力惊人,抱在怀里跟玩似的。
在京城顺安公主府时,他就很想这样抱她,又怕贺芳亭骂他轻狂,现在不怕了,人已经到了他家,还能跑不成?
贺芳亭将信将疑,“真的?”
邵沉锋:“千真万确!”
贺芳亭四处看看,发现金氏、彭氏和两个女儿都走远了,便也不挣扎,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无意中听到他心跳声,不知怎的自己也有了心动之感。
微微抬眼,只觉他侧脸英武俊朗,手臂又极为有力,不是少年郎了,可也不老,风华正茂,年富力强,正是好时光。
邵沉锋低头一笑,“好看么?”
贺芳亭捶了他一下,唇角含笑不说话。
邵沉锋眼神缱绻,也不再开口。
他没有见过芳亭的豆蔻年华,引为憾事,但也觉得,此时的芳亭,才是最美最好的时候。
附近下人们全都低着头,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听。
贺芳亭带来的人,想的是镇北王孟浪,镇北王府的人,想的是新王妃深得王爷之心。
巍山院位于镇北王府的南侧,是除了银安殿之外最大的院落,分内外三进,前后花园。
因是晚上,贺芳亭看不太清楚,只觉院里有很多高大的树木。
邵沉锋抱着她穿过院子,直接进卧房。
青蒿、白苓早已押着一部分嫁妆到了巍山院,正带着人归置,也有些琐事想请示贺芳亭,见此情形,连忙叫着侍女、仆妇们退下,轻轻关上了门。
她们本来还担心邵家的下人不听指使,仔细一看,全是自己人,邵家那些下人都在屋外候着,显然是得了吩咐,不敢进屋。
心下满意,暗道不愧是王府,真正知礼。
贺芳亭被放到床褥上时,脸微红,抓住邵沉锋的手,“我还没沐浴,你也没有!”
她不说还好,一说沐浴,邵沉锋眼睛都亮了,“忘记告诉你,这院里有眼温泉。”
又单手抱起她,推开卧房侧边的门,没走多远,就是一间雅致的小院,四周同样挂了红灯笼。
小院正中就是修筑成莲花形状的温泉池子,此时正冒着热气。
泉水干净透彻,底下有些鹅卵石,贺芳亭见之心喜,只觉全身都有些酥麻,很想进去好好泡一泡。
她在京城也有温泉庄子,往年都会去,就今年,不,去年没空。
邵沉锋放她下来,扶着她的腰道,“喜欢么?”
贺芳亭点头,“喜欢,王爷颇会享乐。”
邵沉锋调笑道,“你我一道,方是极乐。”
说着迫不及待解开衣袍,“本王伺候王妃娘娘入浴。”
贺芳亭看他眼里都要冒绿光了,也知推拒不得,只能任由他伺候。
温泉水滑洗凝脂,雪肤花貌娇无力,自有一番柔情蜜意。
第188章
王爷越疼爱她,对咱们来说越是好事儿
彭氏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们伺候着卸钗环,通头发。
错眼看见李嬷嬷进来,问道,“舟儿睡下了?”
李嬷嬷笑道,“睡下了,睡得香着呢,手里还抱着王妃送的弓。”
彭氏皱眉,“拿开,小心伤了他。”
李嬷嬷:“您放心,老奴已经拿开了,只是跟您白说一句。”
彭氏沉默片刻,轻叹一声,“王妃长得可真美。”
此前她就听说过贺芳亭美貌无双,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暗想再美能美到哪儿去,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再美也是半老徐娘,比不得年轻姑娘。
见了贺芳亭才发现,她根本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也不像三十多岁,打眼一看二十出头,跟她女儿站在一起,像对姐妹花。
......京城的水土就那般养人?还是岁月不敢败美人?
贺芳亭没来之前,她是邵家最美的儿媳妇,金氏远远不如她,以前的简王妃,也差她几分。
事实上,她家世普通,哪怕邵三爷是庶子,也不是彭家能攀上的,最终能嫁进来,凭的就是美貌,平日里也以美貌为傲。
然而贺芳亭一来,就把她比下去了。
她今年二十九,比贺芳亭小五岁,但她知道,如果她跟贺芳亭站在一起,别人看的只会是贺芳亭,不是她。
何况不止容貌,那通身的皇室气派,更是她永远及不上的。
在韵和堂里,她顾着大事,无暇多想,回来后越想越不舒服。
虽然贺芳亭长得怎样不关她的事,也妨碍不了她什么,可她还是郁闷,心头涌上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微妙嫉妒和无奈。
李嬷嬷知她素来有些小性,怕她又犯了牛劲,赔笑道,“三夫人,恕老奴直言,王妃娘娘越美,王爷越疼爱她,对咱们来说越是好事儿。”
彭氏愣了下,打起精神点头道,“你说得对。”
这么多年,王爷只有一个女儿,虽然是因为守父孝耽搁了,当初又答应过简王妃那么荒谬的事情,可她还是坚定地认为,王爷的身体肯定有什么问题,不利子嗣。
贺芳亭也是生了女儿后再无身孕,听说她的前夫移情别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很可能是生女儿时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或极难有孕,就像当年的简王妃。
这两人凑做夫妻,生下儿子的可能性低而又低。
但镇北王府需要人继承,那就只能过继了,过继自然不会选旁支,只会从二房、三房挑选。
不过,王爷还可以纳侧妃、姬妾、通房等等,万一那些人身体健壮好生养,一不小心生下庶子,过继也就免谈。
所以,贺芳亭长得越美,越能勾住王爷的心,对三房越有利。
她得帮着贺芳亭,不让别的女人近王爷的身。
换言之,她不能把贺芳亭当成对手,要当成亲姐妹,事事相帮,奉承讨好,要让贺芳亭知道t?,三房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对手只有二房。
彭氏盘算一番,对李嬷嬷道,“明日让小厨房做些糕点,我去找大嫂说话。”
李嬷嬷:“明日?您派人送去就行,自己先别去。”
彭氏:“为何?”
李嬷嬷:“王爷、王妃刚到家,身子疲乏,明日还得好好歇息呢。”
献殷勤也得看时机呀,三夫人就是性情率直。
彭氏:“歇一晚还不够?”
李嬷嬷不好意思说,又不得不说,隐晦地道,“人家是新婚。”
王爷抱着王妃回巍山院,在下人间都传遍了。
彭氏反应过来,有些轻蔑地道,“有什么用。”
再折腾也不会有孩子。
——
金氏也在和自己的陪房嬷嬷密议,“简家三兄弟,真下狱了?”
古嬷嬷肯定地道,“真下狱了!”
金氏:“简老太爷也不管?”
古嬷嬷:“管,怎么不管呢!听说提着拐杖要来王府理论,但王爷派了公羊先生去简家,不知说了什么,简老太爷就消停了。”
金氏叹道,“王爷对王妃真是无比爱重。”
古嬷嬷笑道,“这才好呢。”
金氏也一笑,“是啊。”
古嬷嬷有点担忧,“万一王爷、王妃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会不会问罪?”
金氏反问,“我们做了什么?撺掇简家兄弟去闹的不是我们,是三房。我是调开了家庙的侍卫,但那也是因为缺人。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与简家合谋任何事情。”
她并不是针对贺芳亭,彭氏也不是,恰恰相反,她们都很想跟贺芳亭成为好妯娌、好姐妹。
两人针对的是简家。
金家、彭家的生意,都被简家抢了不少,她们也是没办法,才不约而同地想借贺芳亭的手治一治。
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简家三兄弟收监三个月,必然锐气大减,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古嬷嬷:“可是......”
这些话骗骗自己也就罢了,怎么骗得过王爷?
金氏:“放心,此事到此为止,王爷、王妃不会深究,因为要顾着姝儿的颜面。”
沉吟片刻,又道,“我帮婉儿打的那套首饰,明日你去银楼取来,送去给长乐郡主,婉儿的另做。再买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婉儿是她娘家侄女,一向得她喜爱。
古嬷嬷很赞同,“是!”
想要交好王妃,讨好她女儿准没错。
第189章
不是为了我,才最好
次日中午,邵沉锋去前院处理积压的公务,贺芳亭本想去韵和堂问安,叶老王妃派了黄嬷嬷来,说天气寒冷,让她好生歇着。
贺芳亭笑道,“母妃宽容,那我便偷懒一回。”
黄嬷嬷也笑道,“老王妃常说,一家人过日子,没那么多讲究。儿孙们要是天天去问安,她也嫌烦。过一阵子,老王妃还是要回游仙庵,在家的时候,您像二夫人、三夫人一样,十天半个月的看望一次,老王妃就觉得高兴了。”
贺芳亭暗想这还真是位体贴的婆母,她上一位婆婆,江止修的母亲潘氏,身无诰命,一开始都还想让她每日立规矩,那时她年轻,抹不开面,又想在江家安安稳稳的,不让祖父祖母担心,便去了几次。
后来祖父专程找了江止修说话,他才出面阻止......或许,从那时起,他心里就埋下了愤恨不满的种子。
赏了黄嬷嬷一个大红包,让青蒿送她出去。
又安排人手继续归置嫁妆,巍山院里空出几个库房,专门给她用。
她也是这时才看清巍山院内院的布局,正正方方,大气规整,主屋五间并配有花厅、退步等,左边是厢房,右边是长廊,连接着前后花园,给她的库房就在花园一侧。
可能是因为冬日的缘故,花园里没有花草,只有树木,显得有些冷硬,符合邵沉锋的气质。
但等天气回暖,她想种些花草。
正看着,孔嬷嬷喜滋滋地来找她,悄悄道,“芳姐儿,我打探过了,王爷没有姬妾通房。”
贺芳亭有些吃惊,“一个也没有?”
她知道简王妃去后,邵沉锋休了两名侧妃,但侧妃休了,还可以有别的女人,邵沉锋精力有多旺盛,她现在很清楚。
也做好了姬妾通房们来拜见她这个主母的心理准备,甚至还备好了礼,几只不粗不细的金镯子。
她与江止修少年相识,原配夫妻,江止修还在祖父祖母面前发过“平生无二色”的毒誓,都没能做到,后来偷偷有了通房。
何况与邵沉锋只是半路夫妻,就更不做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只要不太过分,她就不计较。
他若情深,她便意重,他若薄情,她便寡义,如此而已。
说白了,这桩婚姻,本就是因他们志同道合而成,而不是因为虚无缥缈的男女情爱。
她也不是靠谁的情爱而活着。
成婚后发现邵沉锋比她预料的还要好,两人身心也分外契合,属于意外之喜。
孔嬷嬷肯定地道,“没有,说是三年前老王爷病逝,王爷要守孝,就把姬妾通房都遣散了,给了重金!”
贺芳亭叹道,“王爷真孝顺。”
孔嬷嬷想得还挺多,“芳姐儿,虽然王爷遣散妾室不是为了你,但也很难得......”
贺芳亭失笑,“嬷嬷,你想哪儿去了!不是为了我,才最好!”
比起因为她而改变,她更希望他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情。
以往看话本子,每当看到书里的某某公子,为了某某姑娘遣走诸多侧室红颜,她都替那姑娘捏把冷汗。
因为,站在某某公子的立场,这是对某某姑娘的一种巨大的付出,是付出就下意识地想要回报,如果这姑娘的回报不能让公子满意,只怕结局不会太美妙。
孔嬷嬷又欣慰地道,“巍山院里的侍女仆妇,长相也普通,平头正脸的都没几个。”
别说王爷,她都看不上。
贺芳亭笑道,“想来是二夫人、三夫人的好意。”
那两位,大概比她还怕邵沉锋纳妾。
提到她们,孔嬷嬷瞬间想起更重要的事,“王府的中馈,原先是两位夫人在管,但现在理应交到你手上。会不会拖着不交?”
贺芳亭:“不可能,这又不是江家。”
她花了十八年,也没能把江家改造成自己希望的模样,说来甚是失败,但想到江氏宗族,又觉得这失败也不算很彻底。
不管江家如何,江氏宗族还是上进且明理的。
至于江家,再有本事的人,大约也没办法将小草养成大树。
孔嬷嬷一拍大腿,笑道,“也对,在江家待久了,险些忘了高门大户的规矩。”
芳姐儿既是嫡长媳,又是公主殿下、王妃娘娘,若不能掌中馈,整个镇北王府都没脸,老王妃、王爷,甚至邵氏宗族,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借二夫人、三夫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事儿上跟芳姐儿作对。
但是,明着不敢,暗地里难说,“会不会挖坑给你跳?”
贺芳亭很有耐心地道,“不会,她们只会盼望我在镇北王府站稳脚跟,当上名副其实的镇北王妃,绝不会使绊子。”
孔嬷嬷疑道,“咱们以前又不认识,也无交情,她们为何对你这么好?”
贺芳亭笑道,“因为,王爷无子,她们想要过继自己的儿子继承镇北王府。”
孔嬷嬷:“......这可真是痴心妄想啊!”
难怪想巴结芳姐儿。
第190章
都听王爷的
贺芳亭客观公允地道,“也不算痴心妄想,如果我与王爷无子,过继的确是种约定俗成的好办法,大家都是那么做的。”
女子继承家业少之又少,纵然有,也会遇到很多额外的困难。
孔嬷嬷义愤填膺地道,“芳姐儿,你生,你使劲生,生出十个八个气死她们!”
芳姐儿的身子有没有毛病,没人比她更清楚。
贺老夫人、福庄长公主从小就精心调养着,长大了也注意保养,身体好得很,之所以生了璎姐儿就没再怀孕,纯粹是不想再给江家生孩子,喝了避子汤。
那药方是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不但不伤身,还能养颜。
汤药一停,过上几个月就能怀了。
“十个八个?嬷嬷,你想累死我不成!”
贺芳亭无语。
孔嬷嬷虎着脸道,“什么累死不累死,呸呸呸,童言无忌,随风飘去!”
贺芳亭心下柔软,今年四月十五,她就满三十五岁了,在孔嬷嬷心里却仿佛依然是孩童。
这一整日,贺容璎只在吃饭时出现,拉着邵静姝一起来,吃完又跑了,说是要去跟两个小兄弟打雪仗。
邵静姝还郑重道,“王妃放心,虽然他们有援兵,但璎儿也有,定然能赢。”
璎儿的援兵就是她。
贺芳亭:“......其实赢不赢的,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多穿大毛衣裳,别冻着!”
邵静姝:“不会冻着的,赢也很重要!”
贺芳亭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祝她们旗开得胜。
中午时分,二夫人金氏派人送来了给璎儿的首饰,t?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一看就用了心。
三夫人彭氏派人送来了江南糕点,说是她亲手做的,礼轻情义重。
糕点看着很香甜,但孔嬷嬷怕她下绝子药,坚决不许贺芳亭吃,也不给侍女们,全端到自己屋里。
她老天拔地的,又不生孩子,有绝子药也不怕。
贺芳亭也都回了价值差不多的礼。
两次都是白苓送人出去,一路走,一路跟二夫人、三夫人派来的嬷嬷侍女们说话,二房的嬷嬷嘴比较严,三房的侍女倒是爱闲聊。
回来笑道,“王妃娘娘,原来邵二爷、邵三爷都有妾室,只是他们巡查边境,一走就是大半年,把妾室也带去了。”
孔嬷嬷大奇,“带着妾室,还怎么巡查?”
贺芳亭略想了想,“大约是先送去附近的卫所。”
朔北一共有十三处卫所,捍卫着大昭皇朝的北方边境。
白苓又不解地道,“听说两位爷不想带,还是二夫人、三夫人安排的,她们也真奇怪,怎么非得把夫君推给小妾呢?”
孔嬷嬷这时已经回过味来,“傻孩子,她们怕的是两位爷回来时,又带回新人。”
虽然是边境,也有人,有男人就有女人,可不得防着。
丈夫丈夫,一丈之夫,离远了就要出事。
姓江的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贺芳亭:“妾室有孩子么?”
昨晚没人提过。
白苓:“有的,二房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三房一男一女,但年纪都很小,说是只有四五岁,养在两位夫人房里,没有跟去。”
孔嬷嬷叹道,“两位夫人好手段。”
孩子养在身边,就不怕跟去的小妾翻出风浪。
青蒿出门走一圈,也带回了消息,“王妃娘娘,听说简家老夫人去找王爷,王爷不见。她又想求见永乐郡主,王爷不许。想求见您,王爷也不许。”
贺芳亭早料到简家会有后文,她奇怪的是,“简老夫人没有求见老王妃么?”
按理说,她首先找的应该是辈分相当的老王妃,而不是直接找邵沉锋。
青蒿:“没有。”
贺芳亭:“还有点分寸。”
心里想的是,看来老王妃很不喜欢简家,否则简老夫人肯定找她告状。
对邵沉锋颇为满意,要是简老夫人一求,他就放出简氏三兄弟,那她会很不高兴。
也会怀疑他有没有成大事的魄力。
又交待众人,不要轻易提起王爷在京城是尚主。
她是来当镇北王妃的,不是来跟邵家人干架的,会伤害到邵家人自尊的事儿,哪能老挂在嘴上。
皇帝皇后乔贵妃希望她那么做,她偏不中计。
晚上邵沉锋回来,对贺芳亭道,“凤主儿,范长史算出,后日大吉,便后日再开宗祠,将你的名字写上邵氏族谱。”
贺芳亭笑道,“都听王爷的。”
邵沉锋只觉她的声音不同往日,温柔得能滴水,酥了一酥,稳住心神继续说正事,“璎儿的也写,你意下如何?”
虽然璎儿已经记在贺家,但邵家再记一笔,也没什么不可以,他认这个女儿。
贺芳亭:“好,多谢王爷。”
声音还是很柔,眼波也很柔,邵沉锋这回稳不住了,不顾还有侍女在场,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这些侍女都是贺芳亭的陪嫁,训练有素,赶紧退出。
邵沉锋垂眸看着她,声音低沉,“怎么了?”
贺芳亭搂着他的腰甜言蜜语,“也没怎么,就是忽然发现,我夫君英伟挺拔,不同凡响!”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也许他还是会变心,或者自己变了心,但眼下这一刻,她想完全拥有邵沉锋,不跟别人分享。
邵沉锋:“......这是你自找的!”
本想带她夜游北安城,这会儿也不游了,抱进卧房,只恨春宵短。
第191章
用不着奏报,当场我就出了气
天明,邵沉锋起身,他去了京城快半年,积累的公务着实不少,还有很多人等着见他。
温柔乡虽让人留恋,也得干活。
回头看看床榻里侧的贺芳亭,凑过去亲了亲,轻手轻脚下床穿衣。
等贺芳亭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问了邵沉锋的去向,叫着人继续收拾屋子,凡不合她心意的,全都换了,昨日实在是没空,要归置嫁妆。
她的嫁妆太多,其实眼下也还没整理好,但总算能抽出几个人,帮她重新布置房屋各处。
忙了一上午,屋里大变样,越变越熟悉。
贺容璎来吃饭时都说,“就像回到了公主府。”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邵静姝,还带着邵景岳和邵景舟。
两个小娃很有礼貌,一口一个大伯母,又长得虎头虎脑、玉雪可爱,贺芳亭看着喜欢,亲自为他们布菜。
她也明白金氏、彭氏的用意,想让自家儿子来她面前争宠,但两小娃不明白,哥俩儿好得很。
也是,这么小的娃娃,能懂什么呢?
吃完饭几个孩子一起走了,贺芳亭刚想回房午睡,叶老王妃让黄嬷嬷来请她,还派了轿子。
贺芳亭不知她有什么事,带着青蒿和白苓过去。
一进韵和堂正屋,叶老王妃就迎上来,眉间带着怒色。
“芳亭,委屈你了!”
边说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贺芳亭扶她坐下,笑道,“母妃也知我委屈,那我便不委屈。”
心想老王妃定是知道了简家想让她执妾礼。
叶老王妃面带惭愧,“他们都瞒着我,不让我知晓,我也不大管外边的事儿!芳亭,唉,真是对不住!”
如果不是黄嬷嬷听到些风言风语,她还被蒙在鼓里。
芳亭公主之尊,又是皇帝赐婚,竟然受这等侮辱!
设身处地想一想,她自己都受不了。
执妾礼?简家好大的脸!
贺芳亭正色道,“母妃言重了,该说对不住的是简家,不是您!”
叶老王妃握紧她的手,“也要谢你宽宏大量,没有奏报朝廷此事。”
皇帝本就想抓邵家的错处,这就是现成的把柄,芳亭若是报上去,后果十分严重,镇北王府跑不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她可以确信,皇帝根本不会管简家此举是不是邵家授意,就算不是,也要硬说是。
贺芳亭笑道,“用不着奏报,当场我就出了气。”
简家兄弟还在大狱里呢。
顿了顿又道,“母妃放心,王爷也护着我,没让我吃亏。”
叶老王妃叹了口气,“芳亭,姝儿她娘的事,以后可能会有很多人跟你提起,但外人不明内情,难免有失偏颇。就连沉锋,心里只怕也有些糊涂,不知怎的就到了那地步。我活这么大把年纪,不敢说有见识,还算有些阅历,今日便跟你说一说。”
贺芳亭也确实想知道,“母妃请讲!”
叶老王妃说得很慢,“姝儿她娘名叫诗语,起先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知书达理,聪慧孝顺,自幼便有贤名。简家本是朔北望族,上一辈的老将军,又曾追随沉锋的祖父出生入死。因此沉锋长大,我与老王爷便为他向简家提亲,简家也答应了。”
“成亲之后,诗语事事妥帖,大方周全,我便把中馈交给她,自己安享晚年。也就没发现,诗语生了病!”
贺芳亭关切地道,“什么病?”
她也听说简王妃重病而亡,但没人说是什么病症。
叶老王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病!”
贺芳亭同情地道,“这病的确难治。”
事实上,五脏六腑哪一处生了病,也都难治。
叶老王妃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心病,就是,心病!”
贺芳亭瞬间明白,不是肺腑生病。
叶老王妃:“她要贤名,想当人人称颂的世子贤妃,性子还十分执拗。沉锋那时还无定性,也不算多好色,更热衷于外出领兵,她却寻了两位名门闺秀,硬要沉锋纳为侧妃。沉锋嫌麻烦,不想纳,我与老王爷也不同意。正室无所出,纳侧妃不合适。”
“她却左一天右一天地拉着沉锋说,沉锋最终被她说动,纳了侧妃,之后又纳了好几位妾室通房。但他还是常在外面跑,不怎么在家。”
“我和老王爷想着,人家小夫妻自己愿意,我们掺合什么呢?也就没管。没多久,两位侧妃找我们哭诉,世子妃逼着她们喝避子汤。我们也不觉得这是错,因为诗语还没孩子。”
“咱们这样的人家,当然重嫡长,庶子生在嫡子之前,是乱家之源。但我和老王爷真是不明白,既不为美色,也不为子嗣,为何非要弄这么一堆人进来?白养着也不便宜啊!”
贺芳亭觉得,她说不便宜时,是真的心疼养侧妃妾室的钱财。
叶老王妃喝了口茶,歇了会儿,接着道,“后来诗语终于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姝儿。虽然是女儿,但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常有的事儿,何况姝儿是府里这一代的长孙女,合家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只有诗语,因为她伤了身子,大夫让调养几年再生。我们自然是遵医嘱,该用药用药,该调养t?调养。心里也不算着急,因为他们都还年轻。”
“沉锋更是让她放心休养,在她生下嫡子之前,绝不会有庶子。”
说到这儿,叶老王妃又沉沉叹口气,“若是普通女子,见婆家和夫君如此相待,也许会放宽心,但诗语还是郁郁寡欢。简家人时常来看望,看得她的心病越来越重!”
第192章
芳亭你要记住,朔北所有的望族,都是因邵家而起
贺芳亭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人情也算通达,叹道,“想来简家对简王妃有很多期盼。”
过大的期盼,很可能会转化为沉重的压力。
如果是来自于亲人,这压力就更大了。
叶老王妃语气有些愤然,“何止!他们是把振兴家业的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
很多事情,她和老王爷也是后来才想通。
简家那一代子嗣繁茂,有五儿一女,唯一的女儿就是简诗语。
但儿子再多有什么用?个个资质平庸,文武不成,倒是女儿简诗语,小小年纪就显出远超兄弟们的聪慧,又是个美人胚子,因此在家中十分得宠,被长辈们视为掌上明珠。
她的五位兄长有嫡有庶,也都很疼爱这个妹妹,她想要什么,兄长们费尽心思也会为她找来。
叶老王妃缓缓道,“长辈娇养、兄妹和睦本是好事,诗语想要报答娘家的养育之恩、兄长的疼爱之情,也属常理。咱们女子出嫁,也不是就跟娘家决裂了,能帮忙的要帮忙,能照拂的要照拂。夫家、娘家彼此相帮,彼此拉扯,才能锦上添花,好上加好。”
贺芳亭点头,“没错。”
这正是世家联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