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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曾经慈爱的父皇,仿佛只是装出来的假象,表皮之下藏着一颗冷酷无情的帝王之心。

    最该信任的人都不能信了,那她还能信谁?

    选择将赤甲军交给老镇北王,信其人品应该只是其一,最主要的原因,是镇北王府同样被皇帝忌惮,彼此立场一致。

    但这已经是她信任的极限了,怎么可能把女儿也交托?女儿,当然是应该交给血亲抚养。

    邵沉锋:“还是很可惜。”

    他们白白错过了三十多年的春秋。

    越与芳亭相处,他越有身心契合的愉悦之感,甚至对江止修产生了深深的妒忌。

    那样一个浅薄卑鄙的人,何德何能拥有芳亭这么久?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还不珍惜!

    贺芳亭拍拍他坚实的手臂,“守宁,莫看过往,只看前路!”

    过往已定,追思毫无意义。

    前路还漫漫,等着他们一步一步走下去。

    邵沉锋像是叹息,“芳亭,芳亭!”

    心中爱极t?,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亲上柔软朱唇,先是温柔交缠,后逐渐加深,一起跌入厚实温暖的锦褥中,抵死缠绵。

    次日起得迟,但贺芳亭也未误了正事,先交待青蒿一番,又叫来外管事菘蓝,给了他们十万两银票,让两人跟随邵大、邵二送去静水原,交到王老桩指挥使手里。

    派青蒿同去,是想让她代自己看望赤甲军的家眷,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状况,看看是否有能改善之处。

    之前赤甲军是镇北王府养着,现在该她了。

    晚上看时机合适,对邵沉锋笑道,“守宁,我到你家,约莫也有些麻烦事。”

    无论新嫁还是二嫁,有些事情都避免不了。

    虽然姝儿心思坦荡,但她也几乎是明说了,她外祖家不好打交道。

    还有公羊先生,也暗示过二房、三房很难缠。

    至于邵沉锋的母亲叶老王妃,据他自己说,是位寡言少语,与世无争的善良人,但她对此未置可否,打算见面后自己判断。

    江止修也曾说他母亲善良单纯呢。

    邵沉锋认真道,“莫怕,我会帮你。”

    贺芳亭摇头,“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我不向你求助,你便不要插手,由我自己来处理。”

    邵沉锋又不可能随时在她身边,还能事事指望他不成?

    她得自己尽快立起来。

    再说她也不愿意娇弱地躲在邵沉锋身后,这不是她的风格。

    虽然江止修对她浓情转淡,原因之一就是她不够娇弱,不会像菟丝花一样依靠他,但她不想改变。

    她本可以做参天的巨木,为何要做菟丝花?

    任何人因此而不喜欢她,都不是她的问题,是他们的。

    邵沉锋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好!”

    这就像一军之帅,纵有朝廷的任命,也得自己立威,往后才能得心应手,令行禁止。

    他也相信芳亭有这能耐。

    第182章

    卫士何在?拿下送监!

    两天后,邵大、邵二带着青蒿和菘蓝追上队伍,还多了二十名少年,女六男十四。

    青蒿说,这是兰策小将军的意思,公主初到朔北,带的都是中原人,只怕不适应北方的水土,特送一些子弟供公主驱使。

    姑娘们以兰雪儿为首,她是兰策的亲妹妹,长得白皙高挑,性情很是泼辣。

    儿郎们以王云坚为首,他是王老桩的小孙子,又高又瘦,不爱说话,但心里有主见。

    贺芳亭和颜悦色地跟他们每个人都说了话,大家先还紧张,后来也放松了。

    兰雪儿忽闪着大眼睛,诚恳地道,“公主殿下,我们懂得规矩,往后对您唯命是从,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没有谁愿意当奴仆,但如果是顺安公主的话,他们可以。

    因为她很厉害,能把众多大儒和皇帝耍得团团转,哥哥说,只要能学到她一点点皮毛,他们就走到哪儿都不会吃亏。

    贺芳亭沉吟片刻,笑道,“我家璎儿正缺伴读,你们就都给她当个伴儿罢。”

    兰雪儿、王云坚等人本是想跟着她,但转念一想,永乐郡主心智不全,常伴公主左右,跟谁都一样,欣然应下。

    王云坚想得还更深,公主为何让他们当女儿的伴读?因为不想将他们视为奴仆,这是公主的细心体贴之处。

    以小见大,顺安公主行事妥当周全。

    贺容璎一觉醒来,忽然多了群专门陪自己玩耍的小哥哥小姐姐,还每一个都身手矫健,别提多高兴。

    可她也没忘了自己真正的姐姐,跑去跟邵静姝说,姐姐再多,最喜欢的还是她。

    邵静姝客客气气地道,“谢谢你还想着我。”

    贺容璎认认真真,“不用谢。”

    又神秘兮兮而小声地道,“我们才是一家人,雪儿姐姐他们不是,是亲戚。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他们!”

    邵静姝:“......好的。”

    贺容璎有了新的玩伴,缠着贺芳亭的时候就少了,邵沉锋趁虚而入,白日也进了她的马车。

    还私下里跟她嘀咕,“老王他们是怕我欺负你,特意派人来盯着我呢!”

    他要敢做什么坏事儿,那群人就敢从静水原杀到镇北王府。

    贺芳亭安抚道,“日久见人心,以后他们就会知道,守宁品性端正、君子风度,对我最好不过。”

    说完有些自得,看,只要她愿意,也很会哄夫君开心呢。

    却见邵沉锋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不,你说错了,我确实会欺负你,每天晚上都欺负。”

    凑到贺芳亭耳边说了句话,贺芳亭粉面染晕,用力打了他一下,但花拳绣腿,只会把他打出兴致。

    又过四五日,终于到达北安城。

    这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城池,第一代镇北王邵满江初建,第二代、第三代镇北王增建加固,城墙比京城重安的更高也更厚,如猛兽一般雄踞北境,震慑域外诸多蛮夷。

    此时冰雪融化,能看到城下隐隐约约的绿意。

    城外道路两旁,有许多士庶百姓盛装远迎,见到镇北王车驾,纷纷行礼,“拜见王爷,拜见王妃娘娘!”

    车帘向两旁掀开,邵沉锋与贺芳亭并肩而坐,含笑致意。

    民众簇拥中,车轮滚滚向前,快到北安城正门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行人,截住车驾,不卑不亢地行了礼,捧出一尊灵位,对贺芳亭道,“请王妃娘娘下车,奉先王妃简娘娘灵位入城!”

    自从他们出现,邵沉锋脸色就变得难看,而人群也安静下来,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贺芳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这是你前岳家?

    邵沉锋微微点头,刚要说话,贺芳亭以目制止他,淡淡道,“本宫见识少,未曾听过这等规矩。”

    简王妃的大哥,也就是邵静姝的大舅简绍庆睁眼说瞎话,“我们朔北的规矩就是这样,请王妃入乡随俗,守我朔北规矩!”

    青蒿上前怒斥,“公主驾前,不得放肆!”

    简家众人不跟她争执,全都躬身施礼,软中带硬地道,“请王妃入乡随俗,守我朔北规矩!”

    邵沉锋目中涌上怒意,又要说话。

    贺芳亭踩住他的脚,笑吟吟地道,“敢问诸位,朔北的规矩是谁定的?朝廷、镇北王府、还是你们简家?”

    简家众人噎住。

    贺芳亭凤眸微挑,“说!”

    简家人还是说不出来。

    贺芳亭看向众人,“那么,请诸位高贤名士、父老乡亲说一说,朔北的规矩,谁来定?”

    有人大着胆子道,“自然是朝廷。”

    就算对朝廷不满,又有谁敢当众说,那不是给朔北招灾么。

    贺芳亭慢条斯理地道,“本宫还以为,朔北与众不同,规矩由简家来定。”

    这话,简家人如何受得住?

    简绍庆只觉冷汗都出来了,赶紧道,“王妃娘娘莫要误会,我等万无此意!”

    贺芳亭:“哦,那你等究竟何意?”

    简家人如果抬头,就会发现,邵沉锋眼里尽是怒火,但他们没抬头,没看见,所以简绍庆硬着头皮道,“朔北的规矩,自然由朝廷定。但奉原配灵位入府,也是礼仪。”

    贺芳亭:“哪家的礼仪?”

    简绍庆这回不敢说朔北的,也不敢说镇北王府的,只含糊道,“知礼的女子,都该如此。”

    邵沉锋紧紧抿唇,双拳也下意识握紧,看向贺芳亭。

    贺芳亭微微摇头,脚下踩得更重,淡然道,“何为礼?”

    简绍庆担心她又有陷阱,一时没开口,他二弟简绍忠迫不及待道,“继室应在原配面前执妾礼,这便是礼!”

    贺芳亭倒抽口凉气,指着他喝道,“卫士何在?拿下送监!”

    邵大、邵二早已按捺不住,下马扭住他胳膊,真要拖走。

    第183章

    这不是下马威,是失心疯

    简绍庆又急又怒,一边阻拦,一边凄厉叫道,“王爷,您就这般纵容她欺辱简家?”

    简绍忠也挣扎着大叫,“王爷莫非忘了,当初答应过妹妹什么?”

    邵大、邵二没让他挣脱,但也没立时带走,因为看出这事儿没完,担心王爷、王妃有新的吩咐。

    简家三子简绍川趁乱叫道,“世情凉薄,有了新人忘旧人,妹妹,你去得冤啊!”

    邵沉锋额上青筋直跳,他对简家,已经够优容了!

    不等他发火,贺芳亭沉声道,“本宫乃是先帝的外孙女,当今亲封的顺安公主!这门婚事,又是皇帝赐婚,百官见证!尔等哪来的胆量,竟敢让本宫执妾礼?尔等刁难的是本宫么?错,是皇帝,是朝廷,是镇北王府!”

    她猜到简家或邵家二房、三房,以及所有不愿意她嫁入镇北王府的人会给她个下马威,但没想到他们会这般癫狂。

    这是下马威么?不,这是失心疯。

    简绍庆:“......我等冤枉啊!”

    他们只是想给顺安公主难堪,怎就扯到皇帝扯到朝廷?

    贺芳亭站起身来,面色端凝,居高临下地问道,“本宫倒要问问,尔等居心何在?是真的心存反意,还是要故意为镇北王府引来弥天大祸?”

    朔北人的t?性情,比中原人更为质朴,因而随着她话音落下,围观者看简家人的眼神都变了。

    心存反意不至于,但众所周知,自从简王妃仙去后,简家一直对镇北王府怀有怨言。

    简绍庆没想到她这么难对付,三言两语就给自家扣了大罪名,目眦欲裂,“你,你信口开河,血口喷人!朔北谁不知我简家的忠心!”

    他们也听过顺安公主的传闻,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不可能对自家妹妹执妾礼,也不可能奉着妹妹的灵位入府,但他们还是来了,还特意挑人最多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让顺安公主在争执中露出真面目,想让镇北王和朔北的百姓们看清楚,她有多么的高傲跋扈,盛气凌人。

    要知道,镇北王府在朔北威望极高,当年福庄长公主拒婚,不但惹怒了镇北王府,也惹怒了朔北的百姓。

    对于福庄长公主的女儿,大家天然就有成见。

    而且顺安公主也不是自愿嫁入朔北,是被皇帝逼迫的,那她定然怨气冲天,恨朔北,恨镇北王府。

    这时候再用执妾礼刺激她,保证能让她勃然大怒,口不择言。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又被很多人听到,可就收不回去了,朔北人不会真心接纳她为镇北王妃,以后她在朔北寸步难行。

    真正的镇北王妃只能是他们的妹妹,哪怕她不在人世了,也只能是她!

    ......顺安公主一个再嫁之妇,哪配顶替他们妹妹的位置!

    当然了,他们敢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据说镇北王也不喜顺安公主,也是被逼的,那自然不会维护她,也许还会很高兴看到她出丑。

    谁知顺安公主怒虽怒,却不失理智,丝毫不贬低简王妃,不贬低镇北王府,也不贬低朔北,而是把他们简家往火堆上架。

    镇北王也出乎他们的预料,竟然一言不发,任由顺安公主作威作福,欺压简家!

    贺芳亭淡然道,“简家的忠心,就是刁难朝廷?呵,这等忠心,本宫真是闻所未闻!”

    青蒿大声道,“奴婢也闻所未闻!”

    贺芳亭刚要叫人把他们都拖下去,忽见后方骚动,邵静姝冷着脸疾步走来,她的亲卫推开两边的人群。

    她也想看看,继女是个什么态度,便坐回原位,又轻轻拍了拍邵沉锋放在膝上的手,劝他息怒。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邵沉锋有这样的岳家,也很为难罢。

    邵沉锋反手握住她的手,力气有点大,握疼她了,但她也没挣开。

    看到邵静姝,简家人都是一喜,简绍川急不可耐地道,“姝,姝,邵小将军,你来得正好!顺安公主对简王妃无礼,还请邵小将军替简王妃主持公道!”

    邵静姝面无表情,“简王妃的灵位,供奉在邵氏家庙,有兵丁把守,你们怎么取出来的?”

    没想到她首先问的是这个,简家人愣住。

    邵静姝又慢慢道,“是跟上回一样,带着侍卫强闯进去么?”

    动不动就来这一招,她真的很厌烦。

    ......上回,难道他们搬出简王妃的灵位不是第一次?贺芳亭感觉这很难评。

    怎么说呢,就算是尚方宝剑,也不能常用,常用就不灵了。

    简绍庆辩解,“不是......”

    邵静姝打断他,声音木然,“上一回,我就告诉过你们,不许打扰简王妃的安宁,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邵青小将军就是永乐郡主,因此她有资格说这种话,只有陈英大惑不解,心想你掺合这种事做什么?就算你是邵家的旁支,也管不得前王妃与现王妃的事儿,没看王爷都不敢管?

    快步来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第184章

    我是谁?

    简绍庆也有些生气,目光沉沉道,“邵小将军,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你得明白远近亲疏。”

    邵静姝并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道,“简氏兄弟擅自阻拦王爷、王妃车驾,此罪一,对王妃不敬,此罪二,惊扰简王妃安宁,此罪三!该如何处置,请王爷、王妃示下!”

    擅闯邵氏家庙这一条,她就不提了,免得牵扯出更多的人。

    简家人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简绍忠怒道,“邵青,你怎能伙着外人来欺负我们?你是不是忘了简王妃对你恩重如山?忘了你自己是谁?!”

    ......我是谁?

    邵静姝沉默了会儿,忽然解下头上的凤翅盔往后一抛,正抛在陈英怀里,又挑开束发的绳带,黑发如瀑,落到肩上。

    少年将军,立时变成了少女模样。

    她脸色不变,淡定地道,“我是镇北王府的永乐郡主,也是虎威军的副将邵将军。”

    这一路上,她都没想好要不要揭露身份,但此时此刻,她觉得时候到了!

    积压十多年的郁气,在这一瞬爆发。

    不想再隐瞒,不想再假扮成男儿邵青。

    她是女子邵静姝!

    哪怕母亲和外祖家不满意她的女子身份,她也是她,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她也并不以身为女子而自卑自贱!

    顺安公主说得对,她为什么不能是女将军?为什么非得披着层男儿的外皮?

    “哇!”

    人群里爆发出惊呼声。

    虽然这件事不算什么大秘密,可没人能想到,她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

    挑明之后,她还能当将军么?

    陈英已经呆了,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猛然间变成了女儿身!这,这叫他情何以堪啊!他甚至还带她去喝过花酒!

    回头想找点同感,却发现兄弟们虽然也吃惊,却不是吃惊于邵青是女子,是吃惊于她当众公开。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话说他人缘差到这份儿上了么,咋没个人告诉他!

    他并不知道,兄弟们悄悄开了盘,赌他何时才能发觉。

    众人诧异的目光,邵静姝视若无睹,再一次拱手道,“如何处置,请父王、王妃示下!”

    邵沉锋并不奇怪她做此选择,鼓励地对她笑了笑,又看向贺芳亭,“王妃以为呢?”

    芳亭在立威,他甘当绿叶。

    也想让朔北士庶知道,他对芳亭何等爱重。

    贺芳亭看着邵静姝,像是看到闪闪发亮的明珠,微笑道,“本该重罚,但看在郡主与简王妃的份上,收监三月,以儆效尤!”

    “是!”

    邵静姝大声应着,从简绍庆手里抢过母亲的灵位,又一挥手,她的亲卫和邵大、邵二等王府侍卫一拥而上,押走了简氏三兄弟。

    他们临走时看邵静姝的眼神,就像看个狼心狗肺的叛徒。

    邵静姝不为所动。

    三位舅舅闹这一出,表面上看是为逝去的母亲出头,实际上是为了保住简家在朔北的超然地位。

    但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此举会为她树敌。

    顺安公主如果心胸狭窄,受此大辱必定从此恨上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地报复。

    舅舅们意识不到这一点,不是他们愚蠢,是他们不在乎。

    她生下来是女儿,就仿佛欠了母亲和简家一大笔债。

    可是如果能够选择的话,这债她也不想欠。

    车驾继续向前,邵沉锋和贺芳亭都很平静,神态从容,面容和煦,刚才的小插曲,像是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心情。

    围观的朔北民众却比之前兴奋多了。

    前王妃简家与现王妃顺安公主的首次交锋,顺安公主大胜,一向以朔北国舅自居的简氏兄弟完败。

    从中也可以看出,镇北王有多喜爱这位王妃,王妃说将简氏兄弟收监三月,他毫无异议。

    什么两人是怨偶,一见就吵,大打出手之类,全是谣言!人家分明恩爱得很!

    ......也可能不是谣言,但顺安公主美貌无双,镇北王英武伟岸,两人看着就相配,也许吵着吵着突然好上了呢。

    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还有,永乐郡主对顺安公主这位继母,似乎也颇为尊敬,希望顺安公主不是狠毒后娘。

    兰雪儿、王云坚等人,则替贺芳亭松了口气,刚才他们想上前帮忙,却被孔嬷嬷拦住。

    孔嬷嬷说这只是小场面,正好让公主拿来练练手,不需要他们节外生枝,陪着璎姐儿即可。

    果然,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简氏兄弟送去了大狱。

    只关三个月,应该是顾念着永乐郡主。

    话说,这位永乐郡主很明事理,但简家可能会恨她。

    有这种外家真倒霉,他们是真的毫不顾忌这个外甥女,两边对上,她夹在中间最尴尬。

    “璎姐儿!”

    孔嬷嬷一个没看住,贺容璎就跳下马车去找邵静姝,连喊带喊,她已经跑远。

    邵静姝跟随在车驾一侧,披散着头发,目视前方,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很多人在看她,在悄悄议论她,但她无所谓,心里无波无澜。

    陈英抱着她的凤翅盔跟在她身后,感觉她的背影有些孤独,想追上去跟她说话,又忍住。

    ......这不是兄弟,这是姐妹t?!

    贺容璎越过他冲上去,一把拉住邵静姝的手,笑得灿烂极了,“姐姐,谢谢你!”

    她不傻,知道姐姐帮了娘亲。

    邵静姝侧头看看她,语气平淡,“不客气。”

    多个这样的妹妹,似乎也不错。

    第185章

    顺安公主是外人,镇北王妃才是自己人

    镇北王府正门大开,邵家众人都在门口等着。

    二夫人金氏扶着叶老王妃,柔声细语地劝道,“母妃,天还冷,仔细着凉,您先回屋罢。”

    三夫人彭氏也道,“母妃,您是长辈,没有恭迎晚辈的道理,等兄长到了,自会带新王妃拜见您!”

    叶老王妃摇摇头,“初次见面,讲家礼更要讲国礼,沉锋媳妇儿是皇帝亲封的公主,我须得迎一迎。”

    彭氏目光闪烁,“听说福庄长公主极为美貌,就不知道,这位顺安公主能有其母几分。”

    叶老王妃看她一眼,皱眉道,“长嫂的容貌,你这当弟媳的,也能堂而皇之地议论?”

    彭氏:“......儿媳失言,母妃恕罪。”

    心里暗怪自己只顾着给顺安公主上眼药,忘了婆母古板方正,恨不得把规矩二字刻在额头上。

    叶老王妃:“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稳重。”

    彭氏只得又认错,顺手拉了七岁的幼子邵景舟上前,笑骂道,“没点眼力劲儿,还不扶着你祖母!”

    虽然三房是庶出,但叶老王妃并非恶毒主母,对庶孙也算疼爱,拉着邵景舟的手问道,“舟儿,冷不冷?”

    邵景舟懂事地道,“冷是冷的,但大伯、大伯母远道而归,舟儿是晚辈,再冷也要出门迎接。”

    叶老王妃慈爱地道,“舟儿真乖。”

    彭氏眼里露出得意之色,她的舟儿乖巧孝顺嘴又甜,没人不喜欢。

    金氏也夸赞,“舟儿是个好孩子!”

    心中嗤笑,也不知道彭氏跟她争个什么,大哥若想过继子嗣,当然只会从同胞兄弟家挑选,怎会选庶出兄弟之子?

    看了看身旁六岁的幼子邵景岳,心下满意。

    镇北王府的继承人,得沉稳聪慧,光靠嘴甜可不行。

    邵景舟比岳儿大一岁,会背的诗文却还没有岳儿多,孰优孰劣,一眼可知。

    她的长子、次子,以及彭氏的长子、次子,此时都不在家,跟随各自的父亲巡查边境。

    叶老王妃快半年没见儿子,很是想念,念叨道,“怎么还不来!”

    金氏和彭氏心里有鬼,互视一眼,不敢搭话。

    简家兄弟能从邵氏家庙搬出简王妃的灵位,是她们给的便利。

    叶老王妃的翘首以盼中,车驾终于来到。

    邵沉锋远远看见她,连忙拉着贺芳亭下车,口中呼喊着“母亲”,疾步走过去。

    叶老王妃也迎上来,贺芳亭刚要随着邵沉锋拜倒,就见叶老王妃抢先施礼,“臣妇叶氏,参见公主!”

    金氏母子、彭氏母子,以及众多侍卫家仆,也跟着她跪下,呼声一片。

    叶老王妃跪到一半,被贺芳亭双手扶住,“折煞我也,母妃请起!”

    她这个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果叶老王妃跟她摆婆母的谱,她也会摆一摆当朝公主的谱。

    但叶老王妃如此谦恭,她便也礼数周全。

    ......说实话,这让她有点意外,甚至怀疑叶老王妃故意在邵沉锋面前如此表现,装出惧怕儿媳的委屈样,好让邵沉锋厌她。

    又觉得不太像。

    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她不敢说看人十分准,至少也能准五六分,叶老王妃似乎是真心觉得,应该向爵位更高的儿媳妇行礼。

    “礼不可废!”

    叶老王妃还是要拜,她虽然年老,力气却很大,贺芳亭扶不住,连忙看向邵沉锋。

    邵沉锋稳稳扶住母亲,也扶住妻子,笑道,“您二位平礼相见,如何?该行的礼,都由我代劳!”

    叶老王妃瞪他,“油嘴滑舌,没个正形,这也是能代劳的?”

    倒也不坚持行礼了,拉着贺芳亭道,“行了这一路,饿了罢......”

    说到这儿,忽然看见眼前还跪着一群人,遂打住。

    贺芳亭也看见了,先对金氏母子、彭氏母子笑道,“两位夫人,两位小公子,快快请起!”

    又对侍卫家仆们道,“免礼平身。”

    “多谢公主!”

    众人这才起来。

    贺芳亭环视四周一眼,诚恳地道,“母妃,两位夫人,我既嫁给王爷,便是镇北王妃,往后不必多礼。”

    顺安公主的头衔,有时候很好用,但要想在朔北立足,还是镇北王妃这个头衔更好用。

    原因很简单,顺安公主是外人,镇北王妃才是自己人。

    叶老王妃面露赞许,刚要说什么,就见一身甲胄的长孙女牵着个红衣姑娘走来,一时心神恍惚。

    ......莫非这不是长孙女,真是长孙?现在带着孙媳妇回来了?

    “见过祖母!”

    邵静姝施礼。

    贺容璎也跟着行礼,但没叫人。

    叶老王妃回神,不太确定地道,“你是,璎儿?”

    贺容璎怯生生地点头,姐姐说这是祖母,她祖母可不喜欢她。

    贺芳亭微笑道,“璎儿,莫失了礼数。”

    贺容璎这才道,“祖母!”

    叶老王妃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一手拉她,一手拉邵静姝,“走,跟祖母吃饭去!”

    第186章

    多谢两位弟妹

    “王妃娘娘进门了,二夫人吩咐上菜,快快快!”

    “小心着,千万不要洒了!”

    “都打起精神,今晚谁敢捅出娄子,老娘剥了谁的皮!”

    “好好忙完这一场,二夫人有赏!”

    大厨房里一片忙乱,掌勺的、蒸饭的、帮厨的、上菜的,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却都很高兴。

    府里其他下人,也是喜上眉梢,进进出出都脸带笑意。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期待贺芳亭,而是叶老王妃为了欢迎新王妃的到来,下令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叫人怎能不欢喜。

    今晚只设家宴,摆在叶老王妃住的韵和堂。

    她还跟贺芳亭解释,“族人们想来拜见你,我让他们过两日再来,赶路累着呢。也就没开银安殿,人少,坐在里面太空阔,冷。”

    贺芳亭笑道,“多谢母妃体贴,赶路确实累,我也想好好歇一歇。”

    叶老王妃:“你有空闲再召见他们就行,不急。”

    因是骨肉至亲,没有外人,便不分席,只在花厅里摆了个大八仙桌,菜品琳琅满目,热气腾腾,异香扑鼻。

    二夫人金氏温和地道,“不知大嫂喜好,就胡乱拟了菜单,又让厨房捡拿手的做上来,请大嫂不要嫌弃,将就用些。”

    自从叶老王妃避居梅山游仙庵,镇北王府中馈就是她为主,三夫人彭氏为辅。

    贺芳亭微笑,“有劳二弟妹费心,这些菜色香味俱全,很合我心意,不比御膳差。”

    金氏笑道,“大嫂过誉了!”

    一旁彭氏也殷勤地道,“寝殿和大哥常住的巍山院,我与二嫂也派了人重新布置,大嫂若是哪里不满意,咱们明儿就改!”

    贺芳亭笑道,“多谢两位弟妹。”

    来时邵沉锋就跟她说了,他更习惯于住巍山院,但如果她喜欢住寝殿的话,他也可以。

    这种小事,她当然是遂他心愿,答应住巍山院。

    他家寝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何谈喜不喜欢。

    彭氏口齿伶俐,爱说爱笑,“得大嫂一句夸,再累也值了!”

    又与金氏一道,恭敬且热络地向贺芳亭、邵沉锋敬了酒。

    邵景舟、邵景岳两个小孩规规矩矩坐在邵静姝身旁,不时偷看她。

    只要邵静姝一看过去,两人立时埋头吃饭,动作一模一样。

    他们都很崇拜自己的哥哥,但他们的哥哥也很怕这位大姐姐,据说小时候没少被她揍。

    虽然他们没挨过她的拳头,也是又敬又怕。

    叶老王妃左手边坐了邵静妹,右手边坐了贺容璎,关心地问贺容璎路上冷不冷,吃得好不好。

    贺容璎先还拘谨,后来察觉到这老祖母跟自家那位不同,对自己没有恶意,也就慢慢的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兴致勃勃地说起路上的趣事,听得叶老王妃眉开眼笑。

    也吸引了邵景舟和邵景岳,竖起耳朵听着。

    此前,两人的母亲各自交待过他们,顺安公主的女儿长乐郡主是个傻子,但他们要有礼貌,不能嘲笑或欺负她,还得保护她,如果有人敢说她半句不好,他们必须为她出头,或者跑回来告诉大人。

    现在看来,哪里傻了?分明是个有趣的姐姐。

    吃完饭,大家又坐着说了会儿话。

    贺芳亭送了众人见面礼,叶老王妃的是一尊两尺高的玉佛像和砗磲手串,金氏、彭氏都是一套金头面和六匹宫样锦缎,邵景舟、邵景岳则是文房四宝和橡木小弓箭。

    送给邵静姝的就多了,事先准备的是六套京城时新的衣裙、两匣子首饰、十匹绫罗绸缎,见到她本人后,又加了五本兵书。

    还想为她量身打造一套铠甲、兵器,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儿,一时之间造不出来。

    众人也都有t?回礼,包括邵景舟和邵景岳,不外乎金玉衣料之类。

    也给贺容璎送了见面礼。

    值得一提的是叶老王妃,她也出手很大方,给了贺芳亭一大匣子首饰,还对金氏和彭氏说,“你们俩别眼红,以往也给过你们,没给过芳亭,这是第一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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