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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顺安郡主的仪态谈吐,也透着股天然的贵气,绝非谢梅影可比。

    所以,江止修到底看上谢梅影哪一点?!

    第75章

    这兄妹俩真的向着他姑姑?

    等贺芳亭跟沈青阳、方山长寒暄完,孔嬷嬷板着脸道,“谢姨娘,该敬茶了。”

    谢梅影站着不动,指甲掐进掌心里。

    她是妾,主母贺芳亭在的地方,她都不能坐。

    方才贺芳亭还说“些许小事”,是啊,妾室进门,本来就只是小事,不值得兴师动众。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说的,她的脸面,如同被贺芳亭当众踩到脚下。

    谢梅影羞怒得恨不能晕倒。

    明知这些人是侄儿请来为她镇场子的,也忍不住心生埋怨。

    孔嬷嬷见她没反应,没好气地催促道,“谢姨娘?”

    这小贱人怎么回事?难道想仗着人多挑衅芳姐儿?做梦!

    贺芳亭宽容地道,“不急,慢慢来。”

    谢梅影深吸口气,在江止修和谢容墨、江嘉宇、李壹秋等人关切的目光中,抬手端起了侍女捧来的茶杯。

    走到贺芳亭身前,刚要跪下去说“请主母喝茶”,忽然犯了恶心,无法控制地偏头呕吐。

    贺芳亭赶紧用手帕捂住口鼻,同时把脚缩回一些。

    还好,她和谢梅影之间尚有一段距离。

    侍女们也忙起来,有的给谢梅影拿盆,有的飞快打扫、擦拭。

    谢梅影还在吐,这回是吐在侍女捧着的盆里。

    “姑姑!”

    谢容墨大惊失色,跑过去搀扶。

    这一瞬间,他也后悔了,后悔不该请这么多人来。

    可他真不知道,姑姑的孕吐会这般厉害。

    李壹秋想讨好他们,质问贺芳亭,“娘,你做了什么?!”

    不等贺芳亭开口,孔嬷嬷厉声道,“大小姐,你问错了人,你该问问你爹,他做了什么好事!”

    江止修面色青紫,极为难看。

    脸色比他更差的是方山长。

    ......谢梅影竟然怀孕了?!

    堂堂云山书院的山长、当世大儒,给这婚前失贞、未婚先孕的小妾赐字!

    若传出去,他还有脸在外行走?

    方山长眼前一阵阵发黑。

    容墨啊容墨,这回你害惨为师!

    李壹秋怒视孔嬷嬷,“主人家的事,你也敢多嘴......”

    贺芳亭皱眉打断她,“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出去。”

    李壹秋张了张口,终究还是闭上。

    上回她就是被架出去的,不想再试一次。

    贺芳亭随手端起自己的茶杯沾了沾唇,淡定地道,“谢姨娘敬的茶,我已喝了。你身子不适,早些回去歇着罢!”

    自从知道谢梅影还是要嫁江止修,她就猜测谢梅影怀了孕。

    怎么说呢,这姑娘比她预估中更傻。

    孔嬷嬷实在忍不住,讽刺道,“是得歇t?着,免得动了胎气!”

    谢梅影刚吐完漱了口,无颜见人,也不敢回嘴,低头往外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偏有人不让她如愿。

    “......等等,什么胎气?谢姨怀孕了?这怎么可能?!”

    李壹秋不敢置信地惊呼。

    书里根本不是这样写的,谢梅影应该在嫁给江止修半年后才怀孕,江止修欣喜若狂,从此更是爱她疼她。

    怎会现在就怀了呢?

    她压根想不到这一点,方才见谢梅影呕吐,还以为她吃坏了肚子。

    ......剧情要是一直改改改,她还有什么优势!

    谢梅影和谢容墨都是一僵,想叫她闭嘴。

    江止修更是咬牙道,“大人的事儿,孩子瞎掺和什么,回你房里!”

    他这种态度,更是坐实了谢梅影已经怀孕。

    李壹秋如遭雷击,愣愣地看他,又看谢梅影,头脑一片混乱。

    江止修见她不走,还要赶人,却听儿子气愤地道,“孔嬷嬷,请你不要污蔑谢姨!”

    孔嬷嬷:“......老奴污蔑她?她都孕吐了!”

    江嘉宇不懂孕吐,但他懂谢姨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冷声道,“一吐就是怀孕么?着凉会吐,生病会吐,郁结于心也会吐!”

    谢姨冰清玉洁,父亲方正严谨,都不是孟浪的人。

    他不相信他们会逾礼!

    谢容墨看他和李壹秋的目光难以言喻。

    ......这兄妹俩真的向着他姑姑?会不会是装的?目的是在关键时刻摆姑姑一道?

    孔嬷嬷对江嘉宇也很是无奈,头痛地道,“你这个傻小子!”

    还要再说,贺芳亭抬手止住,温声道,“宇儿言之有理。”

    又对谢梅影道,“回去罢!”

    她并不想借这件事打击谢梅影,一是因为谢梅影太傻,胜之不武,没什么意思,二是同为女子的怜悯心。

    ......此事若传出去,谢梅影千夫所指,可光凭她一个人,也怀不了孩子,始作俑者江止修,却能得到世人的宽容。

    这不公平。

    江止修和谢容墨都松了口气,上前扶着谢梅影,要带她走。

    沈青阳、方山长等人,也不得不赞贺芳亭大度。

    ......就这样胡乱混过去,于他们最有利。

    但贺芳亭眼中的同情,深深刺痛了谢梅影。

    简直比挖苦讽刺还让她痛苦。

    脱口道,“我会怀孕,也是你害的!”

    谢容墨阻拦不及,大为懊恼。

    沈青阳、方山长、江止修三人,也是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第76章

    不打就不礼貌了

    江嘉宇猛然瞪大眼睛,极度震惊。

    ......谢姨真的怀孕了?!

    心里突然想起谢氏姑侄刚暴出身份时,母亲说他们会看不上父亲。

    还说,有一种情形,谢梅影不得不嫁,那就是怀了他父亲的孩子。

    如今还真怀了!

    贺芳亭:“......我有那本事?”

    她是既吃惊又无奈。

    吃惊于一双儿女像是忽然得了失心疯,拿刀咔咔扎谢梅影,更怪的是谢梅影自己也扎。

    无奈于这种事谢梅影都要推到她头上。

    谢梅影豁出去了,边哭边怨毒地道,“如果不是你设计,我怎会至此!”

    在淮南的时候,她和江郎只有过一次,并未怀孕。

    是那日贺芳亭敲打她,逼她另嫁,才让她乱了心神,与江郎同榻而眠,最终酿成苦果。

    孔嬷嬷大怒,“老身白活这么些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贱皮子!自个儿爬了男人的床榻,还来怪男人的正妻!怎么?郡主娘娘捆了你的手脚,逼着你去侍寝?”

    谢梅影哭得发抖,“她是没捆我手脚,可她用了阴谋诡计!”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怀孕是贺芳亭的计谋之一。

    谢容墨不知详情,但他当然相信姑姑,怒视贺芳亭,喝道,“郡主娘娘,你做了什么?”

    贺芳亭:“是啊,我做了什么?不如请谢姨娘说一说!”

    谢梅影颤声道,“你自己知道!”

    贺芳亭:“......谢姨娘,咱们说话做事,要讲道理,讲证据,光会胡搅蛮缠是没用的。”

    她刚才对谢梅影的同情,真是不值啊。

    谢梅影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内大恨,可要她说贺芳亭做了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江嘉宇也从震惊中回神,是了,他亲眼所见,谢姨和父亲一开始都极有分寸,各自守礼,后来改变,定是因为意外。

    也问道,“娘,你做了什么?”

    贺芳亭叹口气,起身走近他,抬手一巴掌。

    江嘉宇:“......你又打我!”

    贺芳亭又是一巴掌,痛心疾首地道,“我贺芳亭,怎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眼角余光扫到女儿,快步过去也是一巴掌,“你也蠢!”

    李壹秋感觉很冤枉,这次她没说话啊,“我,你......”

    贺芳亭:“闭嘴!”

    转身一巴掌甩在谢梅影脸上,“你更蠢,还坏!”

    谢梅影没想到她竟敢当众打自己,气得脸都扭曲了,扑在江止修怀里痛哭。

    谢容墨怒极,但不等他开口,贺芳亭顺手给他一巴掌。

    然后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的眼睛。

    谢容墨握紧了拳头,也狠狠瞪着她,眼神深处是狼一样的凶狠。

    贺芳亭微抬下巴,神情蔑视,“想打回来?我谅你不敢!”

    谢容墨冲冠眦裂,呼吸也变得急促。

    在乡下时,他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贺芳亭,贺、芳、亭!

    他想一拳打倒她,凌辱她,践踏她......可他真的不敢。

    皇帝允许甚至纵容他们磋磨贺芳亭,但那绝不包括身体上的伤害。

    屋里又有这么多人,他不能落人口实!

    只能忍。

    忍得撕心裂肺也要忍。

    贺芳亭冷笑一声,转过身子,背对众人,扬声道,“送客!”

    不是总说她嚣张跋扈么?那她还真就嚣张跋扈了!

    她这一连串动作太快,众人都看呆了,也包括孔嬷嬷和侍女们。

    听到她说话,才如梦初醒。

    孔嬷嬷大声道,“送客,快送客!”

    侍女、仆妇、嬷嬷们立刻上前,赶鸡崽子一样将众人赶出春明院。

    孔嬷嬷心疼地捧起贺芳亭的手,“不是说过么?打人有我们,用不着你!”

    她现在怀疑是自己带坏了芳姐儿。

    在她打大小姐、大少爷之前,芳姐儿可不会打人。

    青蒿也道,“郡主,下回让我来!”

    贺芳亭笑道,“自己打,更爽快。”

    有人非要把脸凑到她面前让她打,她不打就不礼貌了。

    疼也是真疼,力用得太大,反震了自己。

    笑着笑着忽一皱眉,失策,怎么又把江止修给遗漏了!

    下次有这种好事儿,得先想着他,免得疏忽。

    ——

    直到出了春明院,看见外面的灯笼,谢梅影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

    又没能耐收拾,谁也不敢看,只浑浑噩噩地跟着江止修往前走。

    江止修将她送回落梅轩,自己回外院找到方才在场的几位先生、学子,苦笑着团团作揖,“家丑外扬,江某惭愧,还望诸位口下留德!”

    大家纷纷保证不会乱说。

    实际上,江止修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忍不住跟相熟的宾客说了。

    一个传一个,眼下已是人人皆知。

    江止修也知他们很难保守秘密,可也没办法,说了几句场面话,匆匆回落梅轩安慰谢梅影。

    今晚他其实对谢梅影很不满。

    贺芳亭都准备放他们一马了,她还说那么多。

    但她毕竟怀着他的孩儿,不能让她哭坏了身子。

    第77章

    一条道走到黑

    江止修无心待客,宾客们也无心喝酒,早早散了席。

    ——都急着回去跟妻子或亲近的人,说一说江家的是非。

    别以为只有女人才爱聊这些家长里短,男人也是很爱的。

    谢容墨、沈青阳、方山长三人更是没吃一口饭菜,直接回去了。

    沈府离得近,沈青阳先到家,谢容墨又送方山长。

    不是送回云山书院,而是送回方家在城内的宅子。

    刚要告退,方山长叫住他,缓慢道,“容墨,我知你今日受屈,但韩信也有胯下之辱,不要放在心上,来日方长!”

    谢容墨施礼,“多谢老师开解!”

    方山长沉吟数息,又道,“你姑姑身怀有孕,这事儿你事先知不知道?”

    他可以接受谢容墨有心机,但这心机不能用在他身上。

    谢容墨惭愧道,“是我的错,只顾着学业,没有照看好姑姑。”

    方山长盯着他,“也就是说,你事先不知?”

    谢容墨声音苦涩,“不知!若是知道,哪敢请老师赐字。”

    方山长见他目光坦荡,并无说谎者的躲闪畏缩,先信了五分。

    再想起春明院里兵荒马乱的场景,信了另外五分。

    ......容墨若是知情,肯定不会请这么多人同去,谢氏的丑事说不定也能压下。

    现在却是不行了,在场的人太多,封不住口。

    到了明日,谢氏必将沦为京城笑柄。

    容墨不会这么害自己的姑姑,只怪谢氏,如此大事,连亲侄儿也瞒着,还蠢到亲口承认!

    其实这是因为,谢容t?墨虽然聪明,却没有与孕妇长期相处过,不知道孕吐会持续一段时日,更没想到姑姑会当场孕吐,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此时已是后悔得半死。

    谢容墨告退后,方山长在书房里枯坐着,眉头紧皱。

    “谢氏怀孕了?!”

    俞氏匆忙赶来,推开书房的门问道。

    老伴儿回来得这么早,她心知有异,问了跟去的长随,才知道这令人作呕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

    方山长难以启齿,默默点头。

    俞氏:“......他们怎么敢的?”

    婚前怀孕已是污点,竟然还让老伴儿赐字?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方山长一声长叹,“容墨不知情。”

    想起自己召集了书院师生做见证,真是羞也羞死了。

    行简书院的山长老萧,可能会笑掉大牙。

    要问他现在什么心情,就两个字,后悔。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非常后悔,悔不当初。

    俞氏怒道,“无论他知不知情,这事儿都是个大笑话!”

    事到如今,他知情也好,不知情也好,都害了老伴儿。

    而且那谢氏真是蠢到家了!

    长随说,顺安郡主无意追究,让她赶紧走,她非要跟郡主置气呛声,为此不惜承认自己怀孕!

    这叫什么?

    狭路相逢,自杀为敬?!

    方山长无言以对。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干脆利落地拒绝容墨,如今追悔莫及。

    俞氏越说越怒,“霜华二字,如秦桧之桧字,从此之后被污矣!”

    方山长唯有叹息。

    为谢梅影赐字“霜华”的他,也是这大笑话的一部分。

    当时有多隆重,现在就有多可笑。

    俞氏骂了谢梅影一会儿,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方山长:“......你说呢?”

    俞氏断然道,“与谢氏姑侄公开决裂,承认自己受了蒙骗。”

    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少许声誉。

    虽然也会被人嘲笑糊涂,至少比为淫.妇赐字强。

    没错,事情传出,谢梅影逃不掉淫.妇的称号。

    老伴儿必须尽快跟他们断了往来,否则保不住几十年的清白名声。

    方山长的神情纠结而痛苦,缓缓摇头,“不能。”

    前脚大张旗鼓地为谢梅影赐字,后脚决裂,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俞氏:“为何?!”

    方山长沉声道,“因为,见风使舵、随波逐流,也是做人的大忌。”

    俞氏急道,“你是受了蒙骗!”

    方山长苦笑,“世人不会在意,也不会相信我不知情。如果我与谢氏姑侄决裂,世人只会又给我加上一项薄情寡义的罪名。”

    他现在就如老鼠进了风箱,两头为难。

    俞氏气怒交加,“你啊你,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叫你别帮他们,你就是不信!”

    方山长叹道,“我也后悔,可惜晚了。”

    两人多年夫妻,彼此了解,俞氏瞪着他冷声道,“所以,你已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继续帮着他们对付顺安郡主?”

    方山长沉默不语。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路走错了,也得强行走下去,用顺安郡主的“恶”,衬托出谢梅影的“好”,方能转变风向,稍微挽回谢梅影的名声,他也才有可能保住来之不易的偌大声望。

    再则,顺安郡主,他已经得罪了,修好也来不及。

    如果再与谢氏姑侄决裂,就也得罪了他们,容墨毕竟是远昌侯。

    首鼠两端,反受其害,不如选定一方。

    他还以为老妻会骂他,甚至打他。

    然而没有。

    俞氏叹了口气,平静地道,“随你,你爱如何便如何,我明日收拾行装,回荥阳老家等着你。”

    方山长:“......为何回荥阳老家?”

    他身体不错,还能再当几年山长,未到回乡养老之时。

    俞氏淡淡道,“因为,沈、韦二人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不,你比他们还惨一点,他们纵然丢了官,名声并无大碍,你却是斯文扫地。”

    说完离开了书房。

    第78章

    当年惊鸿一瞥,令他心惊至今

    这一日的中午,皇帝用完午膳,慢条斯理地道,“朕仿佛记得,今晚江侍郎纳妾?”

    大太监李荣贵赶紧躬身答道,“回禀圣上,正是!”

    皇帝叹道,“顺安真是命苦,人到中年,夫婿移情,娘家无靠,儿女离心,眼下又有宠妾进门,往后可怎么好!可怜呐!”

    语气怜悯,脸上却几乎在笑,幸灾乐祸的笑。

    李荣贵垂头道,“再可怜,那也是她的命。”

    皇帝悠悠道,“皇妹如果知道顺安这般凄惨,定然心疼。”

    这话李荣贵不敢接。

    先帝儿子很多,但只有一位女儿,就是福庄长公主,也就是皇帝口中的皇妹。

    皇帝沉默会儿,又道,“那些人如果还活着,想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这种窝囊气。”

    李荣贵忙道,“明镜司一直盯着呢,跟以前一样,没有生人接近顺安郡主。”

    皇帝沉吟道,“不会是死光了罢?”

    李荣贵很想说是,但他伴君几十年,深知谨慎的重要性,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这桩差事不好办,盯了顺安郡主几十年,没在她身边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或者说,唯一的可疑者就是明镜司派去的杂役。

    顺安郡主的奴仆下人,要么是贺家的家生子,要么是外面捡的孤儿或找人牙子买的,还有几个曾服侍过先皇后、福庄长公主的老嬷嬷,来历一清二楚,也没什么大本领。

    前些年,皇帝认为是盯得太紧,那些人不敢接近,因此一层层撤开,撤到现在,只剩最外围一层了。

    然而还是没有可疑之人联络贺芳亭。

    要他说,那些人很可能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年老体衰的,有什么好怕。

    更主要的是,人的忠诚,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消减,都三十多年了,难道那些人还记得当初的誓言?

    何况,他们发誓效忠的是先太子,不是隔了几层的顺安郡主。

    只怕早已隐姓埋名,娶妻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圣上就是疑心重。

    纵容江止修兼祧、纳妾,欺凌顺安郡主,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逼那些人现身帮助她,好一网打尽。

    想看顺安郡主的倒霉之态还是其次。

    皇帝背着双手,踱步到门口,只有下半张脸在阳光里,显得阴晴不定,面无表情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盯着!”

    三十多年很长么?

    当初的恩怨情仇他都记得,怎能寄希望于那些人记不得?

    只要有一个活着,他就睡不安稳。

    赤甲如血,视死如归,不管前方是山是海,是强敌是猛兽,令旗一挥,你追我赶奋勇向前,无一人退缩,无一人怯懦。

    人数虽不多,声势却极为浩大。

    当年惊鸿一瞥,令他心惊至今。

    李荣贵也只得应道,“是!”

    皇帝又交待道,“明早,以淑妃的名义,给谢氏赐柄如意。”

    李荣贵知道皇帝是想把谢氏抬起来,与顺安郡主相斗,再次应下。

    但到了次日,消息传进内宫,李荣贵服侍皇帝时硬着头皮道,“圣上,给谢氏的如意未曾赐下。”

    皇帝不悦,“为何?”

    他的口谕也有人敢违背?

    李荣贵低头看着地面,“谢氏婚前失贞,已有身孕,昨晚多人知晓,很快就会传遍京城!”

    皇帝:“......这不争气的贱妇,蠢妇!”

    失贞有孕已是不该,还闹到多人知晓,愚不可及!

    他此前还赏了首饰,险些赐婚,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顺带着怨上了谢容墨,觉得此子连家中女眷都管不好,不堪大用。

    李荣贵吹捧道,“圣上英明,当日没有赐婚。云山书院的方山长,给谢氏赐了字,这回肯定被人嘲笑!”

    皇帝微笑道,“此为唐朴方之功,若非他劝谏,朕也会被蒙蔽。”

    方山长的学识、忠心,以及在士林的地位,他还是认可的,为太子讲春秋的人选,也更倾向于方山长。

    但行简书院的萧山长也很不错,因此犹豫。

    现在不用犹豫了,方山长排除在外。

    李荣贵一挥拂尘,躬身道,“唐御史之于圣上,正如魏徵之于唐太宗。先有明君圣主,后有诤臣直言!”

    这马屁拍得皇帝通体舒畅,龙颜大悦,笑骂道,“油嘴滑舌!”

    他平生最敬最喜的就是唐太宗李世民,觉得自己和他很像。

    赏了李荣贵一把金瓜子,又赐了唐朴方一匣子明珠,让李荣贵亲自送到唐府。

    唐朴方大受鼓舞,决定再参江止修一本。

    谢氏品性不佳,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依他来看,江止修的品性也不咋地,若真是君子,岂会行非礼之事?

    竟然还试图欺瞒圣上,是何居心?

    圣上不能因为他是顺安郡主的夫君,就处处优容,该罚还是得罚。

    第79章

    被诋毁的快轮到我了

    而京城人已经兴奋地议论开了。

    “你们听说了么?江侍郎那小妾,远昌侯的姑姑,进门前就有了身孕!”

    “谁没听说啊!我家夫君亲眼所见,敬茶t?时,谢氏吐了一地,顺安郡主吓得花容失色,起身闪避!”

    “啧啧,真是无耻,圣上还差点给他们赐了婚。”

    “圣上英明,识破了他们的真面目,方山长却是切切实实给谢氏赐了字,叫霜华!”

    “霜华?哎呀这可糟糕,我堂妹也叫霜华,看来得赶快改名!”

    “是得改,这名字哪还叫得出口!”

    两三日之内,谢梅影未婚先孕这件事,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就连街角卖豆腐的小贩,都知道新任远昌侯有个失贞的姑姑,户部江侍郎有个没进门就怀孕的小妾。

    而且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

    到了后来,已经传成谢梅影给主母敬茶时,生下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像江侍郎。

    谢梅影简直成了当代淫.妇的代名词。

    人们顺理成章地想到一个问题,德高望众的方山长竟然给这样的人赐字,为什么?

    大家展开了丰富的想象。

    有人隐晦地说,谢梅影的孩子,眉眼跟方山长一模一样。

    又有人说,不像方山长,像云山书院的某某先生。

    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仿佛亲眼所见。

    谢梅影听到这种传言,气得砸了几套杯盘,狠狠哭了几场。

    孩儿还在她肚子里,怎么就像这个像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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