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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贺芳亭一哂,“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李壹秋:“......知道。”

    贺芳亭摇头,“不,你不知道。回去好好想想罢,想清楚了,再来见我。若想不清楚,便不要再来。”

    见了面,也只是徒增她的悲伤,不如不见。

    李壹秋顾不得脸疼,大声道,“我心里明明白白,该想清楚的是你!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沈阁老、韦阁老怎么忽然就倒了?谢姨怎么忽然就成了小妾?”

    这走向和书里不同,她很慌。

    孔嬷嬷手又痒了,很想再给这不孝女两巴掌。

    ......她有什么资格,敢质问她的生身之母?

    贺芳亭微一示意,两名侍女上前,轻柔而有力地托着李壹秋的双臂,将她架着往外走。

    李壹秋用力挣扎,“放开我,我不走!”

    她还没问出贺芳亭的阴谋诡计,无法去谢容墨面前卖好邀功。

    但没人理会她,侍女们将她架到门外,径直关上了春明院的大门,还上了闩。

    李壹秋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气得七窍生烟,念头一转,也不回去上药,捂着脸去外院找便宜兄长江嘉宇。

    原著中,江嘉宇可以说是谢容墨唯一的挚友,让江嘉宇知道自己因为维护谢氏姑侄挨了打,谢容墨也就知道了。

    卖惨,也是个好办法。

    江嘉宇正替谢梅影发着愁,见了她这狼狈的模样,大吃一惊。

    “妹妹这是怎么了?”

    李壹秋哭道,“孔嬷嬷那老刁奴打的!”

    加油添醋描述了自己如何为谢梅影说话,春明院一群人如何可恶,当然了,最可恶的还是狠心的贺芳亭。

    江嘉宇听得大怒,“母亲就是被这些刁奴挑唆坏了,否则也不会糊涂至此!”

    孔嬷嬷是鹰犬,青蒿、白薇是爪牙,其他人是走狗。

    去年拆散他和纤儿,这些刁奴肯定也没少出力。

    立时去了春明院。

    见到贺芳亭,皱眉道,“娘身边的人,该好好管一管,免得奴大欺主,不分尊卑!”

    贺芳亭看着亲生的儿子,微摇羽扇,淡然笑道,“孔嬷嬷,大少爷在说你呢。”

    痛过了,伤过了,也就麻木了。

    孔嬷嬷:“老奴有错。”

    贺芳亭叹道,“是有错。”

    听到这儿,江嘉宇以为她要责罚孔嬷嬷,暗想母亲若能悔改,也是件好事,接下来,还得劝她不要为难谢姨。

    谢姨明明也是侯府贵女,却莫名成了小妾,已经够委屈了。

    但贺芳亭还没说完,“大少爷与大小姐如出一辙,你怎能厚此薄彼?该一视同仁才对。”

    孔嬷嬷心领神会,上去就是两巴掌。

    啪啪!

    “......你敢?!”

    江嘉宇一张俊脸又红又青,难以置信。

    他知道孔嬷嬷敢打妹妹,可他和妹妹能是一回事儿么?妹妹迟早外嫁,是别家的人,他则是江家嫡长子,未来要顶门立户!

    孔嬷嬷瞪着他,凛然道,“老奴打得大小姐,自然也打得大少爷!”

    别看她劝贺芳亭想开些,将这一双儿女当成前世的债主,其实她自己都想不开。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长歪了呢?

    定是江家根苗不好!

    可怜了她的芳姐儿,白生了这对孽障。

    长公主殿下和老侯爷、老夫人在天若有灵,得心疼成什么样儿。

    还有现任长宁侯,也最疼爱芳姐儿,曾夸芳姐儿有着常人所不及的聪慧,是“吾家麒麟子,凤凰儿”,由他这个娘家大伯出手,替芳姐儿管教这两个讨债鬼,才名正言顺。

    可惜他驻守西南,远水解不了近渴。

    第66章

    五指尖尖,在江嘉宇脸上划出血痕

    “老刁奴!”

    江嘉宇怒不可遏,抬手要打孔嬷嬷。

    服侍过长辈的家奴,是比别的奴仆地位高些,晚辈得敬着,可再怎样,也只是个奴仆,敢打少主?反了天了!

    “大少爷,不可!”

    一群侍女拥上去围住他,好言相劝。

    孔嬷嬷也被青蒿、白薇拉回贺芳亭身旁。

    贺芳亭让孔嬷嬷坐到一侧,向着江嘉宇招手,“你过来!”

    侍女们簇拥着江嘉宇到她面前。

    贺芳亭摸摸他被打肿的脸,温声问道,“我儿,今日并非休沐,你为何在家?”

    江嘉宇忍着羞怒,答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哪还能安心念书?是以告假回来。”

    容墨也担心母亲欺负谢姨,拜托他来劝一劝,请母亲高抬贵手。

    贺芳亭语气更温和了,“也就是说,你娘被人逼迫、被人威胁的时候,你都能安心念书,不闻不问,甚至伙着外人来欺压你娘。眼下谢梅影只能当小妾,你就急得书也念不下去了?”

    事是这么个事,但从她口中说出,咋就那么怪?

    江嘉宇争辩道,“谁逼迫你、威胁你了?我又何曾伙着外人欺压你?大家都是在跟你讲道理......”

    啪!

    贺芳亭扬起手,狠狠扇下。

    五指尖尖,在江嘉宇脸上划出血痕。

    这是她第一次打人,打的还是自己亲儿子。

    可这样的儿子,生来何用?

    江嘉宇没想到她也打自己,如做梦一般,目光发直,动弹不得。

    “芳姐儿!”

    孔嬷嬷惊呼着,跑来捧住贺芳亭的手,怜惜地道,“疼么?下回你让老奴打,别自己动手!”

    手都红了,指甲上还有血迹。

    赶紧掏出手帕擦拭,又忍不住唠叨起她的教养,“芳姐儿,你是当朝郡主,应仪态端庄,雍容大方,亲手打人有失身份!这一屋子的人,你使唤谁不能!”

    贺芳亭笑笑,“好!”

    对呆若木鸡的江嘉宇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江嘉宇眼眶湿润,“......你叫我滚?!”

    妹妹说得对,母亲变了,变得狠心。

    打得他很疼,脸肯定破了。

    贺芳亭语气平淡,“怎么,还要我送你一程?”

    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她以前不认同,自己生的孩儿,哪下得了手?现在却觉得有几分道理。

    江嘉宇捂着脸,咬牙道,“不用了!”

    掩面往外跑。

    贺芳亭看着窗外,久久不能言。

    孔嬷嬷和青蒿、白薇等人都很关切,但也不多话,全部保持沉默。

    过了一刻钟,贺芳亭转过头来,微笑道,“去叫齐家班,咱们好好乐一乐。”

    璎儿方才说她得意,嗯,她也的确该得意。

    “是!”

    青蒿脸上露出笑容,找了个伶俐的小侍女去外院传话。

    齐家班是个t?不怎么出名的小戏班子,人也不多,但唱得不错,众人都爱听,个个兴高采烈。

    春明院里本就设有戏台,等齐家班来到,贺芳亭点了出新戏“锦帕约”,伶人换上戏服,好戏便开场了。

    这出戏,讲的是家境贫寒的李生,偶然捡到尚书千金的锦帕,由此结缘,经过诸多磨难,最终配成鸳鸯。

    贺芳亭听了会儿,忽然问道,“为何都是穷书生与千金大小姐?怎么就没有穷姑娘与高门大少爷?”

    施大娘子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道,“这,这,自古都是这样,民妇也不知是个什么理儿。”

    她是齐家班班主的妻子,每次到江府唱戏,都陪在郡主娘娘身旁。

    因为,这位郡主娘娘喜欢听她说外面的新鲜事儿。

    贺芳亭:“很简单,写话本的是穷书生,痴心妄想。”

    施大娘子一拍巴掌,恭维道,“郡主娘娘说得对,正是如此!”

    贺芳亭一笑,让人给施大娘子添茶,又道,“京城近来可有趣事?”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各有各的长处,施大娘子的长处就在于爱打探,满京城的事儿,似乎都能说上几句。

    她发现这一点后,就分外青睐齐家班,时常叫进来。

    而像施大娘子这样的人,她还结识了好几个,比如绸缎庄的张二娘,点心铺的吴四婶。

    将她们的消息与邸报对照着看,会有很多收获。

    施大娘子张了张口,没说话。

    心想今年京城最大的趣事,不就在你们江府?还用得着我来讲?

    江侍郎想要兼祧两房,本来只是他自家的事,郡主娘娘也没个贴心的闺中密友,且甚少外出,因此没传出去。

    但沈阁老一道请求赐婚的奏折,让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等唐御史一弹劾,京城另一半的人也知道了。

    随后沈、韦两位阁老倒台,惊掉了京城士庶的下巴。

    说什么的都有,沸沸扬扬。

    第67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有人同情贺芳亭,尊贵的郡主娘娘,也差点从长媳降为次媳,与丈夫新娶的妻子共侍一夫,那妻子还是长嫂,比她高一头。

    也有人同情谢梅影,本是名门闺秀,却硬生生被逼成小妾,就算有江侍郎的宠爱,生的子女也是庶出,令人扼腕。

    而对于江侍郎,则是羡慕居多。

    发妻是侯府贵女、郡主娘娘,小妾也出身不凡,是上任远昌侯的孙女、现任远昌侯的姑姑,两门贵亲,尽享齐人之福。

    除了皇帝老爷,大昭皇朝谁还有这种运气?

    况且,沈阁老倒了,韦阁老倒了,他这事主却安然无恙,可见皇帝对他有多么信重。

    前途无量啊!

    就是人坏,明目张胆欺负郡主娘娘!

    真如戏文里唱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贺芳亭催促道,“有么?”

    施大娘子笑得很尴尬,“呵呵,有是有......”

    贺芳亭笑道,“是我府上的事么?外人怎么议论的?无妨,说给我听听。”

    见她毫不避讳,也没发怒,施大娘子便少了些顾忌,干咳一声,道,“大伙儿都为您抱不平呢。”

    反正她是真的为顺安郡主不值。

    郡主娘娘人这么好,长得如花似玉,且出身高贵、嫁妆丰厚、出手阔绰,又生养了一双儿女,江止修这个负心汉还不知足,竟想兼祧两房。

    说什么担心早夭的兄长无人祭祀,呸,若真有那心,让后人多供奉个牌位也就行了,分明就是自己好色,胡乱找个借口。

    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幸好皇帝明理,始终还是护着自家外甥女,那姓谢的小贱人只能为妾,否则郡主娘娘该如何伤心!

    当下捡了些外面的言论,一一说给贺芳亭。

    她也有心眼,说的都是同情贺芳亭的,免得她听了心内郁结。

    贺芳亭也知必然有人同情谢梅影,但并不多问,何必让自己心塞呢?

    施大娘子讲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隐讳地道,“崇安侯府上,妾室最多,但宋夫人治家有方,所有小妾被她治得服服帖帖,无一人敢兴风作浪。说来也是巧,宋夫人身边得用的汤嬷嬷,是民妇干姐妹。”

    只要郡主娘娘问一声,她就把宋夫人治小妾的法子尽数传授。

    保管让那谢氏有苦说不出。

    郡主娘娘心善,肯定不知道怎么治,她得帮着些。

    进门灌绝子药那是下乘,还容易引起夫君的反感,坏了夫妻感情,最好的办法,是给小妾送首饰或衣料,绝子药就藏在里面,日日贴身,让小妾一辈子生不出!

    宋夫人就是这么做的,还有许多别的招数,她都记着。

    贺芳亭听出她言下之意,笑道,“多谢大娘子美意,不过,我为妻,她为妾,名分既定,各行其道也就是了。”

    施大娘子发急,“哎呀我的郡主娘娘,这可不成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江侍郎敢这般对你,焉知不是你平时太善良的缘故。”

    善良是好事儿,可有一大坏处,容易被坏人欺负。

    贺芳亭心想世事可真奇妙。

    她的夫君、儿女、婆家人都认定她恶毒,这外人却说她太善良,担忧她降不住谢梅影,要为她出谋划策。

    沉默数息,对施大娘子笑道,“此时我不想多事,若有需要,再请教大娘子。”

    接着问道,“新任远昌侯谢容墨,大伙儿是怎么说的?”

    谢梅影,她没放在眼里,那就是个被男女之情冲昏头脑的糊涂姑娘,以后有得她后悔。

    但谢容墨能得到江止修、方山长、沈青阳等人的推崇,必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姑侄俩感情又极好,谁知道谢容墨会为了姑姑做出什么事。

    她不想轻敌。

    说到谢容墨,施大娘子犹豫了一下才道,“都很同情他,说他被姑姑牵连。”

    对于谢梅影,有人同情,有人唾骂,但对于谢容墨,大家的看法相当一致,都觉得这少年可怜,好不容易认祖归宗,继承了远昌侯府,又有那么个姑姑。

    实际上,她也是这么想的。

    谢梅影固然千错万错,谢容墨却很无辜,他一个当侄子的,还管得了姑姑看上哪个男人?

    如今却要为姑姑的任性付出代价。

    以后他若还认姑姑这门亲,就成了小妾的侄子,自降一等,若是不认,又显出不孝,左也是错,右也是错。

    第68章

    二斗谢郎

    贺芳亭可不管他无辜不无辜,她关心的是,“云山书院的学子们,也同情他?”

    施大娘子颔首,“是啊!我家隔壁小三子的表哥的大舅,就在云山书院当差。据他说,谢容墨做的文章锦绣华彩,诗词也文采斐然,这几次的书院考核都名列前茅,还乐于帮助同窗。继承了远昌侯的爵位之后也不倨傲,还跟以前一样谦和温良,大家都很服他。书院的先生们,也对他赞赏有加,称他是国之栋梁!”

    她远远见过谢容墨一次,端的好人物。

    哪怕心里鄙视谢梅影是个贱人,也做不到恨屋及乌。

    “对了,他还有个外号,二斗谢郎。”

    贺芳亭一怔,“......二斗谢郎?”

    施大娘子笑道,“郡主娘娘也觉得怪里怪气的罢?听说还是好话儿,方山长第一个这么叫,后来先生、学子们也跟着叫。”

    贺芳亭叹道,“看来,方山长对他寄予厚望。”

    晋时谢氏才子谢灵运,曾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方山长称谢容墨为二斗谢郎,借用的就是这个典故,显然是认为谢容墨才学惊人,比谢灵运还强。

    纵有夸大,谢容墨大约也有真才实学。

    但二斗谢郎?

    好大的口气,比谢灵运还狂!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施大娘子猛拍自己大腿,眉飞色舞地道,“何止!方山长曾当着许多先生的面说过,谢郎就算未能承爵,光靠自己才学也必将扬名天下!”

    贺芳亭微笑,“谢氏子弟果然出类拔萃。”

    她这夸奖是真心的,谢容墨才去了云山书院多久?竟然就让上上下下心服口服,有心机,有手段。

    施大娘子刚要附和,忽然想起自己吃着哪家的饭,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遗憾地道,“但他再好再出色,也是谢梅影的侄儿。”

    所以这还是个敌人。

    她坚定不移地站在郡主娘娘这边,岂是区区谢容墨可以改变。

    贺芳亭笑了笑,又道,“这么说,云山书院的先生、学子们,对我都颇有怨言?”

    欣赏谢容墨,就会贬低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大部分人都有私心,都会偏向自己人,现在,谢容墨是云山书院的自己人,而她贺芳亭,就成了陷谢容墨于尴尬境地的恶妇。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人,而不是全部,是因为她的夫君和儿女例外,他们不向着她这个至亲,反倒向着外人,简直违背了人性,无比奇特。

    施大娘子踌躇片刻才道,“确实有,但那些混账话,郡主娘娘t?不必听,免得污了您耳朵。”

    文人的嘴,比他们戏子还毒,对郡主娘娘大肆批判,还说什么“一妇坏了两阁老,一女大义嫁侍郎”,很不像话。

    一妇,指的是顺安郡主,一女,指的自然是谢梅影。

    她和老姐妹们都想不通,谢梅影无媒无妁,勾引有妇之夫,上赶着给老男人做小,到底哪里有大义?

    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郡主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就在那儿胡言乱语,败坏郡主娘娘的名声!

    真是坏透了!

    能读书识字又如何?还不是坏胚子!

    贺芳亭笑道,“那就不听。”

    他们会说些什么,她不听也想象得出来。

    施大娘子皱眉,“还有一事,得告知郡主娘娘。民妇听小三子说,谢容墨要请方山长为谢梅影赐字。”

    贺芳亭也不是很意外,“为了这姑姑,谢容墨真是煞费苦心。”

    方山长虽未入仕,却是文章领袖,士林巨擘,影响力极大。

    若得他赐字,谢梅影纵是小妾,也如同镀了层金光,不同于普通的妾室。

    ——若是以前,她肯定说方山长珍惜羽毛,不可能为个小妾赐字,但有了沈阁老请旨赐婚这个先例,这话她不敢说了。

    谢氏姑侄身上的很多事情,都不合常理,偏偏又发生了,像是上天保佑着他们,细想下来,颇为诡异。

    施大娘子叹道,“谁说不是呢!”

    顿了顿,忧心忡忡地道,“郡主娘娘,小心啊!”

    她家老头子说,郡主娘娘没有靠山,皇帝对她也不是真心关照,这回能度过难关,纯属侥幸。

    谢梅影却背靠远昌侯,又早已迷惑了江止修,宋夫人那些招式,只怕不管用。

    贺芳亭感受得到她的关心,温声道,“不怕,我能应付。”

    她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便话锋一转,“大娘子,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施大娘子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前几日,民妇听庞木匠说,镇北王府的二管家派下了活儿,让他和几个兄弟去王府修缮阁楼,说是王爷即将回京,府里要大翻新。”

    贺芳亭:“......镇北王要回京了?”

    提起福庄长公主,世人就下意识想到被她拒婚的镇北王。

    同样,提到镇北王,世人也免不了想起他被福庄长公主拒婚。

    都已过去了三十多年,这事儿还牢牢印在京城人心里。

    第69章

    本郡主懒得伺候了

    施大娘子怕她尴尬,忙道,“不是那位镇北王,是新镇北王!”

    然而贺芳亭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婚姻未成而已,提过亲又未成的多得很,淡定地道,“他是第一次进京罢?”

    施大娘子点头,“是呢。”

    众所周知,镇北王是大昭皇朝唯一的异姓王,地位极其特殊。

    而这是有原因的。

    两百多年前,宋廷崩塌,异族入侵,昭太祖褚世英,与北地豪杰邵满江同时起兵抗击异族。

    经过数年鏖战,终于将异族驱逐出边境,复华夏河山。

    褚世英与邵满江拔剑四顾,发现敌人只剩下了对方,大战一触即发。

    但两人终归心怀苍生,看着满目苍痍的大地,不忍再起战火,伤及百姓,于是放下刀枪,在九华山恳谈了三天三夜,最终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褚世英为兄,建都重安,立大昭皇朝。

    邵满江为弟,挥师北上,为大昭皇朝永镇北方,是为镇北王,世袭罔替,与大昭共存亡。

    褚世英也发下毒誓,善待邵家,后世子孙若心生猜忌,对邵家不利,必将遭受他的诅咒,并且江山易主,邵氏为尊。

    这么多年来,各代皇帝和各代镇北王都做到了,君臣不相负。

    直到现在,“九华定天下”还是各戏班压箱底的绝活,无论唱得好不好,只要开唱,就有人看。

    养活了无数伶人。

    按照与昭太祖的约定,镇北王每三年亲至京城,叩拜天子,并每年派子女或兄弟进京朝贺。

    但老镇北王,也就是遭福庄长公主拒婚的那位,上次叩拜天子回去后,约莫一年就突发急病去世了。

    新任镇北王是他的嫡长子,以守孝为名,未赴三年之约,只派了二叔前来。

    如今守孝满三年,才来京城面而在此之前,每年来京城朝贺的要么是他二叔,要么是他三叔,或者是他兄弟,他一次也没来过。

    大家都猜测,他可能面貌丑陋,或者身有暗疾,因此老镇北王藏着掖着,怕被人嘲笑。

    这些事情,贺芳亭也是知晓的,笑道,“大伙儿这回总算能解惑了。”

    是丑是俊,一见便知。

    有无暗疾,可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但不管怎样,到时候定然掀起一番热议。

    总之,希望他早些进京,好转移一下京城人的注意力,不再盯着自家。

    她并没兴趣成为京城人的谈资。

    齐家班唱到天黑才散场,贺芳亭重重打赏,又跟施大娘子说,无事常到府里来,不必拘礼。

    施大娘子连连称是。

    贺芳亭刚要沐浴,江止修来了,双目赤红,疲倦地道,“后日,梅影入门。”

    相熟的同僚都道他好运,在这场朝堂倾轧中全身而退,还抱得美人归。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痛。

    珍爱的女子被迫为妾,虽然是他的妾,也叫他难受。

    如果他愿意让梅影当小妾,早就纳了,何必想出兼祧之策,弄出这一堆破事儿?

    这是对梅影的侮辱,也是对他的侮辱,对他们真挚情意的侮辱。

    若是贺芳亭此前退让一步,何至于此?

    恨贺芳亭么?自然是恨的。

    但很奇怪,他现在不想跟贺芳亭争吵,只想让这事情尽快结束。

    他也厌烦了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今日他下值后去沈府,与梅影见了一面,梅影哭得昏过去,他心疼极了,也累极了。

    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唐朴方那沽名钓誉的贼子依然紧盯着他,若不是圣上发了话,还得接着参他。

    还有往日的政敌,也想落井下石,寻他错处。

    所以他希望梅影温柔小意,知书达礼,像之前那般。

    不要总是哭。

    可梅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哭也正常。

    贺芳亭冷淡地道,“恭喜大老爷如愿以偿。”

    江止修听懂了她的讽刺,但无心点出,理所当然地道,“还要劳你操持。”

    贺芳亭面露讶异,“中馈不是二夫人管着么?大老爷找错了人。”

    江止修:“......你什么意思?!”

    贺芳亭笑道,“我的意思是,这场喜事如何操持,大老爷该去找二夫人,与我说不着。”

    江止修勃然变色,“可你明明说过,只要梅影为妾,就继续掌管中馈!”

    贺芳亭悠悠道,“我是说过,但现在变卦了。”

    江止修喝道,“贺芳亭,人无信不立!说出来的话,如覆水难收!”

    贺芳亭轻蔑地笑道,“抱歉,跟你学的。”

    江止修哑然。

    他也记得,当年在贺老侯爷、贺老夫人面前发过什么誓。

    可他当时不知道,会在多年后遇上梅影。

    半晌才道,“也就是说,往后你都不掌中馈了?”

    贺芳亭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江止修真的感觉到疑惑,“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的要求是梅影为妾,现在梅影已经为妾,她还有什么不满?

    贺芳亭慢慢道,“因为,本郡主懒得伺候了。”

    这中馈谁爱管,谁就去管,她不稀罕。

    江家未来会如何,也随便。

    “......那你就永远别掌家!”

    江止修丢下一句狠话,恨恨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贺芳亭有些遗憾。

    这人怎么忽然这般好打发?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大放厥词呢?

    弄得她想赏他耳光都没时机。

    打人的感觉也还不错,偶尔为之,有益身心。

    但最好背着孔嬷嬷,免得又被她唠叨。

    第70章

    仗义直言,匡扶弱小

    方山长并不想为谢梅影赐字。

    他为师三十多年,桃李满天下,从南到北,在朝在野,都有他的学生,堪称文坛泰斗。

    德高望重,身份超然,来往皆是鸿儒名流,甚至还奉皇帝之命,给太子讲过学。

    这样的名望地位,给个小妾赐字撑腰,实在不成体统、有辱斯文,说出去也会被那几个老相识笑话。

    因此并未当场答应,不过,谢容墨是他近十年最为欣赏的学生,顾虑其颜面,没有明确拒绝,只说要考虑几日。

    谢容墨也不强求,还很愧疚地道,“学生有错,不该为难老师!”

    方山长叹道,“你是为了你姑姑,一片孝心,苍天可鉴。”

    谢容墨垂泪,“乌鸦还知返哺,学生又怎能忘了姑姑抚养之恩?”

    方山长听得动容,但还是没松口。

    谢容墨恭敬退下,转头就去找了方山长看重的刘先生。

    当晚刘先生便来找方山长下棋,输了一局后,拂乱棋盘,皱眉道,“山长,您对容墨忒狠心。”

    方山长知他来意,苦笑道,“容墨孝顺,但让我为小妾赐字,不妥。”

    刘先生:“这小妾可不是普t?通的小妾,而是远昌侯的姑姑。”

    方山长:“那也还是小妾。”

    刘先生恨不能捶胸顿足,“山长,您糊涂啊!那谢氏并不低贱,系出名门,纯良慈悲,在淮南救助无数灾民,人称梅仙姑,当地百姓感谢她的恩德,还给她立了生祠。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她应是江侍郎的兼祧妻子,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方山长:“......梅仙姑?”

    谢梅影在淮南,真有这么大声誉?

    刘先生:“是啊,这名号都传到京城了,您没听过?”

    方山长摇头。

    刘先生想了想,恍然大悟,“也对,您是山长大人,没人敢跟您说闲话。”

    方山长慢慢道,“立生祠也是真的?”

    刘先生:“我没亲眼看见,但那些人说得有眉有眼,约莫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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