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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挑拨离间,为的是让自己主动和江郎分开!

    自己一时不察,险些上了她的大当!

    便冷声道,“愿不愿意,是我的事,与郡主无关!”

    心里却想,我愿意。

    是的,她愿意,且甘之如饴。

    治病救人是她的志向,但与江郎相比,这志向不要也罢。

    何况,这么t?多年她很累了,想好好歇一歇。

    身为女子,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觅得良人,白头偕老?

    若有一日江郎喜欢上别人,她便成全他,安然离去,绝对不像现在的贺芳亭,纠缠不休,惹人生厌。

    贺芳亭:“......你想嫁的是我的夫君,却说与我无关?”

    谢梅影无言以对,恼羞成怒。

    沉默了会儿,毫不客气地道,“郡主若无正事,我便回去了。”

    “且住!”

    贺芳亭坦率地道,“谢姑娘,江止修年纪比你大,早已娶妻,还儿女双全,不是你的良配。你身怀医术,救治灾民有功,在圣上面前也挂了名,大可另寻别的青年才俊。若是担心人生地不熟,我愿为谢姑娘谋得好亲。”

    这番话,她自认是为谢梅影着想。

    而且早就想说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可听在谢梅影耳朵里,无疑是在拆散她与情郎,心下了然,略带些嘲讽问道,“如果我答应,想必郡主娘娘还会给些好处?”

    贺芳亭以为她在谈条件,承诺道,“自当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往后也多加照拂。”

    谢梅影的嘲讽之意更浓了,“除了用银钱砸人,郡主娘娘还会什么?”

    贺芳亭:......

    谢梅影这一说,她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像拿钱砸人的恶霸。

    可她真不是。

    谢梅影头一扬,又冷声道,“我若不答应,郡主娘娘就要立时打杀了我?”

    贺芳亭:“......谢姑娘想多了。”

    她喜欢以理服人,不喜欢打打杀杀。

    谢梅影微扯嘴角,“是么?多谢郡主娘娘高抬贵手,民女告辞!”

    一转身,快步出了春明院。

    回到落梅轩,才发现内衫已经湿透。

    想到方才的情形,谢梅影只觉后怕。

    春明院里有那么多下人,拥上来堵住她的嘴,打死丢到城外乱葬岗,谁也不会知道,她死也白死。

    但另一方面,又觉雀跃,贺芳亭在她心中,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给她莫大的压力,可今日,她似乎战胜了贺芳亭!

    而且,此前她内心深处,对于“江止修钟情自己”这件事,总有种不真实感,毕竟贺芳亭是那么的高贵美丽。

    但现在她的心定下来了。

    因为,她发现了贺芳亭的破绽,知道了江郎移情于她的原因。

    那就是,贺芳亭是个俗人,是个被权势富贵迷了心窍的俗人!

    乍一看很美,长时间相处却只有厌烦。

    而她自己,被江郎视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江郎不喜贺芳亭而喜欢自己,不是很正常么?

    想嫁给江止修,跟他永远在一起的心愿,也变得更加坚定。

    “哪怕贺芳亭是郡主,我也绝不退缩,坚持到底!”

    谢梅影默默告诉自己。

    如果贺芳亭知道今日的谈话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只怕哭笑不得。

    但她不知道,因而只是觉得谢梅影年少无知,被江止修蛊惑得不浅。

    不过,她也不会再试图劝说谢梅影,祖母早有教导,你要尊重别人的想法,哪怕是错的,也不要多做干涉。

    第29章

    好端端的,二老怎会中暑

    话虽如此,贺芳亭心里还是不大舒坦,叫来个女先儿,在屋里讲“李五哥遇仙记”,青蒿、白薇等人听得津津有味。

    院里伺候的小侍女和仆妇们,也挤在门外听。

    偌大的春明院,各处静悄悄的,只闻女先儿清亮的嗓音。

    “砰!”

    院门忽然被踹开。

    守院的婆子匆忙过来,发现来者是江止修,赶紧扯着嗓子叫唤,“大老爷来了?恭迎大老爷!”

    江止修知道她是在给贺芳亭通风报信,一脚踹过去,口中怒喝,“贼婆子,贱刁奴,忘了自己吃谁家的饭!”

    他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

    但这婆子做惯粗活,身手竟然很敏捷,机灵跪倒,就势避开,凄惨地叫道,“大老爷饶命!”

    江止修用力过猛,差点摔着,勉强才站稳。

    打死这婆子的心都有了,又急着救谢梅影,对婆子放了句狠话,“你且等着!”

    满脸怒容,快步走向正屋。

    就见一屋人都在听女先儿说书,却不见谢梅影。

    心下一沉,看着贺芳亭冷声道,“梅影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今日事情不多,他正和同僚喝茶闲聊,家里下人忽然找去,说是郡主召见谢姑娘。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找尚书大人告了假,提前下值。

    唯恐迟来一步,心上人就遭了贺芳亭的毒手。

    他心里怎么想的,贺芳亭很明白,淡淡道,“早回落梅轩了,你没看见?”

    江止修:“......真的?”

    他以为贺芳亭不会放过谢梅影,直接来了春明院,没回落梅轩。

    贺芳亭冷笑两声,并不答话。

    她没做过一件坏事,下人犯错,也从不赶尽杀绝,手上干净得很,可这江止修,却把她当成动辄杀生的大恶人。

    古人说得没错,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江止修转身欲走,又回头狐疑道,“你找她做什么?”

    贺芳亭:“谈谈人生志向,聊聊风花雪月。”

    江止修:“......你不要为难她,有事冲我来。”

    贺芳亭一拂袖,“大老爷多虑了,我一直都是冲着你去。请谢姑娘一叙,只是关心客人。”

    江止修皱眉,“她不是客人,是我将娶的兼祧妻子,你的妯娌!”

    贺芳亭神色悠然,“等你娶了再说。”

    “你!”

    江止修怒目而视,贺芳亭也不示弱,与他对视。

    两人以目光交锋片刻,江止修率先败下阵来,冷哼一声,离开春明院。

    他走后,女先儿继续说书,和之前一样精彩,侍女仆妇们也听得像之前一样入神。

    贺芳亭却觉得心里没意思极了。

    如果她和江止修刚刚成亲,如果没有两个孩儿......唉!

    ——

    江止修匆匆赶往落梅轩,一进门,便有美人投怀送抱。

    连忙抱住,柔声道,“吓着了罢?不怕不怕!”

    谢梅影将头埋在他怀里,微微点头。

    往日里,她担心名节受损,若有外人在场,甚少与江郎亲近,可今天受了贺芳亭的刺激,什么都不想管了。

    江止修安慰了好一会儿,又问贺芳亭跟她说了些什么。

    谢梅影如实说了,江止修越听越怒,忍着怒火道,“莫信她的鬼话,她是拈酸吃醋,想要破坏你我的情义。梅影,此生得你相伴,我已知足,纵有天仙垂青,也绝不多看一眼!”

    贺芳亭当他是什么人,三心二意的好色之徒么?

    谢梅影微笑,“我自然信你!”

    又含羞带怯地道,“江郎,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贺芳亭不会懂,男女之间最真挚、最热烈的情爱,就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哪怕真有一日被弃,她也庆幸当初的相遇。

    江止修郑重地道,“上天作证,我江止修,绝不负谢梅影!”

    情之所至,这一晚他没有回书房。

    此前,两人只有过一次,现在却觉得不必再守世间俗礼,既然已经彼此认定,何不纵情任性?

    贺芳亭就像话本中愚蠢的坏人,费尽心思使坏,却只让他们更加透彻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次日没有大朝会,江止修换上纻丝绯色官袍,前胸后背缀有补子,上绣孔雀,头戴乌纱帽,腰佩荔枝纹金腰带,又系上一枚雪地寒梅白玉佩,心情极好地去了官署。

    但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中午。

    李惜香的陪嫁跑到官署喊了一嗓子,“大老爷,不好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双双中暑!二夫人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同僚们诧异地看向江止修,其中不乏看好戏的。

    他升得太快,这回又有赈灾的功劳,得了圣上的夸赞,嫉妒者大有人在。

    素日与他不对付的左侍郎程大人关心地道,“好端端的,二老怎会中暑,可是冰不够使?我家倒还充足,要不,给你府上送些?”

    江止修:“......不用,多谢!”

    假装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再次找尚书大人告了假,骑马跑回江府。

    第30章

    唯一的解释,是他不舍得给父母用

    实际上,江止修心里气得要命。

    好了,这下所有同僚都怀疑他苛待父母了。

    没有人会相信,堂堂户部右侍郎,家里竟然没有足够的冰。

    唯一的解释,是他不舍得给父母用。

    此事若被那帮无事生非的御史得知,定会参他不孝。

    李惜香,真是烂泥糊不上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以前贺芳亭管家,可没有这样的事儿,哪怕有事寻他,派来的下人也不会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曝家丑。

    又担心父母的身体,一路上心急如焚。

    高堂若有闪失,他就得丁忧,几年后回来,未必还有好职缺。

    到了松荣堂,见一家子都在,包括贺芳亭。

    江承宗和潘氏都有好转,躺在各自的卧房里。

    今日天气热得不寻常,偏生冰又用完了,老两口派人找江福,没找着,他正在外面四处寻摸低价冰。

    就派t?人去找李惜香讨要,李惜香也说没有,但她愿意奉上私房十两银,让老两口悄悄派人去买。

    老两口一合计,哪里就热死了呢,以前在老家,比这热的时候也有过,何必把银钱浪费在这上面。

    便把钱收好,去后院树荫下乘凉,心里还觉得李惜香孝顺,舍得给他们花钱。

    可树荫下也没凉风,江承宗忽然气短心虚,中暑晕倒,潘氏吓得魂飞魄散,跑过去搀扶,不慎踩到块石头,摔了一跤,也晕了。

    此时江承宗睡着,江止修便先来看望母亲。

    潘氏头上裹着布条,哭道,“我儿,娘还以为,见不着你了!”

    江止修又心疼又心烦,耐着性子宽慰,“娘休说这丧气话,好好休养,没几日就能恢复康健。”

    潘氏哭哭啼啼,“好不了啦!天气这般炎热,过不下去了,老天爷要收我!儿啊,你送娘回老家,娘要死在祖坟里!”

    江止修额上青筋直跳,“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娘,你先睡会儿!”

    潘氏一把拉住他,“儿啊,娘一条贱命,热死就热死,你爹可不能死啊!他是家里的主心骨,你救救他!”

    絮絮叨叨,哭个不停。

    在次子、次媳日复一日的诉说中,她认定了长子有许多银钱,只不舍得拿出来供给家用。

    江止修好想骂人。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弄得像他要谋害父母似的。

    忽然忆起贺芳亭曾跟他抱怨,母亲缠夹不清,难以理喻。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母亲简单质朴,只知乡下人家的礼数,不懂高门大户的门道,请郡主娘娘多多体谅。

    心里还很生气,觉得贺芳亭鄙视自家。

    这会儿他亲自面对母亲的真实一面,才知贺芳亭所言非虚。

    想到这儿,下意识看向贺芳亭,发现她唇角含笑,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思,不由又羞又怒。

    恼她幸灾乐祸,喝道,“爹娘有恙,你还笑得出来!”

    贺芳亭不紧不慢地道,“我不笑,难道还哭?大老爷恕我直言,这不吉利!”

    旁边拭泪的李惜香僵住,一时不知是继续哭,还是笑。

    贺芳亭还没说完,“大老爷这是关心则乱,大夫已经诊治过,老太爷只是轻症,老夫人也只是小伤。二老身体向来健壮,不用几日就能痊愈。我等做晚辈的,当然要欢欢喜喜服侍二老。哭丧着脸,岂不是给二老添堵?”

    江止修:“......满嘴歪理!”

    潘氏却急道,“我和老太爷,真的不要紧?”

    别看她一口一个老天爷要收她,仿佛不怕死,其实怕得很,前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享上了儿子的福,不活个够本怎么行。

    听长媳说她只是小伤,心里就松快许多。

    贺芳亭肯定地道,“大夫是这么说的。您只要按时吃药,多休息,就能很快好起来!”

    潘氏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也忘了之前次子、次媳的嘱咐,要她趁着受伤生病,让长子再拿钱出来养家。

    江止修的耳根总算得了清静。

    看着言笑晏晏的贺芳亭,心里浮上一个念头,只要她愿意,能哄得这家里人人开心。

    只是她现在不愿意了。

    说来还是她气量小,容不得梅影。

    待潘氏睡下,一群人轻手轻脚去了花厅。

    随后,江止修看向几名小辈,和颜悦色地道,“你们也回去罢,到房里躲一躲暑气,免得也中暑。早晚暑气退了,再来看祖父祖母。”

    “是!”

    江嘉璎和二房的堂弟江嘉宏、江嘉富,堂妹江嘉琳、江嘉琴互相看看,一起行礼退下。

    等他们一走,江止修便沉下了脸,要跟李惜香算账。

    “弟妹,你怎么当的家?!”

    不等李惜香回话,贺芳亭站起来笑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她才懒得听他们彼此撕扯狗咬狗呢,更不想让江止修顺势把中馈推到她头上。

    第31章

    这家着实难当

    江止修皱眉,“父母还在里面躺着,你就不能尽一尽孝心?”

    贺芳亭笑笑,“还要怎样尽孝心呢?大夫是我请的,诊金是我付的。留在这儿,反而扰了公婆休养。再说,公婆有了钟意的新长媳,也不乐意见我这旧人。”

    说完扬长而去。

    老两口倒下,李惜香不急着请大夫,却惊慌失措地跑来找她拿主意,人命关天,她也不能看着老两口就这么去了,也担心他们出事影响儿女学业婚嫁。

    只好再为江家操劳一回。

    本来,家里有现成的大夫谢梅影,据说医术还很不错,请她诊治便是,可江止修待其如珠如宝,还是不要劳烦为好,免得江止修又怀疑她有什么毒计。

    江止修听她语气疏离,又是一怒,但他现在急着找李惜香的麻烦,顾不上贺芳亭。

    李惜香早有准备,一脸哭相地道,“大哥,这家着实难当!就说这冰块,统共就那么些,先尽着落梅轩,其余各处可不就少了。松荣堂里,还是我拿嫁妆出来补贴,否则父亲也撑不到现在!”

    她那意思,是说江止修见色忘孝,只顾着谢梅影,不顾父母。

    江止修气个倒仰,暗想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惜香既是女子,也是小人!

    跟她多说句话,都算有失身份。

    实在不愿与她打交道,瞪向兄弟江林修,怒道,“你不管管?”

    江林修苦着脸,“怎么管?大哥,李氏说的也是实话!”

    实话?这刁妇分明在颠倒黑白,歪曲事实!

    江止修忍耐着道,“前番你们说家中无钱,我拿了三千两,眼下不到一个月,你们就让父亲热得中了暑!”

    李惜香一甩帕子,振振有词地道,“三千两顶什么用?大哥莫不是忘了,您吩咐过,落梅轩那儿,一粥一饭,衣裳鞋袜,色色都要上好的!我可不敢怠慢了娇客!”

    江止修眼里冒火,“她就一个人,能用多少?”

    说到这个,李惜香更有怨气,尖声道,“一个人?她那侄儿,不也住在咱们家?大哥还交待,他的份例与宇儿一般,我们也不敢不听从。笔墨纸砚,金玉配饰,那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得花钱呐!昨儿入学,又奉上一份,还得帮他缴纳束脩!”

    现在她是越来越不待见谢梅影了,还没成亲,就堂而皇之地住到男人家,要不要脸?

    更可恨的是,还带着个更能花钱的拖油瓶。

    世人谁不知道,读书费钱?普通的人家,哪供得起孩子上学?

    大哥也是糊涂,稍微资助也就罢了,还把那谢容墨当成自家孩子!

    他对二房侄儿侄女都没那么好!

    宇儿是这家里的大少爷,还有个当郡主的母亲,花钱虽多,她也捏着鼻子认了,谢容墨算什么东西!

    江止修听着李惜香尖酸刻薄的话语,只觉脑袋嗡嗡响,心中烦闷异常。

    这种时候,身为兄弟的江林修应该站出来管管自己的媳妇儿,不叫大哥难堪,但他不管,在一旁长吁短叹,仿佛看不见大哥的脸色有多差。

    江止修深吸两口气,咬牙道,“好,就算这三千两都花光了,那你卖冰的呢?”

    去年存在窖里的冰可不是她李惜香的陪嫁,是江家的!

    李惜香也不怕他知道,一拍大腿,“大哥啊,若不是我想出那主意补贴着,家中早没钱了!除了落梅轩那位,还有她的好侄儿,咱们自家也要吃饭,也要用冰的呀,日常也还有其它花销!您去问问宇儿、璎儿,我可曾缺过他们?父亲母亲这儿,我也时常孝敬!就今天,我还给了十两银!二老就在里面躺着,不信您去问!”

    江林修作证,“是给了,我亲眼所见。”

    李惜香惺惺作态,委屈地道,“大哥若是疑我,不如查账,账上记得清清楚楚。”

    夫君花高价请了位账房先生,做好了账本,保证天衣无缝。

    那账房先生说,如果查出,他退钱。

    江止修听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半晌没说话。

    他少年时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父母也不会拿琐事打扰他。

    后来中举登科,又被贺老侯爷看中,娶了贺芳亭,从此家中之事,再不用他操半点心。

    是以他从不知道,管个家也能有这么多事儿!

    更没有见识过家人的这副嘴脸,只觉面目可憎,面目可憎啊!

    用力闭了闭眼,声音冷得像要结冰,“你们究竟什么意思?直说!”

    江林修和李惜香互视一眼,讪笑道,“钱不充足,这家不好当。”

    两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钱,之前捞的那些,远远不够。

    上回,大哥曾威胁要将他们分出去单过,他们自然是怕的。

    但后来一琢磨,上有高堂,父母俱在,分不分家轮不到大哥说话。

    何况,大哥是朝中高官,怎么敢把他这无财无势的兄弟分出去?不怕影响名声,被御史追着骂?

    当然了,两人也不想跟大哥撕破脸,因而与他有商有量。

    第32章

    我想劳烦你为爹娘侍疾

    江止修已经冷静t?下来,喝了口茶,勾起唇角,讥讽一笑,“你们敢明目张胆的算计我钱财,逼迫我,原因不外乎两个。其一,我不敢把你们分出去。其二,管家非李氏莫属。呵呵,算盘打得震天响,真当我拿你们没办法?”

    他当过地方官,也当过京官,对付过的贪官刁民,其实也不少。

    之前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是念着骨肉亲情,并不是没有法子。

    江林修:“......大哥你说的什么话,忒难听了!”

    江止修:“还有更难听的。弟妹既然管不了家,就不必管了。准备好账本,我明日让人来查。若有一文对不上,都得拿出来补齐。否则,就回老家守宗祠罢!”

    他一再退让,倒让他们觉得他好欺负。

    江林修和李惜香愣了愣,齐声叫道,“大哥,不可啊!”

    已经捞到手里的钱,他们不想还回去,也不想回老家!

    江止修面色淡漠,继续道,“想找爹娘告状,也尽管去。二老离家多年,定然也思念故土,到时你们一起回去!”

    说完起身往外走。

    江林修拿不准他是恐吓还是真有这想法,但不敢赌,匆忙跑过去拦住,腆着脸道,“大哥莫走,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李惜香也赔笑,“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哪就到这一步!”

    夫妻俩好说歹说,总算让江止修面色稍霁。

    坐回椅子上,淡淡道,“弟妹还有余力管家?”

    李惜香点头如捣蒜,“有有有,家中俗务,大哥尽管交给我!”

    江止修:“可我已无钱财补贴公中。”

    李惜香大力摇头,“不用不用,家里足够!”

    够不够的,到时再说,先应承下来。

    管家这段时日,她已尝到了甜头,不愿放弃。

    江止修又道,“各处饮食消暑用度,也能保证?”

    李惜香本能地犹豫了一下,江林修代她答,“能!”

    他感觉得到,大哥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再不顺着些,没他好果子吃。

    江止修:“好,家中若再有人中暑,或出别的意外,唯你们是问!”

    江林修一拍胸脯,“大哥放心!”

    无论大哥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不讲任何条件。

    但江止修对这兄弟还是失去了信任,也不认为这夫妻俩能管好家,眼下稳住他们,只是不想再生事端。

    正喝着茶,忽听小侍女来报,“大老爷,谢姑娘来了!”

    江止修忙放下茶盏迎出去,江林修和李惜香互相看了看,识趣地避到潘氏房里。

    大哥正恼他们呢,得有眼色。

    “你来做什么!午时最热,该在房里消暑!”

    江止修见谢梅影一袭白裙,面色微红,显得弱不胜衣,心下很是怜惜,边扶她进屋,边表达关心。

    谢梅影眼圈红了,“江郎也觉得,我不该来?”

    昨晚她两度承欢,身体疲乏,早上就起得晚了些。

    吃完午饭又回榻上小睡,醒来才知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她是大夫,江家却没有一个人请她诊治!

    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的医术,还是不相信她的人品?

    江止修引她坐下,让侍女上茶,柔声道,“自然该来,只是你身子弱,若被暑气冲撞,岂不让我心疼?”

    同样是他的女人,贺芳亭急着走,梅影急着来,谁更重视他的父母,不言自明。

    是,贺芳亭是请了大夫,付了诊金,可于她而言,那是例行公事。

    梅影才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江郎,你该心疼的是老太爷、老夫人!”

    谢梅影急道。

    江止修拍拍她的手,微笑道,“我心疼父母,也心疼你!”

    情郎将自己与父母相提并论,谢梅影很是受用,可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江郎,老太爷中暑,老夫人受伤,我身为晚辈,又略通医术,自当多加照料,可,可我这会儿才知,实在有愧!”

    江止修宽慰道,“不关你的事......”

    说到这儿忽然顿住。

    对啊,府里人人都知道,梅影是名医,二老生病受伤,首先该请的是她,为何舍近求远,非要找外面的大夫?

    ......是了,贺芳亭不想让梅影在二老面前露脸。

    亏她还好意思邀功,说自己请了大夫付了诊金!

    哼,心机真是深沉!

    但她想阻拦的事儿,他偏要让梅影做成。

    一脸温柔地道,“梅影,我想劳烦你为爹娘侍疾,不知可否?”

    谢梅影看着他,惊喜地道,“可!”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为长辈侍疾?自家儿孙,儿媳孙媳。

    有了这一桩功劳,她江家媳妇的身份也就坐实了,贺芳亭想赶她走没那么容易。

    恰好江承宗睡醒,便与江止修一道,去卧房问安。

    第33章

    她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聪慧,恰到好处的姻缘

    若按江止修的意思,二老的病情也可交由谢梅影负责,但老两口根本不相信女子也能行医,从来没相信过她的医术,因而极力拒绝,还是要相熟的罗大夫。

    江止修也只得依他们。

    于是谢梅影的侍疾,就真的只是侍疾,医术方面是一点儿没体现。

    她心里虽恼,还是强忍着照顾潘氏。

    至于江承宗,有江氏两兄弟。

    江林修想讨好兄长,谄媚地道,“大哥忙了这一日,也累了,且回去歇息,这儿有我。”

    江止修也确实累,见父亲并无大碍,就吩咐兄弟照看好,自己回了内书房。

    一身都是汗,索性叫水沐浴,又胡乱吃了晚饭。

    坐下细思一回,换上宽袍大袖的青色儒衫,脚步沉重地去了春明院。

    贺芳亭正在一个人下棋。

    见江止修到来,随手拂乱棋盘,诧异地道,“大老爷有事?”

    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跟江林修夫妻掰扯,或者侍疾,或者与谢梅影你依我侬,到她这儿干什么?

    江止修不答,垂眸看着棋盘,语气平淡地道,“棋之一道,需要天份,天份若不足,再练也是枉然。”

    贺芳亭的棋艺,在妇人中算是中上,跟他相比就差远了。

    他于此道极有天赋,曾得过棋圣黄百仲的指点,罕逢敌手。

    贺芳亭不以为然,“自怡而已,又不靠棋艺晋身,没天份就没天份罢。”

    她跟江止修下过几次棋,每次都输,也就难怪他心存鄙视。

    可他不会知道,她少年时易了容,隐姓埋名挑战棋圣黄百仲,三战三胜。

    母亲仙逝前,跟她说过一句话,天妒英才,藏拙存身。

    她心中明白,母亲所说的“天”,不是指上天,是指皇帝。

    皇帝不会喜欢她聪明外露,引人注目。

    所以她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聪慧,恰到好处的姻缘。

    江止修在她对面落座,“你我手谈一局?”

    贺芳亭婉拒,“不了,下不赢你。”

    变着法儿的输给他,挺累人。

    江止修:“我让你九子。”

    贺芳亭示意侍女收走棋盘,“今日并无与你对弈的兴致。”

    往后也不会有。

    以前当他是夫君,耐着性子哄他,现在他只是她孩儿的爹,她懒得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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