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夫人可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陈秋楚不敢回话,他眼神悲呛,刚要说话,却被箫景彻摁下脑袋。“不必急着回答。”
陈秋楚错愕。
箫景彻低声道:“现在,只有我的人,还有你的副将听到了这些东西,这秘密,我吃你一辈子。”
陈秋楚心底发冷,他根本不知道箫景彻要什么。
“我听说,陈将军家中娇妻年方十八,貌美如花,不知夫人今夜可愿与我同床共枕否?”
陈秋楚如获大赦:“愿意!十分愿意!”
箫景彻摇头:“太小声了,我听不到。”
陈秋楚转头看向后方的五万大军,终于幡然醒悟过来。
原来这个七皇子一来,就要他的兵权。
但如今命不是自己的命,全家的命也不是自己的命,陈秋楚别无选择。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大声喊道:“七皇子殿下,我家中有娇妻,年方十八,貌美如花,早已仰慕殿下许久,今夜送去殿下府中,为殿下洗尘。”
咬了咬牙,陈秋楚又补充道:“家中老母,年方四十,亦是风韵犹存,她...她亦是想要为殿下洗尘。”
陈秋楚的声音足够大,三军都能听到。
没有人会觉得是七皇子逼迫陈秋楚做的这种事。
因为宁死不送妻母入他人床榻,才是个真正铁血铮铮的汉子,没有人能逼迫一名将军至此。
侮辱自己到这个地步,陈秋楚知道,他再不能服众。
能把母亲妻女都送给皇子的将军,早晚有一天能把下属卖了。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陈将军,你说对么?”
箫景彻并没有笑,他打了个哈欠,似是困了,此时已经坐上许平复拉来的马车。
陈秋楚抓起地上的长刀。
今日之辱,后半段完全是他管教下属无方,他当然知道要怎么做。
“谢殿下饶命。”
陈秋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你的妻子母亲,今夜倒不用送到我的府上了,让她们安生歇息吧。”
箫景彻架着马车继续朝黑水郡都督府而去了。
身后传来人头落地的声音,想来多嘴的副将是西去了。
陈秋楚再笨,杀死副将之后也不会再敢使什么辫子了。
一个二境大修士,一个四境护卫,任你陈秋楚手段通天,只有放跑其中一个,那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逃无可逃。
逃去匈奴?逃去北齐?
别傻了。
一个二境的皇子真在陈秋楚手下出事,北齐也好,匈奴也好,必然举全国之力抓住他送到老皇帝手里,以免殃及池鱼,老皇帝连动手都不需要,陈秋楚只怕便已是废人。
其道理就像是谁杀了关羽,那自不必说,连曹操都不敢窝藏此人。
带领军将的途中,陈秋楚望着天边梳梳寥寥的星点,知道他该开始做选择了。
早年间三皇子要收服他,虽说他没曾亲口答应,却也收了三皇子不少好处。
如今看来,刚满十七岁的二境修士,那才是倒贴也要上船的绝佳靠山。
虽说在七皇子这边的印象分已经是负数,估计以后也只能干点脏活累活,但联想着这位皇子手段之老成,他只觉得日后的九五之尊,怕是很有可能就是他。
这只是陈秋楚的感觉,但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呼...把我的妻子母亲送到七皇子府邸。”
刚刚死了一个副将,另一个副将噤若寒蝉。
但权衡利弊,是忠于七皇子还是忠于陈秋楚,副将徐茂还是很清楚。
“可是...七皇子殿下不是说不用了么...”
陈秋楚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起,随即又长出一口气,他愈发明白萧字代表的含义,于是一向火气极大的陈大人,此刻也缓和了一下暴怒的心道:
“我的妻子母亲极美,殿下舟车劳顿,或许用得上。”
......
“你真打算要陈秋楚的妻子和母亲啊。”许清浅伤势缓和,脸色红润了几分,在车厢角落说着气话。
箫景彻微笑着撩开帘子,慕容飞雪很自然地给他披上狐裘,以防冷风。
“有两位大美人在侧我不想着吃,何苦去吃糟粕。”
箫景彻的话语声不加掩饰,许清浅的脸蛋一下子红润起来。
虽说许清浅是箫景彻的表妹,但古代家族庞大,加上有不少人都是妻妾成群的。
例如某人的妈妈的哥哥,也就是大舅哥的妻子的姐姐生下的女儿,其实某人也应该称作表姐或是表妹,但实则某人和这个表妹并无一丝血缘关系,只是亲戚罢了。
箫景彻也不是什么半点酒色不近之人,事实上,上辈子因为得到女人青睐极易,他没少糟践姑娘。
如今两位美女在侧,他当然不可能全然按捺心思,自然计算过和许清浅之间的亲戚关系不带血缘。
只是初来乍到,箫景彻有太多事情需要思考,这种事稍后了。
但箫景彻虽是闲言,两女却听了进去,慕容飞雪抓住狐裘的手指也不禁紧了些许,轻咬了下唇。
联想起城墙之上,箫景彻为了缓解对敌紧张而搂她的一下,她的脸颊也不禁挂上些许绯红。
她发现箫景彻的侧脸极动女人心,特别是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反衬着星光,犹如漆黑的深潭,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说...”
“嗯?”
“你说怎么才能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地上种足够多的粮食,用以改善百姓生活呢?”
雪莲宫,本是寻国首席情报组织,专为寻国皇室送去妃子皇后,情报组织出身的她们可以为皇子皇帝提供足够多的裨益,又不至于有影响朝政的能力。
寻国被灭后,雪莲宫已然名存实亡。
最后一任宫主,便是面前的慕容飞雪。
她是被许皇妃救下的,本应死在齐国的铁蹄之下,受尽屈辱,齐国贵人喜孩童,并非秘密,可谓众所周知。
可她活了下来,自小衣食无忧,许皇妃待她如同亲生女儿,她也知道,她有一个哥哥。
许皇妃死前见过她一面,唯一的要求就是替她照顾她那未成年的孩子。
彼时慕容飞雪不过才十岁,比箫景彻还要小一岁,却还是点下了小小的脑袋,抱着许皇妃哭了一夜。
慕容飞雪长大后,第一次见十六年来未曾谋面的哥哥,没想到是这幅光景。
她不会说出与许皇妃的关系。
因为这个自小与许皇妃分离两国的七皇子,说不定会怪她抢走了他应得的母爱。
她强定了心神,扮演来时萧云显给她设下的身份。
她是萧云显培育多年的情报头子,武功高绝,情报能力极强,可以用作参谋,心腹。
如今哥哥问话,她当然会表现得像是参谋一样。
冰冷不加多余情感的话语从她不再有波动的声音中透出:
“事实上,虽有匈奴作乱,但北方土地肥沃,粮食收获颇丰,百姓余粮本能过冬,但黑水郡中权贵富人巧取豪夺,以致百姓大多难以温饱,甚至冬日仍有冻死,故而殿下之忧患,解法不在于地,而在于民。”
箫景彻看到荒野偶有几具饿死的尸体,有成群的饥民缓步地朝着反方向走,并不去黑水郡城池。
他的眉梢不由得紧紧皱起,松下了帘子,道:“跟平复叔说,让他带一队人马带上我们没吃完的干粮给逃难的饥民,顺带着查看一下倒下的有没有活的,尽量救一下吧。”
箫景彻的话语声很低,阎震却也听到了,他很快便去办,心中对箫景彻的看法不由得也化开了更多。
如何解决饥荒问题呢?
五万军队驻扎,吃喝用度何其庞大。
这样的情况下,路上竟然还有饿死的尸体,这是个极严重的问题,箫景彻很清楚地知道。
箫景彻双手隐在狐裘之下,一枚黑色棋子被不停转动着。
造枪大业,军队补给,没有百姓支撑当然是不行的,救民必定要快,要全,要稳。
但同时,税也要收,不然日常军队开销转不起来,军队哗变造反,他这个七皇子也当到头了。
凡此种种事宜,涉及的计算量有点繁琐,箫景彻没能第一时间算清楚。
但有一笔很清楚的账是本来就要算的。
箫景彻的母亲,那个记忆中温柔关切的母亲,是被三皇子、五皇子联合其母族势力害死的。
六年前,前齐帝战死,许皇妃回宫,箫景彻竟是只见了那日思夜想了十多年的母亲七八面,她便就被害死了。
这是何等的仇恨?
这是如何能让箫景彻咽下怨气的仇恨。
从那时候起,箫景彻就没日没夜地修行,只为一日,踏上九五之位,将三皇子,五皇子及其背后母族全数杀光殆尽,这才能平箫景彻心中之恨。
箫景彻早在城墙之上使用武龙诀就发现了。
他并非夺舍箫景彻,而是与这个古代的箫景彻灵魂合二为一了。
否则出自他灵魂的金龙不会如此纯粹与熟练。
只不过原主只有满腔的恨意和爱意,是个纯粹的赤子,故而如今灵魂,二十一世纪心思复杂的箫景彻为主导。
也正是一下子多了许多复杂的心思,原本赤子之心的箫景彻,才有了要夷灭其族的想法。
车子前行途中偶有震动,箫景彻手捏棋子转动的小动作却不受影响。
权衡利弊之下,唯有让富商吐粮,心甘情愿吐粮,才能在军队不哗变的前提下解决此次黑水郡的饥荒。
都督府在黑水郡的城墙之内,箫景彻远远瞥了一眼,发现城墙外那是一幅政通人和的景象,不似边将呈递的奏折所说流民绕城,堪比军马围城。
“啧啧,这倒是奇怪了,是边将乃武将,不认字乱写,还是黑水郡原太守郑知民竟敢在我来之前把灾民赶跑?”
箫景彻目光逐渐阴冷。
“你们进城,我和平复叔去看看这黑水郡太守的脑袋重几斤,别让任何人知道我没进城。”
“我陪你去。”
箫景彻点头,同意了阎震的请求,却用眼神制止了两名美女。
她们太美,太招摇,一起出去并无益处。
“对了,如果陈秋楚把他的妻子母亲送到我的府邸,那就让她们在大街上站着,绝不能让她们入府。”
慕容飞雪点头,她知道利害关系。
......
“事情办得如何了?”
“放心,都赶到狗熊岭了,不愿意跑的被抽几鞭子也老实了。”
孟正兴点点头。
救济?郑知民这太守当得久了,是不是也把脑子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前面两月的饥荒都没有救济,如今救哪里救得回来?
给他们吃得少他们不高兴,还得给皇子告一状。
给他们吃得多,他们该闹了,之前不是说没余粮吗?怎么京都来人了,马上就有粮了?
民变这东西容易解决,孟正兴当知乐县知县这几年没少处理这事儿。
穷文富武,没钱的都去修读书一道了。
有钱的才能学武。
修读书一道的早带着家人离开穷乡僻野了,剩下的当然都是没钱又没武功的。
只消夜间派出两个武功高绝之人悄咪咪将带头闹事的杀了,民变自然就没了。
“那今天?”
“开仓放粮,让那些衙役家属,衙役什么的过来吃,吃之前告诫他们,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知县每日都有施粥,早晚各一次,用的是知县自己的钱袋子补贴的。”
“那能不能打包。”
“去你妈的,这点粥都贪,吃不死你!”孟正兴狠狠一巴掌打在徐成郭脑袋上,半点不留手,“干不好可是掉脑袋的,你给老子提起十二分精神!”
徐成郭笑道:“好嘞,您老瞧好吧,有达官显贵过来,我会吹个口哨,您只要掐好时间上场,升职回京是易如反掌,就是希望大人到时候...”
“哈哈,要是真能离开这穷乡僻野破地方,少不了你的好处,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不会亏待你的。”
“谢大人。”
在一片祥和的笑容中,孟正兴跑去睡起了午觉。
徐成郭也乐呵呵地施粥。
当善人的感觉,他这辈子都没有尝试过,他一下子就觉得有些飘飘然,看眼前的人儿都觉得可爱起来了。
乐起来了,当然得坐起来,还要坐高一点,这样才有俯瞰人间蝼蚁的优越感。
他命人拉来一张高木椅。
当头领粥的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孟正兴的远房表侄。
“喂,你,我在表叔父家见过你的,给我妈的粥稠一点,多一点,知道不?”
徐成郭可不敢怠慢啊,这可是老领导的亲戚,他当即就舀了好几勺沉底的稠粥。
远房表侄啧啧两声,不客气道:“上道儿,改天我和表叔父说一声,少不了你的好处。”
“诶,走好了您内。”
徐成郭点头哈腰。
又来一人,徐成郭心说之后可不能得罪了领导的亲戚,毕竟在衙门里没点关系的,还喝不到这粥呢。
于是他问道:“谁家的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