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脖子上的痕迹很明显，墨泽江不难猜测，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他本来是过来有事的，但回身跟进电梯，却连楼层都忘了按了，只站在他们旁边问了声：“沈小姐这是怎么了？”
傅星寒一双眼睛红得厉害，直到墨泽江控制不住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再问了一声：“这是谁干的？”
傅星寒怒极的眸子立刻如刀般刺向了他，声音一字一顿冷沉到极点：“你姑父干的好事，你不用在这里明知故问。”
“赵康成。”墨泽江声音轻了些，有些近乎自言自语。
难怪，这么大晚上了，他姑姑突然会给他打电话，说赵康成突然受了重伤，情况危急，要他过来看看。
他来的路上还纳闷，这深更半夜，赵康成自己又从不开车，还能怎么重伤。
他掌心缓缓收紧，一双眸子阴沉了下去。
电梯门打开，墨泽江没有按楼层，到的是傅星寒按的那一楼。
傅星寒将沈言抱去病房，白子瑜很快赶了过来，看向沈言这副模样，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
傅星寒将她放到病床上，自己坐到了床边：“你检查一下，
看她除了皮外伤，还有没有什么伤。情绪起伏过大，是不是要重新检查一下心脏的情况了……”
他话音未落，白子瑜刚走近床边，沈言已经死死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双目通红：“出去。”
白子瑜看她情况糟糕，小心提醒了一声：“她的情况，可能要先冷静一下，要不我让护士拿点镇定剂来吧。”
沈言抓起身后的枕头，情绪失控地一股脑砸了过去，声音颤栗：“滚出去，你们都滚啊！”
傅星寒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先让白医生给你看看。”
他的手还没碰到她手腕上去，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手忙脚乱地想去床头柜上抓东西。
可床头柜上没有刀，什么都没有。
她瑟瑟发抖地往后退，抓紧被子的手背上，指关节泛白，看着傅星寒就像是看到了赵康成狰狞的那张脸。
她身后没有地方可以退了，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墨泽江，那一刹那情绪像是真的崩溃了，顾不上考虑任何东西。
她看着他，满眼都是乞求：“你救救我吧。”
墨泽江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想起那天的深海里，也是这样的一道声音：“你救救我吧。”
救我，救救我吧，你松手，我就死了。
傅星寒一张脸黑沉到可怕，攥紧打颤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柔软的床面上。
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来，他不敢往墙上砸，怕吓到沈言。
他忍不了了，起身吩咐白子瑜：“你帮我看着她。”
沈言额头上积满了冷汗，他手伸过去，被她惊恐地躲开来。
傅星寒没再吭声，直接拽住墨泽江往外面走：“赵康成的病房在哪。”
墨泽江一时没应声，傅星寒顿住步子，回身死死盯着他：“你不说我可以问别人，问不到我可以一间一间找，我今天无论如何要杀了他。”
墨泽江应声：“顶楼重症监护室，走廊尽头那一间。”
他没打算隐瞒，他脑子里只是还在想着沈言说的那一句：“你救救我吧。”
他不知怎么，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就好像沈言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沿，他一个侧开视线，她在下一刻就会掉下去了。
她是谁，沈言到底是谁？
墨泽江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总是想到这个问题。
他失神间，傅星寒问到了想要的答案，已经直接往前面走了。
等墨泽江跟去楼上，病房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
赵康成受伤，墨家过来的人，还只有墨泽江跟墨泽江的姑姑墨高仪。
此刻傅星寒带过来的几个保镖，拦在赵康成病房的外面，傅星寒应该是已经进去了。
墨高仪被保镖拦在外面进不去，着急地在外面扯着嗓子喊：“傅星寒，你疯了不成！杀人是要偿命的，就算我丈夫有错，也得先由警察来说了算！”
里面没有人回应她，傅星寒一张脸阴沉到可怕，一步步逼近床上还没醒来的赵康成。
赵康成脖子上那一刀受得不轻，现在身体还是很虚弱的。
他半梦半醒间，睡不踏实，不知怎么就惊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傅星寒瘆人的一双眼睛。
赵康成吓到心跳骤快，差点一口气没能喘上来。
他连身负重伤都忘了，哪里还管得了疼，眼睁睁看着傅星寒抄过了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面色立刻煞白。
赵康成声音都哑了，一边拼命喊“救命”，一边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想要下床，因为太着急，直接滚到了地上去。
他手上还在打着点滴，针头直接被粗鲁地扯了出来，手背上传来钻心的刺痛。
傅星寒俯身，跟提猫似的将地上的人拖拽了起来，往旁边墙上一甩，将他后背抵在了墙上。
水果刀的刀刃抵到赵康成脖颈上，傅星寒觉得这个位置并不好，往下移了移，刀尖按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赵康成大半条命都被吓没了，一大把年纪的人，直接尿裤子了。
他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扯着嗓子声音粗嘎地求助外面的人：“高仪啊，高仪你救救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在外面鬼混，我对不起你啊。
你救救你老公这条命啊，我死不足惜，但我不想让你年纪轻轻当了寡妇啊。”
墨高仪当初就是被赵康成这些好听的话哄到手的，现在听到这些话，更加沉不住气了。
她推不开那些保镖，只能着急求助后面走过来的墨泽江：“泽江，你快救救你姑父啊，傅星寒是真的疯了。
你楼下是不是有保镖，快叫上来，把医院保安也都叫来，快点想办法进去啊。”
墨泽江没有反应，半晌只淡应了一声：“姑姑，他咎由自取。”
墨高仪面色僵在那里，顾不上指责墨泽江，只能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病房里，傅星寒手里的刀子再往下移，赵康成腿间一凉，魂都吓没了。
傅星寒看着他：“一刀，这事算是清了。”
第132章
沈言寻死
病房里发出了赵康成杀猪般的惨叫声，墨高仪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腿下一软瘫坐了下去。
赶过来的医生严肃地看向拦在门口的保镖：“麻烦让开，这是医院，我们要对每一位病患负责！”
保镖堵死了门不让，傅星寒不开口，他们只负责拦着门不许任何人再进去。
墨高仪面色煞白地从地上起身，正要起争执，门从里面被打开来。
医生立刻要进去，墨泽江上前拦下：“只是一点私事，麻烦几位医生等下再进去。”
墨高仪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泽江，你事到如今竟然还要帮傅星寒说话吗？他伤的人，可是你姑父！”
她一边说着，一边着急要进去。
走廊不远处一道冷沉的声音响起：“够了！高仪啊，这么多年了，你也该醒醒了！”
墨董事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刚刚消息已经递到了他那里，醉今朝包厢里那份监控视频，他也看到了。
墨高仪一看自己哥哥过来了，立刻红了眼睛：“哥，康成他跟傅星寒在里面啊，你快进去帮忙做主啊！”
墨董事长视线扫过几个医生护士：“只是一点家事，几位先去忙吧，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病房里面的惨叫声已经消停了，赶过来的医生护士，看墨泽江跟墨董事长都阻拦他们进去，也没多坚持，提醒了几句，就先离开了。
墨高仪急着要进病房，墨董事长抬手拦住了她：“那个男人就是死在里面了，也不需要你进去可怜。
高仪，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那样的男人不值得，就他在外面那样闹，墨家再大的本事，也早晚有一天要毁在他手里。你以为你每次轻飘飘骂他几句，能解决问题吗？”
病房门打开，傅星寒手上还沾着血，拿手帕擦掉了，将手帕丢到了门外的垃圾桶里。
墨高仪觉得瘆人，看他出来，不自觉间往后退了一步。
傅星寒看过去：“命还留着，人没什么用了。墨先生跟墨董要追究的话，就来找我，放心，我做过的我认。”
他话音刚落，走廊尽头有护士面色泛白地急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傅先生，出事了，您夫人她拿刀子寻……寻短见了。”
傅星寒面色骤然沉了下去，脚下踉跄了一下，立刻往走廊尽头走。
“不是让白子瑜守着了吗？”
护士慌乱应着：“您离开后不久，沈小姐说想要去楼上监护室看看奶奶跟弟弟，结果就在监护室的洗手间里，用了，用了刀子。”
傅星寒耳边响起一阵一阵的耳鸣声，他那种预感特别糟糕，他感觉沈言被伤过很多次，但只有这一次，真的是不一样的。
他总是在逼她，猜测着她能承受的极限，一点点将她往绝处逼。
可这一次，过了她忍耐的那根底线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沈言什么都尝试过，哭也好闹也好逃也好，可傅星寒从没见过，她动了直接去死的心思。
他呼吸急促，一直到推开监护室的门，他看到沈言就坐在监护室的地上。
她手里的刀已经被抢走了，身边围了好几个面色凝重的医生。
沈宇蹲身在她的面前，满眼通红地声音哽咽：“姐姐，你不要这样，你还有我，还有奶奶，我们以后一家人还要好好的。”
沈言一双眼睛空洞到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半点焦距都没有了。
她眼泪毫无知觉地往下掉，直直看着沈宇：“小宇，姐姐好累，姐姐真的累了。姐姐留了很多钱给唐茹姐姐，你让姐姐走，你放过姐姐好不好？”
沈宇哭得泣不成声：“不要，奶奶还没有醒过来，小宇只有姐姐了。小宇害怕，不想要姐姐走。”
沈言伸手过去，按着他的肩膀，她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半点念想都没有了。
“可我累了啊，可小宇，姐姐真的累了啊。为什么你们谁都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谁都要劝我逼我活着呢？”
她手腕上的伤口不深，沈宇发现得及时，阻拦了她，尖叫着将医生叫了过来。
所以她现在伤算是没有大碍，但手腕上还是有清晰刺目的血色，一点点往外渗出来。
沈言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她眼泪一直掉，却笑出声来：“小宇，你看看姐姐，姐姐如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还有哪一点像能好好活着的样子吗？
姐姐要照顾你，要照顾奶奶，可姐姐真的熬不下去了。”
沈宇哭着抱着她不松手，声音里都是恐惧：“姐姐不要这样，不要吓唬我。以后小宇照顾姐姐跟奶奶，小宇对姐姐好。”
沈言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她掌心按着自己的心口，声音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姐姐这里疼，一颗心脏都开始烂掉了。晚上平躺着睡会疼，喝水吃东西会疼，泡在水里的时候会疼，可他们还谁都不放过我。如果能坚持下去，姐姐也想陪着你啊。”
沈宇听不明白，他还不知道沈言心衰竭晚期。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以后小宇好好照顾姐姐，小宇不读书了，陪着姐姐。”
傅星寒一步步走近过去，他清楚他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沈言所受过的一切，他都该算是罪魁祸首。
可他做不到出去，他总想尝试去跟她和解一点，缓和一点关系，哪怕再清楚不过，那样根本就不可能了。
他走到她面前，试探着蹲身下去：“阿言，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你奶奶还躺在这里，我先带你去楼下病房里。”
他一蹲身下来，沈言立刻往旁边退。
她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了，没有发泄也没有质问，就那样满眼防备地盯着他，一点点一直往后退。
傅星寒想安抚她：“赵康成他已经……”
沈言伸手捂住了耳朵，她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傅星寒还想靠近过去，沈宇拦到他面前，十二岁的男孩子目光笃定而决绝，开口求人时，满眼却是藏都藏不住的刻骨的恨意。
“傅先生，我求求您，放过我姐姐，放我们走吧。”
第133章
傅星寒那样清晰地意识到，沈言快要死了
沈宇以前从没这样求过傅星寒，他年纪还小，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根本不知道沈言在傅星寒手里吃了多少苦。
后来他慢慢知道了，但因为恨极了傅星寒，从不甘心说一个“求”字。
可十二岁的男孩子，很多该懂的事情到底也开始慢慢懂了。
他不得不开始接受一个事实，如果傅星寒不愿意放手，他的姐姐很有可能、真的到死也没办法离开这个男人。
傅星寒不去理会沈宇说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去回应，放手他做不到，他甚至不敢去看这个男孩子的眼睛。
他看向缩到墙角里瑟瑟发抖的沈言，声音哑了些：“阿言，今天的事是我疏忽了，但赵康成也已经付出了代价。都快半夜了，我们先回病房休息。”
沈言仍是不说话，她左耳听不到，而现在因为巨大的情绪起伏，右耳边也开始耳鸣。
她两只耳朵的听力都几乎消失了，已经开始听不到傅星寒说的话，除了双手环抱住自己发抖，就剩一双眼睛黑漆漆地盯着他。
那样的眼神，甚至让傅星寒下意识想要避开她的视线。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言蜷缩在角落里，谁也没有办法去靠近她。
她就像是一只刺猬，竖起满身的尖刺，警惕地盯着周围所有人。
谁也不能走近她一步，谁也没有办法去跟她好好沟通。
傅星寒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们沉默对视着。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之间由恩爱的夫妻，变成了如今这样剑拔弩张仇恨深重的关系。
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像是影子一样的小姑娘，如今就在他眼前不远处，他再也走近不过去了。
傅星寒声音哑得厉害，含着一丝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阿言，要不我们，好好谈谈吧。”
要不他再尝试着退一退，他再好好想想，他哪里还可以退让一些，能不能让她多少好受一点。
或许，他们之间，也是有可以折中、可以让两个人都能接受的方式吧？
沈言一张脸白得可怕，眼窝因为恐惧和疲惫，都有些凹陷了。
那么多人围着她看，医生、护士、沈宇、傅星寒，她想躲，却没有办法躲。
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墙面，她再往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了。
白子瑜在一旁沉声提醒傅星寒：“她的情况不对劲，有可能是心理出现了问题，要不你先出去，让她一个人清静一下吧。”
傅星寒面色紧绷着，他短暂的迟疑，还是不愿意离开：“我出去了，她出了事怎么办？”
他清楚得很，沈言现在的状态下，什么都做得出来。
哪怕那把刀已经被拿走了，这房间里也不剩下什么利器，但一个人真正想要寻死，就不可能找不到办法。
他掌心攥紧，还是再走近了过去：“你听我说，我们都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弟弟还小，别吓着他了。”
沈言一看他靠近，更加恐惧地直往后面缩。
一旁的沈宇，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从地上起身阻拦傅星寒：“你不要再靠近我姐姐！
你难道看不到吗，她讨厌你，她不喜欢你！她刚刚差点死了，是被你逼的，我姐姐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
傅星寒步子僵在了那里，哪怕往前再移动一下的力气，都到底是没有了。
沈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傅星寒感觉，她的脸色开始越看越不对劲。
她的嘴角在发颤，脸上也在发颤，似乎是在用很大的力气。
直到看到她嘴角有血溢了出来，傅星寒才猛然反应过来她在干什么，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急步过去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往下按，一双眸子猩红：“你把嘴张开，你疯了吗？！”
沈言手心死死抓紧，牙齿咬着舌尖不断用力。
除了用力，她半点声音也不发出来，耳鸣声和眩晕感混杂，她眼皮开始一点点往下掉，努力忍着让自己支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