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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她脸上温热,眼泪正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不断滴在沈进友那张痛得皮肤抽搐的脸上,与从他额头淌下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可她咬住牙,眼睛一眨不眨,面无表情地死死瞪着他。

    她把所有力气灌注在掌心,手终于没有再抖了。

    当初在饮泉路1号没有扎进沈纾纭脖子里的东西,此刻终于扎进了她爸的胸膛。

    可惜冲他脖子里去的那一下力道不够,没有刺进动脉。

    真的好可惜。

    顾迎清不知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遵循本能崩溃地溢出哭腔,她握紧瓶颈用力转动,又使劲往皮肉的深处压进去。

    沈进友在痛苦地嚎叫,她从那双虚伪污浊的眼里,看到了惊骇,看到了惊恐与疼痛。

    他们都想她死。

    赵缙,许安融,沈纾纭,还有现在的沈进友。

    他们高高在上,自诩有几个臭钱,能使唤动一些人,就伤害她的家人,伤害她。

    拿捏她,威胁她,毁了她,不断把她逼上死路,收紧她的喘息空间。

    她很好奇,不知道沈进友这一刻情绪的当中,有没有后悔的成分呢?

    其实早知道……早知道她在二十二岁那年,就该这样和赵缙同归于尽。

    她就不会生下陌生人的孩子。

    不会卷入赵家的内斗。

    不会面临无尽的威胁。

    不会时时刻刻担心背负骂名。

    她尽过力,她想过办法,想活下去,也想保全一些人。

    可至亲将死,还随时有人说:我要杀了你,她甚至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她没日没夜地活在担忧与恐惧之中,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该死的明明是赵缙,是沈进友。

    不断有汹涌的力道落在她肩上、手上和背上。

    顾迎清力气逐渐衰竭流逝,她哭着大叫一声,猛地拔出酒瓶,再要往沈进友脖子上扎进去的时候,被人困住肩膀。

    她抬手就将尖锐的淌血珠的那端对准自己的脖子,用力扎下去——

    林天河眼快手急,用力擒住她手腕,困住她的那人直接将她脸朝下制倒在沙发上。

    “我操!这婊子好疯!”

    沈进友头上、脖颈和胸膛不断有血溢出,林天河赶紧叫医生,准备车送医院。

    沈进友喘着粗气,声音用力挤出嗓子眼:“把她、给我、弄……弄死!林天河,赶紧给我!去、办!!”

    顾迎清寂声闭上眼睛,眼泪如注。

    她不知道是如何被人捆住手带上车的,她才看清她是在山上。

    车子开下盘山路,又开进海底隧道,中途停了会儿,有个人下车不知干了什么,过了会儿又继续开出去。

    开车一个人,林天河在副驾,还有两个人在后座看管她。

    行车良久后又进了另一条眼熟的隧道。

    顾迎清眼泪干了流,流了干,应该是身体在替她恐惧。

    她沉默地看向窗外,日落了,上次经过这里是在晚上,海上一片漆黑。

    脑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可以了,就是现在。

    她便猛地起身将手绕过驾驶座顶部,将司机连带副驾驶座环抱在身前,死死勒住。

    顾迎清一边恐惧一边用力,眼泪瞬间又失去控制涌出眼眶。

    司机痛苦地挣扎,方向盘猛地一歪,就要冲向护栏。

    林天河一把将方向盘抡回来,可油门和刹车都在司机脚下,他正被人勒住脖子。

    车头失速往前,大幅度左偏右歪,前方就要到山道,再不踩刹车或者夺回控制权,要么坠海要么撞上山。

    顾迎清被人抓住手,一人扯住她头发,将她的头用力撞向车座。

    她顿时头晕,意识出现瞬间的昏茫。

    耳边是男人的骂声,说她迟早会死,别拉他们陪葬,臭婊子。

    第224章

    开始涨潮

    程越生上飞机的时候,与顾迎清登机已经有了两个小时时差,下飞机时已经日落。

    在飞机上时,秦宗诚一直在给他更新进展。

    机场今日出现了几场混乱,还有明星抵达,粉丝接机,沈进友趁乱把顾迎清弄了出去。

    秦宗诚和蒋岳或亲自,或找他人联系过沈进友和他身边的人,沈进友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拒接所有外来电话,他的手下又全都说不清楚顾迎清在哪里。

    沈进友不谈条件,也不给任何信息。

    很明显,他要的是顾迎清死。

    秦宗诚找到警方监视沈进友各处房产,私底下派人去沈进友常去的地方一一搜寻,不断找人去谈判。

    沈进友这老狐狸,听说是带了帮人不知道这两天躲哪里去了,根本没露过面。

    他带在身边的人,能联系得上的,又说得上话的,只有那个林天河。

    可林天河就是沈进友的狗,唯沈进友马首是瞻,根本撬不开嘴。

    秦宗诚他们在打电话的时候也试图定位林天河的位置,猜想林天河肯定跟沈进友在一起。

    结果这群人早有准备,使用的是虚拟定位。

    程越生亲自打过沈进友的电话,一样没人接,让人转告有什么条件可以谈。

    没有回应。

    在傍晚时分,林天河的手机也关机。

    程越生再次找到沈进友的大儿子沈景曜。

    沈景曜和沈进友现任妻子的几个孩子斗得厉害,沈进友也还没立遗嘱,沈景曜也担心程越生这人横起来直接新仇旧恨一起算。

    要是沈进友死了,在没立遗嘱的情况下,遗产分配方面他不占优势。

    沈景曜真不知道他爸在哪里,不过他下午也已经警告过林天河,也找人当了说客。

    但现在他也找不到林天河了。

    程越生正在开车,四处乱转,没有停下来过,还有一个是,如果有顾迎清的消息了,他能在第一时间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已经要黑了。

    一听到沈景曜的话,程越生牙关咬紧,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死死控制才忍住没把手机扔出去。

    “我下午说过的话依然算数,我的人出了事,你跟沈进友都别想活过今晚。”

    刚挂电话没两秒,秦宗诚告知,警方那边刚收到消息,沈进友傍晚时去了一家医院秘密就医。

    正在根据他抵达医院时的车牌号,追溯来源。

    程越生立马赶去医院。

    路上又接到消息,车子来源定位到了,在山上的一家会所。

    可是同一时间里前前后后从那家会所出来的车,一共有十辆。

    知道他们可能会利用车牌号监控定位,还先后在经过隧道的时候换了车牌。

    每每从隧道里出来的同样车型的车又不止一辆,技术部门正在按车型追踪中。

    他妈的这得追到什么时候,程越生直接带人冲进医院。

    林天河料到他会来,因为是他把沈进友住院的消息放出去的,他正带人守在病房门口。

    林天河脑袋上有淤青,噙着淡笑看程越生:“阿生,又见面了。”

    程越生怒到极致,面色沉得不像话,脸上拧出一股铺面而来的狠劲。

    “人在哪儿?”程越生拽起他的领子。

    林天河比他矮十公分,又瘦,被他大力拎得踮起脚尖。

    他盯着程越生笑,缓缓道:“阿生,你知不知道沈叔为什么来医院?”

    眼看程越生不废话,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挥拳头,他忙说:“是你女朋友干的,连我都差点被她害死啊!”

    他居然脸上带了点欣赏的意思。

    林天河身后的人忙附和:“是啊。”

    “那疯婆娘想死还要拉我们一起!”

    “人在哪儿?!”程越生低吼。

    林天河被他气势骇得心脏一跳,说:“阿生,傍晚就开始涨潮了。”

    *

    顾迎清被绑在岸边别墅底部伸进海里的立柱上,头顶便是别墅的海上露台。

    她脚尖踩在水底光滑的岩壁上,不断有沙石刮过她的皮肤,她努力抬头,在下一波浪潮拍面没过头顶前,将鼻孔露在海面之上深深呼吸。

    海水一开始在她的大腿,再后来在腰下,潮来时拍在她胸前。

    后来,海水在她胸前,潮水拍在她脸上。

    再之后,逐渐升高,高到潮水能湮没她,现在海平面也即将没过口鼻。

    头顶的露台上架着一部摄像机,时不时会有人来看她一眼。

    一开始她的嘴是被胶带封住的,怕她喊救命。

    等海水没到她嘴,她要呼吸不上来时,有人下来把胶带给她撕开,笑着跟她说:“多喝喝海水。”

    后面就只不时在露台上探出个头,看她死没死。

    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入夜后的海水好冷,冷得她牙关打颤,无法合紧。

    顾迎清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心跳剧烈,浑身发抖,海浪铺天盖地,她本能地呼吸着,然后在看到浪的时候闭气。

    逐渐,她开始换不上气,海高浪急,海水一波波灌入她的口鼻。

    顾迎清想过死,想过死亡的过程,可能一瞬间解脱,也可能被痛苦折磨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想,死肯定是痛苦的,但痛苦忍一忍,总会过去的,过去了就好了。

    她忍了很久,生理极限逼迫她忍不住的时候,她就喊救命。

    但一喊就会有海水灌进嘴里,一时不慎还会呛到气管。

    一咳就无法呼吸,会接不住扑面而来的浪潮,会呛更多的水。

    她力气早就用尽,但是感觉身体竟然奇异地温暖起来。

    暖意包裹之下,她头脑晕沉沉地想要睡觉,越来越困,身体也好似在逐渐变轻,有种夜里倦意上涌,睡意自然来袭的感觉。

    她闭上眼。

    是不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海浪再一次打来,她猛地一惊醒,睁开眼,再想努力地抬头,却已无法呼吸。

    她屏着气,直到胸腔和大脑缺氧,她失控地开始不顾一切地吸了口气。

    吸进去的没有空气,只有海水。

    逐渐地,耳边的海浪声如同隔着一层鼓膜,远远的,闷闷的。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也远远的,闷闷的。

    第225章

    至少该

    程越生把人捞上来时,顾迎清已经没有意识。

    他听完林天河的话,便一路飞车往这里赶,秦宗诚后脚才跟上来,看到那女人的样子,秦宗诚先前忙来忙去悬起的心,直接一沉。

    他喉咙哽了一下,才凝声说完要说的话,“救护车马上就到。”

    程越生一声不吭,探了呼吸脉搏,立刻渡气,再把人俯抱在腿上,顶住她腹腔控水。

    顾迎清任人摆弄毫无动静,身体和四肢像没有生命、无人控制便脱力垂沉的玩偶。

    为了把她绑紧,顾迎清被人扔进海里之前,脱掉了先前穿着的卫衣和长裤,身上只剩从家里穿出来的,之前被她当做家居服的度假套装。

    上装是荷叶边的抹胸吊带,露出来的手臂和锁骨下方的胸膛,好几条被绳子勒出来的鲜红血痕。

    程越生把她翻转过来时露出的肩背上,还有很多处被击打造成的於伤。

    顾迎清口鼻里不断有水呕出,却还无意识。

    不应该,之前探到了心跳脉搏的,只是呼吸微弱,应该是呛水的原因。

    程越生将人平放地上,重新渡气开始做心肺复苏。

    按压几下之后,忽然,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遽然灌注体内,引起她一阵剧烈咳嗽。

    程越生连忙护住她后脑勺,以免她磕到头。

    露台的照明灯光线浅淡地辐射过来,程越生紧盯着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角肿起来,眼下阴影深重,整个人看起来生气微弱。

    程越生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虚贴她的脸。

    她咳嗽缓过来后,开始剧烈地发抖,嘴唇颤动。

    她盯着他。

    确切地说,是程越生以为她在盯着他,下一秒才发现她目光涣散。

    “冷……好,好冷……”她无意识地从喉间挤出破碎低喃的字眼。

    “冷?”程越生把她半抱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回温,他把掌心贴到脸上。

    冷得不像活人的温度。

    秦宗诚说救护车已经到了,医护很快就能进来。

    顾迎清还是颤着牙关,本能求救似的不断呢喃说冷。

    “我知道。”程越生拿脸贴住她另一边脸,“我知道,我抱着你,马上就好了。”

    山脚下的海岸地势并不平坦,别墅旁连接海岸与外面主道的路狭窄崎岖。

    程越生等得心焦,抱着她往外走了一段,遇上了抬了担架进来的医护。

    程越生说:“溺水急救过,有失温症状。”

    在林天河说涨潮的时候,他立马意识到是在什么地方,医护得知后也准备了失温和溺水急救医疗用品。

    他利索地帮顾迎清脱下湿衣物,拿过护士递来的干爽毛毯将她层层裹住。

    给氧、紧急维温处理后,顾迎清被抱上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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