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顾延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东西?”他彻底撕破了友善的脸皮,露出了野兽的森森獠牙。顾延翊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因为情绪波动的隐忍,眼眸蓦然生红,他紧咬的牙齿中蹦溅而出的话,一字一顿:“她不是东西!”
然后,他眼眸波动,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忍住了,终于堪堪恢复如常,深吸一口气。
“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能和郡主一般仙露明珠。云安郡主姿容卓绝,大抵这世间的男儿只一眼便都会心生爱慕,甘愿为之倾倒,首辅大人这样,下官不意外。”
有一旁的大臣听到这话,下意识嗤笑一声,可却被裴寂猛地一下投来的狠戾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抬头。
“旁人怎么样,下官管不着,重要的是,郡主心中所念之人,所偏之人,是谁。”
顾延翊说的云淡风轻,却暗含胜利者的姿态。
裴寂舌尖顶了顶上颚,气的牙痒痒,这人就是仗着小郡主偏心!
第161章
郡主心里的人是我
“一派胡言。”
说话间,裴寂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剑柄,顾延翊身后的侍卫也立刻警戒,二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可裴寂却只是状做不以为意的拨了拨腰间的尘土,声音轻慢:“读书人贯爱妖言惑众,本官历来不信旁人,只信自己。”
“那就好。”顾延翊笑着回敬:“首辅大人只需要明白,郡主心里的人是我。”
他在激怒裴寂,果然,男人面色僵硬又铁青,这句话正中暴风中心点,他猛地一下拉动缰绳,汗血宝马前蹄上扬,嘶鸣声响彻猎场。
“是吗?那便比一比。”
疾风甚雨,雷轰电掣间狂涛巨浪惊起大片飞鸟。
裴寂声音狂傲,在风中飘袭:“从此以后,小郡主心里的人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
顾延翊的眼底是深深的寒意,像是湖泊底的深渊巨洞,不为人知,却结满寒冰,勒马扬鞭追赶而去。
猎场的擂鼓声,“咚咚咚”的响着,接连不断,一场未知之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
清点的奴隶“噔噔噔”跑来:“首辅大人,猎物已经清点完毕。”
裴寂懒洋洋瞧了眼:“结果。”
“今日打猎,您猎中五十八只,顾侍郎也是五十八只。”
裴寂忽然笑了,真是有趣,他眼睛盯上顾延翊已经渗出鲜血的右手,还真是不在乎自己那只手呢,刚刚可是拼了命拦截自己就要到手的猎物。
他语调漫不经心:“顾侍郎,说吧,现在怎么算?”
顾延翊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便笑着道:“既然是平手,那便再比一次,你我二人,谁先策马绕过整个猎场,就是谁赢。”
“好。”
裴寂爽快的应下,二人立刻就策马扬鞭,飞速冲了出去,似那离弦的箭,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
天边渐渐扬起了灰暗,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就连金色的夕阳都照不进分毫,天地混沌。
两人从刚开始的不相上下,到顾延翊的马渐渐占领了上峰,他从来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可这次,自己必须将裴寂引过来。
他奋力扬鞭策马,必须再快一点!
再过几丈,就到陷阱处了,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将裴寂困在其中,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顾延翊急驰在前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背对着一头凶残的野兽,将自己暴露在它的爪牙之下。
他完全不知道的是,自己后头的裴寂,单手持弩,隐藏在袖中的弩身,精巧别致。
但上面却雕刻着仿若吃人的九头蛇纹,镶嵌的宝石,贵气凛然,略有绣花枕头的味,但其杀伤力却令人胆寒发竖。
因为这箭头,是带着倒沟槽的,轻轻刮过,便是剜心挖肺。
更因为开箭的人,是裴寂。
他黑眸散发出凌厉的杀意,蓄势待发下,是浓烈到发黑的汹涌暗色,缓缓抬起手腕,对准了前方的顾延翊。
铺天盖地的狂风下,他眯了眯右眼,自后已经描绘出顾延翊的心脏,一击即中,射穿命门,他计算的恰到好处。
指腹放在出箭处,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微微用力,指腹缓缓下压,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而来———
“大人!大人!”
顾延翊自然听到了这兵荒马乱的唤声,他勒马停下,立刻调转了马头。
“大人,不好了!”
裴寂被打扰了兴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嗜血的残暴气息,他不满的挑挑眉,微微侧过马身:“何事?”
原本急驰而来的黑马,甚至来不及勒绳完全停下,李义便连滚带爬的跌落下来,他趔趄着跪在裴寂面前,声音跼蹐不安,魂惊魄落。
裴寂眼眸一暗,察觉到不太对劲,问:“到底怎么了?”
李义终于抬起了头,面颊却苍白于色,全是惊愕失色与大事不妙。
“郡主出事了!”
**
片刻之前,被人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躺在血泊中无人问津。
刚刚回来的念霜,见到这番情景,大惊失色的跑过去:“郡主!”
歪倒在一旁的阿荣,还处于昏死状态,大批的宫人涌了进来,在众人的惶恐下,太医也随后赶到。
少女面色苍白,身子冰凉到毫无血色,躺在病榻上,仿佛失去精气神的娃娃,寂静无声,透着绝望。
念霜被吓的身子抖动如筛子,在一旁着急的啜泣,双手合十,不住的向神明祈求,郡主一定要平安无事。
阿荣终于慢慢悠悠的转醒,念霜立刻用力晃着他,哭的绝望:“你到底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郡主为何会出事?”
阿荣茫然四顾,反应了很久,竟然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麻木一般似木头,陷入无限的自责中。
**
兵部衙门猎场。
跪在地上的李义只是讲云安郡主突发急症,裴寂和顾延翊便深感大事不妙。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云安殿的大门现在谁也进不去,我们的人也不敢硬闯,您赶紧去吧!”
裴寂面色冷厉的可怕,眼神中的暗色浓烈到化不开,猛的一下扯动缰绳,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方向策马扬鞭而去。
一瞬间,飞沙扬砾,遮地盖天的暗色下,他冲破一切,朝着心爱的姑娘飞奔而去。
裴寂消失在猎场尽头。
留在原地的顾延翊,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扬起手里的鞭子,也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一向就敏感,听到刚刚李义的话,一颗心便起伏不平的剧烈跳动起来,今日一整日,他的右眼皮都在跳,这叫他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郡主出事了?
他不顾右手隐隐作痛,双腿夹着马肚向云安殿的方向疾驰。
夜幕降临,隐隐约约间,一切都不可见,金碧辉煌的皇城宫阙,沉闷又宏伟,斗拱飞檐,宫灯下的琉璃富丽堂皇,却难掩不太平。
静静隐密在夜色中的,还有成群的金吾卫,将云安殿围了个满怀。
急匆匆的宫女,手里拿着带血的白布,穿梭来回,裴寂就站在殿门外,身形甚至有些晃荡。
他不敢进去。
第162章
为什么伤害我的孩子!
寂静的黑夜,一切轮廓沉浸在墨海般的深渊,与整肃的轻甲兵快要融为一体。
一道身影,久久在殿门外,雕像一般,似乎即将被浓重的夜风拂干,他微微低头,脸色隐秘在黑暗中,汹涌的情绪被掩藏,只有抵在宫柱上微微发抖的手,透露出他的隐忍。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顾延翊恼怒的声音传来:“都给我滚开!”
一众金吾卫死死的拦着,双方在对峙下剑拔弩张。
裴寂阴郁的眨了眨眼,声音低沉的可怕:“都让开。”
顾延翊立刻冲了上去,他一把拉住裴寂,猛的一拳打在他的嘴角,力气之大,使得高大的男人甚至身形晃动了一下。
“这都是你逼的!”
裴寂嘴角渍上了血迹,他用指腹抹了抹,竟然是笑了,可笑的十分阴森可怖:“顾延翊,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就凭我是郡主的未婚夫,凭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顾延翊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直面那杀气凛然。
裴寂眼里的深沉暗潮汹涌,他猛地一下揪起顾延翊的衣领,恶狠狠道:“那你可知,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顾延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可眼神却凌厉至极:“可结果呢?你好好看看。”
他扬起下颚,扫了眼云安殿:“郡主宁愿死,也不要那个孩子,你还不明白吗?”
裴寂黑眸微微晃动,手不自觉的松了松,可仅仅只维持了一秒,便又露出了撕心裂肺的嗜血模样,他真想立刻把这病秧子的嘴割下来!
“若不是你整日在郡主面前妖言惑众,挑事生非,郡主怎么会抛弃我与她的孩子!”
“顾延翊,你的那些痴心妄想,想都不要想,郡主是我的。”
顾延翊不甘示弱:“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你就该知道,郡主有多厌恶你,多恨你,从此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去纠缠我的未婚妻!”
裴寂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眸光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猛地一下将病弱的男人推了出去,暴虐的字节,从齿缝中一个一个剐蹭而出。
“你记好了,我一定会亲手把你抽筋剥皮,大卸八块!”
接着,他微微侧身,吩咐身后的金吾卫:“请顾侍郎回去。”
毕竟,他不愿意叫云安殿门前溅血,不吉利,不过,都攒着呢,他会在最后时刻,给那个病秧子致命一击。
“轰隆隆”的响动下,几个金吾卫合力推开了殿门,连接的转轴“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听到这动静的阿荣,率先跑过来阻拦:“首辅大人,您不能进去!”
裴寂一把将阿荣拨开,面色沉重犹如汉城湖底最坚实的寒冰,冷若冰霜间是满满的怒不可遏:“滚开!”
阿荣猛地一下摔倒在地,挣扎着起身,踉跄向前跑去。
此刻的裴寂,形同地狱的恶鬼,明明失魂落魄,却带着死亡的绝望气息,大步流星朝那床榻而去。
整个大殿,灯火辉煌,窗外的天边也投出了一丁点亮色,密不透风间挤进来一丝别样。
悠悠转醒的少女,眼神有一瞬间的木讷,大脑浑沌到忘记了一切,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艰难的抬起胳膊,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又虚空。
终于缓慢的移动到小腹,她将手掌覆了上去,眼神中有了激烈的波动,张了张嘴,却半天发不出一个字节来。
她的孩子,还好吗?
突然,殿门开了,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看向不远处的虚空,一道身影,在纱帐外若隐若现。
愈来愈逼近的寒气,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少女的瞳孔中逐渐倒影出一人,是裴寂!
条件反射的,丝丝恐惧蹦溅而出,魏云珠指尖轻轻蜷缩,扣着软榻,内心一片空白,偏偏身上莫名的剧痛又向她袭来。
男人在她的纱帐前站定,似乎是在踌躇,久久没有靠近,他眉宇间充斥着一种阴郁的深沉,眼眸中满是阴躁,透着纱帐,穿越一切,对上了少女的眼。
莫名的,魏云珠双眼不自觉睁大,她似乎被吓到了,浑身为之一颤!
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虽然表面毫无波澜,可少女就是看到了被他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暴风骤雨,如同黑雾一般,席卷着病态的躁海。
果然,下一刻,男人猛的一下向前,掐住了少女的脖子,声音狂躁到极点:“为什么伤害我的孩子!”
魏云珠睁着无助的双眼,眼角的泪珠早已经肆无忌惮的流淌,微微颤抖的眼睫,是她最后的保护色。
她的声音义无反顾,弱小又固执:“没有为什么,我绝不会留下你的孩子!”
裴寂眼眸已经近乎于充血,他狰狞的表情下,野兽的本性暴露无遗:“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的心为何这么狠!告诉我为什么!”男人手掌再次用力,激动下不管不顾的再次捏了捏那纤细的脖颈。
少女在魔爪的禁锢下,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胸口起伏不平,一双美丽的杏眼充满恨意,直面男人的凌厉:“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认你这个父亲。”
“所以,你想报复我。”裴寂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蹦溅出这几个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魏云珠铁了心,不想再同这恶蟒纠缠下去,若她不如此决绝,那他对自己的折磨,一定会是无穷无尽的。
她要结束这一切!
“是的,我是要报复你。”她眸光不再闪躲,直面疾风骤雨。
裴寂嘴唇松动,可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紧紧咬着的牙齿,甚至咯吱作响,发了狠劲似的,用力掐紧少女的脖颈,整个人因为情绪的作祟,颤抖下狰狞可怖似是魔鬼。
不断的用力下,少女逐渐开始无法呼吸,本就病弱的她,像是濒临溺死的落水者,嘴唇微张,泪水四溢,因为过分的痛苦而紧皱眉头。
求生意识叫她双手挣扎着摸上了男人发力的手,可裴寂却视若无睹,他发了疯一般,像是誓要将手下的脖颈掐断!
第163章
疯狂的占有欲
男人紧紧咬着牙,眼眸中不断落下泪来,就那样极其扭曲,极其诡异的盯着少女,就算少女的喉咙已经发出绝望的呜哝声,也不肯放手。
然后,魏云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又麻木,神色苍白到可怕,像是一具只剩躯壳的假娃娃。
她缓慢的闭上了眼,抓着裴寂手背的双手也松了下来,不再挣扎,声音细不可闻:“阿姐……”
裴寂脸颊的泪痕越来越长,疯癫一般细细观察她,终于慢慢松了手。
新鲜又踊跃的空气,骤然间挤进少女原本气息贫瘠的胸腔,她猛然呼吸了几下,眉头痛苦不堪的皱起,脸颊这才有了起色。
见她恢复了呼吸,裴寂才抬手缓缓起身,他用力倒吸了口气儿,声音变成了一贯的冷漠。
“你就这么恨我,不惜杀了我们的孩子。”
魏云珠微微扭头,不想再看他,声音冷淡:“随你怎么样,我累了,不想再纠缠了,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如果死了,可以摆脱你,那我乐意至极。”
裴寂已经彻底恢复平静,他的眉宇间是死寂般的沉默,久久不语。
少女单调又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裴寂,我不欠你的,我这小半生不敢说过错全无,可一直谨记善念,没对不起任何人,我不明白,老天为何这样对我,而你,又为何不肯放过我。”
她转过头,眼眸落在裴寂处,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疲惫:“裴寂,我承认我恨你,恨你强迫我,恨你骗我,恨你毁了我的人生,简直恨透了你。”
“或许我当年不该救你,救了你这个魔鬼,就当是我作茧自缚,我活该,可我现在不想恨你了,只求你放过我,长此以往,只要你我不复相见。”
裴寂眼底再次溢出一滴泪来,他伸手抹了抹,忽然回过了身,渐渐靠近少女身边的床榻坐下,温柔至极的,把她露在外边的胳膊放进锦被。
魏云珠仍然不死心:“就这样,好吗?我们之间,止步于此,让这个错误终结。”
裴寂嘴角竟然噙上了一丝笑意,诡异至极,他眉宇温柔的不像样子,和刚刚暴虐的他判若两人。
伸手,以自己的衣袖,轻柔的帮少女擦拭着眼泪,像是在对待稀世的易碎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爱护至极。
“郡主,微臣爱你,爱你爱到无数次想亲手杀了你,这样,你就能永远乖巧的留在微臣身边了。”
少女内心一滞,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郡主可知道,为何微臣一直不杀了你吗?”
“因为微臣不喜欢死物,更喜欢活物,微臣想要活着的郡主,永生永世陪着微臣。”
魏云珠浑身开始不住的打颤,牙齿都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面前男人含笑的眼眸中,是满满的变态以及疯狂的占有欲,叫她打从心底的恐惧。
裴寂忽然双手按上了少女的肩头,仿佛是在强制的使她不再颤抖,凑近那莹白的耳廓,如恶魔般低声呢喃。
“一个痛苦挣扎的人,死,对她来说其实是解脱,”他俯身逼近少女,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绝望的活着,才是生不如死。”
“你杀了我的孩子,就要活着,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