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魏云珠的一颗心脏瞬间揪的很紧,甚至开始隐隐作痛,不可置信间,潮汐般的恐惧,肆无忌惮席卷她的全身,叫她彻彻底底的溺亡。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然后,裴寂留下一个诡异又执涩的笑,柔情似水的抚了抚少女的发丝,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纱帐,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侧头,隐密在黑暗里的眼眸中只余一片暗色,语调阴森冷戾:“郡主,你一定会好好活着。”
当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隐忍不发的少女,终于是爆发出了一阵哭泣声,泪水肆意流淌在脸颊,甚至一度哭的无法呼吸。
她双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努力想要感受到一点温度,可是除了冰冷,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
曾经,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从来都纯善的少女,哪里会忍心伤害一个真真切切的生命,更何况,那也是她的孩子!
她其实从未想过,打掉这个孩子。
可是世事无常,恐怕,是天意。可她恨,到底是谁如此残忍,杀害了她可怜的孩子。
此事,她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阿荣踉跄着跑了进来,首辅大人的金吾卫退走后,他这才有机会冲进来,可也因为刚刚的吵闹,被人打的鼻青脸肿。
“郡主,您醒了,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有罪!”他重重的跪下,声音悲切中满是悔恨。
魏云珠抬了抬手,整个人哭的近乎晕厥过去,朝着阿荣招手,尽量放平气息:“阿荣,不是你的错。”
阿荣跪着向前走了几步:“郡主……”
后面的话,他已经因为哭的含糊不清而讲不出来,只是暗下决心,从此以后,就算是豁出命来,也不能再叫郡主受伤了!
与此同时,封薇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
终于,她等来了一只信鸽,身后的封逸却先她一把抓住了飞来的鸽子,取下密盏。
摊开后,他松了口气,递了过去。
封薇急不可耐的接过,看过后,眼里便闪烁出得逞的喜悦,成了!
但下一刻,眉宇间又流露出担忧:“二哥,此事可有善后干净?”
封逸点了点头:“放心,那小太监的尸体,已经被丢进乱葬岗了,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那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呢?”
“三日后,我已经安排妥当,届时小妹你,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封逸温柔的瞧着眼前的少女。
封薇一听这话,果然欣喜的靠近一步,双手挎住男人的胳膊,笑的天真烂漫,声音甜美:“二哥,你对我真好。”
封逸瞧着少女的笑颜,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执念,暗含着深深的爱慕宠溺:“只要你开心,二哥什么都愿意做。”
让他死,也心甘情愿。
第164章
狂风骤起巨浪来
盛夏已过半,天气仍是燥热难耐,这几日阴雨连绵,雾蒙蒙的黑云压着整个皇宫,就像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完全喘不过气来。
各方势力博弈,人人自危。
天还未大亮,透着若隐若现的暗色,今日小天子身子不适,未上朝。
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轻甲兵自太极殿后方整齐的排列而过,路过的宫人不敢驻足,皆低着头行色匆匆的快步走过。
兵部衙门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封逸亲自坐镇,一旁的军头将一枚令牌交给他,神色透着忧虑:“咱们真的不等封大人了?”
封逸神色一凛,声音阴沉:“此事大哥早已吩咐于你,你说这话,是想违抗命令?”
的确,三日前封文显便将一切布阵妥善,命他今日出兵,可眼瞅着时辰到了,封文显没来,倒是封逸替他坐镇。
军头不禁有些怀疑,可也不敢真的耽搁,便道了句:“属下不敢。”
“将消息传给裴寂。”
封逸抬了抬眼皮,嘴角的笑意越发阴冷,这次,他准备瓮中捉鳖。
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士兵来报:“顾侍郎到。”
顾延翊信步而来,声音一贯的沉稳:“皇宫各处的埋伏如何了?”
封逸起身,愈显恭敬:“放心,一切皆按计划行事。”
顾延翊点了点头,他站在兵部衙门的走廊之上,朝着西北角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云安殿。
他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发誓这次背水一战,一定会将那恶蟒碎尸万段,然后,他会带郡主回自己的家乡,永远过上平静的生活。
接着,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外走去,有顾家的死士迎了上来。
顾延翊便道:“带去太极殿的人马,留下一半,守着云安殿。”
死士大惊失色:“公子,这万万不妥!”
顾延翊苍白又俊秀的面孔,洋溢着坚毅,眼眸中透露出果断:“无论何种情况,守好云安殿。”
**
首辅府。
裴寂已经连着不吃不喝好几日了,他原本浓重艳丽的五官,变得苍白,神色中透着一种破碎的绝望,仿佛不堪一击。
李义端着吃食,瞧着自家大人,焦心的不得了。
首辅大人历来杀伐果断,就算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断然不会虚弱到这个程度,他记得上一次首辅大人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是在知晓小郡主要成婚之时。
他知道,这次的事,对首辅大人打击太大,外人不知道,他最是明白,那人面上瞧着和索命的地狱鬼一样,其实根本就是玻璃心!
瞧了眼椅子上的病美人,李义小心翼翼的唤了句:“大人?”
没反应,只能先将吃食放下,可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毫无攻击力的声音:“拿出去,闻着恶心。”
李义无奈摇摇头:“大人,您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了,整整三日您都没有上朝了。”
“您可知道,这几日,顾侍郎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他每日打扮的风度翩翩,上朝别提有多积极了。”
果然,裴寂睁开了眼,不悦的瞧了眼李义,声音暴躁:“李义,你烦不烦?”
李义这才又道:“大人,您多少吃点,不然身子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裴寂是一口都吃不下,他烦躁的摆摆手,可还未讲话,外头廊上就有下人高声禀告:“禀首辅大人,兵部急件!”
“不见!”裴寂孩子气的恼了。
李义心里暗自排腹,这可使不得,便自己去外头把急件接下,呈了上去:“大人,您过目。”
裴寂一副被气到的模样,猛的一下将密信抽过来,展开一看,瞬间,阴沉袭上了脸颊,一扫刚刚的颓废,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狠戾。
他一把将密信拍在桌案,整个人都被鸷暴的气氛包绕,声音也如寒冰般冷戾:“立刻进宫!”
很快,裴寂带着轻甲骑兵,火速从玄武门呼啸而过,路过的宫人来不及躲避,被惯性冲倒在地。
众人窃窃私语。
“今早就见兵部的人马被调出,驻守在皇城各个角落,果然首辅大人居心叵测!”
“我看他就是想造反。”
“哎,不管怎样,最后苦的都是咱们这些下人。”
……
裴寂的人马,最终停在了太极殿。
他撩袍下马,瞧了眼四周的情况,静悄悄的,诺大的皇宫,这处竟然没有一人。
有暗卫立刻围了上来,给他禀告现在的情况,裴寂一边听着,一边将马鞭扔到他们手中,问:“小天子在何处?”
“太极殿内。”
裴寂点了点头,大步流星朝前跨去,可停在大殿门前,却停下了。
他微微低头,瞧了眼大殿的门缝,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再次反问:“小天子和太后都在里头?”
暗卫确信无比的回答:“是。”
裴寂闭了闭眼,后退两步,终于对着两侧道:“开门。”
几个士兵合力推动大门,转轴声伴随着风声,殿门大开,裴寂信步跨入,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一切陈设都如常。
他神色一凛,立刻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小天子在太极殿遇刺吗?”
刚刚引他进来的暗卫却久久不语,裴寂眼神猛的侧过去,骤然间拔出腰间的利剑,悍然朝着身后刺去!
一瞬间,那暗卫便被一剑穿心,吐出了一口血,“咣当”一声,随之掉落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的暗器。
剑被无情的拔出,有血飞溅在裴寂的脸颊,他显然已经阴郁到了极点,对于叛徒,他一向深痛恶觉,而且会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回敬那些人。
艳丽的花朵,往往在鲜血的灌溉下,会绽放出绮丽的光彩,就如同现在的裴寂,他察觉到了危险,也嗅出了鲜血淋漓的味道,竟然是一扫病态,露出诡诞的兴奋。
果然,大殿的门猛地一下关闭,巨大的声响激扬起了群鸟齐鸣,鸦羽惊飞,狂风骤起巨浪来。
一片乌色羽毛在空中轻飘飘的盘旋,孤零零落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165章
首辅大人,你该上路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手,毫无征兆的飞身袭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诛杀裴寂!
所有暗卫形成包绕状,死死的护住裴寂,但是终究寡不敌众,难以对抗数量如此之多,而且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杀手。
可裴寂面色却依旧稳然,明明落了下风,却没有一丝惧怕,反而,他眼眸中洋溢着一种名为杀戮的兴奋,带着一丝变态,大杀四方。
他瞧了眼自己手里的利剑,笑意更浓,他知道,自己的剑很久没见荤腥了,是时候喂饱它了。
猛地抬肩,便削下了一个杀手的胳膊,接着便是头颅!
杀手们纷纷后退,不敢再近身,这来自地狱的索命阎王,厮杀起来的疯癫状态,叫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惧怕,他手里削铁如泥的利剑,不知流淌着多少人的亡魂。
一只被逼急了的野兽,危险度自然而然会攀升,比如现在的裴寂,比以往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首辅大人,还要危险千倍、万倍。
面前一个杀手,率先不怕死的冲了上去,裴寂扬手便割下了他拿剑的右胳膊,可是分身乏术,背后猛地袭来一阵剧痛,一把剑插入了他的肩膀!
他猛地转身,悍然割下来那偷袭之人的脑袋。
受伤的野兽,被围困在牢笼里,情况不妙,可是其战斗力还是惊人的可怕。
最后,他满身满处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只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厮杀中。
当殿内的杀手一一倒下,一个鲜血淋漓的索命罗刹,双手用力将那把利剑插入一个人的心脏,手撑着剑柄,缓缓支起了身子。
下一刻,四周大亮,殿门忽然开了。
鲜血已经近乎遮挡裴寂的视线,他用力眨了眨眼,才看的真切。
是顾延翊。
一众兵部轻兵鱼贯而入,将那似在鲜血里浸泡过的男人,团团围住。
顾延翊信步而入,他的雪袍比那长白山顶的积雪还要洁白无瑕,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仙露明珠。
他嘴角噙着淡然的笑意,裹挟着三分胜利者的姿态,轻轻拍掌以示赞赏:“真不愧是大周第一战神,首辅大人果然武艺世无双。”
“这些,可都是下官砸银子培养的高手,在首辅大人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他睥睨了一眼地上堆积的尸体,有些惋惜似的。
裴寂抬眼瞧上了他,忽然开始笑,笑的身子都在颤抖,配合着面颊的鲜血,疯癫又诡异。
一边笑,一边讲:“原来是你啊。”
“精彩,真是精彩!好一出瓮中捉鳖啊!”
顾延翊保持着笑意:“现在才明白,不觉得太迟了吗?”
然后,他微微转头,神色一凛,只见四面八方的士兵皆扬起手里的弓箭,箭头全都齐刷刷的对准了裴寂。
裴寂漫不经心的收起了笑,冷冽扫视一眼,只是一个眼神而已,那些士兵便被吓得后退一步,因为他们明白,叛徒的下场,是什么。
“迟吗?”很久,裴寂才回了这句,语调荒诞不经,莫名其妙。
“裴寂,傲才恃物如你,怎么都想不到,会败在我这样一个病秧子手里吧。”顾延翊忽然调转了别的话题。
裴寂一双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顾延翊,像是目露凶相的恶兽,野性十足:“病秧子?”
“你可不是病秧子,你简直比寿安宫前那只乱咬人的野狗,还要难缠,还要讨人厌。”裴寂声音深沉,却充满讥诮。
赤裸裸的辱骂,毕竟,哪有把人比做野狗的。
可顾延翊却淡然依旧,他眉宇间没有丝毫的怒气,云淡风轻:“那只野狗,郡主瞧着可怜,还喂过呢。”
“对了,郡主还夸过它,说它乖巧伶俐呢。”
当野狗,他还挺骄傲!
裴寂被气的磨了磨后槽牙,嘴角扯出一抹可恐的笑意:“那是因为那小畜生有两幅面孔,在别人面前可恶至极,在郡主面前装模作样。”
“可郡主就是偏心,旁人又能怎么办呢?”顾延翊笑道。
“哐哧”一口,裴寂咬到了脸颊里侧的软肉,瞬间血腥味充斥口腔,他毫不顾忌的吐出一口血唾沫,挑衅至极。
“世家文人,君子端方的顾侍郎,当起野狗来,竟然这么轻车驾熟,可真叫本官刮目相看啊。”
顾延翊毫不示弱,轻笑一声以示嘲讽:“首辅大人也会有如此丧家败犬的模样,也叫下官刮目相看。”
二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肯罢休。
“顾侍郎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是想谋反吗?”裴寂挑衅至极。
顾延翊身体微微前倾,提醒他:“想要谋反的人,难道不是首辅大人吗?”
裴寂眸光深沉:“本官是奉旨来保护皇上和太后,捉拿刺客的。”
顾延翊低了低头,一副笃定的模样,自衣袖中抽出一封诏书,面朝着裴寂松开。
“皇上亲拟的诏书在此,命微臣捉拿叛党裴寂!”
他一字一顿,生怕旁人听不清似的,眼里倒映出的男人的面孔,也由阴郁渐渐转为暴怒。
裴寂眸光流转的,是吃人喝血的戾气,他日日夜夜派人监视小天子和太后,没想到还是大意了,这次,他们是卯足了劲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封衣带诏,是真正的关键,有了它,顾延翊才能名正言顺的杀了裴寂。
“好一招偷龙转凤,顾侍郎真是好手段!”裴寂咬牙切齿向前一步,不过只是在懊恼,自己竟然犯了这等低级的错误。
随着他的脚步,四周士兵手里的弓箭,也跃跃欲试!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突兀至极的响动声,似乎是火炮信号的声音。
“首辅大人,你该上路了。”顾延翊眼眸中透出一股厮杀的狠戾。
裴寂神色阴沉,但嘴角扬起的笑意却是轻快的,不以为意的:“哦,真的吗?你确定即将上路的人是我?”
他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窗外,顿了顿,忽然又道:“有时候,太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厮杀声,掀天揭地,金戈铁马。
第166章
病弱野狗
云安殿。
殿外有响动,惊醒了贪睡的少女,她赤着脚“噔噔噔”跑下去,打开了个窗户缝儿。
竟然发现外头都是侍卫,不过似乎只是驻守着,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恐惧的想法。
难道是那恶蟒来了?
本欲出门一探究竟,可还是因为害怕,回到了自己榻上,胳膊抱着曲膝,蜷缩在角落。裴寂那日临走之前的话,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郡主,你一定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