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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死不瞑目。

说完华贵妃,便死了。

胤禛直接踹翻了案台,笔墨奏折散了一地。

甄嬛苏培盛齐齐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殿内静得吓人。

第46章

落水局(九)

月色如水,夜风似霜刮。

勤政殿内落针可闻。

“好一个华贵妃。”

“好,很好。”

是帝王寒意彻骨的声音。

他的目光停留在瘫在地上死透的太监身上。

“如今已经算计到朕面前了。”

死在勤政殿里,死在他的审问之下,他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打了一耳光,威严被挑衅的怒意压在周身,似乎即将爆发。

他坐下,龙椅之上的呼吸不可遏制地加重。胤禛看向跪在一旁的甄嬛,沉沉吐出命令。

“你来说。”

甄嬛抬眼,不敢妄论:“嫔妾不敢。”

“说。”

不容拒绝,甄嬛只得说出,她先是沉吟片刻,略作思考,而后慢慢开口。

“嫔妾觉得蹊跷。”

“其一。他只是一名船只水运处最低微的小太监,他如何能与华贵妃有所接触,怎么会如此笃定是华贵妃所为,一口攀咬。”

“就算如他所言确是华贵妃指使,但华贵妃怎会纡尊降贵且惹祸上身,必然只是下头眼生的奴才去办,刘康能供出的,也应是与他接头者。不过既然他是自个家中能受了胁迫,那刘康也定能猜晓是宫外有一定势力者所为,满宫嫔妃,家中有人在朝为官者也不在少数,怎么就断定是华贵妃呢?”

“其二,刘康直言为华贵妃所为后便即刻暴毙,即便皇上有所疑惑,也再无从查证了。刘康死的时间未免太巧了些,根本不让人有细问之机,或许有人嫁祸,也或许真是华贵妃所为,意欲斩草除根。可这分明是一场死局,不论是不是华贵妃所为,人之常情,皇上也必然会生疑心。”

“而这点疑心,或许才只是一个开始。”

“皇后抱病,华贵妃主理此事,典仪的极大疏漏似又是人祸,如果昭妃娘娘与腹中皇子不慎…….种种原因加之刘康的指认,皇上会如何处置华贵妃?”

“其三,还有一个最大的违和之处,华贵妃昨日奋不顾身救人之举。如果是华贵妃所为,欲趁机除掉或恐吓昭妃母子,她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去救,甚至自已也晕厥不醒。情急之下言行最难伪装,昨日众目睽睽,都知华贵妃拼尽全力。”

“嫔妾不知具体,只能斗胆猜测是因典仪由华贵妃主理,突然失火,昭妃落水危在旦夕,华贵妃当然会害怕牵连自已,如若出事,她必然难逃罪责。”

胤禛微点了点头,说:“还有一因。华贵妃曾经失子,她最是不忍旁人母子分离。就连曾经温宜公主,也是她求朕,才养在曹嫔身边。她虽然素日严厉,可这点上,无人比她更心软。”

“这些嫔妾倒不知,皇上也觉此事深思下有极大文章。若不是华贵妃所为,那便是有人的蓄意陷害。”

说到这,甄嬛停住了,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胤禛:“说下去。”

“树大招风,昭妃遭人妒忌也能想见。嫔妾不知是谁,只知此计极为高明。”

“若成。一则昭妃极有可能一尸两命,一个宠妃加之腹中之子,双双被害。”

“二则嫌疑全然指向华贵妃,必然褫夺华贵妃协理六宫之权,轻则幽禁,重则降位,且圣心永失。”

“三则,归根结底,嫔妾也参与其中,提出了庆贺法子,虽非嫔妾所愿,可嫔妾的下场,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四则,六阿哥骤然没了生母,皇子年幼又极得皇上喜爱,不知会不会落入其他人手中。”

甄嬛止住了声音,她只能说到这,胤禛却无比清楚她的未尽之意。

宫中风头最盛者,无一例外,皆落入此局。

华贵妃,昭妃,莞贵人。

如何就这么巧,皆是他极其看重之人,要么手握重权,要么子嗣丰盈,要么宠爱不断。

轻,失势。重,殒命。

协理六宫之权不复存在,后宫权力前所未有聚拢。三位嫔妃一连遭挫,宫中重新洗牌。

仿佛有人完全置身事外,又不动声色揽尽所有益处。

胤禛闭目敛住了眼中瘆人冷意,良久,他说:“若非世兰意外破局,朕只怕也要全然蒙在鼓中。”

“是,足可见有些人纵然心机手段再深,终也不敌真心二字。六宫皆知,华贵妃一向不喜昭妃,谁也无法料到,华贵妃竟然会救下昭妃。而又正是这个意外之举,华贵妃的一番善心,不但自救,以证清白,还救了皇上的孩子。”

“也让一个近乎完美的局,露出了难以自圆的破绽。”

甄嬛所言,胤禛心中全然有数。

“苏培盛,盯住小茂子,朕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务必从他嘴里,吐出一个实话。”

他起身,开始踱步。

眼前闪过那日昭妃湖中挣扎的绝望模样,她身下溢出的血,愤恨的面孔。

又闪过世兰为孩子连连痛哭之凄状,莞贵人与他谈诗对弈的温柔笑颜。

无一例外,全部险些遭人无声无息算计。

他甚至不敢再深想下去。

昭妃生弘冀那时,产婆之难,当真是一个无宠无位的官女子所能做到之事。

芳贵人的意外,欣贵人的意外。

未免太多意外。

究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还是身侧伴有豺狼。

一瞬,情绪几乎累积到顶峰,他难以忍受如此毒妇,心似乎一下完全硬了下来。

可骤然间,他又想起宜修系在腰间的白玉佩,想起纯元的音容笑貌,临死的期期叮嘱,最后是皇额娘教导的脸孔。

他好一阵没有言语,纵然他掌天下,身不由已的感觉却从来无法挣脱。

他神色隐隐罕见挫败,最后只说:“事情未有定论前,今日之事,朕不想听到任何一句闲话。”

苏培盛不见意外,甄嬛心里却难免失望。

这话,便是极有可能不会重罚。

可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只待下一步。

第47章

落水局(十)

慎刑司人多眼杂,审讯的消息瞒不住有心人,听说审出了两个内务府船只水运处的太监,一个被带去了皇上跟前,另一个还在拷打。

但到底如何了,御前的人也是讳莫如深,丁点消息都打探不出。

刘康的尸体被拖走,苏培盛下了命令,但凡知道的都没有敢不要命去声张的。

桃花坞中,剪秋正在为皇后揉捏额角,江福海进来回话。

“娘娘,慎刑司得了消息。”江福海说,面有急色,“小茂子已经在精奇嬷嬷们那了,那些手段最是狠,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撑不住。”

“听说有个叫刘康的,被带去了皇上那,到底怎么回事。”皇后说,心中有不好预感。

“苏公公亲自办的事,奴才探不出什么,事关重大,他身边的人口风紧得很。奴才便又去内务府探,但内务府到处都是华贵妃的人,多半是那黄规全狗仗人势提点着,船只水运处的人也不敢多说。”江福海说,“慎刑司的人也只说,好像发现那日船上还有块木板松动,才导致昭妃情急之下滑脚摔入水中。这刘康便是查验船身的宫人之一,那处地正是他所验之处,似有玩忽职守之嫌,才带他去问罪的。”

江福海知道这事巧合得有点蹊跷,可一时半会也理不出头绪,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小茂子,他沉声说:“奴才亲眼所见,侍卫奉命出宫搜查,回来时带了东西,黑布裹着看不见,不过倒像是许多银锭。”

他抬眼看着皇后,“不知是从何处搜来。”

剪秋瞬间察觉危险,她忙说:“难道是柔贵人收买小茂子的金银。”

江福海也正是如此想,忧心道:“都没想到苏公公会去宫外搜查。皇上这次是动了极大的气。”

皇后心沉下,若不是那个意外,局势怎么会一下如此。

刘康之事,真的是巧合吗。

昭妃的落水,瞬间激起了本不该有的风暴,原本一场不伤性命的小小警告,转眼变成了似要杀人的尖刀。

叫这个她一手掌控的局,开始失控,变得扑朔迷离。

她闭目沉思,眼前闪过昭妃心机深沉屡屡让自已吃亏的模样,又浮现起莞贵人巧笑提议乘船布花之举,最后是华贵妃着急救人的失态,种种似乎隐隐要串联起来。

可华贵妃心思浅薄,昨日见她担忧中明显十分意外,半点不似伪装,兼之昭妃湖中剧烈挣扎晕厥,醒后见红又险些小产。

没人比她更知道,子嗣的重要性。

似乎又在表明这并不像个精心的算计。

脑中纷乱却思不出个确切,叫她头痛欲裂。

“娘娘,事都是柔贵人办的,小茂子那左不过就是咬死她,她阿玛不中用还在咱们掌控之中,她没有那个胆子敢供出咱们。皇上已经疑心娘娘,不如正好摘得干净。”剪秋眼有狠意,是想要干脆弃了柔贵人,以求撇清干系。

“不妥。”皇后出言否定,“柔贵人一死,便再没有一个可以争宠的了,且柔贵人与本宫来往不少,咱们又怎么能彻底撇清干系。以皇上的性子,怕是不会再全然信任本宫了。”

“没了她这张脸,咱们就只能看着莞贵人一步步越走越上,昭妃与华贵妃之势越来越盛,若他日莞贵人再有孩子,这以后,后宫还有本宫什么立足之地。”皇后脸色阴沉思量着对策。

墙上悬着一幅北宋的《弄璋戏婴图》,泛黄的画卷上,无声轻铺慈爱之情。

皇后盯着许久,转瞬想到什么,她周身气势一松,唇边有笑意,“这宫中,母子情深皆是。爱其亲者,为之计深远,乃人之常情。”

剪秋先是不解,而后躬身笑道:“娘娘之思,奴婢拜服。”

第48章

落水局(十一)

慎刑司,刑房。

污糟气息充鼻,烛光昏暗,一室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陈血染上新红,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小茂子的嘴是真的硬,受尽几个时辰折磨,一字不吐。

夜已深,刑房只余他一人,他蜷缩着残破之躯,身上的痛叫他颤抖不止。

他也不知道自已能坚持多久,这些痛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十指秃秃,早没了指甲,一动便是钻心之疼。

连用血在地上描画容颜都做不到。

他想着不小心犯错被责罚时,柔贵人解救他时的婉婉笑颜,那样温柔美好,他总是期待着她能来泛舟游湖,他便能躲在码头边,偷偷看上几眼。

明明是个主子,可却受人胁迫,要来做这样的事。那日不慎偷听到柔贵人与侍女的话,她那样心善,有那么多无奈。他不愿叫她为难,愿意为她做一切。

以命做赌,他第一次有勇气走到她面前,他说不会背叛她的,如愿得到了为她办事的机会。

嘴里被塞住团团棉花,连自我了断都无法。

他想快点死,他害怕在这样的疼痛下,他会失去本心。

他迷蒙中昏睡,不知过了多久。这儿没有窗,只有一盏微弱之光,能叫人看清这儿的可怕。

一个送饭的太监从外头走近,原来天亮了。

没有说出实话来,慎刑司不能叫他死了。

一碗烘臭的杂粥。

他被人用力掐住下巴,棉布被抽走,粥被直直灌进嘴里。

两根手指探进,一粒东西被拨弄进齿边。

还有太监阴恻恻的眼神和细碎的声音。

他察觉到什么,也听清了。

天光大盛,精奇嬷嬷带着洗不净的血腥气踏进刑房。

一点点,直到第三十六种刑法,那双眼睛终于有了求饶之色。

此刻,他已经不成人形。

九月二十二日午时,小茂子终于吐口。

精奇嬷嬷邀功,苏培盛却叹了一声,他带着按了手印的供词来到了勤政殿。

“如何了。”胤禛说。

“已经招供了。”苏培盛说,“供词请皇上看。”

一张纸被交到胤禛手中,他看着,而后重重一甩,承载了罪恶的纸张轻飘飘落地。

小茂子口述,宫人白纸黑字写下:

“奴才父母已死,也无手足,但尚有姑母一家还在,翠果姑姑以家中为由要挟,想叫奴才引得火势让昭妃娘娘受惊小产。”

“齐妃。”他沉沉吐出两字,目光如炬。

“这就是你给朕的结果。”

苏培盛忙跪下请罪:“奴才无能。”

“好啊,一个华贵妃,一个齐妃。”

“一个让木板松动,一个引得彩绸着火。”胤禛满面冷色,“倒是安排妥帖,细微周到。”

“是不是朕重重罚了华贵妃、齐妃,再罚了莞贵人,便能叫人满意了。”

这是要给朕出主意啊,好啊,好得很。

小厦子突然急匆匆进,一脸骇色。

苏培盛看他,小厦子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苏培盛亦一脸沉重。

“皇上,慎刑司来报,小茂子经受太多酷刑,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胤禛快速转动手串,他似极为平静:“死了。”

“好一个死无对证,无从再查。手段干净,朕亦叹服。”

苏培盛深深低着头。

胤禛说:“传朕旨意,华贵妃救护昭妃皇嗣有功,晋皇贵妃。”

苏培盛一阵心惊。

这道声音却还未停止。

“昭妃无故受惊,颇遭磨难,朕心痛惜,晋昭贵妃。”

“齐妃抚育三阿哥有功,晋齐贵妃。”

“莞贵人温柔细心,侍奉有功,晋莞嫔。”

苏培盛一时连劝说都无法开口。

拨弄珠串的手越来越快。

“庆典一事变故,查清乃贱奴玩忽职守,既然已死,昭妃母子也得保全,朕便不再追究。只是朕不能忍受再有如此之事,内务府一干人等即日起全部清肃,心思不定者全部赶出宫外,永不入京。皇后身子不好,昭贵妃不便,此事全权交由皇贵妃与齐贵妃主理。”

“另,皇后身子欠佳,一时失察至祸,朕实在不忍苛责。皇后心善,心意至诚,却也不必常在佛堂祷告,以免劳累自身。”

苏培盛领旨下去,擦了擦额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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