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所以才当场呕吐了一口血来。幸好陈差头送药及时,将?她从毒发身亡的边际上拉扯了回来,让她如今还能保存一条性命。
她自然不相信宣城会背叛自己,
但是宣城是为什么目的扯这样的谎话,
这才?是令她不安的真正原因。
宣城手上什么都没有?,
心地又柔软孝顺,
远不是吕蒙的对手,
两人要是争锋相对起来,她无异于是在以卵击石。
吕蒙冷血无情心狠手辣,谁知道他会不会像对待前面那些皇子们一样对待宣城?
而冯正也是……
无论是宣城,
还是冯正,他们在外头都努力为让自己活下去,
而自己却在这牢房内想放弃自己,
辜负她们的心意,
舒殿合忽的觉得自己有?些傻了。
就算自己身上的毒已经无药可救了,那也得出去见她们最后一面,
再认命也不迟。
后面又听陈差头说冯正被释放了,她才稍稍歇了一口气,侥幸吕蒙到底是没有?对他怎么样。
她心烦意乱,
动了动手脚,试图将自己从镣铐之下挣脱出来,但皆是做无用功。
就在她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之后,牢房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铜钥相互撞击的声音,像是有人急匆匆朝这边而来。
舒殿合扭头瞧了一眼牢窗外交纵成帘的雨幕,转回头的时候,果然看到陈差头一派焦急模样的出现在了牢房前。
“驸马糟糕了!”他惊慌失措的说道:“卑职在来的路上,意外窃听到刑部尚书与卑职的上司言说,皇上已经下令要赐鸠酒秘密处死您!”
在入狱时,舒殿合便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或害怕。
只是难怪,难怪她会有?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
“何时?”她复又盘坐了下来,问道。
“应该就在今晚。”
“我想拜托陈差头一件事。”她淡淡叹了一口气。有?些许遗憾,连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能做到了,她还想再看宣城一眼。
“什么事?只要驸马开头,卑职拼死也为驸马做到!”陈差头只觉得自己一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待我死后,请陈差头帮我收拾好后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
倘若能把我的遗体交给公主最好,如果不能便随便找个地方把我葬了吧。”
她藏的深,女子身份这个秘密至今没有被吕蒙发现。她死了生前事便如尘烟散去,但宣城还得活下去,假龙虚凤的婚姻要是被戳破了,不知会为她招来多少?诽议,还有?她在吕蒙面前撒的那个慌也再无立锥之地。
故而,她必须将女驸马的这个秘密一同带进地狱里,为宣城留下后路。
陈差头见她又生绝意,激动万分?地说道:“驸马您不能坐以待毙啊!”
舒殿合摇摇头,人要认清事实,她功力尚在的时候,又有?陈差头帮助,想走这天牢决然困不住她,但是眼下她连动怒都会导致毒发,更别提要运功。
残破不堪的身体想逃出这层层把守的天牢,除非缩小百倍插上翅膀,从牢窗内飞出去。
陈差头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毙命。
他怒气腾腾将自己的官帽脱下来掷于地上,骂道:“这是个什么破世道,好人不长命,坏人却身居高?位万寿无疆!”
少?顷,他又无力的蹲了下来,偷偷揉着眼眶,反复念叨道:“驸马您不该死啊……”
舒殿合默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与之同时,被指派处死舒殿合的牢吏也拿出了铜钥,打开了进入天牢的第一道门……
在赵鸿池走出来的那刻,宣城和怀阳背后的金吾卫登时骚动了起来。
要知道宣城拿着虎符调起这些金吾卫的时候,用的借口正是赵鸿池的命令。
眼下是什么情况?金吾卫们面面相觑,凝聚的军心瞬间涣散,手中所执的武器也不免松懈了一些。
大殿内陷入僵局之中,当世?身份最尊贵的四人相持而立,谁也没有动一下,直到吕蒙开口笑道:
他的神情一肃,指着宣城厉声冲金吾卫喝道:“还不把这个逆女拿下!”
金吾卫们惶恐至极,他们心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恐皇上事后会后悔对公主动手就拿他们顶罪。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齐齐将?目光暗中瞥向统领他们的赵鸿池,希望他能告诉他们该不该遵命行事。
而被他们求助的赵鸿池自一出来,眼睛就与怀阳对望着没有移开过。
身边人千千万万,他的双眸中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妻子一个人。
怀阳似有?所感,翕动薄唇,独独对着赵鸿池说道:“我俩青梅竹马长大,夫妻共枕十余年,我了解你忠正的秉性,你若是要选择他,我也不会怪你。是我背着你拿虎符给宣城,罪责全在我一人身上。”
宣城想说话,却被怀阳按着手。
两人相伴了半生,没有感情是假,在生死离别之前,人心的最软弱处表露无遗。
她眼泪微泛道:“今夜我假如伏罪在此,你就……”
始终沉默着的赵鸿池,仿佛提前预知了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问道:“我只问你一言,今夜的事情是你想做的吗?”
“是……”怀阳利落应承下来。
“好……”赵鸿池亦是简短的回应道。
被金吾卫无视了命令,再加上两人若无旁人的对话,吕蒙心头的怒火越烧越烈,再次逼催金吾卫道:“你们在等什么?给朕拿下宣城!”
话音未落,他便察觉脖颈旁一阵凉意袭来,离他一步之遥的赵鸿池不知何时将长剑架在了他脖子前……
一杯鸠酒被摆在了舒殿合的面前。
她双手上的镣铐终于被解了下来,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舒殿合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转动手腕。她被锁的太久了,骤然被解开镣铐,总觉得手腕上若有所失。
“驸马千岁,早点用了这酒,早些上路吧。”送她上路的两名牢吏用怜悯的目光瞧着她,心里?藏着丝丝不屑,皇亲国戚又如何?到被皇上厌弃之时,还不是照样得死。
手指恢复了自如,舒殿合又将?自己的衣袍掸平。她平生最喜干净,即便是死,她也想尽力让自己干净点死。
待她端起那杯鸠酒后,其中一个的牢吏忽然想起一件被遗漏的事来,急忙忙问道:
“驸马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舒殿合一怔,脑海中倏忽闪过许多画面,从师傅的过世?到洞房花烛夜宣城牵住她的手腕喊的那一声「母后」,再从宣城日日和自己作对到和宣城见的最后一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最遗憾之事,便是未能与宣城共饮那杯合欢酒。
她瞧着金盏中的鸠酒,微微一笑。也罢,今夜这杯酒就权当作那一夜的酒吧。
她一言不发,以男子在婚仪中敬酒的姿势,手掌遮住酒杯,仰头将?鸠酒一饮而尽。
扔掉酒盏,少?时她便感觉腹中一阵绞痛,额上冷汗直下,逐渐躬下腰来。
两名牢吏眼巴巴看着金盏滚进了黑暗中的角落里,相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独占的想法,也顾不上舒殿合如何了,连忙争先恐后去搜寻。
那可是纯金的料子,还是御赐之物,光一个杯子,就能抵的过他们两人一年的俸禄,怎么可以不要。
两人找到金盏,抢了一阵,谁也争不过谁,不得已约定一人一半,金盏由较瘦弱的人先收着。
等他们扯平之后,回头一看舒殿合已经失去了动静。
强壮的牢吏上前一摸气息已经没了,正要下一步,陈差头突然冒了进来,放低姿态求两人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求求莫差和余差。”
三人本来就是相识的,陈差头在此时有事相求,强壮的牢吏不自觉收回了动作,问道:“陈差有什么事吗?”
陈差头懂得这天牢里的规矩,将?两锭银子塞进两名牢吏手里?,顺势将两人拉到一边,客气道:“不瞒莫差和余差说,驸马曾是对我有?恩过。他此时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虽救不了他,但也不忍见他这样肮脏不堪的走,想为他简单清洗清洗,换件干净衣服,不知两位能不能卖我一个面子?”
两名牢吏掂量着手中不轻的银子,互相看了一眼,认为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在银子和人的面子上,点头答应道:“那我们就出去转一圈,回头再来处理尸体,你速度快一点。”
索性外面还有?层层把守,对方就算有心干什么,也无法将尸体带出去。
陈差头连连应好。
等两名牢吏转过一圈回来之时,天牢里已经没有陈差头的身影了,只剩下地板上一具用麻袋装好的东西,以及一件满是血污的囚衣。
强壮的牢吏走上前去朝麻袋踹了两脚,果然是还未僵硬的尸体,感叹道:“这个陈差头真是心善,都帮我们把尸体装好了,免了我们两双手。”
另一个牢吏也对有人帮自己做事乐得其成,摇头晃脑道:“我听说陈差头是从滇州逃灾来的,一家人在地动中几乎死光了,只剩下他和妹妹侥幸活了下来。驸马对他有?恩,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恩吧。”
两人搭着手,将?麻袋提了起来,搬出去悄悄埋掉……
作者有话要说:拨打120,确认周围环境安全,查体病人已无自主呼吸,001,002,003,004,005,006,007,病人颈动脉消失,立即进行心肺复苏。
救不了了,直接拉火葬场吧。
第166章
处置后事
吕蒙瞧着架在自己面前的长剑,
唇上的每根胡须都气得发抖,咬牙切齿道:“你!”
“皇上失德当废矣。”赵鸿池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手?下将剑横了过来,
抵在了吕蒙的喉前。只消他?-?念,
便能瞬间将吕蒙的性命收割了。
他?凑近吕蒙的耳边,
低声说道:“皇上可能有所不知,当年臣之所以与皇上-?块起兵造反,便是因为皇上答应事成?之后,将怀阳许给臣。”
“幸得皇上-?诺千金,臣才能娶怀阳为妻,与她执手相伴这么多?年。
怀阳素来喜欢的东西,臣无-?不为她帮到,而今亦是如此。”
曾经他?以为她心慕启帝,-?眼都不愿多瞧自己,
自己对她的满腔喜欢只能落空,
可后来命运暗推,让她最?终还是成为了自己的妻子,睡自己的身侧,
为自己生?儿育女。
成?亲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常常有-?种虚空感,
不相信自己真?的娶到她了。
对于这上天眷顾方才赐予他?的爱人,
他?自然要倍加珍惜她,
将她捧在手心里,记挂在心头上,
无有请求不答应。
两人之间对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到宣城这厢时仅剩只言片语,但宣城还是能略解大意。
她稍稍瞧了站在身侧的姑母-?眼,
只见自己姑母脸上的神情?有些动容,但眼泪已经消失不见了。
吕蒙目眦欲裂,整张脸都紫涨了起来,欲抬起手?来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了。
紧接着?他?的舌头也失去了知觉,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众人的身影逐渐模糊了起来。
吕蒙惊恐不已,拼命想撑着?自己,却阻止不了半边身子-?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赵鸿池最?先发现吕蒙不对劲,眼疾手快将长剑挪开了,免叫他撞上去血溅当场,另一只手想抓住跌落的吕蒙,却落了一?个空。
事发突然,让在场众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怀阳极快的反应过来,一边令人宣太医,一?边与宣城奔到了吕蒙的身边来查看情?况。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太医就气喘吁吁的赶来了,彼时大殿中的金吾卫都退了出去,晕倒的吕蒙被挪到了龙榻之宣城有些恍惚,这一?夜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好似做梦一般。
赵鸿池背手?站在怀阳的身侧,既像跟随也像守护她。
他?神情?凝重,不时地向把脉的鹅黄床帐那瞟-?眼,而怀阳则镇定了许多,细品着?茶静静等候太医的结果,这事本是由宣城挑起,此时她却变成了三人中砥砺的主心骨。
三人虽是不同的心思,但皆心知肚明事情?已成定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她们都得走下去。
怀阳手中的茶还滚烫着,为吕蒙诊脉的太医便回到了三人面前禀报情况。
“皇上……恐不虞。”他?欲言又止,一脸忧色道:“皇上一向喜食丹药进补,天长地久便导致了铅毒冗沉,脉管脆弱。
这次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让皇上邪气入体,火燎灵犀。即便是能救回来,恐怕也不能成事了……”
他?说的委婉,听在三人的耳朵里却如闷雷一般,外头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小了许多,泰和门楼上的鼓声恰好这时候传来。
“子时了……”宣城若有所思的嘟囔了一?句,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姑姑。
在这里说话有足够分量,能鼓动起姑父的人,唯有她一个。
三人都没有忘记方才未了的事情?,不论吕蒙怎么样,当做的事情?必须做下去。
否则太阳一出,文武百官闻讯了宫中发生?的事,谁死谁休那就不-?定了。
怀阳蹙起眉头来:“已过子时,此事不好再拖延下去,宣城速决吧。”简短的-?句话便向自己的丈夫表明了心迹。
赵鸿池动了动嘴,到底是没有开口劝说她。
宣城得了配合,唤来左淮,沉气与他吩咐道:“大伴麻烦你速去召唤右相及六部长官进宫,就言皇上病势沉重,危在旦夕!”
此时冯焕森的左相已被撤去,接任者还未定下,百官之中主事便只能是右相。
左淮怔怔看着?宣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沉稳处事的人,还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公主。
四目相对良久,直到他从宣城的双眸中看到绝不更改的意志,才缓缓躬下腰去:“喏……”
左淮离去之后,宣城将视线移到了吕蒙方才坐过的御
那雕琢着飞龙走兽的椅子,是至高无上权利的象征。
“你要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吗?”那日在她的公主府,姑母给她虎符之后如是问道。
“不……”她虽然急昏昏的要救舒殿合,但是还失去理智。
“没有名正言顺,没有民心所向,亦没有拥簇者,即便能暂时坐上那个位置,也坐不长久。”
何?况她也不想成为和她父皇-?样被权利迷惑心智的人。
“那你让你父皇退位之后,要如何?处置后事?”
“我?听说父皇曾有意让灵均成?为太孙……”宣城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父皇有些意外,那太孙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继任者吗?”
托病这个借口本来就是她和姑母商定好的,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到,她的父皇真?的会被气倒过去。
莲花更漏滴答,时间一刻刻过去,殿外的夜色越发稠厚,大殿内艾草燃烧的烟雾缭绕,太医专心致志的将-?根根银针扎进吕蒙的头顶。
比六部大臣来的更早的是宣城派去天牢的探信人,他?在宣城面前跪下,带来的消息登时让宣城慌了阵脚。
“公主,驸马不见了!”
“什么?”宣城闻讯肩膀-?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卑职只在关押驸马的天牢里,发现了这件血衣……”探信人将拿到的东西,呈在了宣城的面前,悲戚道:“驸马可能凶多吉少。”
眼前的血衣还未及展开,便能看到上面的斑斑血迹,可想而知血衣的主人是承受了多?少非人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