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滁皆山闻言开口,“我下在木匣上了?。”酆惕微微颔首,“殿下怎么样?也不会防备你给的东西。”
夭枝一时顿住,因为他?们的话更加唏嘘。
因为他?从不防备她,所以他?们才有了?可乘之机……
夭枝想?起宋听檐苦心隐忍,连笑都要克制,只怕是经年以来根本没有欢喜的时候……
她视他?为挚友,身为神仙,却无法完成他?的一丝心愿。
那命簿中说了?,宋听檐是死在他?最敬重的先生手里,他?的先生骗取他?的信任,再背叛杀之,只是为了?帮宋衷君坐上皇位。
她看着手中瓷瓶,如今还真是应了?命簿里的话,欺他?骗他?,再背叛他?……
这劫无形之中就成了?……
非她所愿,也依旧按照命簿而来,一字未差。
她苦涩一笑,“果真是活不过双十年华……”
“是,他?注定活不过二十。”酆惕在她面前蹲下身,“夭卿,我知你不会不下手,可推迟并没有好处,你早晚都是要杀他?的,倒不如早早了?结。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会死,做了?一日两日的皇帝又有什么用??
他?辛苦修行才成了?仙,如今是为历劫,你又怎忍心让他?为了?仅仅这一次历劫失败,前功尽弃?
他?如今是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只有在凡间的这段记忆,你又如何能跟着他?一同犯糊涂,害了?他?往后仙途?”
酆惕直直看来,极为认真,“夭卿,我知你想?让他?心安离去?,再无遗憾下九泉,可如今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劫数在即,再怎么说也是唤你一声先生的,既是先生,又怎能不顾他?往后如何呢?
他?做不了?皇帝是他?的命,你要成全不了?他?也是你的命,不可违背……”
夭枝听到这话慢慢闭上眼睛,只觉胸口沉闷得厉害。
良久,她才睁开眼,声音带上几?分低哑,“……罢了?。”
她说完这句话,只觉自己再无一丝气力……
她终究成全不了?他?。
还真是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
偌大的殿中只余丞相一人站着,气氛颇为压抑。
丞相拱手道,“殿下,你怎能放她离开,此人不杀后患无穷!
陛下既命她做相师,必然是留有后手,如今大业在即,前太子焉知不是被她藏起来,此人稀奇古怪的手段太多?了?,必须想?办法杀之!”
宋听檐看着孤零零摆在桌案上的小鱼玉雕,并未开口。
丞相见他?如此便?越发?生急,“殿下,此人焉知不是在骗你,她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为了?引您过去?连自己的手指都能砍下,又怎么可能会就此收手?”
宋听檐闻言话间却是笃定,“她不会欺我。”
“殿下,老臣敢以性命担保,她必定是有所诡计!难道殿下您要拿即将到手的江山来赌吗!”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这江山不就是我赌来的吗?”
丞相上前一步,满面愁苦,“我知殿下算t?无遗策,可倘若偏偏这一次殿下输了?呢?
您如今不派人去?杀此子,可是后患无穷……”
宋听檐闻言未置一词,“孤放了?她走,就不会后悔。”
丞相眉头紧皱,深叹出声,“殿下,人生在世,万不可强求,只要强求便?生怨怼,她若是做戏,你又如何能平静己心?”
宋听檐慢慢垂眼,看着合上的木匣,话间却是肯定,“丞相何必忧心,孤没有输过,这一次也一样?不会输。”
“殿下!”丞相闻言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湿润,自知劝不了?他?,面上的皱纹又深了?几?许,“殿下不信,老臣便?陪这锦绣江山的前途与殿下一道赌,只盼殿下不要后悔便?是……”
宋听檐闻言并未开口。
此生知己难求,岂能万事万物?都靠谋算?
这一次,他?不掺谋算,凭心而动,只信她。
第081章
第81章
荒山枯草之中,
一人蓬头垢面?,缓慢往前爬行。
因为?浑身的疼痛,叫他每爬一步都如行刀背,
但他依旧眼露阴狠,
坚定?不移要杀人。
他一定?要杀了宋衷君,叫他们知道,
他不是可以随手掌控的人。
他手脚并用扒开荆棘丛,往前爬去,下?一刻,
前面?出现了一道墙,
还是带布的。
他视线模糊之间,抬眼看去,
原道不是墙,
而是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时怒起,
“瞎了吗?挡你爷爷的道……”
他还未说完,视线就落在面?前人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
这般荒山之中,
迷雾四布,
似鬼非人,难得叫他惊了一惊。
待他定?睛一看,这人竟还很熟悉。
此人怎么?这般苍白虚弱似鬼,往日折磨他的时候,
那精气神可不是一般好。
难不成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人替他报了仇?
夭枝看着他,
慢悠悠点评了一句,“不错,
比曱甴还能活,跟我走一趟罢。”
嫪贳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不,便被夭枝身后出现的男子一把拽了出来。
他一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落到了这魔头的手掌心?,他匪夷所思,“你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
夭枝看着酆惕给他压制蛊毒,似乎没什么?气力,“找你还不容易,找到大殿下?不就找到你了?”
嫪贳耳中只听到了淡淡嘲讽,却不知嘲讽点在何处?
酆惕施针压蛊,他身上的疼痛慢慢消失,心?中却暗暗想,等往后有机会?,他一定?将?他们全部杀光,报此拿捏之仇。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次子,贤孝聪敏,蒙天庇佑,特今传位于其,望其励精图治,以民为?先,是为?明君,钦此。”
皇帝大殓,新?帝登基,文武百官站于两侧,宋听檐金冠龙袍,立于中间,手持三柱长?香。
悼词后,宋听檐上前一步正要将?香插在长?鼎之中,忽听远处一道男声喝止,“慢着!”
百官纷纷回首,皆是惊愕。
宋听檐上香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声音来处,眼中神色未明。
官员正要怒其斥责,抬眼一看,却发现是远在凉州的大殿下?,他亦穿了一身龙袍!
宋衷君身后跟着许多?人,皆是他往日的幕僚,分明是硬闯进来。
众人惊愕之余,都没反应过来,不知大殿下?怎敢做此事?
倒是丞相并不惊愕于眼前此事,淡声吩咐,“大殿下?怎敢身穿龙袍,出现在此冒犯天威,怕是魔怔了,着人送殿下?回凉州。”
贺浮当即越出人群,喝道,“拿下?!”
当即有御林军上前,宋衷君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圣旨高举,扬声道,“孤有先帝密旨,谁敢动孤!”
一时间众人疑惑万分,反应不及。
身后酆惕当即上前接过圣旨,疾声道,“先帝密旨在此,众人接旨。”
众人迷惑不解,有些下?意识要跪,有些不知要不要跪,见旁人都没有反应,一时间皆站在原地?未动。
酆惕也?不管此,打开便扬声快速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长?子,仁孝慧德,蒙天庇佑,特今传位于其……”
众人还未听完,皆是惊讶。
“这,这……”
“……这究竟怎么?回事?”
众人交头接耳,慌乱不知所措,这临到关头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新?帝已有,怎可能又?立了前一位太?子为?皇帝?
酆惕念完之后,将?手中的圣旨高举,“先帝旨意在此,难道尔等要抗旨不尊?”
贺浮听着眉头紧皱,一旁的丞相扬声开口,“荒天下?之大谬!
先帝去前,本官亦在!先帝并未下?达任何密旨。
先帝离去那一刻,太?子便为?新?帝,你远在凉州,着一身假龙袍来此传自拟圣旨,当真是魔怔了不成,你已谋逆被废,早已不是太?子了!”
丞相这一言,百官才?反应过来,前太?子可是谋逆被废。
先帝怎可能立他?
宋听檐八风不动,不怒自威,简单一句话便稳朝臣,定?其性,“乱臣贼子,假传圣旨,就地?斩杀。”
众人才?发现这乃是逃狱的酆惕,那还真是乱臣贼子,闹剧一场。
一时间百官纷纷指责,简直荒谬,历朝历代都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前太?子,当真疯癫得厉害。
御林军一拥而上,宋衷君身后的人纷纷持刀而出。
酆惕亦有身法,一个翻身,避开御林军的擒拿,越上远处旗杆柱上,“诸位听我一言,我身上是背负案子,待此间事了,自会回到狱中等待处置,但如今事大,先帝圣旨在此,诸位应当分辨真相,料知谁才是先帝真正要立的君主!”
“还不拿下!”丞相喝道,不容他扰乱登基大典。
贺浮当即上前,“人臣逃狱,胆敢假传圣旨扰乱朝纲,放肆君前!”他当即拔出剑来,便要上前斩杀。
一道清越女声在嘈杂声中缓声而出,不急不躁,“众目睽睽之下?怎会?假传圣旨?”
她缓步走出人群,一身黑色斗篷将全身包裹着,本没在人群之中被挡着,根本不起眼,如今出来才?发现,这满场之中文武百官,御林护卫,就只有她一个女子在。
她抬手将?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篷拿下?,露出了脸,身着官服,面?上官威已显,“如若不信,上前来看。”
宋听檐未发一言,看着她走出来,站定?宋衷君身旁,不知是早便看见她了,还是并不意外她的出现。
夭枝说完对上他的视线,心?绪沉重。
宋听檐长?睫慢慢一眨,拿香的手缓缓垂落身旁,香燃到一半,半截香灰掉落在地?,散落几截。
他们太?过了解彼此,自然一眼就知道她的主意。
夭枝看着他垂下?眼,像是失望至极,就像本就不受宠爱的孩子,明明好不容易就要拿到的糖,却又?被人突然夺走。
她一时不敢再看他,收回视线,连呼吸都沉重。
“是相师……”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那大殿下?这密旨……”
夭枝是先帝近臣,病重之时亲封的相师,可是与宰相同级。
只怕手中还真是有密旨……
丞相本就料到夭枝诡计多?端,绝不可能放弃,果不其然当真来了!
他当即开口,“乱臣满嘴胡言,速速拿下?!”
御林军当即一拥而上。
滁皆山手中一把粉末洒出,靠近的人竟纷纷软倒在地?,瘙痒不止,一时间竟无人可以靠近。
夭枝站在原地?未动,缓声开口,“当初先帝立我为?相师,是为?帝师,乃是左右立储之事,我与丞相平起平坐,丞相有何权利拿我?”
丞相闻言神色凝重。
酆惕当即上前将?手中圣旨递给为?首的几个官员,前头颇为?年长?的官员忙站起身,恭敬的双手接过,颤颤巍巍打开,果然看见上面?的字,写得清清楚楚,封的皇帝是那位废掉的。
酆惕看着他们研究,“先帝亲自书写的笔迹,总不会?有假罢?”
众臣皆是哑口无言。
宋听檐随手扔下?手中的香,缓步上前,居于高台,风拂过他身上龙袍衣摆,天威已显,他声音平静,似失望到了极点而没了情绪,“先生何意?”
夭枝呼吸一顿,极为?勉强才?能克制声音平缓,“我尊先帝旨意,扶正统皇帝登基。”
丞相当即开口,“癫言疯语乱朝纲,正统皇帝在此,你休要胡言!”
“他算何正统皇帝,屯兵一事分明是他陷害于孤,孤没有谋逆!”宋衷君伸手指向站在台上的宋听檐,大声道,“镇南侯囤积私兵一事,乃是他利用乌古族的宝藏暗自招兵买马,假借镇南侯的名义囤积兵力,蒙蔽父皇,夺我太?子之位,冤死镇南侯一族,他此行其心?可诛!”
此话一落,满场寂静,周遭连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百官间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纷纷声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镇南侯一族可是九族抄斩!t?”
一老臣当即一越而出,怒声质问,“证据何在?!大殿下?言明此事,可是有证据确凿,怎能空口白牙!”
“自然有证据,相师便是人证!”宋衷君看向她。
众人视线皆看了过来,宋听檐也?看着她,默不作声。
他不但没有被当众揭穿的恐慌,也?没有开口阻止,而是平静看着她,似要看她究竟做到哪一步。
夭枝沉默几许,“我自然有人证。”
她说着,伸手便将?没在人群之中的嫪贳一把拉出。
嫪贳一出来看见了宋听檐,一时间打了个寒颤,直跪倒在地?。
他不知道怎生这般命苦,总是被这两人拿来当对打的球儿。
他从这个,被那个踢;从那个,被这个打。
他转头看向夭枝,夭枝看向他,无声无息地?威胁。
酆惕下?了柱子,走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