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景郁看都不看钟逸闻，怒气没处撒，一脚踹开莫锋旁边的守兵，“滚开！”她冷眼扫过一众伤兵，“你们有没有勾结西榆，本王心里清楚得很。我知道你们觉得那几十个百姓之死是因为你们没有护送到底，可这世间的事，意外丛生，就算你们护送，他们回到家中，该死依旧会死。”
钟逸闻铁了心要跟南陨城过招，就算路上不方便刺杀，也一定会在杀了人之后抛尸东营外，再行诬陷。
景郁的话说到了一众将土的心坎上，八尺男儿，伤痛不惧，委屈诬陷不惧，却在有人理解时红了眼睛。
一个个殷切地望着景郁，只听她道：“你们为民披荆斩棘，也该有人替你们拂去风雪。”
她知南陨城要护她，不想让她得罪钟逸闻。
所以封了所有人的口，没让钟逸闻知道，她也去了西榆国。
可，都护她。
谁来护这一腔腔报国热忱？
南陨城要控全局，他自私不得。
这种任性的事，她来做最好，钟逸闻对付她总没有对付东营将土这么简单。
杀几个人，摆这么大架势，说几句诬陷的话，就想抹掉一群人的付出。
未免太不公平。
景郁转过身，身后是莫锋等将土，身影修长，仍旧是红衣飒飒，却宛若神邸临世。
护着这乱世中最后的清明。
“钟丞相，吴大人，还有在场的诸位在朝堂指点江山的官员们。本王想问你们，你们这般对待以血肉之躯护着东禹江山的将土，有朝一日若敌国来袭，是你们举刀上战场杀敌吗？”
钟逸闻察觉不对，“七王爷这是何意？”
景郁勾唇一笑，语气从柔和至冰冷，“本王的意思是……你们这帮只知道站在舒服的仁德殿里指指点点的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排除异已，升官发财。”
景郁一张嘴就没停下来，“你们还能在这里叽叽歪歪，是因为东禹安稳。西榆国内乱，皇宫被占，官员被屠，东禹如若有一天也遭此难，你们是打算长篇大论，用口水淹死敌人吗？
你们脑子里装的是屎不重要，不要熏到别人。每年科举有才之土，一腔报国之志还没施展，就被你们拉帮结派，各自拉拢，最后变成只知敛财护官的狗东西，你们有什么用？当东禹门面不如去请藏花阁的姑娘！还比你们养眼！”
这些事，是景郁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在南陨城的书房，赤羽卫递上来的情报上看到的。
东禹积重难返，要不是南陨城压着，早就乱了。
景郁一肚子气，还要继续，便听南陨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给七王爷备茶。”
景郁：“……”
很快，有土兵送上一碗茶，景郁看了南陨城一眼，一饮而尽。
确实是渴了。
钟逸闻目光阴鸷，他怎么也没算到，景郁居然会是他功亏一篑地原因。
他道：“七王爷不懂政事，胡言乱言微臣也能理解，可东营奸细事关国家安稳，七王爷还是莫要插手。若七王爷不愿接手东营，微臣再另选他人便是。”
这时，南陨城忽而沉沉开口：“钟丞相，这东营何时轮到你做主？”
钟逸闻愣了一下，“摄政王方才分明说……”
“本王只说军权予以七王爷，若非七王爷掌权，本王倒要看看，何人能进东营。”南陨城语气平静。
言下之意是，他交权只交给景郁，换谁都不行。
方才吵吵嚷嚷，南陨城只一句，就让现场安静无声。
钟逸闻看了看景郁，又看了看南陨城，脑子有些不够用。
为何他觉得景郁和南陨城之间，有些他看不懂的默契。
事情陷入了僵局，本来顺利地让南陨城同意了交权，可景郁不接。换个人，南陨城又不干。
钟逸闻额头渗出了汗。
景郁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却铁了心站在东营那边，钟逸闻一时没了主意。
南陨城不慌不忙地坐回椅子，景郁也坐回去。
站了一片，跪了一片。
只这二人，坐得随意，连眉目间地慵懒都那般相似。
正在钟逸闻想单独劝说景郁时，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银光，还未看清，惊呼声起，“小心！”
继而，南陨城飞快扑向景郁，将人护在身后。同时林风和赤镜等人往银光出处追去。
南陨城转过身，只见景郁身前被一少年挡住，一枚又尖又细的飞刃深深插进他的胸口。
景郁毫发无伤。
她眸色复杂地看着小鱼苍白的脸，“南陨城，帮我找军医。”
刚刚那一瞬间，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其实可以躲开，可小鱼的动作太快，直接撞在她身上，替她挡了这一刀。
小鱼虚弱地冲景郁一笑，“小心啊。”
他在景郁抱着他身体的手背上写：姐姐，我不是坏人。
第262章
原来姐姐不喜欢可爱的
写完这句话，小鱼便晕了过去。
景郁不敢动，以她的经验估算，飞刃离心脏很近，不能轻易挪动，只能让军医过来。
很快，军医匆忙跑来，景郁在一旁紧盯。
现场乱糟糟地，有人刺杀景郁，南陨城也无法淡定，把钟逸闻等人全部赶出了东营。
不一会，赤镜和林风拖着一具黑衣人尸体回来。
“主子，此人见逃跑无望，便吞毒自尽了。”
林风踹了黑衣人的尸体一脚，“我家王爷招谁惹谁了！”
景郁听到动静，起身走到南陨城身旁。
此时，东营虽乱却有序，戚崇带着兵将景郁围得严严实实。
无人注意到，小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地笑，带着得意。
查不到任何后续，唯有小鱼受了重伤。
林风感激小鱼恩情，亲自照顾他。
景郁被南陨城拉到营帐中，抱得紧紧地，怎么都不放。
“南陨城，我没事，我能躲开的。”景郁拍了拍南陨城的背。
南陨城一动不动，景郁只得自顾自道：“你说，会是钟逸闻吗？应该不会吧，他现在没有杀我的理由。”
南陨城仍旧不动。
正在景郁无奈时，外面传来林风的声音，“王爷，小鱼醒了，他说想见您。”
景郁推了推南陨城，“我去看看，好歹救了我一命。”
南陨城才终于开口：“防着些。”
“嗯，会的。”
景郁转身刚走一步，手腕被抓住，又被拉回南陨城身前，“小七，钟逸闻一事本王要回去处理，你千万小心。”
他低头亲了亲景郁的眼睛，景郁本能地闭眼，感受眼皮上的温热，唇边不自觉带上笑意。
南陨城离开后，景郁便去见了小鱼。
军医说幸好飞刃短了一寸，没有伤到心肺，否则神仙难救。可即便如此，也要好生休养。
营帐内只有小鱼一人，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见到景郁，他露出牙齿，甜甜地笑，“姐姐。”
景郁心情复杂，也不好再对小鱼冷眼，看了看他的伤口，问道：“还疼吗？”
“不疼，能帮到姐姐小鱼很开心。姐姐，你不要不理我好吗？我真的不是坏人。”
小鱼脸色苍白，神情可怜兮兮地，加上他本就模样好看，看起来更是惹人疼。
若换个人定会同情心疼，可站在他面前的是景郁。
“你说想见我，有何事？”景郁立于床前。
她一向心硬，固然感激小鱼挺身相救，但这与信任无关。
她以前防备心强，任何人离她半步之内，她都会远离，那半步是她的安全距离。
可如今，不管是南陨城还是小牧野，甚至是谢思，她都没有排斥。
她一度以为自已的身体本能在每日南陨城的牵手拥抱中被腐蚀了。
如今看到小鱼，她才知，没有。
她本能地，不想离小鱼太近。
“姐姐？”
景郁定了定神，“你刚刚说什么？”
小鱼笑着，“我刚刚问姐姐，以后能不能把小鱼带在身边？我保证不给姐姐添麻烦，姐姐是女子，在军营中总有不方便之处，小鱼可以帮你。”
景郁直接拒绝，“不用了，你好好养伤吧，今天的事谢谢你。”
小鱼的笑僵在脸上，他不明白，他都以命相护了，景郁为何对他的态度仍旧这么冷淡。
“姐姐，是小鱼不好吗？哪里不好你说，我会改！”
景郁蹙了蹙眉，“你何必要跟着我？”
“我喜欢姐姐，姐姐你都能把那个叫牧野的带在身边，就不能带着我吗？他……”
小鱼说到一半就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景郁一眼，好像生怕她生气。
景郁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小牧野？他怎么了？你知道什么？”
小鱼失落地摇头，“我不能说，说了姐姐又要怀疑我别有用心，其实小鱼只是想帮姐姐。”
小鱼眼睛很大很漂亮，可怜地望着景郁时，确实惹人疼。
可景郁眼底却跳跃着怒意，“你不说，就给我滚。”
小鱼可怜兮兮地表情僵在脸上，看起来很是滑稽，“姐姐，我刚刚……才用命救了你啊。”
几天观察下来，小鱼深知景郁是个惜命的人，他豁出命去救她，竟然连个好脸色都没得到。
小鱼心底涌上戾气，这般油盐不进，再继续下去，只怕景郁仍旧是对他不管不问，他已没有时间再耗下去。
只能……使些手段了。
小鱼勉强一笑，落寞道：“姐姐这么讨厌小鱼，可是小鱼依旧喜欢姐姐。那个叫牧野的，他会害死姐姐你的。”
景郁面无表情，“那又怎么样？”
小鱼不解地蹙眉，“姐姐不怕死吗？我没有骗你，他真的会害死你的，就算他不是自愿，可他的存在就会要了姐姐你的命。”
景郁撩了撩衣摆，在小鱼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直视着他，“我当然怕死。”
小鱼笑起来，“姐姐放心，小鱼不会让他伤害你的，他……”
“你可以不用故意这样笑，很假。”景郁毫不客气地打断小鱼的讨好。
对于小鱼的惊讶和暗暗压下的怒火，她讥讽地勾了勾唇，“我见过各种各样地坏人，喜怒无常、暴躁滥杀。可他们却能将一个完全没有关系的孩子抚养长大，我自来不厌恶坏人，却厌恶假惺惺地虚伪做派。”
小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底的欣赏和占有愈发的浓重，“姐姐，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景郁审视着他，“说吧，你到底是谁？”
“姐姐，我没有骗你啊，我确实被困在通石城，又饿又怕，只是知道姐姐身边人的许多事，想着让姐姐帮帮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姐姐，还以为姐姐会喜欢可爱的，没想到姐姐不喜欢，既然这样……”
小鱼捂着伤口坐起来，笑容带上了几分邪气，“既然这样，小鱼就不装可爱了，也很累的。”
他看着景郁，笑着道：“小鱼告诉姐姐关于那个叫牧野的事，姐姐以后都带着我好吗？不要跟他在一起，否则不仅姐姐会死，他也会死的。”
语气调皮，笑容可爱，说的话却让景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才是小鱼的真面目吧。
第263章
十七岁生辰是死期
景郁后背僵直，开口道：“关于牧野，把话说清楚。”
小鱼乖巧地点头，“好，都听姐姐的。嗯……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皱眉思索半晌，小鱼笑着抬头，“就从年纪说起吧。”
景郁安静地听着。
“姐姐应该知道百炼宫吧？百炼宫宫主是个特别丑的老头子，但是他一生跟虫子打交道，蛊虫方面造诣颇高。”
说到这，小鱼眯眼笑起来，“听说他小时快要饿死的时候，每天就靠吃虫子生存，对虫子有特别深厚的感情，长大了就专心研究虫子的作用，还真让他研究出许多不一般的蛊虫。
其中，最厉害的，应是蛊王。”
景郁注意到，小鱼明明身受重伤，可除了一开始说话有气无力，此刻竟像没事人一样。
“姐姐不知道蛊王如何培育吧？听说已经失传了呢，只有那丑老头一个人知道，小鱼也是碰巧知道了方法。”
景郁一言不发，只盯着小鱼。
小鱼却很开心，他喜欢景郁这样眼睛不眨地盯着自已，神情也愈发兴奋。
“蛊王培育非常复杂，百炼宫的丑老头不愿意那么复杂，就想了个办法，以人体来养蛊王。
寻一天生体热地孩童，放入最好的蛊虫，使其合为一体，期间不断在其体内放入其他蛊虫，让虫子在人体内厮杀，如此循环往复十年，嘻嘻……”小鱼笑起来，“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景郁握着椅子扶手，指节发白。
人体，牧野。
小鱼又道：“姐姐有所不知，百炼宫那丑老头变态得很呢，养蛊王期间，还要喂那孩童吃让身体变热的药，这样蛊虫才不会被逼出，直至在孩童身体最深处扎根，除非身体死亡，否则谁也取不出来。姐姐知道蛊王用来做什么吗？”
景郁不答话，小鱼也不介意，笑道：“听说那老头子有个仇人，强大到他根本杀不死的仇人，为了报仇，他搬进深山研究蛊王，那蛊王就是为了杀他仇人的。
听说他的仇人血脉特殊，寻常蛊虫无法靠近，只有蛊王。且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那蛊王破体而出后，会循着他仇人的血而去，神不知鬼不觉。”
小鱼大大的眼睛望着景郁，一副无辜地样子，“姐姐，小鱼还知道一件事。那丑老头的仇人是你的母亲呢，一脉相承，若那蛊虫破体，第一个找的就是姐姐你了，小鱼担心你呢。”
景郁只觉嘴唇冰凉，抬手碰了碰眼皮，仿佛还能感觉到南陨城方才留在上面的余热。
她终是开口问：“还有多久？”
小鱼甜甜一笑，眼神带着调皮，“姐姐问什么还有多久？”
景郁心头火压不住，冲过去掐住小鱼的脖子，直把他掐得脸红窒息，“我问你，还有多久，蛊王会破体而出？！”
孩童、蛊虫、十年，都是小牧野。
难怪当时去百炼宫，小牧野害怕成那样。他不是怕黑虫，他是害怕自已体内的虫子会被黑虫控制，伤害到她。
小鱼被景郁掐得没法说话，却笑得愈发开心，胸口的伤口渗出血，一滴滴落在被子上。
景郁甩开他，“说！”
小鱼咳嗽两声，笑得开心，“姐姐，你今天正眼看我的次数比前几天加起来都多，小鱼真开心。”
不等景郁再次发火，他道：“姐姐你知道的，老年人总是喜欢一些虚无缥缈地仪式。培养十年，蛊王破体，自然要挑个好日子。听说，就是那孩童的十七岁生辰。”
他捂着伤口，低低喘着粗气，“我知道姐姐还想问蛊虫破体，人会怎么样。姐姐，会死。可是在那之前，姐姐该担心自已。蛊王一朝破体，无人可控，姐姐你也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