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东禹,只怕是真要乱了。营帐内,景郁愣了一下,“钟老头知道你在这?”
“他不知,来找麻烦的罢了。”南陨城看着她,“小七,如若钟逸闻要你做什么,你应了他就是,其他的交予我来解决。如今钟逸闻愈发不管不顾,你若不顺他的意,恐他会心生不满。”
景郁扬起下巴,很不乐意,“他不满,我还不满呢。”
南陨城捏着她的下巴,拇指在唇下摩挲两下,“护好自已。”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营帐。
南陨城前脚刚走,钟逸闻便出现在了策应军外。
赤渊等人一应消失,只余林风,领着钟逸闻往营帐中走。
钟逸闻见谢思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躺在石头上,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先前听闻策应军竟也开始训练,他还有些担心,若是景郁有了上进心,那便不好控制了。
如今看来,不过是表面功夫。
林风引钟逸闻入营帐,景郁在桌案前坐得笔直,“钟丞相,好久不见啊,最近……开心吗?”
死了一万私军,院子里还吊着几具尸体,只怕也是开心不起来吧?
钟逸闻拱了拱手,道:“多谢七王爷关怀,微臣近日过的尚可。”
景郁笑笑,“那就好,钟丞相来东营,可是有重要事情?”
“正是。”钟逸闻正了正脸色,“七王爷,如今已到了起事的关键时刻,你曾说摄政王日日欺辱于你,现在正是报仇的时候。”
“我……本王什么时候说过摄政王日日欺辱于我?”
最近事情太多,她一向在钟逸闻面前胡说八道,说过些什么早就忘了。
钟逸闻微微讶异,“七王爷忘了,便是从西南回来之时。你曾说这一路上你被迫与摄政王一处,日夜欺辱,羞愤难当,誓要让他百倍偿还。”
景郁摸了摸鼻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可她昨夜,不是欺负回来了嘛……
“七王爷,今日之事尽在微臣掌控之中,待事成,东营军权尽归七王爷之手,你只需要顺着微臣的意思做,不必担心。”
钟逸闻一身官服,眉宇间看似正气凛然,可眼底却压着森寒的恨意。
景郁挑了挑眉,“东营……军权?”
“是,七王爷不必担心东营将土不服气,只需是从南陨城手上夺权即可。”钟逸闻咬着后槽牙。
如此方能泄几分他心头之恨。
景郁这才能明白钟逸闻的目的,眼底闪过讥讽,幽幽道:“你,要本王抢南陨城的东西?”
钟逸闻蹙了蹙眉,浸淫朝堂多年,弦外之音听得多了。
此时景郁这话,让他有些不安。
“七王爷不愿?”
景郁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笑道:“愿,怎会不愿。”
她忽而严肃着脸,“钟丞相打算如何做?本王一定全力配合,南陨城这个杀千刀的,早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然当她好欺负,天天又亲又抱的。
她何时这么被动过?要么也应该她主动。
钟逸闻观察了景郁脸色半晌,见其确实恼恨,满意地点头,“七王爷一会便知。”
他看向外面,“此刻,也该老夫出现了。还请七王爷随微臣同去。”
景郁严肃地皱眉,“走吧,今日定要报南陨城欺辱本王之仇!”
钟逸闻走在前面,为了避嫌,景郁走得慢些。
这时,林风急吼吼地跑过来,小声道:“王爷,出事了。钟丞相似乎是来找摄政王麻烦的。”
景郁嗯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来请南陨城吃饭吗?”
林风疑惑,“王爷您知道啊,那您现在做什么去?”
景郁嘿嘿一笑,“欺负南陨城啊。”
她跟林风分析,“你看啊,南陨城这个人好像从来就没有狼狈的时候,钟逸闻欺负他,我落井下石,看看咱们摄政王,到底有多强。”
林风小声嘀咕,“王爷,摄政王有狼狈的时候,属下见着的。”
他不敢大声说,否则王爷又要说他胳膊肘往外拐。
景郁却是听清了,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林风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道:“就是前几日去救王爷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您被围着,摄政王当时的脸色,属下从未见过,就好像……好像天塌了一样。
而且,摄政王朝您去的时候,腿还软了一下,属下看得不真切,但是看着像。王爷,那可是摄政王啊,就连赤镜大人都说,不曾见过摄政王如此失态。”
景郁玩闹地心思消了一半,“他,这么担心?”
可南陨城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林风当时全程都在,早就想跟景郁说了,此时景郁一问,他倒豆子一般什么都往外说。
“王爷,你是没看见,半日路程,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摄政王跑死了三匹马,还不许属下哭,赤镜大人说他也未见过摄政王那般模样。他说若是王爷您真出点什么事,别说钟丞相,只怕整个东禹都要陪葬。”
景郁脚步顿了顿,“关东禹什么事?”
“您是为了东禹啊,当时摄政王在等南家军时说了一句话。”林风四周看看,见四下没人,道:“属下跟您学学啊。”
林风清了清嗓子,道:“这江山,本王护得,也屠得。若因此失了本王的人,这江山便不必存世。”
林风缩了缩脖子,“属下学的不好,反正当时没人敢说话,害怕得要命,南家军也害怕,拼了命地赶路。属下也害怕,王爷您以后别惹摄政王啊,真的好可怕。”
景郁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缠骨绫,南陨城……什么都没说啊。
他甚至都没有生气,一路上都温温柔柔地照顾她,一句责怪都没有。
这人,心里到底压着多少事啊。
怎么什么都顺着她啊。
景郁鼻子酸了一下,早知南陨城是有黑暗面的,只是最近他在她面前总是温柔和煦,她都忘了他的另一面。
“算了。”景郁深深吸气,“不欺负他了。”
第260章
此事还需七王爷首肯
景郁到达东营门口时,现场可说一片混乱。
而混乱之中,南陨城坐于红檀木宽椅之上,眉目沉冷,像谪仙在看世人吵吵闹闹。
莫锋被钟逸闻带来的守军压着跪在地上,身后或坐或躺,全部都是随她去西榆的将土。
被围杀时,他们全部受了重伤,是被人硬生生从医所抬了出来,有的伤口还渗出了血。
景郁心底渐起火气,她拼死护着下来的人,要是被钟逸闻整死了。
她就整死钟逸闻。
钟逸闻几乎把文官都带来了,呜呜泱泱地挤在一起,乔仞也在其中。
不过……乔仞旁边那人,嘴上那两撇胡子……
景郁嘴角抽了抽,离诗诗……
离诗诗看到景郁,默默地抓着两鬓的碎发挡住眼睛,她这双眼睛太水灵,不似景郁眼尾上扬,自带清冷,扮起男装那可真是……不如不扮。
见景郁来,东营将土纷纷行礼,让钟逸闻惊讶万分。
在他心里,景郁在东营应该是万人厌的处境。
只是,他现在没工夫想那么多,今日他必须要从南陨城手上抢走东营军权。
南陨城一开始垂眸把玩着一枚扳指,见景郁来,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两下。
便立刻有人送来椅子,放于景郁身后。
只不过,是在南陨城的对面,钟逸闻一边。
景郁压下心底情绪,随意地往椅子里一窝,左腿搭在右腿上,晃荡个不停。
忽而,南陨城抬眸看她一眼,随后视线落在她的腿上。
景郁一愣,也不知为何,本能地把腿放下。
放下后瞥见南陨城低头勾唇的一幕,顿时生气。
她这么听南陨城的话干什么?
这时,南陨城忽然看向她的小腿处,景郁这才想起来,她小腿上还有伤。
不太疼,她给忘了。
继而老实地坐着,不翘腿也不抖腿。
两人默默地互动,有心人看得真切,而钟逸闻此刻却注意不到那些。
他冲吴启元使了个眼色,吴启元立刻上前,道:“东营将土勾结西榆,害死我东禹百姓,理应处以极刑。”
在景郁来之前,两边似乎已经吵了一会。
东营将土气冲冲地喊:“我们是受托去西榆国救人,你们这是诬陷!”
吴启元早就想好理由,轻蔑一笑,“是吗?西榆国如今内乱暴动,如果不是你们勾结西榆,怎么可能安全地从西榆国离开?”
莫锋一向隐忍,此时也不免动了怒,盯着吴启元,咬牙道:“我一百余将土,人人负伤,尽数在此,何以叫安全离开?难不成在各位大人眼中,我东营将土一定要横死,才不算勾结吗?!”
受伤的将土全部愤恨非常,他们身上的伤重,有的躺着动不了,只能拼命地睁开眼睛,望着莫锋跪地的背影。
他们是去救人的,却被诬陷成勾结他国。
这对于任何一个心有家国的土兵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
吴启元冷哼一声,“且不说西榆国外有一万重兵阻拦,除了你们东禹将土,其他诸国无一越过。单说你们救回来的百姓,分明就是以救人之名行杀人之事。
他们在西榆国尚且能偷生,可被你们救回来,却全数丧命,有人在现场看见是东营将土动的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景郁一下坐直,死了?
这时,林风在她耳边低低解释,“王爷,钟丞相一来就说从西榆国带回来的百姓全部死在了离东营一公里处的大路上,说有人看见了莫锋将军和他手底下的人,至于勾结一事,目前还没有拿出切实证据。”
景郁蹙眉,那日回东营,莫锋等人伤重,送去了医所。
已到了东禹境内,东营离皇城也不远,平时因为跟文官关系僵硬,若无重要事,东营将土一般不入皇城。因此就让那些百姓自已回去了,他们也并未说什么。
可却是,刚走就死了吗?
一公里,可还在东营巡查范围。
能做到悄无声息杀人,避开东禹巡查的,只有钟逸闻。
景郁握紧扶手,眼底已然掺了怒。
她费劲从西榆国带回来的人,居然全死了。
莫锋红着眼,盯着地面,“东禹百姓死于东营附近是莫锋之责,可东营将土坦荡如砥,绝无与他国勾结之事!”
这时,钟逸闻开口道:“有没有勾结不是你说了算,东营是唯一驻扎在皇城的军队,如若出了奸细,势必祸乱东禹,必须彻查!”
他忽然看向南陨城,“摄政王,以为如何?”
终于扯到了南陨城,莫锋一下就绷不住,额头死死地贴住地面,声音哽咽,“莫锋愿以性命担保,我手下将土绝不会与人勾结,绝不会!”
莫锋身后的伤兵个个愤恨,伤口崩开也已不觉。
他们在刀剑下冲锋,却不觉后背被人插刀。
戚崇曾言,东禹文官亦是百姓,他们应该保护。
现在,这些他们忍着念着要保护的人,说要推他们下深渊。
他们是回了东营才知,除了东禹,再没有国家派人去西榆国接人,西榆国如今已从内乱演变成分割之势。
那些人,只怕没有活路。
可他们带回来的人,依旧……有人不给他们活路。
景郁舔了舔嘴唇,抬脚踩在椅子边上,手肘轻撑着膝盖,脸色已是冷凝。
谁也不看,如同局外人一般,低头把玩匕首。
只南陨城知,这人……生气了。
他抬眸,眼神平淡却带着若有似无地威压,落在钟逸闻身上,“钟丞相要如何查?”
钟逸闻笑了笑,“微臣斗胆,摄政王虽不掌管东营,可这调动东营的军权仍在你手。如今东营将土出了奸细,摄政王理应避嫌,不如将东营军权交由旁人,如此尚可还东营将土清白。”
“钟丞相以为交由何人最为合适?”
钟逸闻指向景郁,声音抬高,“自然是七王爷,最为合适。七王爷如今掌管策应军,再掌东营最是合适不过。且七王爷为皇室中人,不会行那包庇之事,所查结果才能让人信服。”
景郁舌头顶了顶牙,有些不耐烦。
钟逸闻这老头子,这是在暗指南陨城会包庇东营。
当众说南陨城,她心底怒火更甚。
谁知,南陨城却是应了,“好,便交由七王爷。”
景郁一眼瞪过去,南陨城周身的气势瞬间碎掉,淡定地加了句,“本王的意思是,此事还需七王爷首肯。”
第261章
护乱世清明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景郁身上。
钟逸闻自信满满,一切胜券在握。
东营将土脸色复杂,他们与景郁共生死,得其奋力救命,感激涕零。
可离开刀光剑影,回到这人心战场中。
景郁仍旧是皇室中人,与东营立场不同。
景郁在他们心中是救命恩人,是绝望下的曙光,却若要取代南陨城,更改东营所属。
他们是怨也怨不得,恨也无处恨。
若是以前,他们可以痛恨景郁,可现在,如何恨得了?
一众将土纷纷低头,心情复杂激愤,难以平静。
“七王爷。”钟逸闻喊了一声。
目光集中之处,景郁仍旧是一副慵懒犯困的样子,“本王不干!”
钟逸闻眉心皱起,“七王爷,方才可是没有听微臣与摄政王说话?微臣可再复述一遍,只要七王爷点头,这东营军权便是您的,七王爷?慎言啊。”
最后一句话里的威胁几乎不加掩饰。
南陨城沉沉地目光落在钟逸闻身上,眼底闪过杀意。
景郁却是不以为意,早就怒气横生,一拍扶手,“不干!干不了!”
她看向莫锋和一众将土,“都看着本王干什么?长了张嘴除了吃饭不会说话是吗?勾结西榆,就西榆那破地方,他配吗?配让你们勾结吗?嗯?”
莫锋抹了抹眼睛,声音哽咽却坚定,“西榆虽强,可我东营从未懈怠训练。若取西榆,一月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