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邵承昀点点头,接受了安慰,“是,哪能怪一个八岁搭车的小孩呢。”那么多年里,邵承昀也背着一个无形中的枷锁。即便是成为了一个自己理想中的强者,却仍然要在33岁这年签一份协议婚约,以达成某种类似于与命运的和解。
直到他把这些一直刻意回避的过去都告诉辛榕以后,他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如果这一切发生的最终指向就是让他遇见眼前这个人,那很值得。
邵承昀再开口时,声音放缓了,看着身边人,说,“辛榕,我一直想正式地跟你道歉。为那天晚上对你做的事。”
阳台上半黑着,两个人都背靠阳台的围栏站着。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间,有风涌进来。
辛榕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邵承昀指的那个晚上是哪一晚。他突然不自觉地往一旁缩了一下。
第57章
有时候打球不够,还想揍人
“会因为这个害怕我吗?”
男人声音压得低了,站得却端正。
——靠近一点,或是抱一下,这些动作他一概不敢做。
辛榕先是沉默,而后吸了下鼻子,说,“不至于。”
那天是他先激的邵承昀,话讲得很冲,基本都挑着难听的说。算是有意制造冲突吧,所以对邵承昀的某种反应是有所准备。
但邵承昀会有那么动怒,甚至一度濒临失控却是辛榕没想到的。
如果现在再发生肢体接触,他还是会有些本能地抗拒这个男人。
邵承昀看着前面的一处,慢慢地说,“辛榕,那天晚上那么对你,可能是我成年以后最不理智的举动,也是我活到这么大最后悔的一件事。”
“以前看到有些电视剧里的台词,说什么让你打回来,你消消气。觉得这他妈怎么这么幼稚,讲这种话,当初就不该动手的。但我现在就有种想和你说这个的冲动。”
男人说到这儿,有点自嘲地笑了下,习惯性地想去摸烟,又意识到这是在辛榕家里,手又从裤袋里拿出来了。
辛榕抬了下手,大概是想制止他,不让他再往下说。
邵承昀握住了辛榕伸过来的手,原本只是想挡一下就松开的,摸到以后又舍不得了。今晚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的,如果说上回在别墅里发现那张银行卡时,还是一种直接的冲击,这顿饭却吃出一种慢而深的情绪。
在两人同桌吃饭的那十几分钟里,或许辛榕有一瞬的想过时间能定格就好了。
殊不知邵承昀也全程那样想着。
辛榕的手偏凉,指节细长的,邵承昀以自己掌心去捂热他的手指,继续道,“你现在不用原谅我,我也得一直继续改。如果我能做什么让你感觉好受些,心理上能减轻一点那种阴影,你给我点暗示也行。“
辛榕不等他说完,抽开了手,继而打断他,说,“邵总,今天就这样吧。”
停顿了几秒,辛榕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皱了皱眉,没再出声。
他们之间,经过了这几个月邵承昀的一些挽回和弥补,表面上或许能够维持一点平和的假象,但还是没法往深了谈。
隔阂始终在那儿,那些摔碎的信任不是一下能修复的。
邵承昀很怕辛榕心里压着这个事,也怕自己这个道歉道得不彻底,话说得不妥当,反而让辛榕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惹得他心情更低落。
邵承昀退了一步,站在两扇窗户的风口处,先把窗户关了,免得辛榕觉得气温太低,然后叹了一声,“我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好吧。晚上别再想这个。”
他就站在与辛榕相隔两三步的地方,讲话的声线还是沉稳的,语气却有些苦涩。
辛榕在昏暗的光线里抬眸看着男人。
其实邵承昀这阵子做了很多事了,明的暗的,也是用了心思,辛榕心里也有数。但那种让辛榕感到摇摇欲坠的,也缺乏安全和信赖的感觉,却始终都在。说不明白是为什么。
辛榕说,“雨也停了,那我不留你了。”
邵承昀点点头,转身往客厅走,最后停在门边穿鞋的同时还不忘提上了两袋垃圾。
辛榕和他说谢谢。
邵承昀手伸到半空,滞了滞,见辛榕没躲,还是揉了一下他的头,说,“走了。”
-
之后的两天,邵承昀还是主动去接的糖糖放学,路上也给辛榕带了外卖。但他自己不提及了,就直接放冰箱里,也不再流露要留下吃饭的意思。
感情的事讲求一个张弛有度。邵承昀道歉是本就该道的,辛榕现在没有理由就原谅他,那他也得识趣,不能一个劲儿往人跟前凑。
辛榕没再说让他早点离开豪丽这样的话,邵承昀每天踏踏实实干活,到了周五这天晚上,他给辛榕发了条信息:我拿到工资了,明天请你吃顿饭?
辛榕也不知是不是在忙,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回的:我能拒绝吗。
那个挺有心气的,又不忍心跟人说重话的男孩好像一下隔着屏幕,走到了邵承昀跟前。
邵承昀不自觉地笑了笑,心里却有点泛疼,在屏幕上输入:能拒绝。
手机那头便没有回复了。
邵承昀这次来豪丽做事,其实还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的,从里到外都没端着。
来之前他让助理在酒店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一室一厅,租金也低,每晚他自己就回来这里住。到了晚上还是要做些邵氏公司里的事,这不可能全扔给几个副总,风险太大了。
邵承昀在笔电上看了几份文件,实在没心思继续。他这会儿太想辛榕了,几分钟后又拿起手机,巴巴地发了一条:明天周六加班吗?要不要我看着糖糖。
这次辛榕回得比较快:不用,明天糖糖和冬哥的妈妈去农家乐。
孟冬林的妈妈这周末和同院的几个姐妹一起去农家乐,和辛榕说了想带着糖糖一块儿出门。辛榕想想孩子也该放放风,就让她们几位长辈给带上了。
邵承昀又问他周末什么安排。辛榕回得很简单,有种不愿多聊的意思:加班,睡觉,打球吧。
没成想,周六的这个晚上,辛榕竟然在球场里见着了邵承昀。
已经是十二月的天气,打球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球场有一半空着。
邵承昀进场以后,走到辛榕练球的那个角落,在辛榕远投进了一个三分以后,鼓掌,说“好球”。
辛榕落地时一愣,转头看向穿着休闲服的男人。
邵承昀把外套脱了,一扔长凳上,然后走到辛榕跟前,说,“打一场吧。”
话音刚落下,他手速很快地截走了辛榕手里的球,径直往篮下冲去。
辛榕反应过来,转身急追,在邵承昀起跳的瞬间,他也几乎同时起跳,想从身后给对方盖帽。
邵承昀太高了,这个盖帽的确做不到,辛榕被他的起跳撞开,男人当着他的面,直接灌了一个。
球重重落在地上,弹了几下,邵承昀把球捞回在手里,另只手去牵还坐在地上的辛榕,说,“行吗?没事吧。”
男生都经不起这种激。何况是在野球场上。
辛榕眼神沉了沉,说,“没事。”
邵承昀拍了两下手里的球,抛给辛榕,弯下身做了个要防他的动作,“来吧。”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就打球。
邵承昀这些年不怎么玩这个,比不得做学生的时候,刚开始远投的几把手感都差,全砸在篮筐上,球弹得很高。但也还是能看出他当初在读书那会儿的状态。辛榕从他手里截球、带球过人,都被他防得很紧。
邵承昀是认真跟辛榕打的,没放水,辛榕也拼,有种棋逢对手的紧张感。
两个人都在借着打球释放情绪,发生对抗。辛榕冲得刹不住的时候,邵承昀及时护着他,但两个人抢篮下的时候,邵承昀仗着身高优势就一点不让。
辛榕心里一直憋了股劲儿。邵承昀特意来球场找他,也是想用这个方式和他产生另一种意义上的交流。
他要挽回的不止是一个前任。他也想让辛榕知道,他们也可以是朋友,是球友,是很多势均力敌的关系。有些东西固然是摆在那儿的,你没法硬给拆了,但他们可以有很多种沟通方式,这些也能逐渐跨越差异,让人找到信任的基础。
玩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两个人的体能消耗都很厉害。
冬天不能这么打球,出太多汗了,人又在寒风里,容易感冒。
辛榕下场喝水,邵承昀立马过来给他披了件衣服。
打球或许是有点作用的。邵承昀在尝试用自己的方法,一点一点表达对辛榕的爱意。想和他从朋友做起,想和他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辛榕这晚的球路也比较暴躁,不再那么沉得住气了。邵承昀却觉得暴躁是好的,是情感状态的一种回温,比拒绝好,也比相互冷淡好。
辛榕喝水时,邵承昀问他,“你在这儿横扫这么多年,就没有窝火的时候?”
这话本是随口一说的,就为了夸夸辛榕的球技。
辛榕淡淡睨了他一眼,说,“有。”
“有时候打球还不够,还想揍人。”辛榕眼神很利,脸上却冷,周身的气息似乎都锐利起来,“但当时我穷,打不起,怕伤着人了没钱赔,还给我妈添乱。”
邵承昀听后,先是一愣,然后弯腰从外套里摸到皮夹,抽出那张辛榕留下的银行卡塞他手里,眼神温和地看着他,说,“再打一局,怎么打都行。”
——有卡了,不怕赔。
辛榕扫了一眼那张卡,没接,但是转身扔了衣服,走过去拿起了球。
最后这局辛榕打得很疯,邵承昀被他带球撞了几次,几乎快防不住他。最后辛榕终于一雪前耻,把邵承昀撞到了,自己中空投入一个。
邵承昀坐地上,小腿有点抽筋,他埋头笑了下,然后仍是鼓掌,又抬头看辛榕,说,“好球。我输了。”
辛榕站着,眼眶有点凶狠过后的泛红。邵承昀坐在地上没立即起来,辛榕沉默地看着他。
而后辛榕一转身,把羽绒服往身上一套,两手插兜里一声不吭地走了。
邵承昀身上那些因为干活扭伤过的地方,经过这几场球给撞得挺厉害,暗暗地抽着疼。
他揉了下右侧的肩膀,心想回去得喷点药,视线却一直追着已经走到篮网外的那抹身影。直到看着辛榕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才收了回来。
——不知道辛榕心里能不能好受点?邵承昀一面想着,一面慢慢站起来。
过去没有追过人,更别说这么执意地挽回。邵承昀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想尽办法找补,其实他也没底。
隔天晚上,辛榕又去了球场。
这一次邵承昀比他先到,已经在篮下等他了。
第58章
这是照你的计划在进行吗?
球场的灯光拉长了人影。
辛榕在见到邵承昀的那一刻,并不显得多么意外,好像知道他还会来。
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邵承昀把球抛给辛榕,还是打1V1。
玩了不到十分钟,辛榕察觉出邵承昀的些许异样——在发生冲撞和对抗时下意识地避开某些动作,并不是有意的,就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
辛榕猜测他昨晚是伤着哪儿了。
在远射了一个三分入篮以后,辛榕拿了球权,但是停止了进攻。
而后他们各自穿上衣服,坐在了场边的水泥长椅上。
邵承昀已经提前买好了水和饮料,还有几种零食,装了满满一袋。辛榕这晚的表现也有些反常,他没有拒绝邵承昀递来的东西。
辛榕喝了半瓶水,邵承昀又拿出一袋小蛋糕给他。辛榕也接过来了,拧掉包装封条,撕下蛋糕的烘焙纸,放了一个在自己嘴里。
咽下以后,他突然出声,问邵承昀,“这些都是按照你的计划在进行么?”
邵承昀一下愣住了,没能接上话。
辛榕又问,“糖糖生日派对那天,你扮成维尼熊,事先有想过让我发现么?”
“我要听真话。”辛榕转头看着男人。
派对结束以后,辛榕自己私下琢磨过,觉得邵承昀也许是在赌。
赌如果辛榕发现了真相,能拉多少好感,是否增加复合的可能。
邵承昀的身高与其他工作人员差异太明显,又在现场表现得那么关照糖糖。辛榕那天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很难不同时注意到这只大熊玩偶。如果再往下一细想,就不难得出扮演维尼熊的人是邵承昀的推论。
他们两人短暂地静默了片刻,旁边球场传来的拍球声很响亮,好像每一下都撞在人心口上。
而后邵承昀点了点头,说,“想过。”
辛榕离开别墅不久,邵承昀就发觉他几乎什么都没带走,而那只原本放在客房里的维尼熊却不见了。
所以当游乐场方面向邵承昀说明活动安排时,邵承昀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由工作人员扮成的维尼熊,也想起他们同游迪士尼那天,这是辛榕唯一要求合影的卡通角色。
起初邵承昀只是想给辛榕一点安慰,或者试图弥补一些什么,所以提出由自己来扮演。
可是做一件事如果其中没有设计或安排,好像就不是邵承昀的风格了。
当下这一刻,他也完全可以否认,说自己没那么想过,或许辛榕会相信。
可是邵承昀不屑于撒这种拙劣的谎。
他可以大大方方做个恶人,但不会当个伪君子。
他说“想过”时,是看着辛榕的眼睛说的。
这也是辛榕一度很迷恋他的一点。
这世界上有许多道貌岸然的人,装作友善,暗地里狡猾。然而邵承昀却让人辨不出真伪。
他并非没有底线,他的底线或许还高于寻常人,辛榕也不是感觉不到他给过的温热,他们共度的很多时刻都因为这个男人的温柔体恤而令辛榕无比难忘。
但邵承昀的魅力和危险是并存的,和他恋爱或结婚都注定会很累。
辛榕知道自己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了。他再没办法回到过去那种纯粹的感情状态里,邵承昀对他用过的心思,已经把他这个人搅得乱七八糟不复从前。
辛榕听到回答,无奈笑了一下,问邵承昀,“邵总都不想再解释点什么吗?”
邵承昀沉声说,“不解释。你在问之前,已经知道答案了。”
比起辛榕把银行卡放在那个最不起眼的、邵承昀几乎从未用过,甚至一年半载都未必会打开的抽屉里。
邵承昀穿着一身维尼熊的行头,去牵孩子的手,动机的确不单纯。
辛榕根本不在乎邵承昀会不会发现那张卡,就算卡里的钱对辛榕而言是笔巨款,辛榕做事的意义也仅止于还卡这个行为本身,与邵承昀知不知道根本没关系。
而邵承昀就算只存了百分之一二想让辛榕察觉自己扮演玩偶的心思,比起那种百分之百的纯粹,他的心思也是阴暗的。
也就在这短短的对话之间,邵承昀好像第一次产生了自己配不上身边这个男孩的想法。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分开以后会对辛榕如此念念不忘。
辛榕是真的走到邵承昀心里去的人。
他了解邵承昀,深谙邵承昀的每一面。那一年的婚姻关系里,邵承昀教他的每件事,不论好的坏的,他都学会了。
他拿最纯粹的一颗心,换了如今这个能与邵承昀相互抗衡的新自我。
邵承昀其实把他教坏了,辛榕也知道。
和一个年长12岁的成熟男人谈感情,就没办法避免夹杂其他的因素。或许邵承昀得到的是一份最干净的心意,而辛榕却只是被迫加速了成长。
他开始像所有成年人一样,怀疑这个世界,推敲每个行为背后的动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邵承昀。
辛榕今晚不是来打球的,邵承昀心想。他应该还有别的要和自己说。
辛榕再开口时,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说的每句话,都让邵承昀感到接不住。
“邵总,我不想你再这样花时间花精力在我身上,好像如果我不点头和好,你就会一直做下去。”
“那天你吃完饭从家里离开以后,我也有认真想过,也没办法否认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辛榕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然后比了个手势,说,“两年。”
“我要两年时间出去读书,重新考虑这段关系。”他继续道,语速平而快,“老宋夫妻一直想领养糖糖,我了解过他们的背景,符合领养要求。当初你安排糖糖过去,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你又把糖糖带回别墅,这事就断了。最近老宋他们每周都来家里陪孩子,如果我出国念书,走之前会找律师办妥这件事,糖糖就交给他们抚养。”
“函授课程我是以第一名结业的,Exeter学院对于优秀学生可以放宽申请学位的条件。我和教授也一直保持着联系,申请材料已经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缺一份就职公司提供的推荐信。”
这封推荐信对辛榕而言很重要。话说到此,辛榕便没再继续了。
余下全看邵承昀怎么做。
如果邵承昀有意阻拦,辛榕拿不到豪丽给的推荐信,或许会错过春季的入学。他们之间绝没有复合的可能。
可是如果邵承昀同意了,辛榕一走两年,什么变化都可能发生。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放出去,也许就再不会回来了。
旁边球场的打球声突然停止,原本人就不多的球场内一下安静下来。
当初的邵承昀还觉得,玩一回养成应该会很有趣。可是现在面对这个自己亲手教出来的男孩,他笑不出来了。
辛榕要拿回主动权,要确认了邵承昀已经开始单方面的投入感情,且投入得足够深了,才在这个节点上和他谈判。
邵承昀游刃有余地掌控了这么久,现在却在毫无防备之下陷入了全然的被动之中。
第59章
但他要赌一把
邵承昀的沉默分为很多种。
大部分而言,是一种以静制动的等待时机。
然而这一次,在长达近一分钟的沉默中,他的脑子里只是混乱无序地闪过了一些片段,就连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都没想出来。
这处球场仿佛带有某种隐喻。意味着两人身份的转换。
这里是辛榕的主场。昨晚邵承昀坐在地上对他说的那句“我输了”,原来不是哄骗或自谦,而是一语成谶。
辛榕按捺了足够久的时间,观察和等待时机,眼看着邵承昀一步一步靠近。在邵承昀以为事情有所好转,复合已然有望时,辛榕给了他两个不管怎么权衡都像是最终要失去的选择。
邵承昀打破沉默的提问,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问辛榕,“什么时候开始申请学校的?”
辛榕说,“一直在准备,一个月前确定下来。”
——而邵承昀对此毫不知情。
邵承昀有些无奈地笑了下,又问,“出国一走两年,算是变相地拒绝我了,是么?”
辛榕听后,抿了抿嘴唇,语速比较慢地说了一句,“邵总,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利。我也有。”
顿了顿,他又道,“同样的,我们也可以选择回头。”
这种话说三分、点到为止的技巧,他也用得纯熟了。
是了,这才是邵承昀一手教出来的人。
辛榕今晚的所作所为,既让邵承昀错愕,又让邵承昀感到隐隐的兴奋。
或许在尝试挽回的最初,邵承昀不是非辛榕不可的。可是随着逐渐地投入感情,他也愈发懂得辛榕的可贵。
现在辛榕给他抛出两条路,就算邵承昀明知自己被安排了,同时却有一种更加放不下的感觉。
曾经的邵承昀也对辛榕有所防备,想要这个男孩聪明伶俐出类拔萃,又能一直被自己掌控。然而直到今晚以前,邵承昀都没有意识到,辛榕已经蜕变得足以完成对他的反杀。
——高级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的。
邵承昀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在某个时候对辛榕讲过这句话。
毫无疑问,辛榕学得很好。
他在静处蛰伏,观望,甚至等到邵承昀自降身价来豪丽与他同工同酬。邵承昀几乎为他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邵承昀亮了底牌,而辛榕按兵不动。
他一直表现得冷淡而被动,呈现出的是一种受伤者的状态。邵承昀仅仅把他的抗拒理解为感情层面的行为。
这一次,原是邵承昀单纯了。
他做得越多投入得越深,交到辛榕手里的筹码就越大。
像邵承昀这样从一出生就注定拥有太多的人,一个漂亮乖巧的情人并不会令他满意。辛榕见过他的前任,在他身边生活了四百余天,这一点当然比谁都清楚。
其实辛榕走就走了,离开别墅时没有回头,更没想过复合。
他本来不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也一贯有自知之明。邵承昀来找他认错道歉也罢,频频邀约连续送花也罢,辛榕心里都拎得清。
可是当邵承昀改变策略,改用一些真诚的低姿态来接近辛榕,辛榕也随之意识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糖糖生日派对那天,他有过瞬间的破防。
看到邵承昀穿着后勤工作服,抽着廉价香烟坐在食堂外面,他也因此产生动摇。
辛榕相信邵承昀这一次是动了真心,也不得不面对自己也没有放下的事实。但如果就这么回去了,辛榕觉得他们最终还是会走向分崩离析。
邵承昀这种强者,所有的服软和让步都是以充分的自信为前提。
他没有被人摁在地上摩擦过,也没有人敢于挑战他到这种程度。在这些天里,辛榕反复地想过,可以预见自己纵身而下的后果。
或许再次爱上对方,或许和上次一样摔得遍体鳞伤。但他要赌一把。
他赌自己可以学以致用,让这个男人也经历一次爱而不得和被挟制的感受。
辛榕要的平等,是他自己博来的,而非邵承昀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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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榕就好好地坐在长椅一边,显得安静而沉着。
他不催促邵承昀。不论对方做什么决定,他都可以应对。
邵承昀开口的声音比先前低沉,他问辛榕,“学费你打算怎么办?”
辛榕早有准备,说,“我妈妈走了以后,我爸一次性给过我大学四年的学费,我基本没动。游轮上的工作我存了十万,本来要用作房子的首付,可是房子你替我买了,这两笔钱都存了下来。应付出国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基本够用。”
“学院会提供一部分的奖学金,导师那边帮我申请了助教的工作,我可以再赚一些生活费。如果这样还不够,我可以去打工。”
辛榕在摊牌之前就已想过,钱这一部分一定不能和邵承昀牵扯不清,尤其是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