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0章

    邵承昀眼见这自己的激将有点用,下颌抬了抬,“想起来了?那你给个惊喜吧,我下周就可以上班。”

    -

    邵承昀要惊喜。周朗夜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周朗夜这种邪性惯了的人,过去是因为把邵承昀当师哥尊敬的,所以行为也比较端正。由于邵承昀主动提起了学生时代的旧恨,那周朗夜就跟他算算账,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邵承昀在周一一大早到了豪丽后勤部报道,一看明白自己的工作岗位,也傻眼了。

    客房部的高层客房因为刚刚重装完毕,最近要陆续搬入新的客房设施,全都是些卖力气的活。

    邵承昀就干这个。每天八小时,薪水每周一结。

    邵承昀换了廉价的工服,戴上劳保手套,七点打卡开始上班。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在21层的走廊上见到了穿着衬衣西裤,正和位同事核对客房信息的经理助理辛榕。

    邵承昀扛着两大捆床垫,前面走着三位工友,经过辛榕身边时,他随着前面的工友,也叫了一声,“辛助。”

    辛榕先是公事公办的应了一句“早”,而后突然定住了,转头盯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高大男人。

    身边的同事很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

    辛榕没出声,震惊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面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扛着东西走远了。

    第55章

    争取明天能再来这里蹭顿晚饭

    走廊上的那群工人搬着东西渐行渐远了。之后有差不多十分钟,辛榕都处在一种回不过神来的恍惚之中。

    邵承昀当然是为他来的,辛榕也知道。但是何至于要因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辛榕活了22年,除了过世的母亲,好像从来没有人把他看得这么重过。

    这天上午辛榕在工作的间隙掏了好几次手机。邵承昀是够沉得住气的,两人都打过照面了,他却一点不联系辛榕,也不解释这件事。

    辛榕也想问问他来豪丽是怎么回事,邵氏的公司那边又怎么办,思来想去问题太多,结果一直捱到午餐时间,辛榕都没拨出去一通电话。

    午休时有其他同事问辛榕要不要帮他带份员工餐回来,辛榕一般都是答应的。他会趁着午休时的办公室比较清净,再核对一些文件,也可以减少晚上的加班。

    但他今天没让同事带饭,自己去了员工食堂,其实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邵承昀。

    后勤部门干活的人一般都会提早吃饭,因为体能消耗大,和那些坐班的职员不同,等不到12点半以后再去用餐。

    辛榕从员工通道进入食堂,扫视了一圈,尽管邵承昀只是十几米外的一个背影,也被他立即看到了。

    食堂的出入口是两大面玻璃门,其中一面常年锁着,外面摆了一排椅子。邵承昀就坐在那儿,穿着绿色的工装,身旁没有其他同事。

    辛榕买了瓶水,走到室外,在他身边的空座里坐下,然后把水递给他。

    邵承昀说了声“谢谢”,把水瓶接在手里。

    辛榕沉默了会儿,没等到邵承昀再说别的话,只能自己开口,慢慢地问出一句,“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邵承昀转头看着他,笑了下,叫他的名字,“辛榕。”

    ——真的很想抱一下他,邵承昀心道。快三个月没抱过了,做梦都想着眼前这个人。

    可是现在的环境和两人的关系都不允许他放肆,邵承昀沉下声,说,“我来这儿不会烦你,不会影响你工作。”

    “我和周总打了个赌,能在豪丽基层干多久。你就当我告诉你的这个就是事实,就行了,别的不要瞎猜。”

    邵承昀没说真话,也不提自己来这里是为了辛榕。

    就算辛榕心里清楚他的动机,只要不说破,那就给彼此都留了一层,也不让辛榕觉得负担。

    过去那一年的相处,邵承昀虽然有很多细节上的缺失和疏忽,但辛榕这个人他是摸透了的。

    这小孩有时候性子也轴,三言两语甚至身体力行都未必劝得动他。

    要是他认定了双方有差异,认定了这就是问题的根源,邵承昀也很难跟他讲清楚,自己当初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分开的。

    更麻烦的是,他们已经没有共同生活的圈子了。两个人都还忙,各有各的忙法,要保持稳定的对话都很困难。

    邵承昀索性就走一步险的。辛榕在意身份,邵承昀就把自己身上的标签都撕了,没有那些家世背景,没有那些职务收入,尝试当个普通人。每天工作时间或许能见到面,午休时能聊上几句。

    辛榕要是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总去求助那些朋友,还能想着邵承昀就在他身边,可以随意支使得动。

    辛榕听了邵承昀编的这个理由,也像是有点急了。他觉得邵承昀做不了这个工作,怎么也不至于去干这种出力气的活,忍不住说他,“你跟周总不是朋友么?他能同意你干这个?豪丽那么多工作,为什么非得去后勤?”

    分开以后他们见过几次面,辛榕基本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这时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工作,他突然有点破防了,一句追着一句的,邵承昀反倒觉得亲切了许多。

    邵承昀不能说自己是被周朗夜坑的,惊喜变成了惊吓,只能硬扛了一把,和辛榕说,“别的工作也不一定能每天见你,是吧。我在客房部做不了别的,整理房间不可能,去做文职就和你一个办公室了,变成妨碍你正常工作。”

    原本是一个邵承昀自己都猝不及防的岗位安排,经过他这么一解释,反而像是合情合理的。

    辛榕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又冷了下去,说,“明天不要再来了,别这么折腾你自己。”

    邵承昀不接他这句话,而是低着头,从裤袋里摸出了烟。

    他穿的是最普通的那种军绿色工装裤,一边裤袋里塞着两只劳保手套,只用了半天时间,手套的手指部分已经磨得灰黑了,另一边裤袋里则揣着一盒烟。

    烟也不是什么好烟,就是十几元一包的普通过滤嘴。邵承昀参照着其他工友的烟价给自己买的,在这种环境里要是不抽烟不说荤话,那就没法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辛榕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粗粝的一面,盯着他以单手抖了抖烟盒,直接用牙齿咬了一支出来。

    “我抽一支,行么?”邵承昀也看着男孩,笑了笑,明明看他的打扮已经像是个普通人的样子,这么一请示辛榕自己能不能抽烟,又像是做回了曾经的那个绅士。

    辛榕都快给他气笑了,皱着眉说,“不用问我。”

    邵承昀于是转头避到下风处,把烟点着了,深吸一口,也是避着辛榕把烟雾呼到一边,才说了很简单的一句,“来都来了,别赶我走。”

    -

    邵承昀其实不敢和辛榕说,自己最多也就能待两个星期。

    毕竟他手里握着那么大的生意,就算几个得力的副总暂时给顶着,邵承昀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在这儿做。

    两周时间,十个工作日,是他加班加点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才给自己挤出来的一点时间。

    邵承昀不敢急于求成,也知道在辛榕这儿只能小火慢炖地熬这份感情。这十天在豪丽的工作要能顺利做完,他指望着辛榕对自己的态度能软一点,给一个追求的机会也好。哪怕以后每周能约出去一回,也强过之前那种连续碰壁的狼狈。

    辛榕走的时候,嘴角紧紧抿着,明显有些生气。

    他是突然从椅子里站起来的,邵承昀见他要走,也是下意识的动作,拉了一下他的手,又立刻松开了。

    上升的烟雾迷了眼,邵承昀眼睛半眯着,把烟拿开,问辛榕,“吃饭了吗?”

    辛榕说没有。

    邵承昀说,“那快去吃。”

    辛榕气也气得不够狠心,又回问,“你吃了吗?”

    邵承昀点点头,说,“吃了,大学毕业以后好像就没有刚过11点就觉得饿了这种事。”

    辛榕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现在邵承昀换了一身工作服,坐在食堂门口抽着平价香烟的样子,让他心里有点酸涩。

    也许邵承昀赌的这一把是对的。

    辛榕把自己关得太紧了,自从分手以后他那颗心就严丝合缝的。这种动荡和意外来得突然,防备不及,反而把他敲开了一条缝。

    他就算是生气也好,至少没有先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了。

    邵承昀在他转身进餐厅前,忽然想了起来,扬声和他说,“下午我下班早,五点就完了,我去接糖糖吧。”

    辛榕脚下顿了顿,没回头,最后也没答应,沉着脸走了。

    因为没得到辛榕的首肯,邵承昀也不能自作主张去幼儿园。临近五点时,他又给辛榕发了条信息:我去接糖糖吧。

    接着再传入一条:快三个月没见她了。

    过了几分钟,辛榕那边回过来一个人名和一串手机号码,然后是文字信息:接送糖糖那人的联系方式,如果他已经在路上你就别去了。

    邵承昀很简短的回了一个字:好。

    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辛榕收到了一张照片。

    糖糖手里拿了一串以糖衣裹着橘子串成的冰糖葫芦。孩子仰起头,看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辛榕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然后把照片保存了。

    平常在五点到六点这个时间,辛榕都会有点莫名的慌,总是担心托人接送的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今天是邵承昀接的孩子,辛榕下班前最后一个小时的工作效率很高,六点准时打卡离开了办公楼。

    坐地铁回家的路上,他给邵承昀打了通电话。

    糖糖身上有一把备用钥匙,也已经用这把钥匙把邵承昀领回家了。

    辛榕在宿舍区门口的菜场里买了几包新鲜的肉菜。开门进家时,他发觉自己有点紧张。

    门一打开,邵承昀正坐在客厅茶几边,给糖糖看功课。

    糖糖虽然性格内向些,但是挺喜欢学习,脑子也好用。这时手里握着小铅笔,正在写学前三百字,已经写完一页纸了。

    邵承昀自己没坐沙发,也跟着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在茶几边陪着小姑娘,怎么看着都有点别扭。

    他见辛榕回来,站起身来,说,“我刚给糖糖煮了点饺子。冰箱里现成的。”

    辛榕点点头,别的没说什么。

    邵承昀也没有多留的意思,走到门口穿了鞋,说,“走了。”手已经搭在门把上。

    辛榕垂眼看到他手上的两块创口贴,问他,“伤着了?”

    邵承昀轻描淡写的,“干活经验不足,不知道封条那么硬,直接就上手拽了。”说着笑了笑,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多干两天就好了。”

    辛榕经过下午的半天,气也消了,和邵承昀站在门边又说了几句。

    他先说,“不像你会做的事。”

    又说,“是不是我一拒绝反而激发了你的征服欲,觉得又有新鲜感了。”

    邵承昀笑着摇头,有点无奈地说,“我34了,辛榕,不是二十出头的小男生。”

    门口这块没开灯,就借着客厅里的灯光,两人都站在暗影里。

    站得近了,说话声音压得低,都不想让孩子听见。反倒生出一点隐晦的暧昧。

    “以后有时间,跟你说说我干搬运工第一天的感受。”邵承昀声音里带了点笑,一直看着辛榕的侧脸,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然后说,“我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去豪丽。但是真到做起来,还是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两人都安静了几秒,而后邵承昀抬起手。他抬手的动作放得缓,辛榕是可以避开的。

    但是辛榕站着没动,邵承昀以指背在他脸上轻轻抚了一下,说,“如果你觉得在你的世界里更有安全感,那我来找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把态度和分寸都拿捏得恰好,表达了自己的在乎,但没有勉强对方接受什么。

    最后他和糖糖说,“糖糖,叔叔走了。”

    糖糖刚写完了一页字帖,也跳起来,跑到门口和邵承昀说再见。

    邵承昀一手推开门,一手在暗中捏了捏辛榕的手。辛榕抬眸看过来,邵承昀和他说,“明天见。”然后揉了一把糖糖的头,自己很爽利地出去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坏的,邵承昀走了几级楼梯,四周也还黑着。他一直走出楼栋口了才停下来,抬头望了一眼四楼那家亮着灯的窗口。

    ——定个小目标吧,他心道。争取明天能再来这里蹭顿晚饭。

    第56章

    “那吃是不吃”“吃”

    这晚到了睡前,辛榕坐在床边,和那只放在床头柜上的维尼熊四目相对了片刻。而后他抿了抿唇,伸手摁住熊头,把维尼熊脸朝下放倒了。

    熊仔就像磕头一样趴在了柜子上,怎么看着怎么有点可怜。

    第二天中午,辛榕仍然去员工食堂吃的午饭。

    和昨天差不多的情况,邵承昀已经先吃完了。因为阴雨天的缘故,他没坐在食堂外面,而是和几个工友坐在角落的一张圆桌边,有两个工友还在埋头吃饭。

    辛榕起先站在食堂侧门看了一会儿邵承昀。

    这种感觉挺微妙的,一时形容不出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他显然是并不属于那群人中间的一个,晒得不如其他人那么黑,皮肤也一点不粗糙,整个气质、眼神都是更沉稳的,没有那么浮于表面。

    但他还是以一种平和的神色融入在人群里了,听着身旁的一个人正在聊孩子转校的事。四周环境嘈杂,辛榕与他们隔得不远,邵承昀一转头看见了辛榕,辛榕也没避开视线,冲他点了下头。

    辛榕以为邵承昀怎么也会过来和自己聊几句,然而邵承昀没有。

    他们之间隔了几张桌子,邵承昀也就那么与辛榕隔着,只是冲他抬了抬下颌,笑了下。

    等到辛榕打了饭,回来和同事坐在一桌,邵承昀已经和几个工友走出了食堂。

    不出几分钟,辛榕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是邵承昀发的,就短短一句话。

    ——辛助今天这么体体面面的,我就不凑上来了。

    辛榕看着屏幕,犹豫了下,还是给他回了一条:你还行吗?

    邵承昀就回了一个字:行。

    别的就没有再说了。邵承昀也只字未提上午自己被砸了肩膀的小事故,他不屑于卖这个惨。

    到了下午四点,邵承昀像昨天一样发信息问辛榕能不能让自己去接糖糖。辛榕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就由着他去了。

    尽管对于辛榕来说,这就是稀疏平常的一天。做的工作、见到的人,处理的客房投诉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掏出钥匙开门时,听到糖糖在屋内笑得很开心。

    邵承昀半蹲在孩子身前,两个人不知道在玩儿什么呢,邵承昀和糖糖说,“刚才说得很好,我们再练一次。”

    辛榕有点不明就里地站在门边,看见糖糖突然板起了脸,声音也一本正经的,抬着下巴说,“你再敢推我,我就十倍给你推回来!”

    邵承昀笑着鼓励她,“别光说不做,立刻就推,使劲儿。”

    辛榕在一旁睁大了眼,看着糖糖伸出手很用力的推了一下邵承昀的一边肩膀。

    她一个五岁的小孩,这一掌出去是没可能推得动邵承昀的。但是邵承昀演得很像那么回事,半蹲的脚下还晃了晃。

    辛榕当场就笑了,说,“糖糖,在做什么?”

    糖糖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转身跑来门口,一下抱着辛榕的腿,开开心心地说,“叔叔今天帮我教训秦涛了!还和他说,再敢欺负我就叫警察!”

    这个男同学属于熊孩子类型的,平时在班里经常欺负女孩子。辛榕之前为这事找过老师,也找过男生及其父母,但是效果不太好。

    现在看糖糖这么高兴的样子,估计是邵承昀出面管用了。

    不单是这样,回家以后邵承昀还教她练习对付男生的方法。有时候小孩子未必就有多恶劣,你比他气势狠一点,勇敢回击那么一两次,以后也就相安无事了。

    邵承昀也走了过来,先夸了糖糖一句,然后和辛榕说,“给你带了两份外卖,放冰箱里的。”

    其实这个事昨天邵承昀就想做的,但他摸不准辛榕的接受度,也就没有冒失。今天接糖糖回家路上经过一间粤菜餐厅,邵承昀想起慧姨跟自己说过辛榕喜欢的食物口味,就进去带了两份菜。

    辛榕看着他,没说话。

    邵承昀停顿了几秒,然后说,“那我走了。”

    这次说完话,他没有像昨天那样马上去开门。

    辛榕还是看着他。

    外面已经下了整天的雨,到现在还没停。临近七点这个时间,天已经全黑了。

    然后辛榕微微勾了下唇角,说,“……外卖都带来了,留下吃饭吧。”

    顿了顿,他又说,“接送糖糖的人每次我付他25元,你接送两趟,用晚饭抵给你了。”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听起来像是要和邵承昀划清界限,可是在两人认识了这么久,这还是邵承昀第一次听辛榕跟自己提到钱这个概念。

    ——像是某种并不明显却实际喜人的飞跃。

    在辛榕以前的认知里,钱多到邵承昀这个程度就只是一堆数字而已,没有具体金额的意义了。

    邵承昀给他买过的东西就算是归结到“人傻钱多”的范畴,也轮不上辛榕置喙。所以辛榕从来没和邵承昀说过任何与金钱价值有关的话。

    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就算邵承昀的身份转变只是暂时的,但他目前这种在食堂里都不怎么好意思和辛助打招呼的身份,似乎也能让辛榕以一种平常的态度和他对话了。

    邵承昀先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是想让你节约时间做菜,才买的外卖。”

    辛榕不戳穿他,只是说,“那吃是不吃?”

    邵承昀立刻点头,“吃。”

    -

    也许在邵承昀做出决定要去豪丽与辛榕同工同酬时,他自己都不会想到,就这么一顿家常便饭,却能吃得让人如此难忘。

    辛榕有过照顾母亲的经历,家事是做惯了的。邵承昀既已买了两个荤菜,有鸡有鱼,他就简单炒了一份时蔬,做了一小锅紫菜蛋花汤。

    不出二十分钟,两荤一素一汤在桌上摆好。辛榕还给邵承昀盛了一大碗南瓜蒸饭,是过去他在别墅时两倍的饭量。

    邵承昀一看这架势,也笑了,说,“晚上不干活,不用吃这么多。”

    辛榕把筷子递给他,淡淡地说,“吃吧,明天不还要干活吗。”

    过去的相处中辛榕都偏被动,表达意见的时候少,大都是邵承昀做主。现在到了辛榕家里处处要听辛榕的安排了,邵承昀笑着接了筷子,没再说什么自己吃不吃得下的话。显得矫情。

    糖糖让辛榕教得很好,贯彻了食不语的古训,吃饭安安静静的。辛榕把骨头从鸡肉上拆下来,再把肉一块一块放她碗里,她就自己细嚼慢咽地吃。

    倒是邵承昀,总是忍不住想和辛榕说话。后来辛榕给他夹了一只鸡腿,问他,“你是不是贴了膏药?”

    刚才有几次与邵承昀站得比较近,辛榕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和麝香一类的味道,猜测他是在今天做事时伤着哪儿了。

    因为邵承昀去餐厅的时间正值外卖高峰,店里的白斩鸡就剩了半只。刚才连着鸡翅的那只小腿已经让辛榕分给糖糖,现在辛榕又要把唯一的一只鸡腿给他,邵承昀不愿意要,抬筷子挡了一下,说,“你自己吃。”

    结果这只鸡腿最后还是放在了邵承昀碗里。

    这种小细节看似不经意的,可是有种慢慢往下渗透的后劲。

    对邵承昀,对辛榕来说都是。

    这些在寻常家庭里常常会有的情景,父母把鸡腿让给孩子,或许夫妻间互相让着吃点好的,在过去那一年的婚姻里,在他们之间,一次都不曾有过。

    那时的辛榕不敢去想,也没主动给邵承昀让过菜,邵承昀也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因为食材是足够丰盛的,任何东西都不缺,根本不会出现需要互相推让的情况。

    邵承昀一贯是个脸上不露半分情绪的人。这一下却沉默了片刻,唇角的笑也敛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辛榕说的有关膏药的话题,“肩膀拧了一下,没事。”

    辛榕有点无奈地在对桌看着他,“反正我劝你也劝不动,是不是?你完全没必要做这个。”

    邵承昀又恢复了笑容,口气还带了点不正经,“鸡腿都吃了,饭量也翻倍了,不干活怎么行。”

    辛榕皱着眉,“累这么一整天,你吃得消吗?”

    “看怎么说吧。”邵承昀抽出纸巾擦了下嘴,说,“至少心不累。”

    “坐办公室里不出什么力气,但脑子里成天琢磨事,琢磨人心。”邵承昀抬手点了点自己一侧的额头,“这儿累。”

    “我就当给自己放假了。”邵承昀边说边用筷子分出鸡腿上的一块肉,吃了,又咽下了,才说,“这种生活以后可能不会有,但是现在沉浸式地体验下去,觉得也不差。我还等着周五发工资。”

    邵承昀的性格是不浮的,但当辛榕还只作为一个年轻情人待在他身边时,邵承昀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决定了他们不会有这种交流方式。

    现在邵承昀坐在辛榕对面,穿着平价的毛衣和外套,没有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话打给他了,也没了各种应酬。

    就算明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真的属于这里,辛榕在听他说话时,还是有那么一点恍惚。

    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

    饭后邵承昀主动说要洗碗,辛榕没有拦着。

    邵承昀基本没做过什么家务,但实际操作的结果也没有那么糟糕。

    等到辛榕把糖糖哄睡了,从卧室出来,邵承昀已经收拾好厨房,洗干净的碗放在碗架里沥水,垃圾也分类收了放在门边。

    这时才晚上八点,还不是很晚。

    邵承昀洗了手,一回头见辛榕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拿毛巾擦了手,说,“不急着赶我走吧?”

    这叫先下手为强。

    邵承昀这么一问,辛榕就算要让他离开,至少也得再等半小时。

    辛榕没说话,邵承昀走到他身边,很有分寸地揽了一下他的肩,说,“坐着吧,聊聊。”

    辛榕又闻到了他的身上淡淡的草药气息。估计是膏药贴了有一阵子,正是药效起来的时候,那股草药味比先前更明显。

    “聊什么?”辛榕把他的手拿开,先于他走了两步,直接去了阳台上。

    下了这一整天的雨,这时候终于停了。

    老小区的楼层都修得不高,楼栋之间也相隔不远。从阳台的窗户看出去,甚至能望见对面邻居家的电视正在放广告。

    邵承昀也到了阳台,在辛榕身边站着,先是想了一下,然后问辛榕,“聊我小时候的事。怎么命硬,怎么克家人,结果小学还没毕业就被送出国了,想听吗?”

    和辛榕说起这个其实不在邵承昀的准备之中。但也可能就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到了,邵承昀突然有种冲动,想让辛榕多了解自己一点。就算是他最不愿意谈及的一段经历,他也想和身边这个人分享。

    辛榕没说想听,也没说不想听。邵承昀就跟朋友聊天一样,随意起了个头。

    他讲得很坦诚,但没有刻意放大其中的负面情绪。十二岁就出去读书了,念寄宿学校,半年才回家一趟,这些过程难免是孤独的。

    这背后还有家族里的很多利益驱使的原因,他也都没有瞒着辛榕。

    讲得不算复杂,但足够让辛榕了解他在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的一些故事。

    讲完以后,辛榕沉默了少许,说,“你哥哥的事不能怪你。”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