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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她手里感觉攥了个什么东西,才撑住身体。她随手一扯,听到夏煜轻笑一声,这才觉出自己手上攥了人家的袍子,手掌压在人家大腿上,紧紧绷绷。

    但这时候要放手,她又真要栽下去了。

    这亭子里宫女太监早就不在了,又不能叫人帮她。但其实这事儿要是唤人来帮,倒不如一头摔到地上去得好。

    不过夏煜倒还有几分良心,伸了手,从腰下把她捞了起来,把她抱到了软垫儿上。

    “不自量力。”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还噙着笑,夏泱泱心里虽然又羞又急,可是却给他那美色迷了心窍,嘴角也跟着上扬,她忍得脸都红了,才把那笑意将将压住。

    其实,夏泱泱若是真要找补,也可说他一句,只是坐着,自然是省了气力。但她又实在昧不下良心,毕竟那副好腰身,可也不是谁都能有的,有了,也不见得会用。

    只是这当口儿,她心里惦记的是另一桩事儿。

    夏泱泱的手撑着亭子的围栏,端了神色:“陛下叫臣妹来祭奠那女子,却不知道太后她是否会来?”

    夏煜眯起眼睛,拍了拍手,只见对岸灯火明灭,立刻便有宫女推了轮椅从那边过来。

    待走进看清,夏泱泱认出那名宫女,正是从前擅女红的那位。

    这是夏泱泱初见太后本人。她靠在轮椅上,宛如一个人偶,唯有眼眸中闪着狠戾的光。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眼神儿倒真跟夏煜活似一对母子。

    她的妆发倒是齐整,形容憔悴,脂粉浮在脸上,却依稀还能见到从前端正的模样。身上衣服极尽华贵庄重,哪怕是穿上面见异族使者,或者是参与婚典,也不失礼。

    夏泱泱将视线从那太后身上收回,只见夏煜这会子脸上桃花散去,风情封在眼眸里。

    他正色问:“你确定要朕做这件事?”

    夏泱泱点了点头,其实她早该发现那宫女在偷偷摆手,示意她拒绝。可惜夏泱泱当时并不解她意思,还以为她怕自己受累,就朝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是了。我既然已经答应那女子,便不可食言。”

    夏煜冷笑了一声,附身至太后身侧,阴阳怪气地说:“你也听见了。是你那女儿想要的,你莫怪朕心狠。”

    第52章

    夏泱泱皱起眉头。这话别人不懂,

    可是她却明白——夏煜所说的女儿并不是她。而是婴儿时,便被弃于湖中的太后的亲生女,是真正该做了长公主的人。

    夏煜那副阴森森的样子令夏泱泱心中隐隐不安。待她看到夏煜从袖子里摸出一只药丸,

    又迅速地塞进太后口中时,

    她那份不安总算是落在了实处——夏煜哪会轻易地应了她。

    “你给她喂了什么?”

    “解药。”

    夏煜伸手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帕子,

    把手擦拭干净。

    先前夏煜给太后喂了毒,令她身子不能动,口不能言。

    而这解药,恰是解了那毒的。

    太后行动如初,

    一开口便对夏煜恶言相向:“你这野心的狼子!”

    可是夏煜岂可任她如此,点了点下巴,

    便有宫女太监把她的嘴用丝绢塞住了。

    “瞧瞧,”

    夏煜对夏泱泱说,“长公主给朕找了多大的事儿。”

    不多时,

    供桌布置妥当,

    夏煜亲手摆了些糕饼在供桌上,

    又斟了酒摆上去。

    一切停当,

    他也就上了几柱香。夏泱泱不知道他心中念了什么,只是过了颇久才算好。

    夏泱泱也上了三株香。

    到了太后时,

    夏泱泱亲手点了香火,然后说:“太后,你亲生的孩儿在那湖里。可你养大的孩儿就在旁边,

    这路,可不是他自己选的啊。”

    她说罢,陡然将太后口中的丝绢扯了出来。

    那太后接了香,

    三根,

    插在香炉上。然后沉默静立。

    夏泱泱暗地里苦恼,

    她这丝绢,扯不扯得都没有什么用,反正这太后都不打算说什么。

    可是她走到夏煜身边时,可也还说了一句话。

    夏泱泱听见她说了句:“下辈子再别做母子了。”

    那一天夜里,烟花好,月明星稀,夏煜亲手备下上供的糕饼。

    太后在,夏煜也在,好一个天伦之乐的场景。

    【共赏花月;达成】

    夏泱泱拍了拍胸脯——四舍五入,这算是成了。

    只是她没想到一件事。

    这事儿成之后,太后走出亭子,尚未过了通往湖畔的长廊,身子一晃,就栽入了那湖中。再救上来,人却已经毫无气息了。

    这事情本来蹊跷,可是夏煜却告诉夏泱泱:“朕给太后那药,本就无解。”

    原来那药,并非解药。只是燃尽了太后身子里的精气,回光返照后便是油尽灯枯,药石无医了。

    太后这事儿,属实令人叹息。

    然而那也与夏泱泱无关了,此间她三个场景触发,已算圆满。

    此后,大略是与世无争,得过且过。

    不过,后来倒出了个小插曲。二月之期一到,宋家便来恭迎长公主。

    本来宋家已经低了头,断然不敢再来叫太医诊治。可是长公主为证清白,偏偏叫了太医院的一位老医正来。

    结果脉一搭,竟然真的诊出了滑脉来。

    长公主就此婉拒了宋家驸马。她倒不悦久居宫中,请了道圣旨,在那与皇宫毗邻的山上另辟了公主府。

    日子本也逍遥快活。只不过,夜半之时,常有位据说因为“隐疾”不纳后宫的昏君,常常爬到她的内院之中。

    这样过了数十年。

    那一日,垂垂老矣的太上皇夏煜跟长公主夏泱泱对弈时,突然说:“朕知道,你骗了朕。”

    长公主捻起白子:“本宫下棋一向磊落。”

    夏煜挑起眉:“下棋或许如此……”

    他摸着棋篓里光滑的黑子,觉得自己手下是她那缎子般的乌发:“夏泱泱,你坠湖那处,冰的切口,可真是整整齐齐。”

    “陛下,你啊,定是记错了。”

    长公主落棋的手顿了下,嘴角勾起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都那么多年了,还琢磨这事儿,也太小气了。臣妹给陛下的,难道不都是真的吗?”

    她放下棋子,整了整夏煜的领子。年轻的时候姿容绝世,岁数大了,也风采依旧。

    太上皇笑了,眸子里满是粼粼波光——可不是嘛,暖是真的暖。暖了他一生风雪,融了岁岁霜华。

    夏泱泱从没想过,那个当初雪地里折辱她的人,居然给了她一段岁月静好。他算个好皇帝,虽然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不选秀,不立后。

    因为皇嗣当初就被他斩尽杀绝,最后只得传位于长公主的孩儿。

    夏煜百年之时,只留了夏泱泱在榻前。

    他临死也还是那副惹人厌的嘴脸,声音颤颤巍巍,可还是刻薄:“其实朕也骗了你一桩事。那年你三岁半,关了朕在冰窖里。可是你才多大点儿劲,那门根本就没锁上……”

    夏煜眯起眼睛,笑了笑,像只偷鸡成功的老黄皮子。

    夏泱泱心头一紧,过去的种种浮现在心头,眸子里却又有几分不解。

    可这只老黄皮子,也走到最后了。

    他在閤眼前,突然回光返照般生出青年一般的气力来,把夏泱泱拉到身前,桃花眼清亮,在她耳畔含笑说:“泱泱,你要的,朕都给你。下辈子,再也别遇到朕了……”

    **

    **

    下辈子,遇到的自然不是他。

    第三条世界线中,夏泱泱是个和尚的童养媳。

    这和尚在清风山上的白云寺里出家。

    所以这天,白云寺就来了位年轻女子。这女子衣服上打着补丁,但是却很利落干净,她手臂里挽着个蓝布花的包袱,头上也系着块蓝布头巾,显然是一块布裁了两块。

    她从早上就站在寺门口儿,却也不进去。好在白云寺清净,这天又下着毛毛雨,所以没什么香客。寺门落锁之前,有个和尚就走了过来,同那女子说:“贫僧一心向佛,你还是回去吧。”

    那女子站了一天,衣服有点湿,头发被雨打得一缕缕地贴在脸上,被连腿都麻了。可她不说话,也不抬头,光是晃了晃脑袋。

    那和尚叹了口气,只好留她站在那里。刚转过身,就看见白云寺的门口露着个黑黢黢的脑袋。

    这一看就知道是谁了——白云寺里还没剃度的,除了俗家弟子,就是这小师弟宗景。

    宗景是住持在山门捡的弃婴。十八年前住持掐指一算——尘缘未了。所以虽是胎里素,却没给他剃度。

    这事儿宗景十分不服气,但是也没法儿。

    他天聋地哑,再不服气,也说不出半个字儿。后来识字了,会写文章了,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给住持,直到在寺里的菜包子上看见倒印的半句话。宗景方知道,这纸都给厨房的胖和尚垫蒸屉用了。

    宗景心里不是滋味儿,气得眼圈儿发红。

    不过他师兄宗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手比比划划,嘴里说着大道理:“师弟,你想想,这纸送到厨房去,总好过送到茅房去。咱们师父心里还是有你的。”

    宗明跟宗景不同,宗景在这寺里待了十八年,尚且没有剃度。可是宗明来寺前,就已经把头发剃光了。他佛缘深,可偏偏出身平凡农家;家里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他出家后,竟然叫童养媳找上门儿了。

    “我上山的时候,在家中留书说,就把她当自家女儿。那什么童养媳不童养媳的,都不必作数。谁知道他们竟让泱泱上山了。”

    ——这和尚站在寺门口的童养媳,就是夏泱泱。前两个世界线中,她虽然为难,总也是吃喝不愁,锦衣玉食的。在这条世界线中,她却是个饥一顿,饱一顿,整日守在灶台前,可是吃饭都不能上桌的苦哈哈的童养媳。

    好在那家人因为儿子出家,想尽了办法。这小童养媳一及笄,便把她赶上山,让她不圆房留种就不许回去。对原主来说,是惨了点,但是对夏泱泱来说,可是正中下怀。

    她要攻略的对象,就是她名义上未婚夫的师弟——聋哑佛子宗景。

    触发的场景是【宽衣解带】,【一亲芳泽】,还有【青灯古佛】。

    明明对象是个佛子,这场景名称也太亲昵了些。话虽如此,夏泱泱已经有了从前的经验,知道达成场景即可,断不会再一根筋了。

    她远远瞧见宗景,站在庙门口,乌油油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个简单的发髻,齿白唇红,一双大眼,看得见底。哪怕穿着僧袍,都清爽得像刚摘下来的水黄瓜。

    夏泱泱禁不住吮了下唇上的雨雾,左手抚上锁骨中间的凹陷。她想,这佛子总该不至于像上两回的攻略对象那么让她煞费苦心吧。

    那宗景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上了。他这会儿懵懵懂懂,站在微雨里,拉了宗明的袖子,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夏泱泱,然后又朝庙里指了指。

    “哎,”宗明叹了口气,他知道宗景的意思,是说这天上落雨,到了晚上,不如让这女施主进寺里歇息。他皱起眉,摆了摆手:“佛门净地,哪容得女子出入。”

    宗景又聋又哑,但好在看得懂唇语,就是别人得说得慢点儿,要是快了,也怕跟不上。不过在这寺里一起长大的师兄还有住持都会手语。寺里的人也照顾他,有人讲经的时候,就叫宗景靠近跪着,为了让他看清楚。

    宗明便拉着宗景往寺里走,这就准备关门落锁。

    夏泱泱这厢突然掩着面,打了个喷嚏。这喷嚏细声细气,却很清晰,还有些不欲人知的压抑,听起来居然有些娇羞可爱,让人想起猫儿狗儿这类生物。

    宗景听见喷嚏声,又往山门外看了一眼。他便瞪了宗明一眼,双手合十,又戳了戳他的心口。

    宗明跟他在一起久了,知道宗景嫌他没有慈悲心。

    “师弟,现在对她慈悲,反而是对她狠呢。”

    作者有话说:

    率领小佛子感谢宝们继续支持新世界线

    第53章

    夏泱泱听见他这说辞,

    不禁嗤之以鼻。

    话说得好听,可是原主一个小小的童养媳,一边儿是婆家,

    一边儿是寺里这位。他们两边儿杠着不低头,

    倒是都不缺吃穿,

    可是她在中间夹着,连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都还没有呢。

    雨水打在庙门口的翠竹叶儿上,窸窸窣窣地响着,这会儿,

    比刚才响儿还大了些。

    宗景劝不动宗明,乖觉地跟着抬着门栓,

    把那庙门落了锁。

    刚走了两步,宗景又不动了。站在院子中间的香炉旁,伸着手掌,

    朝天微微仰着头。

    “啊,

    这雨下大了。”

    宗明说。

    宗景又指了指门外,

    把手掌翻到头顶。

    宗明咬了咬牙:“师弟啊,

    你说的也对。求佛之人要有慈悲心,是师兄心粗。你去拿把伞给她。我就这这里等你。”

    宗景却站着不动。

    宗明看着他透亮的眼睛,

    摇了摇头解释:“我去不合适。”

    说话之间,雨又大了些。

    宗景抱着油纸伞出来的时候,夏泱泱正好把绑在头上的头巾摘下来。那头巾不仅不挡雨,

    还吸了些水,湿答答地在搭在头上。

    这头巾蓝底白花,被水打湿,

    颜色更加分明。蓝得更深,

    白得更鲜亮。夏泱泱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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