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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呵呵。”张传世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哐铛’一声锁了大门后示意她跟随自己。

    【第27章

    见纸人张】

    第二十七章

    张传世领着赵福生从棺材铺旁的一条小巷钻了进去。

    万安县的屋舍大多矮旧破烂,巷道逼仄,纵横交错如杂乱无章缠在一起的线团,但张传世对这一带却异常熟悉,领着赵福生左钻右穿,约半个时辰后,从一条低矮的巷道中钻了出来,站在一排红砖砌成的围墙面前。

    那墙高丈许,与四周的破房相比,如鹤立鸡群。

    高大的围墙牢牢将内里的环境挡住,以赵福生的角度,只能看到宅中那呈半拱形的屋顶。

    屋顶漆黑,给人以十分沉闷、压抑之感,尤其是与红砖围墙相接得严丝合缝,红与黑色相并接,更显诡异。

    赵福生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里明显要比之前的巷道干净,地上没有积攒的污泥与粪便,高高的院墙与先前看到的篱笆墙有天壤之别。

    在数步之外,可以看到围墙开的一扇门。

    那门房门并不高,且只有一扇,上面同样刷了黑漆,带着一股若隐似无的臭气,味道有些熟悉,与她早晨在镇魔司闻到过的破裂的灯笼内漏出的灯油有些相似。

    张传世领着她来找纸人张,却停在此处,可见这里就是纸人张的居住之地。

    可纸人张数代在万安县居住,能制造出‘鬼灯’,与镇魔司一直以来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可见他们家底不薄,居住的府邸正门不该显得如此‘小器’,建于巷中出入并不宽敞、方便不说,且并不气派的样子。

    赵福生猜测,这应该是张家的后门。

    她想起张传世提及与纸人张不熟,可从张传世轻车熟路摸来这里的情况看,这对‘远房叔侄’的关系可能比外人想像的更加亲密。

    赵福生似笑非笑的看了张传世一眼,老头儿被她一望,也有些尴尬,却轻咳了一声,上前轻轻扣了扣屋门。

    ‘咄、咄’的响声传开。

    这后巷冷清异常,那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门‘吱嘎’一声被拉开,露出一张僵硬的男人面容。

    那男人脸色煞白,如同死尸,一双眼珠子泛灰,眼白混沌,像是蒙了一层灰雾,拉开门后,他好像并没有看到赵福生的存在,而是‘看’了张传世一眼,接着侧身让开。

    张传世先进屋中,还没来得及转身说话,那人似是并没有看到屋外还有一个人,伸手就要关门。

    赵福生眉梢一挑,连忙伸手推住那黑门,接着以肩头将其撞开。

    她进了院中,那男人不闪不避,赵福生撞到他的手臂,正要说话,却见那先前还站得好好的男人在被她一碰的刹那,随即‘咚’声倒地。

    “碰瓷?”

    她吃了一惊,接着踢了踢地上的人。

    那人失去意识,被她踢的刹那,苍白的脸上迅速浮现出大块尸斑,接着浓郁的腐尸味传扬开来,显然是早就已经身死。

    “……”

    赵福生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由变了脸色。

    张传世连忙就道:

    “赵……”

    “好你个张大,你敢随意带人进我家中,还敢杀我尸奴——”

    一道阴测测的苍老声音响起,那说话之人似是甚为恼怒,开口时带了杀机。

    张传世听得这话脚都软了,连忙道:

    “不是不是。”

    赵福生转过了头,便见远处屋檐下,不知何时站了个穿了一身黑袍的老头儿。

    老头年约七旬,脸上沟壑纵横,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他的身材异常瘦弱矮小,看上去似是比赵福生还要矮了一个头的样子。

    此时他佝偻着身体,缩着脖子,头发已经银白,有些枯乱,只在头顶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其余披散在他肩头两侧,宛如杂草似的,缺乏打理。

    老头儿的目光阴沉,穿了一身剪裁古怪的袍子。

    这老头儿身材虽说矮瘦,可偏偏那身衣袍却格外宽大,通体漆黑。

    最值得赵福生注意的,是他的那一双袖口,袖宽至少三尺有余。

    老头儿双手交叠,置于下巴之下,一对宽大的袖子宛如两扇黑色的门板,将他自脖子以下至脚底的位置挡得严严实实。

    赵福生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盯着赵福生看,刹时之间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那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森。

    张传世先瞅了瞅赵福生,接着又看了看面色难看的老者,一时之间低头哈腰的陪笑,不知该往哪边去。

    “纸人张?”

    赵福生心中一动,偏头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声。

    她说话之时,平地起风,掀起老头儿衣袖一侧,露出他腰间系的一条黑色丝缕。

    丝缕上串挂了纸人。

    每个纸人的脑袋被穿出孔洞,一根黑线穿过孔洞,将它们串连成一串风铃般,此时随风而飞,纸张摩擦间发出‘哗哗’的声响。

    所有纸人的脑袋转动,似是不约而同的往赵福生的方向在望。

    但那老头儿笼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衣袖重新垂落下来,又将那些展露出来的纸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镇魔司的味道?”

    纸人张看着赵福生,皱起了眉:

    “看来镇魔司是来了新的令司主事,还是个驭鬼之人。”他说到这里,阴冷的看了张传世一眼,接着‘嘿嘿’笑了两声:

    “我是老喽——”

    张传世被他一望,遍体生凉。

    他深知纸人张手段厉害,当即顾不得赵福生也很难缠,连忙小碎步上前,跟在了纸人张的身边,小声的道:

    “她就是赵福生。”

    “谁?”

    面目阴沉的老头儿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张传世又道:

    “就是范氏兄弟引入镇魔司的令司主事,继赵启明后的另一位掌权之人。”

    他这样一解释,纸人张顿时就明白了赵福生的身份,脸色一下变得异常的难看。

    范氏兄弟以物相易,从他这里换取了‘祸水东引’的驱鬼之计。

    纸人张并不知道这引祸之人的名字,但他却清楚:如果计划顺利,这被范氏兄弟引入镇魔司的‘令司主事’必死无疑。

    而此时赵福生不止没死,反倒驭鬼成功,在这个时间找上门来,显然不是来找他套近乎的!

    想到此处,纸人张那原本就下垂的嘴角又往下拉了拉,双颊的法令纹显得更难看了。

    张家坐镇万安县多年,依靠制作‘鬼灯’的秘法,在此地颇有根基。

    他们与达官贵人交好,过得顺水如意。

    虽说万安县镇魔司已经没落,赵福生也不过是个新人驭鬼者,未必能真的伤害到他,可凭白无故惹来麻烦,仍令纸人张摆不出好脸色。

    “你竟敢——”

    他首先将怒火发泄到了张传世身上,说话之时身上袖角抖动。

    袖口下方传来若隐似无的腐臭与恶意,‘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有什么东西顶开了他的袖口。

    漆黑的袖袍内,一只猩红的眼睛冷冷望着张传世。

    “您不要误会!”

    张传世一看他神色不善,顿时大急,慌忙就道:“赵大人此来是有事向您请教的,不是来寻晦气。”

    他深知纸人张脾性,唯恐说得慢了便小命不保,索性先将正事说到了前头。

    这话一喊完,纸人张愣了一愣。

    “请教?”

    他阴沉的问了一声,手指勾了勾,那笑声顿时消失,飞扬的袖角垂落下去。

    那只独眼有些不甘的看着袖袍落下来,怨毒的瞪了张传世一眼,被迫重新隐入黑暗里。

    “赵大人想请教我什么事?”

    纸人张身上的杀机一敛,独眼消失后,张传世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此时他秃头之上全是冷汗,他伸手顺着脑门往后抹,直将那所剩无几的头发抹得油光漉漉了,才看了赵福生一眼。

    面对纸人张的问话,赵福生没有出声,反倒望着纸人张冷笑。

    这架势令得张传世心中一个‘咯噔’。

    双方都是硬茬子,没有一个他惹得起。

    他深恐纸人张受到怠慢发怒,连忙道:

    “赵大人想要向您请教,四十年前的一桩案子,那是叔父在世时,曾与当时镇魔司令司联手办过的大案。”

    纸人张就嘶哑着声音道:

    “刘家宗祠?”

    【第28章

    力量压制】

    第二十八章

    “您……”张传世没料到自己刚一开口,纸人张就准确的说出了这桩案子。

    正有些吃惊之际,赵福生就笑道:

    “没想到纸人张已经这么老了。”

    她受资料误导,以为四十年前张雄五办过刘氏宗祠的大案,依照苏泷当时的年纪推算,猜测张雄五也应该处于壮年,不过三四十岁。

    就算年纪再大一些,五六十岁的年纪,四十年过去,他的孙子也应该处于壮年才对,却没料到纸人张竟然老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你是早就料到我要来,也知道我的身份,之前却故意装傻充愣,怎么,想借张传世来给我一个下马威?”

    纸人张眉梢抖动,黑着脸道: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福生先前还笑意吟吟,说话慢条斯理,看起来脾气并不暴躁,但不等纸人张将话说完,她立即将纸人张的话打断,毫不客气的道:

    “你不知道就闭嘴,听我说给你听!”

    “你……”

    她说翻脸就翻脸,倒有了几分驭鬼者喜怒无常的脾性。

    可张家身份特殊,又拥有特有的秘法,一手‘鬼灯’制作技巧,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驭鬼之人的命。

    因此就算是脾气古怪的驭鬼之人,面对张家人时也多少会有几分克制,不会对他出言不逊。

    ‘嘿嘿哈哈——’那诡异的笑声又开始响起。

    大量黑气从他袖口之中钻出,先前那被迫隐藏于黑暗中的鬼眼重新探了出来,满是兴奋的望着外头的人。

    “我劝你不要耍花招。”赵福生摇了摇头:

    “我感觉得出来,你身上有鬼气,却又不像是有鬼。”

    她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很短,对于厉鬼的认知并不足,但从纸人张制造‘鬼灯’、‘尸奴’等举动看来,这人应该是擅长旁门左道的一些技法,并不是真正的驭鬼之人。

    这种举动像是窃取了一部分鬼的力量,但应该不是真正的厉鬼。

    毕竟范必死的话不可全信,但有一句话绝对出自真心:驭使厉鬼的人力量非凡,但使用厉鬼的力量大多容易受厉鬼反噬。

    换句话说,驭鬼的人一般死得早。

    纸人张名声不小,且以祖传秘技傍身,他活到这把岁数,不像是驭使了鬼物的样子。

    “万安县早被朝廷放弃,我这个镇魔司的令司主事怎么来的,你心里可清楚得很。”

    赵福生缓缓往他走了过去,纸人张的面色阴沉,嘴唇动了动,看着赵福生离他越来越近,他并没有后退,只是袖中动静越发激烈。

    ‘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鬼气森森,浓浓的恶意扑面而来,刺激得赵福生身上那被压制的厉鬼再度蠢蠢欲动。

    她并没有克制厉鬼的出现,随着她走近纸人张——

    ‘咄、咄’的脚步声里,赵福生身后的黑影逐渐拉长,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纸人张的面颊抽搐,却强撑着没有往后退。

    她在纸人张面前站定。

    老头儿缓缓挺直脊背,冷冷盯着赵福生看。

    他充满褶皱的面庞绷紧,藏在袖口中的手颤了两下,随后抖个不停。

    赵福生与他相隔不到半步的距离,居高临下盯着纸人张肆无忌惮的打量。

    张传世站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以他站的位置,他能听到纸人张身上诡异的笑声,还有袖口之中露出来的那只看不清面庞的眼睛。

    而赵福生的身上,也有恶意开始复苏,黑气蹿起,她好像半点儿没有收敛的意思。

    “赵大人……”

    她还是个新人,在镇魔司时镇压过才复苏的赵氏夫妇的尸身,已经使用过厉鬼的力量。

    虽说张传世不知道她最后是如何消弥了厉鬼的影响,重新控制住了自己,但她如果再次肆无忌惮使用厉鬼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旦受鬼物控制,失控的厉鬼会直接将这里变成鬼域,直到将所有的人屠杀殆尽。

    “不要慌。”

    赵福生的识海之中,封神榜的警告响起:厉鬼即将苏醒。

    这一点不用封神榜提醒。

    对于厉鬼的复苏,赵福生的感受最深,那种诡异的阴冷感再度包裹了她,先前镇压赵氏夫妇时,身体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对着张传世露出一个笑意。

    可她此时脸色苍白,神情阴冷,这一笑惊怵异常,吓得张传世直往纸人张的身后躲去。

    “纸人张?”赵福生喊了一声,纸人张站着没有动,她突然伸手,往纸人张的袖子探了过去。

    袖中传来恶意,但并没有将她逼退,她伸手捻起纸人张的袖子,往里看去——袖中那道视线似是被她这个动作惊住,忙不迭的钻回了黑袖的深处。

    先前还‘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的声音随着这道意念的躲闪,顿时消失。

    ‘嗤。’

    赵福生笑了一声,将手一松:

    “我身缠厉鬼,活到几时可不一定,有话我们好好说,不要撕破了脸,闹得大家都没面子,你说是不是?”

    她的性格与纸人张想像中截然不同。

    范氏兄弟分明是在九门村中买的是一个无甚见识的乡下丫头,可此时她行事肆意,全无顾忌,纸人张不过见面稍给她下马威,她竟然像是发了疯要动用厉鬼之力,全然不顾自己生死。

    这种疯狂的作派一下将纸人张镇住,顿时气焰收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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