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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但是宋眠还在看那只鸟。

    听了刘宗的话,她眼睛亮了一下,“刷”的转过头,不确定的问: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刘宗似乎是凝滞了一下。

    然后脸上的表情,没反应过来——

    僵住了。

    第4章

    刘家被抢婚的事情很快就在县里面传遍了。

    刘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人都说官商一路,那是有道理的,事关刘家,官府的人格外重视,派出不少人手寻找有用的线索,但一整天下来,还是无所收获。

    刘老爷为此勃然大怒,在府上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对于刘老爷来说,失去一个儿媳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更何况那儿媳的出身不好,并不能为刘家带来更多财富,他看中的,是那个女孩身上的八字,那事关他唯一血脉的性命。

    一天一夜,经过大夫的救治,那些送嫁路上被袭击的人悠悠转醒,但这些人有的被吓破了胆,只要一问起送嫁那日的事情,他们就像突然疯了一样,大呼小叫的,神经都不正常了。

    更有那严重的,已经辨认不清人脸,将面前的人们当做了袭击他们的野兽,抄起身旁的药碗就乱砸,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什么收获也没有,叫人很是着急。

    索性,这场不幸中,没有人死去,那个劫匪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就只有宋眠一个。

    没法破案,孙勇被县官劈头盖脸一阵臭骂,还不等那人将心中怒火发泄完,另一衙役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孙勇与县官刘仲春一同朝那衙役看去,刘仲春面上阴云笼罩,孙勇的表情也不好看,但这前来报信的与他关系不错,他一眼就看出,恐怕又是什么糟糕的消息了。

    果然,就听那人说:“大……大人,杜亦生的事情……不知被什么人给传了出去,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是咱们这出了一个会剥人皮的妖怪,专门抓那些长相好看的人去剥皮,百姓们都说,那刘家未过门的儿媳与杜亦生一样,全都被那妖怪给抓去了!”

    刘仲春勃然大怒:“这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妖怪神鬼那都是假的,这话是从谁的耳朵里面传出去的,给我查清楚!!”

    孙勇的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他很快就想到,自己与宋游透露过杜亦生的消息,但是他又想,自己可没把全部事情告诉对方,这肯定不能怪他。

    但孙勇还是对刘仲春说道:“大人,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从内部查起。”

    孙勇能想到的事情,刘忠春怎么可能想不到,他们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血尸不假,但是那尸体除了衙门里几个断案的人,没人见过,甚至是那刘掌柜,他不过也只见过落在血尸旁边的随身之物而已,现在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那个血尸就是杜亦生。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登时,刘仲春也顾不上骂人了,赶紧又叫了人出去。

    *

    宋眠醒来的时候,外面天不过微微亮起,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意识尚未完全清醒。

    身体的本能让她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因为平时在家里,一到了这个时间,宋眠就该被罗安给叫醒了,罗安知道女儿不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比不得那种嘴甜又会做活的姑娘,但她从没因此放弃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一个适合嫁人的姑娘,早起是必要的,哪怕不去炸厨房,也能帮忙摘个菜什么的。

    宋眠迷迷糊糊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罗安大嗓门的数落,她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足过了一刻钟,她才清醒过来,啊,她现在并不在宋家。

    这个时候,身边立刻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宋眠登时就清醒了,不但清醒了,她还差点把旁边的人给推下去,幸好她脑中很快就浮现了刘宗那张好看的脸,身边的病秧子夫君才免遭一大早就被妻子推下床的人间惨剧。

    刘宗好像是被她吵醒的,他还没有睡够。

    不过,男人的语气中也并没有被吵醒的不耐烦,他声音有些沙哑的用手臂收紧了宋眠的腰,问她:“怎么醒这么早?”

    宋眠呼了一口气,侧过身来近距离欣赏他的脸,开口叹了一下:“习惯了。”

    刘宗很温柔的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抚了抚她鬓间的头发,然后说:“再睡一会儿吧。”

    说完,自己就先闭上了眼睛。

    宋眠本来就喜欢睡觉,现在室中一片安宁,只隐约传来几声鸟儿低鸣,还有好闻的清新松木香气,宋眠非常放松。

    她只是有点可惜,从成亲那天晚上到昨天晚上,他们睡觉的过程非常朴实无华,刘宗一点也没有要跟她洞房的意思,他们的睡觉就真的是……一人一床被子,盖被纯睡觉。

    宋眠几度欲言又止,是的,她确实想过,她的丈夫如果是个快要死掉的病秧子,那么她就免去了与陌生男人圆房的苦恼。

    结果现在,苦恼的反而成了她。

    她的丈夫有着比话本子里面的贵公子还英俊好看的一张脸,这张脸对于她这种看过许多暗含春宫图的话本子的姑娘来说,实在是太可带入了。

    所以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如果非要给这种冲动取一个名字,宋眠大概会叫它见色起意。

    但是她又不敢,如果她的病秧子丈夫真因为她的霸王硬上弓而加重病情,她岂不又成了话本子里面吸人阳气的妖怪了?

    一大早总是令人蠢蠢欲动,宋眠的脑子里面塞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临睡的时候,她又想起她娘了,罗安以前总说她太过懒散,以后在婆家绝对不好过,婆婆会教她规矩,遇到那种心眼多的,还会恶意刁难她。

    结果,宋眠现在嫁人了,但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她又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然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她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道刘宗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外面一直守着的小丫鬟听到动静敲了敲门,进来了。

    小丫鬟叫小芝,是刘宗找来专门伺候宋眠的。

    她说:“少夫人,午饭已经备好了,您是下去吃还是在床上吃?”

    正在与起床做着艰难斗争的宋眠:“……”

    宋眠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选项,她只做了一瞬的抗争,就彻底投降,选择了后者。

    于是,小芝就笑吟吟的在床上放了个小桌子,然后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到了桌子上。

    宋眠拿起筷子,刚要吃饭,忽然想起刘宗,于是就抬头问小芝:“少爷不跟我一起吃么?”

    小芝说:“少爷的药很特别,而且很多食物他都不能入口,少爷怕您觉得扫兴,所以叫您自己吃。”

    宋眠说:“不扫兴,一会儿我去跟他说,以后一起吃。”

    刘宗对她很好,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她都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些善解人意。

    小芝就笑了:“少夫人跟少爷的感情真好。”

    她年纪小,话多,很活波,刘宗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所以才将她调到宋眠的身边来的。

    宋眠的话少,但是她很愿意听别人说话,刘府当家的人常年不在家,人也少,所以下人们都比别家府上做事的日子过得轻松,小芝跟宋眠说,能来刘府做事,是她的福气。

    宋眠的午饭吃的有些撑了,终于决定下床走走,她不喜欢在府中闲逛,只拿一次就够了,于是她就问小芝刘宗在什么地方,小芝带她去了刘府的书房。

    刘宗的书房非常大,里买藏着许多珍贵的书籍,光是站在里面抬头看,就叫宋眠眼花缭乱。

    出了各种难寻的书籍,平常人家用不起的笔墨纸砚也是应有尽有。

    刘宗正懒洋洋的躺在一张摇椅上读书,这会儿阳光正好,他被晒得很舒服,已经快要捧着那本书睡着了。

    宋眠盯着他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他那慵懒的模样像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儿。

    刘宗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宋眠的视线,她的目光一直都在书房里面转个不停,似乎很感兴趣的模样。

    于是他问:“在家中学过认字么?”

    宋眠摇摇头,不过马上又说:“去父亲的窗边偷听过,能读书。”

    刘宗挑了一下眉,笑了:“要是想看这里的书,尽管拿去看吧。”

    宋眠眨眨眼睛,不确定的问:“哪本都行吗?”

    刘宗点点头,似乎有些疑惑:“还有不能看的?”

    宋眠说:“大家都说,女子不适合读那些。”

    刘宗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一样,眼中疑惑一闪而逝,不过马上,他又说:“女子读了会怎样呢?”

    宋眠很肯定的说:“会变得比说这话的人聪明。”

    她很肯定,她哥哥和弟弟不是读书的料,就像她不擅长女红一样,就是注定的。

    她就算是趴在窗边偷听,到头来认得字也比她大哥多。

    刘宗就笑了。

    他指着桌子上的工具对宋眠道:“既然你是喜欢的,那桌子上的东西也随便用。”

    宋眠摇头:“我写字不好看,只画过画。”

    没人教她写字,她写的字像是一只只的软脚虾,倒是画画,她天赋异禀,在学成才,并有一种很奇特的画法,很早以前就暗中与话本铺子的老板合作,画一些本子里面的插图赚钱了,当然,只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叫罗安知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在外面给人画春宫图赚钱,罗安肯定会把她也塞进灶台里,一把火烧了。

    她与老板是分成的形式合作,本子卖的好,她赚的就多,偶尔赚的多了,她还能悄悄塞到家里的钱柜子里面,补贴一下家用。

    也不知道罗安到底有没有发现,家中的钱总是对不上账,其实是因为她的贴补。

    听说她还会画画,刘宗一下子来了兴趣:“眠眠还会画画,画景还是画人?”

    宋眠下意识说:“画人。”

    刘宗很有兴致的追问:“什么样的人?”

    宋眠:“……”

    第5章

    宋眠可疑的沉默了。

    出乎她意料的,面对她的迟疑,刘宗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宋眠的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原本已经找好搪塞的理由了,对于这方面,她脑子里一直都是有预案的,因为她怕宋家人发现。

    结果她等了半天,刘宗只是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在桌子边给她让出一个位置,让她画来瞧瞧。

    宋眠看看桌子上散发着昂贵木香的毛笔,很诚恳的对刘宗说:“我是不用毛笔和墨汁画画的。”

    刘宗手下一顿,总算是来了点兴趣,他挑了挑眉,问宋眠:“那用什么画?”

    宋眠说:“木炭。”

    她的画风很独特,又有一种莫名的写实感,一开始拿给话本铺子里面的胖老板看,老板说奇怪,但是看久了,又有点顺眼,加之用木炭画画的成本很低,所以老板就答应让她试试看了。

    宋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会那种奇怪的画法的,那东西就好像是天生装在她脑子里一样,就好像胖老板一直纳闷,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的画春宫图。

    宋眠自己也答不上来,问就是天生的,她看了些露骨的话本子,就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其中种种。

    刘宗不肯罢休,又去叫小厮找工具。

    宋眠握着炭条,开始安静认真的画了起来,刘宗抓了把蜜饯,坐在她旁边,一边看她画画,一边悠闲的吃东西,时不时还王宋眠的嘴里送一颗,宋眠也张口都吃了。

    这个蜜饯闻起来就很香,吃起来也酸酸甜甜的,宋眠嘴里含着蜜饯,左边脸颊鼓起一个小包,刘宗单手托腮,看着看着,目光就不在画上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左边鼓起的脸颊,宋眠这才吞掉了蜜饯,看刘宗。

    她手下笔没停,但是看刘宗的眼神带着控诉。

    刘宗被她那双冒着小火苗的漂亮眸子看得心痒,立马举起双手无声表示投降,不会再打扰她了。

    时间一点点流过,宋眠笔下的场景也终于逐渐完整,刘宗看着看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就停在了脸上。

    这张画的视角非常独特,刘宗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明白,宋眠这张画是第一视角,画的是成亲那天晚上,她被揭开红盖头看见的他。

    刘宗慢慢坐直了身体,然后将那张画从桌子上拿了起来,细细的欣赏着,半晌笑出声来:“有点意思。”

    确实与他见到过的毛笔画不一样。

    他在欣赏那幅画的时候,宋眠在看他的表情,刘宗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就好像他不过是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发现了一朵不一样颜色的花。

    刘宗欣赏够了,问她:“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宋眠点点头。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这画的就是刘宗,就连纸都是他的。

    刘宗好像很高兴,是那种眉宇都舒展开的开心,宋眠很纳闷,就刘家这样的人家,身为少爷的刘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犯得着为一副奇怪的画这么高兴吗?

    不过宋眠也只是私底下纳闷,她并没有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疑惑,刘宗能因为一幅画就开始是好事,这说明他对她是有好感的,反正她是因为对方那张过于好看的脸,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

    既然都是要在这里过日子的,夫妻的感情能好一些,那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刘宗叫来自己的贴身小厮,叫他把画拿出去裱起来,以后要挂在书房,然后他又笑吟吟的转回头来,拿起毛笔,在黑色的墨汁里面蘸了蘸,说要教宋眠写字。

    能学一项新技能,宋眠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她很虚心的认了这个老师。

    刘宗是一个非常负责人的老师,他会从最基础的笔法讲起,还会亲手指正宋眠握笔的错误手势,叫她的手腕放松下来。

    他的字并不工整,有一种飘逸的潇洒之感,可是宋眠却不像他,哪怕这字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

    两个人将整个下午都耗在了书房里,练字练累了,刘宗就跟她说刘府内外的大小事,刘府没什么妾室勾心斗角的故事,刘宗给宋眠讲的大多是刘老爷出门在外与那些官商斗智斗勇的故事,宋眠听的津津有味,甚至对刘老爷这个人也起了浓重的好奇心。

    一直到被外面候着的小芝提醒了要吃饭,她才惊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而这一回神,她的肚子也委婉的叫了起来。

    刘宗的耳朵还挺灵,听见了隐约的声音,低低的笑了出来。

    宋眠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刘宗捏了捏她的手,说:“走吧,吃饭。”

    两个人相携离开书房,就好像是一对感情深厚的亲你小夫妻。

    ——她真的嫁了一个难得的好人。

    宋眠是这样想的。

    回门这天,刘宗准备了足有一辆马车的厚礼,只等着带宋眠回娘家。

    宋眠看着那精致的雕花木盒,看着那在太阳光下光泽尽显的绫罗绸缎,真的很想跟刘宗说,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但是在他们这里,是很重视孝道的,这话她不能说。

    她心中隐隐不认同卖掉女儿换回添加彩礼给儿子娶亲这种行为,她也反感任何盲婚哑嫁,但是看看周围,大家好像有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她解释不清楚心中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宋眠与刘宗坐在马车里,临走的时候,在府中神出鬼没的管家悄悄叮嘱过她,不能随便将帘子掀起来,少爷病弱,见不得风。

    宋眠谨记这个叮嘱,一路都跟刘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任由马车颠簸,慢慢走着不算平坦的路。

    一直等到车子停下,她才往外看,看见外面那一大片人群的时候,宋眠差点晕过去。

    刘宗从后面扶了她一把,不解的问她怎么了。

    宋眠小声跟刘宗说:“这些人为什么全都在我家门口啊?”

    人都是她熟悉的人,是村子里的相亲,这些人跟看杂耍似的在宋家的房子外面围了一大圈,正喜气洋洋的说着恭喜。

    宋眠受不了人这么多的场面,她真的快晕过去了。

    一直被人围在中间高傲仰着头的宋游的罗安见宋眠不舒服,这才驱散了看热闹的乡亲们,把宋眠给迎进了屋子里。

    宋眠被她娘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她娘对她热情得像是被人掉了包一样。

    “二妹呀,饿不饿,渴不渴?娘一大早就起来给你做好吃的了,你不知道,你出嫁这几天,阿诚天天在家说想姐姐呢!”

    刚上了学堂的小弟应声而来,堆了一脸的笑,宋眠与他对望,这个成天在外头偷偷花钱吃独食的小崽子,连她出嫁那天都没来送她的小弟,会说想她?

    宋眠想,刘宗给的,果然还是太多了。

    一群人叙了旧就开始吃饭,宋眠在宋家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热情中吃完了一顿丰盛的饭,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与家人告别,然后打算与刘宗一起离开。

    但是离开之前,她想去看看阿樱。

    她在这个村子的朋友就只有阿樱一个人,出嫁之前,她还在为她担心。

    刘宗脸上的笑意小了一些,他伸手捻起宋眠垂落在鬓边的发丝捻了捻,然后问她:“很好的朋友?”

    宋眠点点头。

    刘宗沉默了一下,还是体贴的放了手,他说:“让小芝把人请到家里来吧。”

    宋眠想了想,点头。

    因为两家挨着,所以,阿樱很快就来了,她好像不怎么高兴,脸上常挂着的笑浅淡了不少。

    宋眠和阿樱两个人在房间中,手拉着手坐在床边。

    阿樱没有立马紧张的捏着她的手问她过得好不好,而是歆羡的看着她说:“眠眠,你身上穿的衣服真好看,你丈夫是不是对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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