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了,吃多了怕胖。”她又?笑:“自从他大哥大嫂到杭州赴任,家里好些?日子?没?这样热闹过了。”西屏吃完漱了口过来,伴她在榻上坐着吃茶,因问?:“上回付家大嫂送她生日的请客贴,是什么日子?啊,我当时也没?留意看。”
“就是大后天,礼我都预备下了,届时你们过去,替我恭贺她两句也就是了。姜三?爷也一道去,是鲁大人?的亲外甥女,就在鲁大人?府上,你也热闹热闹去。”
西屏道:“那我也预备一份礼,只?是不知送她什么好。”
顾儿嗔笑,“家里现成的缎子?,你挑一匹包了送给她不就是了?何必费心。我看那个人?办生日酒也不为收礼,只?为出风头。”着又?够胳膊去打时修,“你可得去啊!好好和七姐两句话。”
时修这回倒没?驳,满口应下,“我自然是要去的。”着丢下碗,“你们在这里吃茶,我去找爹话。”
就着顾儿打来的那只?灯笼,点到那边院去,见他爹在卧房榻上坐着,歪靠在炕桌上,一面泡脚,一面就着炕桌上一盏昏灯在看书。他便趁手在旁边长案上又?点了一盏灯端来,“灯太暗,仔细把爹的眼睛看花了。”
姚淳略微拿开书,将笑不笑地瞅他一眼,目光又?落回书上,“随便翻一翻,不是认真看。你娘过去给你们张罗晚饭,怎么还没?过来?”
时修在那端坐下,“她在我屋里和六姨话,一会才回来。”
“那桩案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发现了?”
“爹怎么知道?”
“不是要紧,你也不会晚饭不吃先?跑出去。”着瞪他一眼,“还带着你姨妈,还有人?家姜南台。”
时修腆着脸笑,“到底是爹明察秋毫。”
姚淳懒得看他,慢条条翻一页书,“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求也谈不上,只?是有件事要知会爹一声,免得真查出什么来,爹这里恐怕会有点为难。”语毕默了默,目光幽沉下去,把一边嘴角斜斜地笑起来,“这案子?的凶手,大概是鲁大人?家的人?口。”
姚淳脸色微变,也端得凝重?几分,把书丢在炕桌上,“有什么证据?”
时修便将脚印的事给他听,他听后锁起眉头,“你这可算不得什么铁证,人?家随便编个什么话也能推诿过去。不行,没?有铁证,你不能轻易带着差役去查一个七品县令的府宅,稍有差池,他一本疏上奏朝廷,你反而要落个不是。鲁大人?虽只?是个县令,可你看他做官做得疏散懒惰,以为他背后没?人??”
“爹是怕被小人?借机弹劾?”
姚淳蔑笑道:“我怕什么?我虽没?什么丰功伟绩,可这些?年的扬州府台做下来,也算为朝廷立下点汗马功劳,不是什么祸国殃民谋逆结党之事,朝廷不会轻易革我的职罢我的官,我凭的是自己的骨气和本事。”
“那爹就是怕得罪了人?,不好高升。”
怄得姚淳一吹胡子?,捶了下桌子?,“我是怕你年轻气盛打虎不成反被虎伤!”
时修也轻蔑一笑,“姓鲁的算什么虎?”
“你看你看,一贯是这猖狂样!”
时修忙敛了嬉皮笑脸,郑重?道:“爹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没?有证据,别他是做官的,就是平头百姓家里我也不会轻易拿人?。我是来知会爹,过两日他府中摆席,也请了我,我不过是想趁这时机在他府上暗暗走动查访。”
姚淳脸色总算转得好看些?,“既如此,我不拦你,只?是你要有分寸,没?有铁证如山,就不要轻易得罪人?。毕竟同朝为官,又?在一乡任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时修赶忙答应,又?起身作?揖,告退出去。回到房里来,她娘还在那小饭厅的榻上和西屏话,不知的什么,两个身子?凑在那炕桌上,叽叽嘻嘻地笑个不住。
留心一听,竟然是在他头回和人?家小姐相看的事。那姑娘原是通判大人?家的大小姐,二人?正儿八经相看那日,赶上时修正在复核仪真县一桩人?命案子?,因有个疑惑想不明白,便将死者身上一枚嵌红宝石的金戒指带回家来,进门时还举在手上看。
那小姐与时修却是老早就认得的,此番相看,不过是两家才有要议亲的意思。因此那小姐和时修也不大避讳,看见时修手上拿着女人?戴的戒指,兹当是送她的,便走去将那枚戒指劈手夺来看,“这戒指倒打得别致,不知是哪家金铺的手艺,修二哥哥,可是送我的?”
时修见东西给人?抢走,心下就有几分不悦,睨她一眼,反剪着手若无其事地道:“你要是喜欢,可以去问?它的主人?买过来,不过,嘶——就怕人?家不能答应。”
小姐听出不是他买来送她的,有些?不高兴,把戒指紧攥在手里道:“它的主人?是谁?我出得起价钱,还怕她不肯卖?”
他忽然斜着一边嘴角笑起来,“她就是有心答应,恐怕也不出口。”
“怎的,她是个哑巴?”
“那倒不是——她是具女尸,这是从尸体手上扒下来的。”
登时吓得那小姐魂飞魄散,忙把戒指摔在地上。后来回去,非但打消了想嫁时修的念头,还逢人?就细数时修诸多毛病,当然多半是她怀恨在心后的夸大其词。
顾儿一面讲,一面笑,“我看也不算人?家冤枉他,把死人?的东西拿去吓唬人?家姑娘,不恨他恨谁?亏得通判大人?和他一个衙门里做官,晓得他的脾气,知道他不是存心,所以才没?计较。”
西屏心道,他八成就是存心的,何至于呆到那地步?
恰好看见时修走进来,她打趣似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上扫下,看得他发窘。
顾儿见他回来,也要回房去了,她自己带了个丫头来,因见西屏没?带丫头,便嘱咐时修,“你送你姨妈回房去,多打只?灯笼,不要学你老子?,舍不得灯油钱。”
临走又?去弯着腰到处招呼那只?猫,“三?姑娘,三?姑娘?娘要回去了,你不出来送送?”
那猫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反正黑漆漆的也不容易看见,西屏只?在后面跟着笑,将她送到廊庑底下。
回过头来时,时修一手提了三?只?灯笼出来,特地往她眼跟前?一送,歪理?歪气地道:“瞧,够不够亮堂?保证摔不着您。”
第028章
烟雨暗(〇十)
灯笼里罩是白绢纱糊的,
外头还有个竹编的圆筒套着,三个灯笼凑在一处,像三个人并头搭脑凑在一处瞧热闹,
促狭滑稽。
西?屏拿了?一只过来自己提着,
还想着方才?和顾儿在屋里说话时的情形。顾儿滔滔不绝讲了?他们兄弟好些小时候的趣事,
和她印象中?一样,
他大哥要内敛敦厚得多,
有时候不免要吃时修一点暗亏。
顾儿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与窗外哪里的蛙虫声,并作了?一片祥和温存,哪怕时过境迁,
也使人醉意?绵绵地眷恋。
时修睐眼看她的脸,那半黄的脸上有笑的余韵,
看得人一颗心情不自禁地软化了?。他怕她忽然不见?了?似的,并着她走近了?一点,“您和我娘在屋里聊什么?”
“说些从前的事。”西?屏也睐着眼瞅他,
“我记得你小时候欺负你大哥老实,
把你外祖父给他的零钱还哄骗了?去?。”
“那怎能叫哄骗呢,
是大哥自己要和我打赌。”
“赌的什么?”
那时他偷么把一点泥抹在她裙子上,赌她发现了?会不会哭。他赌她会哭,
他大哥说何至于,最后?果然看见?她提着裙子在园子里淌眼抹泪。
他没?敢说给她听,
只是衔起下嘴皮子在旁边笑。
西?屏懒得追问,
免得问出来惹自己生气,
便?翻了?记白眼,
“鬼鬼祟祟的,
能是什么好事?灯笼拿来,不要你送了?!”
说着劈手将灯笼全部抢了?去?。时修追着t?问:“真不要我送?”
她不理睬,
昂首挺胸地朝前头走,他只得在后?头喊:“您好歹也给我留个亮啊!”
见?她脚不逗留,头也不肯回,也不搭话,他便?把手闲适地反剪起来,刻意?扬高了?吊门,“那许玲珑——”
果然就见?她提着三个灯笼兔子似的急忙蹦回来,仰着一副凶巴巴的面孔朝他吼:“夜半三更的,你说什么许玲珑?!”
然而她再凶看起来也不至于能吓唬到他,不过怕她打他,他把身子向后?微微仰过去?,吭吭笑两声,“还要我送么?”
她瘪着嘴恨他一眼,只得把灯笼挑杆又塞回他手上。
次日午间,顾儿因?怕西?屏费心张罗给那付家婴娘的礼,便?不歇中?觉,在库里挑了?粉色蜀锦抱来。说是姚淳有一年上京述职,皇上亲赏的,一直放在库里没?舍得用。
西?屏一壁把圆案上搁的一只扁匣子拍拍,一壁绕案过来,“家里都舍不得用,又送去?给旁人做什么?留着裁衣裳好了?,我这里业已打点好一份礼了?。”
“家里谁用这颜色裁衣裳?除了?我,都是男人。”
“给大奶奶留着。”
“你不知道她,她不爱这类粉粉嫩嫩的颜色。”不过顾儿转头一想,也罢,这样好的缎子白给了?那婴娘,是有些不上算,便?歪着脑袋看那案上的匣子,“你预备的什么?拿来我瞧瞧。”
西?屏拿到炕桌上来,是一柄缂丝梅形纨扇,双面绣的扇面,蝶戏百花。顾儿举起来看,“唷,绣工真精细,料子也是顶好。”
西?屏吐了?吐舌,“想是丫头给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放在箱笼里的,倒是把新扇子,不过我嫌太花,不喜欢,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送她好了?。”
“你们姜家实在有钱,这样的扇子可不是寻常人使得起的。”
那如眉端着茶进来听见?,笑着走来道:“再有钱也不能随便?拿这样的扇子送人啊,是我们奶奶大方。”说着睇一眼西?屏,“我们奶奶惯来这样,在家不管账,心里对钱也没?个数,手里也是宽进宽出的。”
顾儿细听她的口?气,仿佛是有些埋怨的意?思?。西?屏自然更能听得出来,当着顾儿的面,却不教训她,只说:“钱这东西?,不就是今日赚明日花嚜,难道当命似的守着呀?
”
顾儿吊起一双微冷的笑眼,打量着如眉,“做主子的手上宽进宽出,就是你们做丫头的福气,该高兴才?是啊。有些人家的丫头,一年忙到头,除了?那几个月钱,得不着主子的赏,那才?要哭呢。”
如眉尴尴尬尬应了?两声,转头出去?了?。
顾儿立刻板住脸,“这丫头怎么一点不懂规矩?倒抱怨起你做主子的不是来了?。”
西?屏微笑着抿茶,还是那.话,“她原是我们二爷收用过的人,阖家都当她是半个主子。”
“怪道呢,原来是个做姨娘的。那怎的姜家放着别的丫头不调遣,又叫她辛辛苦苦地追到这里来?她该在家做她的半个主子嘛!”
“她聪明能干嚜。”西屏抿嘴笑着,目光幽冷的湾在眼睛里,不知是褒是贬。
一转脸她摇摇手,表示不去?说那些,笑咯咯起身来拉顾儿,“正好姐姐来了?,帮我挑拣身鲜亮点的衣裳,后?日到鲁家去?好穿,免得我穿常穿的这些颜色,不像是去?人家贺寿,倒像去?吊丧。”
顾儿眼力?果然不错,替西?屏拣了一件琥珀色长衫,下头是茶色熟罗裙子,难得她肯穿这样有颜色的衣裳,这日一早走到门前来,时修与南台的眼睛便?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
预备了软轿给她坐,时修与南台皆是骑马,也带着丫头小厮,摆足了?官宦人家的款。及至鲁家门前一看,也不知哪里来那些车轿,那排场不像是来给婴娘贺生日的,倒像是来恭贺鲁大人高升之喜。
因?车马幢幢,人影憧憧,在门前迎客的付淮安也没?看清情形,走上前来,向背着身的如眉就作了?个揖,“多日不见?,潘姨妈万福。”
那如眉回过身来,打量他一眼,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
付淮安呆了?下,原来是错认了?人,待要张嘴,时修从马上跳下来道:“这是我六姨的丫头,六姨还在轿子里呢。”说着打起轿帘,适才?请西?屏下来。
西?屏笑着朝淮安点头,“不怪你认错,这丫头的身量个头原和我有些像,好些熟人背着身都要认错。恭喜你家奶奶千秋,还是你家奶奶面子大,不在家过生日还来了?这么些人。”
多半都是鲁家的亲戚,也是婴娘母亲娘家的亲戚,自然要巴结鲁大人,也愿意?奉承婴娘这位苏州同知女儿,所以一请即到。
不过差不多淮安都不认得,婴娘为?显足了?她自己在夫家很有当家做主的派头,自己不出来迎客,专打发丈夫出来迎客。付淮安迎来迎去?的,简直不知该怎样称呼,幸而有位鲁府的管事陪在跟前给他引介。
淮安因?候到他们,正可以趁机将他们领到厅上,好逃离这窘境。
不想进来在小花厅外头廊角那里,看见?婴娘同鲁有学在说话,不知说的什么,两个人作娇作嗔地笑着,远远看去?形容亲昵。西?屏瞥付淮安一眼,想必他也看见?了?,却装看不见?,竭力?用笑容掩饰脸上一点尴尬,朝廊对角喊他们:“你们看谁来了??”
那二人看见?他们,不动声色地各向旁让开些,紧着绕廊迎来。鲁有学自和时修南台二人攀谈,婴娘则挽着西?屏的胳膊,在后?头慢慢走,“怎么太太没?来?想是看我们小辈,她不肯赏脸?”
西?屏笑道:“哪里话,一则是家里有点要紧的事脱不开身,二则姐姐怕她来了?,七姐脸皮薄,不自在,倒使你们不尽兴。”
“这是多心,七姐巴不得你家太太来呢。”
婴娘一面说话,一面盯着前头时修的背影,见?他芝兰玉树,风度翩逸,一下又将她表弟鲁有学抛在脑后?了?。
和西?屏客套间也有些漫不经心,敷衍了?几句,便?撇下西?屏追上前去?和时修娇笑调侃,“听表弟说,姚二爷平日很少到人家吃酒做客,难得今日一请就来了?,不知是给我面子呢,还是看我们七姐的面子。”
时修原是为?查案而来,可证据不足,不好明说,只得随便?敷衍两句:“都有,都有,奶奶亲自下帖,怎敢不来?”
婴娘心满意?足,止不住眼波情荡,“你放心,不叫你白来一趟,今日有的是好酒好菜好戏!”
那鲁有学瞟了?时修一眼,不大介意?,横竖这又不是他的老婆,也知道他这表姐惯来如此。他和她缠在一起,也不过是抱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谁当真还要为?她吃醋么?
再说最该吃醋的也轮不到他,他又瞟付淮安,淮安脸上细看能看出点难堪,但绝不发作,只得眼不见?心不烦,刻意?落后?一步,和西?屏走在一处,没?话找话,“姨妈近日可好?在江都还惯?”
西?屏看出他的心理,只好陪着说话,“江都和泰兴县相隔不远,吃喝风俗都大差不差,没?什么不惯的,怕是你们从苏州远道而来会有些不惯?”
淮安面上始终挂着片勉强的笑意?,“我们也没?什么不惯。”
她看出来,他悻悻的情绪还是为?走在前头的三个人。
那婴娘也不知有意?无意?,偏要挤在时修与鲁有学中?间,左边一句,右边一句,说不了?两句便?掩着嘴咯咯发笑,比许家的月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她是寻开心,所以一切风情流露皆是发自真心,月柳是为?钱,难免偶然泄露出一丝勉强之?意?。
这付淮安也有点可伶,偏是个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今日因?也有时修之?过,西?屏怀着一点愧疚心,对淮安说起话越发体贴温情,“你我同在异乡为?异客,我知道,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有些不便?宜。可三爷还不比我啊,三爷身边有妻室妹妹伴着,家中?也还有亲人可惦念,应当欣慰点。”
淮安听了?这话感到意?外,这些话为?什么对他说?论理两个人还不算熟,又有男女之?别,一个不大相干的女人同一个不大相干的男人说这些话,似乎有点故讨怜惜的意?味。
也听说过她是因?为?在泰兴婆家惹出些闲言碎语,为?避风头才?暂且投到这里来的。他突然想到那日在许家,她在桌子底下踢他的那一脚,登时心生厌恨。
一时走进厅上,因?里头本来有些客,大家分散来坐,格局又发生点变化。婴娘自是坐在上首椅上,一看淮安t?也要在旁落座,笑眼就冷了?几分,盯着他嗔怪道:“外头还有客呢,你又回来躲懒,今日我过生日,你好歹叫我受用一日,难不成还要我去?大日头底下迎客啊?”
淮安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只得又在众人打趣调笑中?受命出去?。有些女眷就趁这时奉承婴娘,说她运气好,嫁了?个这样千依百顺体贴的男人。
时修本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更听不见?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坐在西?屏身边,悄悄和西?屏道:“咱们分头,你在这里探付家奶奶和鲁家奶奶的话,我叫鲁有学领我和姜三爷在府中?逛逛。”
西?屏暗暗点头,时修便?站起走去?鲁有学身旁小声道:“鲁兄,这么些妇人说话,你好意?思?坐在这里听么?不如领我和姜三爷逛逛你府上,从前来你家,倒未细逛过。”
鲁有学自然应允,跟着站起来,同叫上几位年轻男客。婴娘一看他们像要出去?,忙喊住,“嗳!上哪去??”
鲁有学回首笑道:“你们诸多女人家在这里说话,我们干坐着没?意?思?,我领他们各处逛逛。”
婴娘噘着嘴道:“有什么可逛的?我们女人家说话就这样没?意?思??”
“不是恁的说,只是奶奶们说话,我们哪里插得上嘴?不如放我们去?,彼此都自在些。”
“我看你们都是不安好心,园子里正搭戏台子,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小戏在那里排演呢,可打的这个主意?不是?”
那鲁家奶奶霓琴实在看不惯他二人当众在这里嗔来怪去?的,难得抢在婴娘面前做了?回主人,“就放他们去?吧,看他们在这里干坐着也是无聊。一会开席后?,你领着客人们一径到轩馆内去?吃饭。”
鲁有学答应着,众男客如蒙大赦,走出厅来。鲁有学称他家园中?有几株洛阳来的牡丹开得正盛,要领着众人前去?观赏。大家一见?好花和风丽日,便?争先恐后?卖弄文采,将毕生所记得的词句都翻出来,凑诗的凑诗,拼词的拼词,然后?再互相吹捧。
趁这热闹功夫,时修向南台递个眼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人堆,一路寻往鲁府厨房里去?。
厨房设在个小院内,里头正热火朝天地预备中?午的席面,有那好吃的小厮趁这时候跑来偷嘴,在廊下撞见?时修两个,因?认得时修,便?打拱问:“姚二爷怎的逛到这里来了??”
“闲逛,和他们走散了?。”
“我领二爷回厅上去??”
时修反在吴王靠上坐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我看你们厨房这里倒别有一番人间烟火的意?趣,我就在这里坐会,不急。”
那小厮忙绕进灶间去?瀹茶,时修跟着望进那厨房里,见?有几个厨娘奔来跑去?地忙,要酱要盐地嚷着。灶间望出来,右边有一块两房相逼的天井,那院墙有一道随墙门开着,望出去?,正是那条无名窄巷。
二人走到那天井里,适逢有个婆子挑着两筐菜蔬进来,脸上骇异,“您二位是?”
南台打拱道:“噢,我们是来贺付家奶奶生辰之?喜的客人,不小心走到这里来的,顺便?讨杯茶水吃。”
正说着,那小厮端着茶水走来,那婆子便?让开了?。时修看着那扇随墙门问:“你们家这扇门也不关?倘或有贼人走进来怎么办?”
小厮笑道:“二爷说笑,大白天的谁敢找死?,闯到县太爷家中??何况这院里进进出出这么些人呢。门开着,方便?送菜送柴的人进出。”
“主人也从这里进出么?”
“主人谁肯走这里?东大街上开着大门,再不济,那边槐花巷里开着角门,主子门进出不是车就是轿或是马的,走这里进出多不便?宜,这都是下人走的。”
时修站在那门上,朝巷子里望去?。
南台接着盘问那小厮,“你们也常由这里出入么?”
“小的们也多是打那边槐花巷的角门出入,这里还是厨房里的人走得多。”
南台笑了?笑,乔作没?见?过什么世面,“要说还是你们官宦人家规矩大,一道门出入,还有许多讲究。不像我们家,全没?章法,下人们乱作一团,譬如出门吧,有的奴才?比我们做主子的还体面,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的,不知道还当他就是我们姜家的主子呢。”
那小厮笑道:“那我们可不敢,我们老爷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奴才?,常训斥我们在外头不要得罪人,谁敢那么去?招摇?再说我们家人口?不多,马匹也不多,主子们随时要用,谁敢私自骑上街去??”
时修抱着胳膊走回来,看着右廊下的一间屋子问:“那屋子也是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