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三十八章接下来的几天,瞿末予早出晚归,整个人被低气压环绕,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沈岱为了多看看他,早起陪他吃早餐,晚上要等到他回来才能安心入睡,但他几乎没有分出什么注意力给沈岱。
沈岱知道瞿末予现在一定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在处理各种难缠的人和事,他很担心、也很心疼瞿末予,却无法帮上任何忙。
老爷子的消息被全面封锁了,过年期间股市休市,这几天是留给瞿家人平衡各种事务的时机。由于这两年整个行业的情况都不太好,创海已经是半死不活,业内其他公司的股价都在震荡走低,外界一直盛传瞿老爷子的两个儿子不合,就等着他去世然后分家,同时,国家政策上的收紧,与创海的并购坎坷不断,投研项目没有出大的利好,这些负面的消息不断累积,都让市场对星舟逐渐流失信心,如果这个时候公布星舟创始人去世的消息,一定会对股价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但是这么重大的消息也不可能瞒太久,唯一庆幸的是老爷子死在过年期间,一天不开市,他们都还有时间稳定股东、尽量降低负面影响。
这是吃早餐的时候,面对沈岱的关心瞿末予的回答。沈岱心中有些感慨,普通人的离世,牵扯最多的就是感情,或者还有一些财产,但瞿老爷子的离世,跟什么都有关系,财产、权力、争斗、股价、舆论,独独跟感情无关,他没有在任何一个瞿家人的身上看到悲伤,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危机,也是一个时机,人人都想趁乱抓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创造了无数财富、膝下子孙成群的人,走的时候竟然没有人真心的难过和缅怀,这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瞿末予所表现出来的冷酷和理性,让沈岱不知该作何想法。
到了初四,假期已经过了一多半,沈岱看了一天的书,晚上躺在被窝里,他盯着手机上的日历,犹豫着明天要不要回家,理由他已经想好了,就说因为创始人的离世,同行考察的几个高管要提前回国,他也就跟着回来了。
打定主意后,他决定今晚不等瞿末予了,早点睡,明天一早去买些年货带回去。
睡得正沉,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夜深人静时的铃声十分刺耳,沈岱一下子惊醒了。
他拿过手机,勉强将酸涩的睡眼撑开一条缝隙,看到来电显示是瞿末予打来的,他立刻按下了通话键:“喂?”
听筒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沉默了足足有三五秒,瞿末予说道:“抱歉,吵醒你了。”他的声音沉稳暗哑,像是环绕在耳畔的低音炮,每一个音节都捶得人心脏乱颤。
沈岱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醒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他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头疼,睡不着,你来陪陪我。”
隔着这小小的通讯器,沈岱感受到了他从未自瞿末予身上感受过的——脆弱,他的心酸楚难耐,好像下一秒就会融化,便翻身跳下了床:“马上。”
沈岱轻手轻脚地上了楼,站在瞿末予卧室门前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他从未进过瞿末予的卧房,离这个地方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是被瞿末予叫到书房,看到了那扇通往卧室的内门。
瞿末予是不允许外人擅自踏足自己的私人领地的,曾经他连整个三楼都不准上去,连吃饭时间都要与其错开,同在一个屋檐下要尽量避免碰面,但现在他们的连接越来越多了,他甚至可以进入瞿末予最私密的地盘,这代表他是不一样的,是这样吧?
沈岱连续深呼吸了三次,才将奔涌的情绪压制下去,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
沈岱推门而入,干燥冷涩的木质香充斥着整个房间,那是属于瞿末予的黑檀木信息素,这是“瞿末予”浓度最高的地方,进入这里,就好像走进了这个顶级alpha的围猎场,他是被邀请者,也是猎物,他在这里应有怎样的待遇,已经全不由自己做主。
遮光窗帘几乎阻挡了所有的光线,房间里黑黢黢的,沈岱只能点了下手机屏幕,借着那点微薄的光亮看到了床的轮廓。
“末予?”沈岱试探着叫了一声。
瞿末予低低“嗯”了一声。
沈岱摸到床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床,就被一把擒住了手腕,整个人都被拖进了黑暗中,拖进了一个宽厚、结实、强势、温热的怀抱。
喷薄在颈边的热气,伴着瞿末予粗重的呼吸,以及压在身上沉甸甸的身体,都让沈岱感受到了瞿末予的消沉:“你怎么了?”
瞿末予紧紧抱着他,还调整姿势让他们可以贴得更加严丝合缝,他慢腾腾地说:“偏头痛。”
“吃药了吗?我去找恒叔?”沈岱说着就想起来。
“不用。”瞿末予低声说,“老毛病了,偶尔会犯,只能挺过去。”
“止痛药呢?”
“不管用。”
“……是不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沈岱心疼不已,他知道瞿末予每天早出晚归、高强度地工作,他知道瞿末予在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去处理数不尽的迎头而来的麻烦,他知道瞿末予除了顶级的基因以外,付出的努力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顶级alpha,凭着满身的光环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可这个会有疲累、有失意、有脆弱的男人,激发了他更深层次的爱意——怜。
“可能吧。”
“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嗯。”
瞿末予答应了,可沈岱要起身他又不让,沈岱几番挣扎,哭笑不得:“我不起来,我怎么给你倒水。”
瞿末予再次沉默,好像在犹豫,而后回道:“不喝了。”
沈岱柔声安抚他:“我又不走,我就给你倒杯水,十秒钟,你嗓子都哑了,喝点水会舒服些。”
“……好吧。”
沈岱慢慢拉开瞿末予的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情不愿,他快速跳下床,用手机的光照着倒了杯水,再快速返回,将杯子凑到瞿末予的唇边:“来喝点水。”
瞿末予两口就把一杯水喝完了。
“我再给你倒一杯。”
瞿末予扣着沈岱的手腕不说话,黑暗中只有他的眼睛在发亮,像一对兽眸,在确认自己到手的猎物是否会逃脱。
“很快,还是十秒钟。”沈岱此前完全无法想象瞿末予会有这一面,他只能哄着,“乖。”
瞿末予喝完第二杯水,放下杯子,就好像迫不及待地将沈岱再次圈进怀里,用半身的重量压着,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问道:“几点了。”
“四点了,你一直都睡不着吗?”沈岱在黑暗中抚摸着瞿末予的脸,他什么都看不清,但可以想象他喜欢的人此时顶着一张怎样的倦容,头疼加上失眠,此时的瞿末予肯定很难受,他也就跟着难受了起来。
“想睡,睡不着。”瞿末予的声线布满了疲倦和无奈。
“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吗。”
“可能吧。”瞿末予低声说,“明天就要公布了,之后的三天假期我们要针对负面消息做一系列的公关,争取稳住股价。”
“影响这么大吗。”
“主要是今年的政策风向依然不乐观,环保指标一年比一年严苛,我们要投入很高的成本去升级设备、优化流程,这几年矿业本来就不被市场看好,公司又有一系列的动作,现在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造成影响。”
“市场都是周期性的,矿业的低迷跟大环境挂钩,在整个行业都不太好的时候,星舟的业绩也称得上出色,你不用过于担心,股民是有判断力的。”
“希望吧。”瞿末予用手指的骨结顶着太阳穴,想要用疼痛来置换疼痛。
“我给你按一按好吗。”沈岱托起瞿末予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或许能缓解一些。”
“你有劲儿吗。”
沈岱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我以前常给我姥爷按摩的。”
沈岱先用手指轻柔地顺着瞿末予浓密的黑发,然后从眉心开始横向和纵向的按压:“还满意吗老板。”
瞿末予低笑了一下:“嗯,有点儿劲儿。”
“我是男的。”沈岱觉得这解释挺别扭,但又实在想说,“omega只是我的第二性别,我当然有劲儿了。”
“好,你说得对,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
沈岱心里直泛甜:“你感觉好点吗?”
“好些了。”瞿末予吁出一口气,听来好像真的舒缓了。
“你的身体最重要,明天就休息一天,不,半天吧,好吗。”
“不行,明天一定是暴风雨的一天。”瞿末予闷声道,“你听过那个我大伯想分家的传闻吗。”
“听过,难道他真的有这个打算?”
“嗯,他想把化工板块从星舟剥离出去。”瞿末予的声音透出一丝阴冷,“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沈岱想要提醒瞿末予小心瞿承尘,但现在提什么易感期,显然不是时候,瞿末予需要的是平复心情,赶紧进入睡眠。
沈岱便柔声引导他不再去讨论工作,而是聊些无关痛痒的内容,直到他按到手指发麻,腿也酸了,听到瞿末予的呼吸声逐渐轻缓,想他应该是有了睡意,便将他的脑袋轻轻地挪到了枕头上,小声说:“睡吧。”
瞿末予将沈岱拥进怀里:“阿岱。”
“嗯?”
“谢谢。”瞿末予觉得自己第一次体会到了夫妻间相互支撑的感觉,他知道沈岱做不了什么,但在这个他被疲惫、焦虑、头疼和失眠折磨得辗转反侧的夜晚,仅仅是这样抱在怀中,温声细语地说两句话,也胜过许多。
沈岱的回应是在瞿末予的额上落下温柔的一个吻。
第三十九章
俩人并没有睡多久,瞿末予设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沈岱睁开酸胀的眼睛,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白光,判断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瞿末予发出不满地低吟,他按掉响铃,便翻身压住沈岱,大脑还没有清醒,本能已经驱使着他凑向沈岱的后颈,亲吻那散发出昙花幽香的腺体。
身上的重量太沉了,沈岱被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侧过脸问道:“你睡着了吗,好点了吗?”
“好多了。”瞿末予又亲了一下沈岱的脸颊,他之前觉得沈岱的信息素太淡了,习惯了之后发现这样的淡香让他很舒心,平时越淡,激情时就越浓郁,越让他有深度挖掘的欲望,也是难得的情趣。
“现在就要起来?”沈岱想劝瞿末予多休息几个小时,睡眠不足的话更容易头疼,可当他感觉到后腰抵着的东西越来越硬时,他不敢说话了。
瞿末予轻易就扒掉了沈岱的睡裤:“也可以晚点。”
男人在早上的时候大多会有感觉,沈岱也不例外,但他想着瞿末予可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想着今天他要回家,这时候实在不适合干这个,可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瞿末予已经钳着他的腰顶了上来。
沈岱将脸埋进枕头,身体随着越来越快的撞击而剧烈摇晃,他实在忍不住涌上了喉咙的呻吟,赶紧一口咬住了唇边的布料,让自己不至于发出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进入这个房间让他有一种偷情的错觉,明明不过是向上平移了一层楼,可这里原本不接纳他,昨夜也是因为瞿末予在病痛中降低了心理防线,他哪怕在这张床上睡着了,也在这张床上被艹了,依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这是主卧,主卧是属于主人的。
瞿末予却不满于听不到沈岱动情时的声音,他捏着沈岱的下巴将那张白皙清俊的脸从枕头里捞了起来:“叫出来。”
沈岱用湿润的眼眸瞥了瞿末予一眼,那含了几分委屈又拼命隐忍的目光,惹得瞿末予浑身发热,他重重地几下撞击,终于逼出了他想听到的叫声。
晨起“运动”结束后,瞿末予一扫昨夜的颓废,神清气爽地去洗漱,沈岱在床上歇了一会儿,才扶着酸痛的腰爬起来。浴室是干湿分离的,瞿末予在刮胡子,沈岱进淋浴间冲了个澡。
沈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窗帘已经拉开了,大大的落地窗里漏进一室刺眼的阳光,他抬手挡住眼睛,当双目能适应光线时,才发现恒叔带着他们的早餐出现在房间里。
沈岱腰上只围了浴巾,头发仅擦过,还沥沥地滴水,他刚刚急着进浴室是为了清理瞿末予留在他体内的东西,当他不处于发情期的时候,生殖腔不会自行打开,瞿末予就总喜欢弄在里面。现在洗完了他想拿上自己的衣服尽快回房间,看到恒叔时,便有种被撞破犯罪现场的尴尬。
恒叔笑着说:“早啊沈先生。”
“早。”沈岱干笑着说。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瞿末予已经坐在桌前准备吃饭,看到沈岱湿着头发、围着浴巾就出来了,又放下了咖啡杯,“换上衣服,别着凉了。”
“我回房间弄吧。”
“去吹头发。”
沈岱只好拿上衣服返回浴室,短头发很快就吹干了,他换上睡衣出来后,恒叔已经走了,瞿末予叫他过去吃早餐。
瞿末予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我马上要走,时间还早,你吃完早餐继续睡一会儿。”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在这里睡也可以。”
心头的喜悦化作唇边掩不住的笑意,沈岱温柔地看了瞿末予一眼,关心道:“你就不能再补个觉吗,你才睡了三个小时。”
“没时间了。”
“我也不睡了,我一会儿收拾收拾要回家。”
“你要回家?”瞿末予怔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沈岱还有自己的家,他皱了皱眉,莫名地有些不快,“别回去了,假期就剩三天了。”
“是啊,所以得回去陪陪……”
“你已经嫁人了。”瞿末予冲沈岱挑了下眉,“过年就要在我瞿家过。”
“……”沈岱一时分不清瞿末予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瞿末予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起身的同时在沈岱脸上亲了一下:“逗你的,你可以回家,但是晚上我要看到你。”
瞿末予走后,沈岱一个人发了半天的愣,才快速吃完早餐,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换好衣服,看着背包里平时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今天回家陪姥姥,是不打算工作的,晚上……晚上瞿末予让他回来,他就会回来,所以没必要带电脑了。
他也知道这样对瞿末予言听计从不是件好事,可他更知道,他这么听话,不只是因为瞿末予是顶级alpha或他的老板,而是因为他无法拒绝瞿末予的任何要求。
回到家时,电视里非常巧合地在放星舟集团创始人病故的新闻。
姥姥指着电视说:“哎呀,难怪你们出差这么快就结束了。宝贝啊,你这样来回折腾,时差不是乱了,很累吧?”
“还好,我在飞机上睡了。”沈岱把姥姥扶到一边坐下,“姥姥,吃不吃苹果,我给你削一个。”
“不吃不吃,早上吃得多,还没消化呢。”
沈岱见沈秦去收拾屋子了,悄声问姥姥:“这几天怎么样?他照顾得好吗。”
姥姥笑道:“挺好的,你放心吧。”
沈岱见姥姥明显胖了一点,脸上也有了血色,看起来确实被照顾得不错,也就放心了。
电视里放出的背景音依然是有关星舟的内容,但沈岱没有关注,而是在一旁陪姥姥聊天,毕竟他掌握的信息可比新闻多多了。
沈秦收拾完了屋子,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拿起遥控器想换台时,却被其中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面上的神色由惊讶渐渐变为思索。
这一切沈岱并未察觉。
吃完晚饭,沈岱以公事为借口走了,看着姥姥失望的眼神,他心中很是愧疚,但是一想到瞿末予可能需要自己,他的身体还在这里,心早已经飞回了瞿末予身边。
回到瞿家,瞿末予还没回来,沈岱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今天一定是他忙得转不开身的一天。
沈岱洗完澡,打开电脑,开始继续写他的论文,他想等瞿末予回来,无论几点,让瞿末予一回家就能看到自己。
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两点。
沈岱本来就睡眠不足,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就在他哈欠连天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引擎声,他连忙下了楼。
瞿末予是被老吴和恒叔搀扶着进来的,因为他喝多了,远远就能闻到酒味儿,从他虚浮的步伐和难以聚焦的双瞳,可以看出他是醉了。
沈岱第一次见到瞿末予喝醉,他记得兰姨随口提过,瞿末予不常喝酒,且酒量很好很少会醉,沈岱不知道这一天他经历了什么,但见他眉目间掩不住的疲倦,不免心疼起来。他走了过去,伸手想去抚,但已经没有他插手的空间了。
没想到瞿末予挥开了老吴和恒叔,扑到了沈岱身上,沈岱虽然有准备,但瞿末予站也站不稳,他禁不住这样的体重还一直拉着他往下坠,要不是老吴和恒叔眼疾手快地又来帮忙,俩人就要一起栽地上了。
“阿岱。”瞿末予呢喃地叫着,“阿岱。”
“我在。”沈岱一下接着一下地顺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抚。
“阿岱。”
“我在。”
瞿末予一连叫了几次,沈岱都耐心地回应,好像有什么躁动的神经被抚平了,他沉默了。
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瞿末予弄到了床上,兰姨和沈岱一起帮他脱了衣服,用毛巾给他简单清洁了一番,而他就这么睡着了。
兰姨说道:“好久没见少爷喝醉了,上一次好像是……他还小吧,十来岁的时候,跟朋友在一起喝多了。”
“他十来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的?”沈岱好奇地问。
“像个小大人,少爷早熟早慧,顶级alpha都这样,很小的年纪就要学很多东西。”兰姨有些感慨,“其实到底是孩子嘛,很多时候成熟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少爷过了年也才25啊,这么年轻肩上的担子就这么重,真是很辛苦。”
“……是啊。”
“阿岱,我觉得少爷现在开始依赖你了,他刚才也一直叫你名字。”兰姨笑着说,“要是你能帮少爷分担一些生活的压力,那就太好了,少爷需要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沈岱看着瞿末予的睡颜,静谧美好得像一幅画,明明他滴酒未沾,一颗心却鼓噪了起来,他当然想成为那个被瞿末予依赖的人,很想很想,瞿末予已经让他如此地靠近,会允许他走进自己的心里吗?
第四十章
瞿末予睡了很沉、很长的一觉,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片白皑皑的冰天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这里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只有望不见尽头的虚无,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他冻得整个人都木了,所有的感应神经都失去了知觉。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团火,发着光、发着热,他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那团火,顿时整个人徜徉在温暖中,每一寸被冻僵的肢体都开始复苏,他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无比地轻松,这仿佛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安全的地方。
瞿末予就在这样的舒适中自然醒来,眼帘打开,他看到一颗有着柔软黑发的脑袋,正背着自己在看手机,他短暂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从饭局后半段就失忆了。这一觉补足了他的睡眠,让他的精神好多了,他打了个哈欠,见沈岱毫无反应,才从碎发的遮盖下看到黑色的蓝牙耳机。
他暗笑了一下,一把抱住了沈岱,将人快速捞进怀里。
沈岱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他很早就醒了,但不敢起来也不敢出声,担心把瞿末予吵醒:“你、你醒了。”
瞿末予咬住他的耳机扔到了一边:“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屏幕,上面在放熊猫幼崽打闹的视频。
沈岱有些不好意思:“我姥姥喜欢看熊猫,我平时会存一些发给她。”
“原来沈工喜欢熊猫啊。”瞿末予用鼻子去拱沈岱的腺体,细细地嗅,同时发出满足地轻叹。
“大家不都喜欢嘛。”沈岱放下手机,转过身来,捧着瞿末予的脸仔细看了看,然后笑了,“看来你睡饱了,脸色都好看了。”
那好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心事的笑容,让瞿末予微微心悸,有一个人连自己睡没睡饱都在意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他亲了沈岱一下:“我昨晚跟几个股东吃饭,喝多了,好久没断片儿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反正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车,怎么回的家。”
沈岱逗他:“那你也不记得自己在客厅唱歌跳舞还脱衣服?”
瞿末予愣了一下,旋即看到沈岱眼中狡黠的笑意,便一个翻身压到他身上,去挠他的痒痒肉:“敢唬我了?嗯?胆子不小。”
沈岱边笑边求饶,俩人闹得差点滚到床下去。
闹够了,瞿末予支颐卧在沈岱身边,赤裸的胸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凌乱的发落在脸颊,眼神慵懒又散漫,性感得一塌糊涂,沈岱的目光闪躲着不敢与他对视,却忍不住将手搭上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臂弯,感受着他的皮肤散发出来的热量,和被黑檀木信息素包围的幸福。
这是我的alpha,沈岱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说。
看着沈岱乖巧地躺在自己的胳膊上,瘦窄的下颌微微翘起,清亮的眼眸不停地偷瞄又不停地闪烁,瞿末予感觉心里像是有只小猫爪子在一下下地抓,可他并不急于做什么,他享受这静谧美好的清晨。
俩人就这样默契地挨着对方,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没有人说话,竟也丝毫不显尴尬,好像他们的相处本就如此舒适和自然,
良久,瞿末予说道:“我很久没睡到这么晚了,快中午了吧。”他不想看手机,一旦知道了时间,好像就该起床了,可他还不想打破此刻的温柔。
“嗯,就当把昨天的觉补上了。”
“你昨天回家了吗?”
“回了,吃完晚饭就回来了。”
瞿末予心中泛起喜悦:“真乖。”他轻抚沈岱的面颊——滑腻温暖,手感极好。
“你昨天还……顺利吗?”沈岱虽然关注了新闻和一些自媒体,但说什么的都有,能明显感觉到舆论中有做多和做空的在互别苗头,不知道星舟的公关能不能稳住场面。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这几天会尽量消除负面声音,有个三天的缓冲,开市那天应该不会太难看,跌幅在5%以内都算是理想的结果。”
“那你大伯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瞿末予冷笑一声:“目前还在装孝子。”
沈岱沉默片刻:“我很担心你,瞿承尘……一直不怀好意。”
“爷爷死了,我们的较量才算正式开始。我一直小心行事,没有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唯一的失策就是被他抢走了我的……”瞿末予突然感到有些别扭,不想在沈岱面前说出未婚妻或尤柏悦这任意三个字。
沈岱垂下了眼眸。
“无论他想干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他的任何阴谋得逞。”
沈岱低声说:“人都是有弱点的。”
“当然,但我又怎么会暴露在敌人面前。”
“我想到一件事。”沈岱踌躇着说道,“开春了,天气越来越暖了。”
瞿末予不解地看着沈岱,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的……易感期,也是在春天吗。”
瞿末予的眼神明显暗了下来,眉心轻蹙,本能地在心中竖起一道防卫墙,毕竟,易感期就是alpha最致命的弱点:“你问这干嘛?”
“刚才说起弱点,我联想到的。”沈岱也知道这个解释有些蹩脚,他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一个合适的语境和聊天内容下,不刻意地提醒瞿末予要小心自己的易感期,可惜,合适的时机来了,但怎么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都不大合适。
瞿末予沉默地看着沈岱。
“我听说顶级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会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度过。”沈岱心里有点发紧,但表现得很坦荡,“你的弱点我只能想到这个了,你的敌人也能想到,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我有自己的safehouse。”瞿末予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坐了起来,“起床吧。”
沈岱在心中暗叹一声。
年假的最后两天,虽然瞿末予白天都在外面忙碌,但沈岱每天晚上都会等他回家,也很自然地住进了瞿末予的卧室,俩人现在完全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同食同寝同作息。忙碌了一天后,躺在床上或者做爱,或者抱着聊聊天,互道后安心入眠。人本就是群居动物,没有人能够抗拒亲密关系的诱惑,那种被关心、被温暖、被接纳、被看到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实在是太好了。
沈岱尽自己所能地给予瞿末予关怀、照顾、温柔、理解、包容,作为一个心智成熟、具备爱的能力的成年人,他用想象中自己希望被爱的方式,毫无保留地去爱瞿末予,他相信人都是有感情的,他相信此时的瞿末予,心里一定已经有自己的位置。
但这个对于沈岱来说像做梦一样幸福的年假,还是结束了。
开工第一天,沈岱坐在实验室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而他这个连股票账户都没开的人,却准时在早上九点半打开了股市,看星舟的行情。
绿的,线条是一路向下的,沈岱盯了几分钟,发现这么看着根本没用,反而会影响工作。
“你看啥呢?这么专注。”程子玫好奇地问道。
“看看咱们公司的股票。”
“顺利的话,今年或者明年咱们也能拿到股票奖励了,满五年了嘛。”
“是啊,可是现在持续在跌。”沈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好像没太大变化。
“没办法,现在整个行业都不景气,前几天创始人去世,好多财经博主在唱衰咱们公司。”程子玫悄声说,“你确实该关心一下股价,说不定未来有你一大份呢太子妃。”
“你再这么叫我,我……”沈岱一时想不出什么能威胁程子玫的。
这时,周岚抱着一箱子样品走了过来:“师兄、师姐,甘肃那边刚寄过来的,放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