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周岚虽然是在对他们说话,但眼神一直避免和沈岱有接触,自打上次办公室那件事发生后,周岚对他是能躲就躲,年轻小男孩儿不太会掩饰情绪,现在整个实验室的共识都是“周岚追求沈岱不得只好放弃”,弄得沈岱很是尴尬。“放这儿吧。”还好有程子玫解围,她还开了句玩笑,“哇小周,染头发了,挺帅啊。”
“谢谢程师姐。”周岚匆匆看了沈岱一眼,摸了摸头发,干笑着走了。
“多好的小帅哥。”程子玫感慨道,“不过,睡过太子,你怎么可能看得上凡夫俗子,理解理解。”
“不是那么回事,他本来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哦,你喜欢白师兄那种型的,看起来比较……”程子玫坏笑道,“有点装模作样那个劲儿,这一点跟太子确实挺像。”
白师兄这个名字对于沈岱来说陌生且遥远,那是大学时他很有好感的一个alpha学长,同为老师的学生,同为星舟的高尖人才,现在就在甘肃矿区单独带团队做一个课题,是老师麾下最得意的门生。
沈岱想起了一些学生时代的事,心中有几分对青春的感怀,他无奈道:“那是涵养和风度,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装模作样了。”他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腹诽,瞿末予确实有点……装模作样,至少外人看到的瞿末予,和他接触到的真正的瞿末予,截然不同。
“是啊,太子在你眼里肯定是完美的。”程子玫调侃道,“哎,过个年你们俩感情升温了这么多,你得趁热打铁啊。”
沈岱脸上浮现笑意:“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们在互相了解,也在互相增进对彼此的感情。”
“所以让你趁热打铁,你要清楚自己只是占了天时地利,但你的底牌根本不够,太子现在肯定是对你有感情的,但这种感情有几分,很难说,要巩固这份感情,你得有更多的资本。”
沈岱听着有些迷糊。
程子玫朝沈岱眨了一下眼睛:“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搞定顶级alpha这种生物,但人性是共通的,你最好趁着发情期怀上他的孩子,有了这个一辈子的羁绊……”
“不可能。”沈岱脸色一变,可以称得上声色俱厉。他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做出和沈秦一样贪婪、自私又愚蠢的事,然后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承担后果。他未来的孩子,一定有完整的家庭和大大方方见得光的爱。
程子玫愣了一下,她很快反应过来沈岱为什么生气,忙拉着沈岱的胳膊撒娇:“岱岱对不起,我瞎说的,我就开开玩笑,不是故意的。”
沈岱深吸一口气:“没事了,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第四十一章
开市当天星舟的股价虽然有下跌,但收盘时又拉升了一些,整体跌幅没有超过3%,完全在瞿末予的预期之内,算是平安度过了这次的事件。
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没过几天,国内最大的金融论坛就有人匿名爆料,创海将现在集团内最有价值的探矿、采矿资质放到一个全资子公司,对股民的公告上说是要将其中一个矿拿出来独立经营,其实是为了分离债务,尽快促成和星舟的并购案,这么做可能造成一个巨大的风险,就是通过一系列法律和金融手段,星舟将创海的优质资产掏空,留下一个负债的烂摊子,让全体股民承担后果。
这个帖子分析得非常有深度,一看就是了解内情的人写的,并且背后有人操作,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全网,第二天星舟的股价就暴跌了7%。
瞿末予的律师前一天还跟沈岱对接,约了周五要去公证处和税务部门,走一些流程化的东西,这件事发生后,就联系他改天了。沈岱意识到这件事应该很严重,他给瞿末予发了信息询问,但瞿末予没有回。
那天晚上,瞿末予又是带着一身酒气回的家,虽然没有醉,但看他的状态也没少喝。
沈岱帮他脱了衣服,在他洗澡的时候准备好了醒酒药。
瞿末予围着浴巾出来了,他擦得很潦草,健硕的胸膛上遍布水渍,头发也在滴水,他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微微垂着头,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冥想。
但沈岱知道他是累了。
沈岱拿着毛巾走过去,轻轻给他擦着身上的水:“也不擦干点,天还没暖和呢。”
瞿末予展臂抱住了沈岱劲瘦的腰肢,将脸贴在他的胸口,闭着眼睛听那稳定又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心绪也跟着趋于平缓。
“累了呀。”沈岱又去擦那湿漉漉的头发,柔声说道,“今天看来是很糟糕的一天,还好,再过几分钟就过去了。”
瞿末予闷声道:“明天也许更糟糕。”
“今天是突发事件,你措手不及,但你处理了,明天就会比今天好。”
瞿末予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岱,他硬硬的下巴抵着肋骨,其实有点疼,但那点疼分不走沈岱的注意力,沈岱完全被瞿末予茫然的眼神吸引了,酒精让这个平素坚定冷峻的男人变得有几分迟钝,涣散的瞳光就像广袤的星河,失去了焦点却又呈现出破碎的美,最重要的是,他在仰视自己,这个永远居高临下的顶级alpha,绝无仅有地在这一刻流露出了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像个……像个孩子。
沈岱心潮狂涌,但他维持着绝对的镇静,因为他知道处于混乱和茫然中的人,需要一份来自亲近之人的坚定的安慰。
瞿末予慢腾腾地说:“原来你还挺会安慰人。”
沈岱笑了笑:“我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你。”
瞿末予也笑了:“跟你在一起越久,越觉得你还有值得挖掘的惊喜。”
“那你想要多了解我一点吗。”沈岱弯下腰,捧着瞿末予的脸亲了一下额头。
“想。”
“我就在这里。”沈岱的手绕向瞿末予的后颈,试探着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状似不经意地贴住了他的腺体,同时心底打起了鼓点子。腺体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且敏感的部位,虽然不至于像性器官那样私密,但也只有亲近的家人、爱人、朋友可以碰触。不同的是,omega暴露腺体代表信赖和服从,而对于顶级alpha来说,腺体还象征着权力和力量,是不可以被亵玩的,倘若瞿末予能够接受自己抚摸他的腺体,那将意义重大。
果然,瞿末予的身体僵了一下,哪怕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他还是本能地察觉到来自后颈的陌生触感,这跟搂着他脖子不一样,发际线以下、颅骨和寰椎交接地带,那片平坦的皮肤下面藏着他最重要的器官之一。
在得到瞿末予身体的回馈后,沈岱也像被烫到一样抬起了手,假装是无心的,他道:“你把解酒药吃了好不好,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
“好。”
沈岱取来吹风机,站在瞿末予身前给他吹头发,瞿末予接受服务的时候并不老实,一会儿用两条有力的大腿夹住沈岱的腿,一会儿又把手钻进沈岱的衣服里乱摸,还故意把头发上的水甩到沈岱脸上。
沈岱好不容易吹完了,刚放下吹风机,就被瞿末予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顶级alpha的精力着实是过于旺盛了,好像做爱不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而是可以放松自己的娱乐,至少在omega不发情时的日常性爱中,要做几次、做多久,跟瞿末予的体力无关,只跟他的性质和沈岱的体力有关。
这一次便是克制的,瞿末予抱着轻喘的沈岱,享受着事后的平静和温存,俩人聊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这次的爆料果然是瞿承尘搞的鬼,而且达到了两个目的,一是阻碍并购案的进行,二是做空股票。
沈岱并不懂金融:“他自己手里也大把的星舟的股票,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他想破坏这场并购,推动集团的战略方向转向化工,一旦成功,他就能拿到话语权。这两年矿业持续低迷,未来几年恐怕也很难好转,还好当年我们选了稀土这个赛道,可以去打海外市场,至少现在还是盈利的,不至于像创海那样半死不活。”
“其他矿产确实不好做,但稀土的需求从来没断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沈岱一说到自己的工作,就来了精神,“一旦研发成功了,具备了更好的成本优势,星舟会迎来大爆发的。”
瞿末予在黑夜中凝视着天花板,沉沉说道:“是啊,我和父亲都坚信这一点,但这几年投研资金投入巨大,加上行业低迷,有些股东已经动摇了,今天股价暴跌,证明股民也在流失信心。”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尽管瞿末予的口气听来很平静,但沈岱完全能想象他的压力有多大。
“舆论这块交给公关处理了,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影响,但这种大部分人看不懂的行业内幕不会有什么持久的热度,还比不上网上编排我的八卦有讨论度。发帖的人也找出来了,下一步会起诉他造谣。”
“原来你知道有人在网上编排你。”沈岱有些想笑。
“那些人实在无聊。”瞿末予皱了皱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推动并购案尽快完成,陈律师联系你了吗。”
“本来约了时间去办事儿,但今天跟我说推迟了。”
“嗯,我明天和他沟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杀伐果决,以免尤兴海那边有什么反复,瞿承尘不可能不去做尤兴海的工作,或许很快他和小悦就真的要结婚了。”
听着他们这些人如此轻易地拿婚姻做筹码,沈岱是不太舒服的,他道:“我会全力配合的。”
“怎么又饿了……”瞿末予嘀咕道,“阿岱,去给我弄点吃,饿得有点睡不着。”
“好,我去给你煮碗面。”
沈岱下了楼,准备给瞿末予煮一晚简单的汤面,正在忙活的时候,兰姨裹着睡袍来到了厨房。
沈岱歉意地说:“兰姨,不好意思,我怎么吵醒你了。”兰姨的房间离厨房最近,可能是刚才关冰柜门的时候声音大了。
“没事儿,我觉轻,你怎么……是少爷饿了吗?”
“是啊,他说饿得睡不着。”
“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去睡吧,就煮碗面,很快的。”
兰姨依靠在流理台边,含笑看着沈岱:“你看你们俩,现在多像一对年轻小夫妻。”
沈岱也不禁笑了起来。
“哎,少爷都躺下了还喊饿。”兰姨突然疑惑了起来,“少爷平时就很少吃宵夜,已经睡下了就更不会起来吃了,除非是非常饿。”
“可能晚上酒局没怎么吃吧。”
兰姨思索片刻:“要么是酒局上没吃几口,要么恐怕是易感期快来了。”
沈岱搅动面条的手顿了一下,他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但兰姨说的话着实让他惊了一下。
alpha的易感期虽然也多发生在春夏,也会被交媾繁衍的本能支配大脑,但与omega的发情期还是有非常多的区别的,比如在易感期来的前夕,alpha的食量会大增,越临近食量越大,他们要储备非常多的体能和热量,以应对易感期时可能无法外出捕猎的困境。现代社会当然没有不出门打猎就会饿死的风险,但这种本能被刻印在基因里代代传承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围绕着那天的帖子,金融圈里掀起了一场舆论战,星舟的股价也跟着跌宕起伏,手里拿着筹码的人体会着坐过山车一般的刺激。
沈岱本来也想关注,但由于涉及的专业知识太多太杂,他不太看得进去,加上这几天工作很忙,干脆也不看了。
几天后,陈律师带着他把该办的手续、该走的流程都弄完了,白天耽误的时间他只能用加班去补,这些琐碎又复杂的事情都搞定后,他感觉轻松了很多。与此同时,星舟收购创海的历程反反复复、坎坎坷坷,从外部舆论和内部动态,加上偶尔从瞿末予口中流露的信息,沈岱觉得这件事恐怕短期内无法促成。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当然希望瞿末予能得偿所愿,另一方面,并购案的成功就意味着他们的婚姻关系要结束。
近忧远虑他都有,还好,从他年纪轻轻背负巨额债务和养家糊口重任时开始,他就习惯了处于压力状态下的生活,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天,他正在研究所上班,突然接到了一个他非常不情愿接的电话。
来电没有姓名,只有一串数字,怪他记性太好,他不想把这个号码加入自己的通讯录,可他从第一眼见到它就记住了这是尤兴海的。
沈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里的尤兴海明显气急败坏,单刀直入地说:“你来我公司一趟,把你爸带走。”
沈岱懵了两秒钟,头皮就炸开了:“他去你公司了?”
“对,你快点来!我正在和人谈事,他跑来算什么!”尤兴海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给你的钱不够你给他养老吗。”
这话虽然难听,但沈岱还庆幸此时隔着电话,而不是站在尤兴海面前,否则就会被那个他最厌恶的人,看到自己羞愤得涨红的脸,他握紧了拳头:“我马上到。”
沈岱匆匆赶到创海集团的总部,被尤兴海的秘书直接领着去办公室。在电梯里,沈岱能感觉到秘书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客气,他绷着一张脸,也没什么好气色。
一进办公室,就见沈秦红着眼圈坐在沙发上,而尤兴海靠落地窗站着,从距离上来说,那是整个办公室离沈秦最远的地方,沈岱站在门口,三人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很滑稽、很讽刺。
秘书悄悄关上了门。
沈岱人生中只有两次和自己的两个父亲处于同一空间下,第一次是沈秦找尤兴海要钱,第二次还是沈秦找尤兴海要钱。
第一次他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七岁孩子,幸好现在他长大了。
沈岱瞪着沈秦,沉声道:“回家吧,你在这里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沈秦的眼泪说掉就掉:“那是家吗,我一辈子到老,就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连一个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你跑到这里来也解决不了问题。”
沈秦转向尤兴海:“尤兴海,我给你生了这么优秀的儿子,又有学历又有相貌,还和星舟的继承人谈恋爱,你不该好好谢……”
“够了!”沈岱厉声道,“你不嫌丢人吗,非要把自己、把我弄得这么难堪吗。”
“你觉得丢人?”沈秦指着尤兴海,“做亏心事的是他,他怎么不觉得丢人。还有,他刚才说他给过你钱了,你买房子的钱就是他给的,你能找他要钱,我为什么不能,我还不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还不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过更好的生活!”
“我……”沈岱想要反驳,但尤兴海给他钱是事实,虽然不是他来要的,但他也无法说出真相,“我已经尽力在养你,你衣食无忧,还想怎么样?以后你住我的房间,行了吗?”
“‘衣食无忧’?”沈秦哭着说,“我沈秦这辈子什么没享受过,现在要靠你隔三差五转的那点钱过活,我买一瓶香薰你都给我脸色,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为什么就不能站我在这边!”
沈岱气得浑身发抖,尤兴海在一旁更是脸色铁青,办公室内飘散着暴躁的alpha信息素,代表他的忍耐力正在瓦解。
“回、家。”沈岱握紧了拳头,目光狠厉,“或者再也别回来。”
沈秦的肩膀缩了一下,目光流转间,气势弱了一大截,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似淡定平和,其实非常倔强坚韧,有一句话是一句话,能说出来的大多会做到。
迟疑过后,沈秦站了起来,他抽泣着、抹着眼泪,恶狠狠地剜了尤兴海一眼:“有一天阿岱和星舟的继承人结了婚,你就是求我……”
“别说了。”沈岱和尤兴海对视了一眼,他目光冰冷又嫌恶,分毫不让,看得尤兴海心里也是一惊。
回去的路上,沈秦几次试图和沈岱说话,沈岱都沉默以对。
直到到了家,俩人下了车,沈秦依然抽抽搭搭地抹眼泪,仿佛受了万分的委屈:“你不要这样看着爸爸,尤兴海就是欠我的,他毁了我一辈子。”
沈岱沉默了片刻,说道:“前段时间有个新闻,有个人和一个明星谈恋爱,分手后索要分手费,被以敲诈勒索的名义送进了监狱。”
沈秦惊诧地看着沈岱。
“尤兴海说了,如果再有下次,他就不会再顾念旧情了。”
这段话虽然是编的,但成功地起到了威慑作用,沈秦的脸色变了又变,急怒、不甘、恐惧,在很短的时间内交错呈现在面上。
“你先不要回家,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不要让姥姥看出你的情绪,也不要告诉她任何事。”沈岱心里有无数的责难想要宣泄,但最终都忍住了,他做事习惯了以结果为导向,现在最重要的是管住沈秦做蠢事。
沈秦讷讷地点了点头。
“千万不要再去找尤兴海,无论是电话还是见面。以后你住我的房间,我回家少,我睡沙发,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够好、不够享受,那你想想监狱里的生活。”
沈秦缩起肩膀,真的害怕了:“我、我知道了。”
沈岱再不想多看他一眼,越过他径直上了楼,打算去给姥姥做顿晚饭。
回到瞿家时,已经很晚了,难得瞿末予比他早回家,但他经过这身心俱疲的一天,已经没有精力去问瞿末予这一天过得怎么样。
此时瞿末予正在吃夜宵,平日他对每天摄入的热量有固定的标准,就算晚上需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只是少量进食,但现在桌上摆的这些饭菜,完全是一顿正餐的量。
沈岱心想,这确实是易感期前夕的征兆。
“又加班了?”瞿末予道,“饿不饿,过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沈岱坐在他旁边,“你怎么这么晚了吃这么多。”
“饿呀。”瞿末予放下筷子,仔细看了看沈岱,剑眉微微蹙起,“你看起来很累。”沈岱满脸疲倦、情绪低落的模样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沈岱苦笑着点点头:“我先上去洗澡了。”
“去吧。”
沈岱洗完澡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舒展了一些,他滚了一圈,卷起被子裹住自己,将脸深埋其中,嗅着黑檀木冷涩的香,心海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在怒意消退后,一个被他暂时忽略的信息浮上心头。
沈秦是怎么知道他和瞿末予在一起的?多半是通过车吧,或许记下了车牌号,或许还有别的手段,总之,已经被知道了。
对于沈秦来说,现在的生活太过平凡甚至拮据,跟其所享受过的优越奢靡落差太大,他对金钱的渴望空前的高涨,得知自己现在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会不会做出更不理智的事?
沈岱不知道怎么解决沈秦这个随时可能再次祸害他的人生的定时炸弹,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他该如何摆脱一个糟糕的至亲?
没过多久,瞿末予进屋了,把沈岱蒙脸的被子掀开,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累了。”沈岱冲瞿末予笑了一下,“我能多申请点加班费吗。”
“不如我把实验室给你,你自己决定。”
沈岱还在笑,以为瞿末予在开玩笑,但见瞿末予的表情很认真,他反而不知所措了。
“你不想做自己的课题吗?”
沈岱坐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回道:“想,但我现在的实力不够,我还没有能独当一面的成绩。”他顿了顿,眼神坚毅,“我会有的,只是需要时间。”
瞿末予满意地笑了笑:“等你有了那样的实力,我会支持你。”
“谢谢。”沈岱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瞿末予在试探自己,根据他对瞿末予的了解,这是一个头脑清醒、甚至堪称冷酷的决策者,绝不会拿公司的重大利益交换一份不那么重要的人情,他知道瞿末予对自己是有点感情的,至少是有需求的,但如果他表现出“恃宠而骄”,暴露出过度的索取,瞿末予一定会防备他。
他确实不懂怎么追求顶级alpha,但他懂人性。他希望瞿末予自他这里得到的一直是舒适与安心,这是他爱的方式,也是他认为可以获得爱的方式。
瞿末予将沈岱抱进怀里,温柔地抚着他的背:“累了就早点睡吧。”
“嗯。”
在俩人静默了好几分钟,沈岱正准备进入睡眠时,瞿末予又突然说道:“我确实快到易感期。”
沈岱睁开了眼睛。
“如果我在易感期的时候你发情了,我就帮不了你,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医生,他会用副作用更低的药物帮你度过发情期,以前的那些抑制剂,不要再吃了。”
“……好。”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他们一起吃完早餐,正要出门的时候,瞿末予问了一句:“你姥姥今天要复查吧?”
“是啊,程助理跟你说的?”沈岱心里很高兴,每一次瞿末予表现出对他的事的关心,都证明他们的关系又一次拉近了。
“嗯,现在指标已经正常了吧。”
沈岱笑着说:“对,姥姥恢复得很好,胃口也好,这段时间都胖了快十斤了。”
“很好。”瞿末予满意地点点头,“去上班吧。”
沈岱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凑到瞿末予身边,趁着四下无人,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同时小声说道:“谢谢,多亏了你,不然我姥姥享受不到这么好的医疗资源。”
瞿末予笑看了沈岱一眼,双目微微打弯,那弧度又魅惑又好看,眼神也很是受用,他摸了一下沈岱的头发:“不客气。”
中午的时候,沈岱约了程若泽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档粤菜餐厅吃饭,俩人吃完午饭就要坐程若泽借调的商务车去接姥姥,然后一起去医院。
这几次的复查,程若泽都安排车接车送,虽然这是瞿末予交给他的任务,但沈岱还是很感谢他。
程若泽的工作很忙,吃饭的时候一连接了两个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菜都有些凉了。
“不好意思啊沈工。”程若泽苦笑道,“最近事情特别多,你也知道的,现在公司内外部都有些动荡。”
沈岱也很不好意思:“我们就自己去吧,打车也很方便,你一陪又是一下午,太耽误你时间了。”
“那可不行,这件事比其他的事都重要。”程若泽看了看表:“咱们先抓紧吃饭吧。”
“好。”
俩人边吃饭边闲聊,沈岱得知,程若泽的父亲是瞿慎的一个多年老部下,长大之后也就进入了星舟被重点培养,做瞿末予的总裁助理,以后自然是前途无量。
程若泽的性格跟很多出身好的A级alpha不同,没有明显外露的优越感,风趣随和。他们聊着公司的大小动向,也聊瞿末予本人,听得出来,他很崇拜瞿末予,他也很聪明,知道自己夸赞的话多少会从沈岱这里流到瞿末予耳中,这不仅仅是职场智慧,也是人生智慧。
沈岱也很乐意听他说,多了解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瞿末予,比如瞿末予上学时和工作后的差别,在员工、高管、长老等不同人面前如何做一个资质尚浅的决策者,如何面对压力和挫折,以及他一些很为人津津乐道的成绩背后的故事。
说着说着,程若泽又担忧起来:“现在公司事情可多了,但瞿总马上要到易感期了,就算用药,也只能缩短两三天,真担心这段时间瞿承尘那边又搞鬼。”
沈岱皱眉道:“易感期的抑制药物很伤身体啊。”
alpha的易感期虽然一年只有一次,但来势凶猛,激素失调的程度远高于omega的发情期,最佳方案是和自己标记的omega度过,没有标记omega的通常采取隔离加药物辅助挺过去,如果用激素类药推迟或抑制易感期,不一定成功,且对身体的损害较大,是下下之选。
但是,现在公司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瞿末予恐怕不能允许自己消失一周之久。
“是啊,具体要看到时候的情况再决定了,我们都在劝瞿总。”程若泽叹道,“你有空也劝劝他吧,比起我们,瞿总肯定更听你的。”
沈岱知道瞿末予多半不会听他的,但他还是得试试。他又问道:“他说易感期的时候他会去自己的safehouse。”
“是啊。”程若泽边吃边说,“顶级alpha的易感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需要防空级别的隔离措施。”
“那……保险吗?”沈岱知道很多地方都有租给alpha度过易感期的专门的隔离场所,尤其是给独身的、没有人可以照料的alpha。
alpha在易感期时危险又脆弱,危险在于他们会比平时更具有攻击性,被激素和繁衍欲望支配的大脑让他们像返祖的动物,理性思维能力大大钝化,原始本能驱动语言和行为,这个时候,如果有陌生人靠近,很可能遭到暴力驱逐,而脆弱在于他们的心智也会跟着退化,所有的聪明智慧统统失效,被允许进入他们领地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欺骗、剥削和伤害他们。
有家人的alpha通常选择在家里度过易感期,只要不受到外界刺激,将他们锁在房间,再配合镇定类的药物和适度的安抚,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顶级alpha的易感期,会让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如临大敌。他们会退化成一个长达七天时间不受控制的生物武器,对胆敢踏入领地的陌生人采取致死级别的攻击,对亲近的人也不得不防备。所以很多有实力的顶级alpha都有专属的、隐秘的safehouse。。
这点程若泽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放心,从来没出过问题。”
沈岱想起瞿承尘仿佛胜券在握的嘴脸,心里始终不安稳,瞿承尘自己就是个顶级alpha,难道会不知道safehouse的安全性有多高吗,为什么还表现得那么笃定。
难道,瞿承尘知道瞿末予的safehouse在哪里?也未必,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不需要找自己合作,当瞿末予处于易感期内,他有更多办法抢夺更多东西。他多半是虚张声势,或者拿标记做诱饵,一旦自己过于贪婪,同意与其合作,就会一步步背叛瞿末予。
想到这里,沈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应该对瞿末予更有信心,而谨慎瞿承尘利用他达到什么卑劣的目的。
吃完饭,他们一起坐车去接姥姥和沈秦。
前几次复查,也是坐的这辆商务,那时候沈秦就疑惑沈岱的这个朋友怎么这么热心,还以为程若泽是沈岱的追求者,现在前后一联系,他就明白这是瞿末予安排的,对程若泽格外热情,路上不停地和程若泽聊天,见缝插针地试图套话。
程若泽很聪明,笑着敷衍了过去。
复查完,他们将姥姥和沈秦送回了家。
程若泽笑着对沈岱说:“其实,今天瞿总还交代了我另外一个工作。”
“什么工作?”沈岱好奇地问道。
程若泽抬手指了指沈岱位于三楼的房子:“这套房子的贷款,瞿总为你一次还清了。”
沈岱怔愣地看着程若泽。
“X行是我们的合作银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手续,你随身带身份证了吧?我带你过去签字就行了。”
沈岱回过神来,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握着手机,十分想立刻就给瞿末予打电话。瞿末予对他的好,堆积得越来越高了,从四年前救了他那一刻开始,这个男人就像他生命中的一道光,不断地为他照耀前路。他很感动,但是,他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吗,在姥姥治病这件事上,他已经欠了瞿末予很大的人情了。
“这事儿我邀个功哈,瞿总不知道这房子你是贷款的,那天你随口跟我说了,我就也随口跟他说了,瞿总就让我去办了。”程若泽眨了眨眼睛,“瞿总对你可真好啊。”
沈岱诚挚地说:“程助理,谢谢你,你帮了我太多了。但是这件事,我先和瞿总商量一下吧。”
“商量什么?”程若泽看出了沈岱的顾虑,他笑着劝道,“钱都付完了,银行可不会退啊。沈工,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们现在就是夫妻,瞿总对你好也是理所当然的,照顾自己的omega是alpha的天职,你真不必多想。”
沈岱心中生出难言的幸福感,无论这一刻,他敢不敢坦然地将瞿末予当做自己的alpha,瞿末予对他的好,都是真实存在的。他甚至大胆地想,或许、或许瞿末予也在喜欢他,所以对他温柔,所以需要他,所以让他进入主卧,所以帮他解决姥姥看病就医、为他还房贷。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