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话音落下,叶溪已经打开了瓷罐,褐色的膏体,透着一股清香却又厚重的草药味,闻着倒也不难闻。“治什么用途的?”
林将山道:“消疤痕的,这是我以前在路上听来的方子,那个郎中说是祖辈传下来的,京洲府的达官显贵们用过。”
叶溪并不抱太大希望:“可我这疤烫的时间有些久了,烫伤面积也大,怕是用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了。”
林将山耸了下肩,“便试试罢,横竖我都去药铺子里找人调出来了,小哥儿都爱美,你顶着这片疤想来心里是难过的,若是有一点用也好。”
叶溪笑了笑:“好,那我便收下了,每日擦涂两次,总不能亏了你的心意。”
林将山这才勾唇露出一个淡笑来。
那头的厘哥儿已经挖了一篮子,就过来寻叶溪了,“溪哥儿,你在哪儿?”
叶溪听着前面过来的动静,连忙回应:“这儿呢,马上过来。”
“算了,我已经过来了。”厘哥儿边回边往这边走,眼看着越来越近了。
自己刚和厘哥儿说了心上人是林将山,若是现在被厘哥儿看到自己又和他单独在芦苇丛里,厘哥儿这个大嘴巴指不定得透出什么风去,让其他人听了,还不得添油加醋的说成什么。
叶溪急忙推林将山:“你快走,钻到丛子里去,莫让他看到了。”
林将山嗯了一声,听话的钻进了旁边的芦苇丛里,无奈他身型魁梧,一时竟还有些不好钻进去。
厘哥儿已经走了过来,叶溪咬了下唇,一脚踹在林将山的屁股上,听到他传来一声闷哼。
但好歹是在厘哥儿来前钻进了芦苇丛里去。
“唔,刚刚仿佛听到你在跟人说话呢。”厘哥儿提着篮子道。
叶溪平静道:“你莫是幻听了,我能跟谁说话去,应该是白鹭的叫声罢。”
厘哥儿想了想也是,“你挖了多少?我这儿倒是得了一篮子,回去匀些给你。”
叶溪笑了笑,“行,走吧。”
两个人走之前,叶溪悄悄往芦苇丛里又看了一眼,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他哪儿知道芦苇丛里的林将山被他这一脚给踹到泥巴堆里去了。
*
提着一篮子茭白回家的时候,玉米已经囤成了堆,多的也晾晒到了屋檐下,刘秀凤在和玉米面,瞧见他回来,便道:“今晚咱炕馍馍吃,玉米里我搁了点糖,香甜着咧。”
叶溪笑道:“那可好,我爱吃这个的,新玉米味儿浓。”
刘秀凤见他出去了一趟,怎么整个人都精神高兴了起来,想来是和厘哥儿聊的欢,“哎,那你搁了东西来灶房帮忙。”
叶溪便去了灶房帮忙烧火,饼子要配辣子吃的,用菜园子里的青椒和着泡菜坛子里鲜红的脆泡椒一起剁碎了用香油炒制。
又将今天的茭白洗了几根,切成细丝后用肉片一起翻炒,倒入蒜末,辣椒段,最后沿着锅边浇上半碗淀粉水,一铲酱油香醋,葱花点缀。
就这样一家人便在院儿里点灯开饭了。
已近初秋,夜风变得凉爽起来,田野里蟋蟀的叫声衰弱了不少,叶家人借着油灯和月色吃着今年的第一茬玉米饼。
油搁的足,将饼子炸的酥黄焦脆,嘴唇上都泛着油光,叶山一口气从篮子里捡了三个,囫囵下肚,长长的舒了口气。
“香!”
叶溪吃的秀气,刘秀凤见他吃的慢,时不时的给他夹两片肉裹在饼子里,“今儿收成好,瞧着玉米留了过冬口粮和来年种子,还能剩好些担呢,尽管放心吃,多的我都给磨成玉米面,再不用掺豆面了。”
叶阿爹也高兴,还特地倒了两杯高粱酒和叶山喝了起来。
今年的收成是几年中最好的,加上这几年朝廷稳定,赋税一直都在减少,农户现下日子好过起来了,隔三差五吃顿肉便也是常事了。
饭后,还剩了几张饼子,叶溪洗好了碗筷后,便用荷叶包了起来带回了房里。
今儿见到他,虽瘦的不显眼但也是消瘦了些,想来是这段日子饭食上吃的不好,叶溪总归还是记着他的,想着明儿就把这几张饼子带过去。
想起林将山给自己的瓷罐,叶溪便对着屋里水盆的倒影摸了起来,药膏贴上脸是冰冰凉凉的,甚至还有一丝薄荷的清凉。
细细的将药膏揉净在左脸上,叶溪将瓷罐妥帖的放在了枕头下,带着今日在芦苇丛里的回想慢慢进入了梦乡。
翌日,叶溪便揣着那几张饼子出门了,刚走到村路口的柿子树旁,就撞上了幺哥儿和村里其他妇人小哥儿,看他们正举着竹竿打柿子,黄青的柿子从枝头掉落,下面的人就牵着张布接着,好生热闹。
叶溪往路边靠了些走,不想和这些人打照面。
谁知村里有个眼尖的小哥儿瞧见了叶溪,唤他道:“溪哥儿,来捡柿子吃,幺哥儿请吃柿子呢。”
叶溪停住脚步,笑拒道:“不了,我胃寒受不得这凉东西。”
这棵树是幺哥儿家的,今日他请村里人吃柿子,受欢迎着呢,此时见了叶溪便尖声说道:“这是喜柿,你也该捡两个回去,免得日后不仅是受不得寒,怕是好福气也受不住。”
叶溪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是不是福气不知道,总之你要就是了。”
林家的幺哥儿要跟曹家订婚了,这事儿前几日就被林家人在村里到处显摆了一通,林阿爹更是直言自家这个哥婿日后是要当秀才中举子做官的,好生耀武扬威了一通。
幺哥儿讥讽道:“你如今怕是不好找人家了,若是过个三五年还没着落的,我也可以替你寻寻镇上的老鳏夫,也算是一个归宿。”
叶溪懒得跟他打嘴仗,且让他风光,“村里的狗都不帮猫逮耗子,我的事儿自然也不劳你挂心了。”
叶溪嘴巴灵巧,一般人都是占不了他口头便宜的。
幺哥儿一听,脸顿时就黑了,这不就是在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他此刻只想往叶溪的痛处狠狠戳下去。
“行,你嘴巴毒我不跟你争,我倒是要看看你溪哥儿何时嫁得出去,别等我儿孙满堂了,你还头发花白的孤家寡人一个。”
叶溪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便走了。
第18章
这里是山秀村
叶溪到林将山家的时候,林将山正蹲在灶膛前烧火呢,盖着锅盖的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吃食,但味儿不像是叶溪做饭时飘出的米香味。
“煮什么呢?”叶溪笑吟吟的站在门口问他。
林将山又往灶膛里扔了两根细柴棒进去,站起身道:“想蒸点米吃。”
叶溪走到锅前,掀开了锅盖,白花花的蒸汽扑了他一脸,米还未熟,叶溪拿起旁边的竹筷戳了戳米。
“水少了,这样煮出来的怕是夹生饭,锅底还得糊。”
林将山听了,便用瓜瓢从缸子里舀了一瓢的水,想要掺进锅里。
“等等。”叶溪拦住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这瓢水掺下去,便是成粥了,只要一半儿。”
林将山点了点头,只倒了半瓢水到锅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都能学会,怎么就简单的煮饭一直都是半吊子。
叶溪也不敢放心的让他蒸米,便让他在旁边等着,他挽了袖子,在腰间系粗布围裙后,在灶台忙碌。
炊烟袅袅,青烟随着烟囱缓缓飘出了屋子,米蒸开了,林将山在旁边闻到了稻米的香味。
叶溪从锅里盛了一碗浓白的米汤出来,刚刚他便将自己带来的饼子贴在了锅盖上,现下已经热了。
“你先填着肚子。”一碗米汤,一碗玉米饼。
林将山也不客气,坐在桌边就开始一口米汤三口饼子的吃了起来。
叶溪在灶头边上择着青菜,看着男人吃的欢,心里不由升起了暖意,一屋两人,一日三餐,这不就是农家日常么。
忽地想起了来时幺哥儿说的话,真的没有人愿意娶他么?
叶溪怔怔的看着筲箕里的绿叶菜,皱着眉有些出神。
林将山见他没了动静,抬眸看向他这边,唤他:“溪哥儿?”
叶溪回过神来,胆由心生,一个念头充斥了他的大脑,他抿了抿唇,缓缓抬起眼睫,平静的看向林将山。
“你愿意娶我么?”
如今他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脸,那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锅里的白色雾气飘在灶房里,柴火在灶膛里被燃爆,传出细微的噼啪声。
林将山咬了一口饼子,没有犹豫,言简意赅道:“娶。”
他这般爽快,倒是叶溪有些愣了。
林将山抬眼看他,咽下了嘴里的饼子,反问他:“你不愿意嫁我?”
叶溪连忙摇头,“只是没想到你不介意我的脸...”
林将山将碗里的米汤一饮而尽,用手抹了一下嘴,“我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你那脸过日子,你只要好好跟我过日子就成。”
说完,他笑了笑:“你是个贤惠持家,人又好的,跟你过日子,差不了,是我占你便宜了。”
他这话倒是把叶溪的脸说红了,明明是他提的,怎地现在他却害臊了。
“那我回去给我阿爹阿娘知会一声。”
林将山点了点头,“我尽快去找媒婆来提亲,你们这里的风俗聘礼我也不懂,便问了媒婆按照寻常人家的备一份,多了我怕是也给不了。”
叶溪没想到他竟还有这份心,红着脸提醒他:“我家没这么多规矩,你别备多了。”
“行。”
回去的路上,叶溪都还有点云里雾里的,他居然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而且还是他一个小哥儿向汉子提的,这种行径,饶是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人跟他一样大胆。
到了傍晚,叶阿爹他们农作回家的时候,叶溪端着碗,看着一只飞蛾绕着油灯不断的旋转飞,他心里思肘着该怎么跟家里人提起这事儿。
叶山腮帮子里鼓的满满的,正夹着菜呢。
叶溪吸了口气,放下碗筷,缓声道:“阿爹阿娘,大哥,我有亲事了。”
叶山的正夹菜的筷子扑通一声就掉了,叶阿爹和刘秀凤都转过头来看他。
小院儿顿时变得无比安静。
半晌后,刘秀凤小心问道:“溪哥儿,你莫不是今天出门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了癔症?你忘了你和曹家的婚事已经退了。”
叶山捡起筷子:“阿娘,溪哥儿是不是这两天听村里人都在议论林家和曹家的事儿,受了刺激?”
叶阿爹点了点头:“明儿怕是得找郎中来开一个方子才是。”
“该是找个道士才是。”
“要我说,就让溪哥儿这阵子在家待着,免得出去碰见那林家的,心烦。”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叶溪张了好几次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大声道:“是林将山。”
叶阿爹刘秀凤和叶山这才齐整整的噤了声回头看他。
叶溪抿了下唇:“我两觉得对方挺适合过日子的,搭在一起过日子差不了,所以就想结了亲事。”
他说完,叶山首先高兴了起来,拍着桌子道:“这好啊!林兄弟以后就是咱家哥婿了,一家人了!”
刘秀凤也高兴:“前几天还在打趣这件事,你还唬着脸不高兴,怎地今天就突然说定这事儿了。”
叶溪垂眸有些害臊道:“我之前担心他嫌弃我烫伤的脸,可如今他既然不嫌弃,我也愿意跟他过日子。”
叶阿爹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是好事,溪哥儿,林将山虽然是个外来户,但他吃苦又能干,心肠又好,是个能嫁的好汉子,阿爹不拦着。”
刘秀凤笑道:“娘还挺满意这个哥婿的,只要他好好对你,日后咱两家也离得不远,可以相互帮衬着嘞。”
家里人豁达开明,叶溪的眼眶也热了起来,“谢谢阿爹阿娘。”
*
林将山这边的动作也快,丝毫不拖沓,隔了两日就找好了媒人,又去镇上买了两坛好酒,两包铺子里的点心,还去布庄扯了两匹棉布,家里没有养鸡,就用山里的野鸡代替,两只大鹅是集市上买的,肥实威风。
等他提着这些聘礼带着媒人走在山秀村的时候,不少人家户都在悄悄议论,更多的是眼红艳羡。
要知道村里人嫁小哥儿,聘礼是不重的,通常就是一对鸡鸭,一匹布就过了,这外来户竟还将礼备的如此厚实,属实少见。
走到村中的时候,村里爱打听闲事的刘二婶子上前来跟林将山搭话:“林小子,你这是要提着厚礼往哪家去?”
林将山回道:“去村里的叶家。”
刘二婶子:“叶山家的那个叶家?”
林将山嗯了一声。
刘二婶子凑近了些,挤眉弄眼的低声说道:“你是要给他家的溪哥儿提亲?”
林将山笑了下:“是。”
“哎呦,你刚到山秀村不久,怕是还不知道他家溪哥儿脸被烫伤了,现在都没好,以后要留疤嘞,隔壁村以前跟他家定了亲的曹家都赶紧把婚事定了,怎你还巴巴的往上凑咧。”
她的话一出,林将山微微皱了皱眉,直言道:“我晓得的。”
刘二婶子还觉得有些出奇了,这汉子还喜欢丑的?
“你晓得你还要去提亲啊?”
林将山扫了一圈四周的村邻,沉声道:“溪哥儿脸虽伤了,但他为人温和,贤惠持家,这些是变不了的,娶妻当娶贤,他愿意嫁给我是我的福气,我有什么嫌不嫌的,我只怕我去的晚了还赶不上趟了,这不就赶紧带着媒婆去么。”
他这番话把自己说的就跟急赶着要去娶天仙似的,把叶家的脸面给的足足的。
村里人一听,不禁有些乐了,这汉子还真是心急咧。
刘二婶子尴尬的笑了笑,“哎,那你赶紧去罢,婶子等着喝喜酒咧。”
林将山这才带着媒婆和聘礼继续往叶家去了。
他一走,村里人都在说这叶家的溪哥儿福气好,之前没烫伤脸的时候,隔壁村的曹家看上了他,这如今脸都烫成那模样了,还是有汉子巴巴的提了厚礼上门去求娶。
叶家知道今儿林将山要上门,早早就起来把家里拾掇了一下,连院儿里的落叶都扫的干干净净的。
叶溪早晨起来后就一直来回忙活,喂了家禽又洒扫了堂屋,还把菜园子都照料了一遍,怎地还不见人上门。
他心里有些急躁,将自己忙的滴遛转,静也静不下来,明明自己之前是定过亲的,不像这次坐立难安的很。
刘秀凤斜着眼用余光偷偷瞧自家小哥儿,捂着嘴巴偷偷笑,这是盼着新夫婿上门呢,跟个刚懵懂知春的小娃娃一样,好笑的很。
她今日还特地穿了身昨年做的新衣裳,站在门口咳了两声,唤叶溪道:“林小子待会儿就要来了,你且歇着,去屋里待着,过会儿子阿爹阿娘和他有话要说的。”
叶溪这才洗净了手,停了下来,进屋前还有些不放心。
叶山站在门口逗他:“可是怕我们难为了你这未来夫婿?还是怕爹娘不放你,阿哥待会儿定是要好好的为难他一下,让他不能轻易娶了我弟弟。”
虽是玩笑话,但叶溪却也是不高兴的,瞪了一眼自家大哥,便钻回屋里去了。
叶山笑道:“嘿,还没出嫁呢,如今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传来了媒婆的声音。
“叶大爷可在家?”
第19章
这里是山秀村
刘秀凤和叶阿爹听了,连忙就迎了出去。
只见林将山带着媒人站在篱笆门前,两个人的手里提满了东西,刘秀凤见了很是满意,这新哥婿提的礼厚实,给她家的脸面是足了的,因此脸上的笑意是愈发大了。
“在的,在的,快进屋里来。”
带着媒婆和林将山进了屋,叶山又赶紧给人上了茶水,往日林将山来是作为叶山的好兄弟,今儿不一样了,是他家未来的哥婿。
叶山悄悄的向林将山挤眉弄眼了几下,林将山坐着的脊背挺的更直了,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之前来了不少次,可今天竟有一些紧张。
媒婆自是先开口说着好话,将这段姻缘说的百般好。
叶阿爹和刘秀凤笑着跟媒婆说着些场面话,心里自是早已经同意了这亲事。
轮到林将山说话的时候,他说不来漂亮嘴上话,便只道:“我定是会对溪哥儿好的,不让人欺负了他,不饿着他委屈着他,这话天地发誓,绝不作假,叔叔婶婶信我。”
就这么简单的话却是真心诚意,反倒是让刘秀凤眼眶都红了起来,连声道:“我们自是信你的,你心眼儿实在,不似外面花花肠子,日后和溪哥儿两人将日子过的红火我们也就放心了。”
叶阿爹在红纸上写下了叶溪的生辰八字交个媒婆,接下来找个风水先生合了八字,再择一个良辰吉日即可。
叶山更是当场改了口,叫林将山一句:“哥婿。”
喜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了。
至于彩礼,刘秀凤和叶阿爹也不多要,便只收了三两银子,作为叶溪以后的傍身钱,想着出嫁的时候给他压压箱底。
这般通情达理的丈家,林将山也不辜负,到了下午,便又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竟扛了半头猪来。
乖乖,这下把山秀村的人都惊着了,直说这外来户大方,十分看重叶家。
叶阿爹和刘秀凤推辞着不要,不想他破费许多,家底得留着以后过日子呢,但林将山的心意他们还是很满意的。
林将山道:“那就腌了肉,留着做席面儿,到时候把成亲的席面做的风光些,让溪哥儿的脸面也风光。”
自家就这么一个小哥儿,自然是不想让他委委屈屈出嫁的,为人父母的,定是想给他办上一场风光的席面,现下有了这半头猪,这席面定是差不了的。
刘秀凤和叶阿爹便只好收下了。
叶溪出了屋看着林将山,柔柔的笑了下,问他的鞋底尺寸,成亲前,按照风俗,新夫郎是要给自家相公纳一双新鞋绣一身新衣裳的,这也是为了考验新夫郎的绣工,看他是不是一个贤惠能干的。
林将山报了一个尺码出来,把叶溪都吓了一跳,这脚真是好生宽大!不过林将山身型魁梧,也该是要穿这种船似的大鞋。
叶溪笑道:“给你做衣裳鞋子,怕是布料都快抵别人两身儿了,我若是做的慢了些,怕是都赶不过来。”
林将山也不想让他太过劳累,便道:“若是你做不过来,去镇上买一身应付了就是,你莫要逼狠了自己,白夜熬着,坏了眼睛,横竖我是不在意这些虚礼的。”
他这般慰贴自己,叶溪听着心里就暖暖的,但成亲就这么一次,他还是想尽力办的周全一些,“我自个儿有分寸的。”
林将山去叶家提亲要娶叶溪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厘哥儿在家听闻了,便迫不及待的上门来找叶溪。
刚进门就笑着调侃道:“某些人可是要当新夫郎了,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乐开花呀。”
叶溪坐在屋里的窗户边,正比着尺寸裁鞋底子呢,听了厘哥儿的话后抬起头柔柔的笑开了:“你来啦,快来坐,我给你抓干果子吃。”
厘哥儿也不同他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炕上。
叶溪从屋里的小橱柜里给他抓了一盘子的炒瓜子和花生另外还有几个无花果干来,笑道:“你来就是为了打趣我的?”
厘哥儿嗐了一声,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我这是替你高兴的紧,你前些个儿才同我说你有心上人了,今儿我就听闻了林将山来你家提亲了,这不是好事儿是什么。”
叶溪眉眼间也是止不住的笑意,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啊,是个直性子动作快得很。”
厘哥儿挑了挑眉,继续道:“而且这林将山做事有场面,他早上提的那些聘礼可让不少人眼红了,就这短短一上午,就传遍整个山秀村了,都说你叶溪是个福星,这才以为你溪哥儿落了门好亲事,转眼间又掉进另一个福窝里去啦。”
叶溪指尖扯着针线,撇了下嘴:“那曹家可不是门好亲事,不过,他那里确是个福窝。”
厘哥儿被他酸的装作要吐,两人嬉闹了一番,叶溪有些出了汗,索性就将面纱摘了,继续绣帕子。
厘哥儿支着下巴坐在炕桌的对面看他,像是有什么惊奇的发现:“溪哥儿,你的疤好似淡了些。”
叶溪没放在心上,以为他是宽慰自己呢,“是么,就你会唬我。”
厘哥儿急了,直起身子道:“真的,你那疤不似以前那样鲜红了,淡了好些。”
见他这副模样,叶溪这才信了,去隔壁屋找了自家阿娘的镜子,对着窗户的光线认真看了看自己的左脸,还真如厘哥儿说的一样,是淡了好些,摸着都不像以前那样凹凸,似乎平了一些下去。
叶溪想了想,许是林将山给的那罐药膏起了作用,这段时间他天天都在擦,早晚不间断,一开始并没有抱什么期待,只是想着不辜负了他的心意,没想到真的有效果。
厘哥儿拍手道:“这真是太好了,你如今快要成亲了,脸上的疤也渐渐好起来了,溪哥哥你不是福星是什么!”
叶溪笑他嘴甜,“是是是,我就是个大福星。”
厘哥儿得意道:“那林家的幺哥儿怕是这会儿子咬碎了牙,嫉妒你呢。”
这边的林家,林阿娘回了家,便开始嚷嚷:“都晌午了,怎地还没人做饭!”
隔了会儿,幺哥儿才从屋子里打着呵欠出来了,脖子上还带着一星半点的红痕,瞧着是刚起。
林阿娘瞧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插着腰责骂道:“你看看都日上三竿了,你怎地才起,这般惫懒,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也没你会享福的,鸡鸭喂了没有,还有昨日的脏衣裳可洗了?”
幺哥儿眼神朦胧的摇了摇头:“刚起,还没来得及去做。”
林阿娘气道:“感情真是要嫁出去了,家里的活计都不干了,你这可怎么好,日后若是嫁去了曹家,还是这幅模样,怕是要遭打回来的。”
提到这里,她就更是气,曹家到现在都没来提亲,山秀村的人都知道她家幺哥儿要和曹家定亲了,可这怎么拖着拖着反而没了动静。
“曹家那个可跟你说了几时来提亲?”
听到这里,幺哥儿心里也是又气又急,他昨晚又偷偷出去私会了曹斌,说来这是他们第四次暗相私会了。
当初怕曹家看不上自家,幺哥儿便想了个铤而走险的法子,去了曹斌上下私塾的小路上,装崴了脚,他模样生的不差,装作柔弱无助,眉眼间有丝别样韵味,就这样勾搭上了曹斌。
这曹斌一开始还装的正直,绝不与他有肌肤接触,后面两人待一起久了,便情难自禁,暗许终生了。
可眼看着都已经私会了这么几次了,曹斌也不提来他家定亲的事儿,昨晚他刚想问这事,曹斌便左右逢源了过去,然后就解了他的衣带子,把他又诓床上去了。
“没呢,阿娘,我心里也是急的很。”
林阿娘将今日的见闻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叶家的溪哥儿定亲了。”
这下轮到幺哥儿吃惊了,他不相信的皱眉道:“阿娘莫是听错了,那丑八怪烫伤了脸,如何定亲,谁愿意要他。”
林阿娘:“我站在村头亲眼看到的,上门提亲的是村里那个外来户林将山,就是住半山腰那个,请了媒人,提了满满两手的聘礼去的叶家,有鸡鸭,棉布,点心,至于彩礼钱,怕是也不会低了,叶家可风光着了。”
幺哥儿还是不信,“阿娘你怕是在诓我,那汉子不知道他叶溪的脸么,还愿意出厚金娶他?”
林阿娘:“可别不信了,山秀村的人都知道了,还是人家林将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的,不在乎溪哥儿是不是烫了脸,只想娶他回去好好过日子,还说怕自己赶慢了就晚了,巴巴的往上贴呢,叶家也点头同意了,现下两家就等着风水先生定了日子就要成亲了。”
幺哥儿一听顿时妒火中烧,凭什么,他叶溪凭什么又赶在了他前头,前些日他还在笑他没人要嫁不出去,今天就定了亲,还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而自己和曹家的事儿还没个影儿,若是这样,他岂不是又落了笑话。
不行,他得再去催催曹斌,莫不是他占了自己的身子还想着吃白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