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谁不羡慕啊?”簕不安嘲弄道。“鱼与熊掌得兼?”簕崈盯着两步外摇晃的人低声重复。耳畔一直有声音,和簕不安的话相互交织,撒旦一样低喃,诱惑他打破禁忌。
鬼知道他哪来的定力,坚持着听簕不安失望至极地讲这些话。
偏过头,另一个‘簕不安’弯着狐狸眼,笑盈盈,做着狐狸精一样的行为。
到最后,真真假假都分辨不清了,簕崈甚至觉得离自己远的那个才是假的。
簕不安笑:“是啊,说不定现在就是吧?一边跟出身高贵的未婚妻约会,一边养着心爱的人,但是,过两年,突然发现家里的老婆乏味,外面的小三儿也不新奇了,然后——”
他围着簕崈左转右转,切了一声:“对了,‘喜欢的人’是男的女的啊?”
“该不会是男的,才藏着掖着吧?结婚也是为了找个人帮你传宗接代?——也是”
“你们家家大业大,有皇位要继承。”
“但是烂透了!”
因为唐见春和江慎,簕不安对同性恋的印象稍稍改观,但他知道的绝大多数依然是倒胃口的。
他相信血脉传承,上梁不正,下梁表面再怎么周正,谁知道内芯呢?
最后,簕不安后退一步,盯着簕崈很像唐栀的浅灰色眼眸,双手比出一个取景框,裁出簕崈的脸:“最不值的就是唐阿姨,还有我。”
依簕崈的所作所为,大概并不会给簕世成这些私生子荫蔽,簕不安慢慢后退,扯出一点笑:“也挺好的,反正我也不乐意要,小音跟你们没关系正好,我巴不得自己也跟你们这些人没关系!谢了啊,帮我妹妹做鉴定,我这就带她走,荻城这破地方,我们兄妹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您保重,江湖不见!”
说完,簕不安果决转头,跟身后那人彻底恩断义绝了。
忽然——
“男的。”
恍惚觉得听错了,簕不安僵住脚,回头,发现簕崈静静盯着自己,目光深且静,宛如幽潭深不可测。
想过这个可能,但没想过簕崈会承认。
那个瞬间,簕不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嘲讽的话说完了,剩下的就只有憎恶和苍白。得知答案的瞬间,更加明白的是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人,除了发狂和憎恨外,毫无攻击性和约束力。
汪裴已然是联系不上了,他从簕崈的办公室离开,带着簕小音回晏城,从此不提自己和妹妹是荻城人。
簕小音是个很省心的小孩儿,自己吃饭睡觉起床刷牙看书写字,簕不安却不大会做家长,小姑娘的生活用品总是缺这缺那,连着好几天跑超市。
但是仅仅衣食住行不够,他在晏城鱼龙混杂的码头边上开酒馆,来往的客人三教九流素质不一,所闻所见都不是很适合小姑娘成长。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簕世成分给自己的那点遗产,簕不安一气之下砸进了江慎那个姘头哥哥的赔钱项目里,指定是打水漂了,酒馆那点营业额,糊口还行,指望着挣钱带簕小音搬家过上好日子,简直是做梦。
再加上晏城也乱糟糟不安稳,思来想去,簕不安决定把酒馆卖出去。
期间唐见春联系过他,问他现在在做什么,簕不安恨乌及屋地没给唐见春好气。
荻城的消息他也没再关注过,报纸都很久不看了,但是有些事不是不听不看就不存在的,二哥簕衡要办画展,来晏城搜罗古画,抽空来酒馆坐了坐,还有从前跟簕不安不对付的簕六,主动联系他,说他远离荻城的决定英明。
“你都不知道,大哥现在可邪性,我们现在都绕着走,没人敢触他霉头,你要是留在荻城,就你们以前的恩怨,大哥不得撕了你?”
簕不安:“哦,还有吗?”
反应太冷漠了,簕六拉不下面子继续说,但他手里的钱快要败光了,打电话来不只是为了吐槽,主要是想怂恿簕不安跟他干‘赚大钱的生意’。
不用过脑子就知道,真赚大钱的生意,簕六才不可能想起自己。
簕不安很果断地撂下听筒拉黑号码,然后抢过妹妹的巧克力塞进嘴里。
簕不安说:“少吃点,咱们现在没钱买糖了,你再这么吃,哥哥就得出去要饭养活你了。”
当然是吓唬人的话,簕不安只是不想妹妹吃太多甜食,但是簕小音一下合上了巧克力盒子,很乖顺地抓住了簕不安的袖子,眼巴巴摇头,意思是她会少少吃。
太可怜了。
簕不安当即心痛了一下,迅速道歉:“吓你的,吃得起,就是怕你牙坏,小音多吃点,还要长个子呢。”
早就警告簕不安不能这么吓唬小孩的江慎递来一个无语的眼神,然后转着轮椅滚回他的姘头哥哥身边装乖宝宝。
说起来,簕不安还挺好奇江慎跟他的姘头哥哥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他问过江慎,江慎回答说,在一起待了很多年,想一直在一起待下去。
簕不安不太理解:“那为什么不是以单纯的兄弟关系一直呆下去呢?”
要是兄弟情想要保持就要变质成一起睡的关系,那也太可怕了。
江慎也这么想过,他那时候还没搞明白自己早就起过贼心,只记得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被拐床上玩弄过了,便单方面将责任推给商暮秋:“他说不缺弟弟,缺床伴。”
好好好,簕不安心说:我就知道。
看着商暮秋站在一群秃顶老总堆里谈笑风生,簕不安很快联想到簕崈,再看商暮秋,从头到脚的商务套装,脚上一双锃光瓦亮的手工皮鞋,头发丝到脚趾甲都一股令人不适的精英味儿。
他警告江慎:“你小心点,这种喜欢穿尖头皮鞋的十有八九都是变态。”
江慎心里很认同,但是被人渣蒙蔽双眼,一点都不容他人诋毁他的姘头哥哥,皱着眉头要簕不安谨言慎行。
簕不安鼻孔出气:“不信你就看着吧,人迟早给你坑得裤衩都不剩!”
江慎深以为然,但裤衩是他主动上交的。
晏城四季分明,冬天雪能下一尺厚,夏天太阳能晒死人。
夏至那天气温达到了惊人的三十八度。
晚九点,闷热的阁楼里开着风扇,黑白电视机里随便放了个台,簕不安丢完垃圾从一楼的酒馆上来,正在看电视的簕小音听到声音,突然跑出来,推着簕不安不让他进去。
簕不安有点好奇,抱起簕小音,簕小音又去捂他的耳朵。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很讨厌听到大哥哥的事情。
但是电视机的声音还是从酒馆阁楼布置的小卧室里传出来。
簕崈要结婚了,跟那位宋小姐。
听完这则八卦,簕不安嘴角扯了扯,簕小音有点担心地拍着哥哥的肩膀,担心他不开心。
但是簕不安就像没听到那样,摸了摸妹妹的小脸:“该睡觉了是不是?刷牙了没有?去洗漱,哥哥给你铺床。”
簕小音又拍了拍簕不安的肩膀,安慰他。
簕不安笑了一下:“没事,那都跟咱没关系,爱结不结,是吧?”
簕小音用力点点头,跑去橱柜里拿牙刷和漱口杯了。
关上电视,簕不安心说人渣终于要彻底变身了。
帮簕小音铺好床,他去楼下关门打烊,睡前惯例是一杯烈酒助眠。
因为照顾簕小音,他最近都是把酒带上楼,等妹妹睡下再回自己房间喝。
凌晨三点,已经陪姘头哥哥睡下的江慎被敲门声震醒,下意识就要弹起来,但是腿脚不便。
商暮秋去开的门,开门就被塞了个小孩在怀里。
簕不安急匆匆就要走:“有事回荻城一趟,帮我看一下孩子,活着就行!”
【作者有话说】
一种正文终于开始的感觉()
(和慎言那边时间线不太对的上,就……别太在意
◇
第56章
让他留下!
之前一直畅通无阻的电话忽然就打不进去了,簕不安去找簕衡,问他最近有没有见过簕崈。
簕衡说没有,然后很认真地劝他别在这种节骨眼上触霉头。
簕不安见他话里有话,追问怎么了。
簕衡欲言又止,最后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是信得过你,你可别出去乱说。”
簕衡还挺严肃的,簕不安不由自主也正色起来:“到底怎么了?”
“听说,在看精神科医生。”簕衡很谨慎地没有提簕崈的名字,见簕不安蹙眉不信,只好改口道:“不是道听途说,是我一个医生朋友,这方面专家——对了,我那朋友签了保密协议的,你知道就行了,可别害他。”
簕不安依然难以置信,虽然他总骂簕崈神经病,但并没有真的觉得簕崈会得精神病。
簕不安追问:“所以是什么病?”
簕衡摇摇头:“也尊重一下人家的职业操守,反正你别跟之前一样,傻愣愣冲上去找死。”
——迄今为止,除了极少数知情人,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不对付,簕不安几次三番挑衅是因为不甘心簕崈当年横刀夺爱。
簕不安没有解释,从簕衡的画廊离开之后直接杀到簕崈公司。
想见簕崈一面还挺难的,前台问他要预约,听说没有预约就拒绝了。
簕不安让他打电话给李由,前台很为难,簕不安越过柜面拿起听筒:“他办公室号码多少?我来说。”
前台慌忙拒绝,但是簕不安探头进来看到了总助办公室的号码,很快速地拨了出去,还抽空安慰前台小姐:“你就说被我挟持了。”
李由接起电话:“喂你好……”
“李助好,我是簕不安。”打断李由的礼貌,簕不安开门见山:“现在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立刻马上就要见你们老板!”
簕不安,是太过久远的三个字,在簕崈身边工作,这三个字大约等于禁忌。
脑补了一些厕所文学,李由回过神,确认了一下来电的是前台。
也就是说,簕不安现在就在楼下。
常伴君侧,李由最明白老板逆鳞在哪,眼看着老板一天天越来越冷面无情,又是即将订婚马上结婚很快就能步入人生正轨的节骨眼,原则上来说,应该礼貌拒绝,悄无声息地将簕不安打发走,至少几个月来老板表现出的态度是这样的。
但是直觉说,还是不要轻易擅作主张。
找二助翻出一份勉强需要老板过目的文件,李由小心翼翼敲响簕崈办公室的门。
簕崈总觉得心神不宁。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睡个好觉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无论睁眼闭眼,眼睛里耳朵里脑子里全是嗡嗡的簕不安。
他有时候都分不清楚那些交织在耳朵里的话是自己臆想的还是簕不安真的说过的,譬如此刻:
窗边那个簕不安指着对面的商场说某家牛杂必须得给牛办一场法事超度,否则对不起把牛做得那么难吃。
沙发上那个坐没坐相,歪七扭八仰瘫在沙发上打游戏,嘴里嘟囔着学校的家长里短。
身边这个最过分,靠坐在桌面上朝自己眨眼:“哥,你都好久不理我了,别看这些了,看看我。”
簕崈装作看不到热热闹闹一屋子簕不安,镇定翻阅文件,李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三少在楼下……”
看文件的动作一顿,屋子里嘈杂的‘簕不安’们都安静下来了。
停顿几秒——
“……谁?”
李由小心观察老板的表情,依然很小声:“三少。”
簕不安在楼下等了大概有十分钟,他耐心一直都不太好,好几次都想略过那几个保安自己上去,但是他们好像很防备自己,各个手里提着警棍,簕不安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一打四。
终于,李由下来了。
电梯上升很快,李由找了点话打消尴尬:“三少最近怎么样?小音小姐还好吗?”
簕不安盯着飞速变换的数字,答:“挺好,都活着。”
“哈……”李由尴尬笑笑:“三少自己回来的?”
“不是,结婚了。”簕不安说。
李由:“啊?”
不等他惊讶完,电梯叮了一声,到了。
簕不安率先出门,李由跟上去,除了难以置信以外还有点惊恐:“真的假的啊三少?这么突然吗?”
簕不安不以为然:“怎么了?只许你老板突然结婚?”
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李由讪笑:“不是,三少开玩笑的吧?”
办公室门虚掩着,簕不安要进去了,李由哎了一声,抓住簕不安,小声确认:“您不是来打架的吧?”
簕不安倒想,但是这么多年,他只跟簕崈动过一次手。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李由更小声,为了自己和同事们的切身安全叮嘱簕不安:“三少说话小心点,别跟大少吵……”
对此逆耳忠言,簕不安嗤之以鼻,抽出自己的胳膊,装模作样敲了敲门,大摇大摆进门,姿态嚣张地坐到了簕崈的书桌上。
——挤开了本来坐在那里喊哥哥的‘簕不安’。
那个幻觉很像活人地切了一声,然后撇着嘴幽幽告状:“他欺负我,你看到了吗?”
簕崈淡淡瞥他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在环胸睥睨自己的人身上。
又换造型了,之前能扎起来的头发短了一半,做了个三七分的微卷,上身很洋气的字母碎花半袖衬衫,下身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
“怎么回来了?”簕崈很平淡地问,就像没有发生之前那些不愉快一样。
簕不安冷笑一声:“听说你要结婚了,回来随份子。”
“订婚。”簕崈纠正道。
“然后结婚。”簕不安补充。
身边那个‘簕不安’被正主挤开,哼了一声,然后凑在簕崈耳边喋喋不休地给簕不安上眼药,不屑的语气比簕不安还簕不安:“你看看他,阴阳怪气什么?”
簕崈充耳不闻,只是有点头疼,今天之后的幻觉又要多一个了。
不过……算了,反正十个簕不安和十一个簕不安同时出现在房间里的效果是一样的。
很久没见,抛开不愉快,簕崈问:“吃过饭了吗?”
簕崈会一直记得汪裴回来的时候,簕不安裹在被子里情绪崩溃地嚎啕,上气不接下气地讲他小时候遭遇的那些虐待。对簕不安来说吃好喝好很重要,也是投其所好,见面给他好吃的大概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终于,簕不安也卸下尖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看着簕崈,良久,叹了一声气。
“哥。”他愿意放下成见,最后好好跟簕崈掏一掏心窝。
簕崈有点犹豫,平静下来的簕不安的声音混入办公室里其他的‘簕不安’一起,让他有点迷惑,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也是幻觉。
他勉强平定认知,蹙眉看着簕不安。
簕不安问:“你非要结这个婚吗?”
“我是说,你都坐拥江山了,有这么多还不够,必须要联姻?搭上你们两个人……也可能是三个人的一辈子吗?”
是,并不是非联姻不可,唐肃现在已经不会很坚决地要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只是谁都无所谓而已。
“……名声真这么重要吗?”沉默间,愤怒和费解难以抑制:“一定要有看上去完美无瑕实际上烂透了的一辈子吗!”
他愤怒,失望,认为自己是为了粉饰出完美和成功的人生才践踏他人的真心和人格,就像簕世成那样。
“你能不能说句话?”簕不安大声拍桌子:“簕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想想唐阿姨!她想看你做这种事吗?”
身边那个‘簕不安’啧啧摇头,为簕崈抱不平:“你才不是那种人,他怎么能这么想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簕崈说。
“不是我想的那样!就取消婚礼,然后去找你喜欢的人,不管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有点担当行吗?”簕不安愤怒抢白道。
“他让你告白诶!”最吵的那个‘簕不安’用并不真实存在的手指戳了戳簕崈的胳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怂恿:“告诉他!吓死他!”
但是簕崈这么一点理智还是有的,他移开定在簕不安脸上的目光:“不要回来,不要插手我的事。”
没撺掇成,幻觉有点扫兴地哎了一声。
簕不安咬牙切齿,太阳穴暴起青筋:“簕崈,你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离我远一点。”簕崈只是再一次重复。
簕不安失望透顶,起身,步步后退:“你真的变了。”
幻觉也起身,在他左右徘徊:“你看,他在乎你,他也放不下你。”
簕崈说:“闭嘴。”
簕不安闻言顿了顿,挥手推倒门口的一只花瓶。
该闭嘴的却不闭嘴,甚至更加猖獗,很迫切地劝说簕崈:“留下来吧?把他留下来!你看,他眼睛都红了,他好生气!你告诉他,不结婚了,只要他留下来!”
“出去!”簕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簕不安身躯一震,双拳紧握,咬了咬牙,还是走了。
李由躲得很远,看簕不安终于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听声音,应该只砸了一样东西,正准备叫保洁迅速收拾,办公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劈里啪啦声。
方圆十米内,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面面相觑。
李由很担心老板,但是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所以等半小时之后才敢站在门口张望。
簕崈头痛欲裂,捏着太阳穴,伏在空无一物的办公桌上。
轻轻叩门,李由小声:“董事长……”
在文件摆式全都落地之后,‘簕不安’们只安静了一小会儿,此刻又在七嘴八舌,甚至连三岁半,抱着巧克力牛奶畅饮的小屁孩也出现了,小短腿荡在桌前,快乐地唱儿歌。
簕崈挥手又砸了背景墙上一只瓷盘,那些幻觉同时虚幻,才得来几秒钟清净。
然后,嘈杂的‘簕不安’们又卷土重来,更加大声地重复这些年有过的对话和他单方面的臆想。
李由精神一振,以为自己来得不巧,准备退出去。
簕崈忽然开口:“订婚宴取消。”
李由:“啊……”
簕崈:“约宋部长见面。”
李由不敢相信婚礼就这么取消,正在消化簕不安出现一次的威力,就听簕崈继续交代:“把人送走,不许他再回荻城。”
【作者有话说】
强烈要求给李助涨工资!
◇
第57章
一塌糊涂的婚礼
害怕夜长梦多,簕崈的婚期从十月提前到了七月中旬。
簕不安赖在簕衡家里蹭了没几天饭,簕崈就包庇不下他了,人刚进门,便对着簕不安说:“你今天得走了。”
“为什么?二少养活不起我了吗?”簕不安日夜颠倒刚起床,闻言满脸倦意地反问。
簕衡倒了杯水瘫坐在沙发上呼出一口气,然后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今天大哥叫人送请柬。”
“干嘛?炫耀啊?”簕不安撇撇嘴,余光钉在信封上,酸溜溜道:“知道人家瞧得起你了。”
根本不理解他在嫉妒什么的簕衡把请柬摔在桌上,没好气道:“什么炫耀?人家警告我呢!问我家里有没有容留不该留的人!”“都跟你说了,别上赶着找人不痛快,现在好了,荻城都容不下你了!再包庇你,我也混不下去了!跟着你浪迹天涯好了!”
簕不安走了走神,闻言自嘲一笑,心说簕崈真够绝情的。
不顾阻挠拆开信封看了眼请柬上的时间,簕不安垂眼看到列在一起的新人姓名,问簕衡:“你知道他有个喜欢的人吗?”
簕衡没反应过来:“谁?”
没多解释,簕不安回房间换了件出门的衣服。
张裕的理发店还开着,门口一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小姑娘坐着小马扎趴在椅子上看故事书,看到面前落下一大片阴影,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你要剪头发吗?”
“不剪,你爸技术贼烂。”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当红包,簕不安摸了摸小姑娘狗啃过似的脑门:“一看就是你爸剪的吧?”
小姑娘犹豫着不好意思拿,簕不安又从怀里摸出两颗给簕小音准备的糖:“别怕,叔叔不是坏人。”
这么说更不像好人,小姑娘转身找爸爸,张裕出来了,他从刚才就在门口偷听,开门出来张嘴就骂:“去你大爷的,你技术才烂!”
理发店的报刊架里插着些新旧不一的杂志和报纸,用来给客人打发时间的,簕不安随手翻开一本,很不巧地就是簕崈未婚妻的花边新闻。
宋婧是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家,年少成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已经很受关注了,她和年轻的乐团指挥牵手逛街被媒体拍到,媒体称二人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很可惜,金童出身平凡,配不上天之娇女,宋小姐的结婚对象是传闻富可敌国的青年才俊,荻城首富,簕崈。
联姻而已,不稀奇,只不过婚前就爆出各玩各的,就有点精彩了。
——杂志是上星期的,宋婧和初恋约会被拍了。
这会儿店里没人,张裕见簕不安盯着杂志黑脸,好奇地探头来看,看清了,哟了一声:“这你哥的绿帽子?”
“滚!”簕不安合上杂志,骂了张裕一声,然后气闷起身,张裕连忙留他:“晚上一起吃个饭啊!”
簕不安没心情,拒绝了,临出门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问:“你叫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