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扶着母亲躺回去,帮她佩戴好呼吸机,簕崈推开门出去。本欲直接穿过那道幻觉,但是莫名停下了。
他垂眼,对着虚无说:“你怎么还不走?”
很可怕,以往在自己看穿之后只会沉默消失的幻觉皱紧了眉心,不屑和恼火的神态活灵活现:“你管我走不走?我来看唐阿姨,也碍着你了?”
很糟糕的情况出现了,眼前的人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安:两次!他让我滚!
虫:两次,都是真的。
————
目测还有一两章撕破脸,虫马上就能抱着巨型阿贝贝睡香香了()
◇
第53章
有点想你
簕崈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清楚他会不会从这些话里听出端倪,他冷着脸抬头扫过去,李由尽职尽责地守在走廊尽头。
簕不安并没有表现出异常,越过簕崈的身体进门,无视门口的人坐下,三言两语逗笑了唐栀。
病房隔音可能不错,也许簕不安没听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簕崈心底有一道邪恶的声音,期盼簕不安听到了。
甚至期盼他多想,多多地想。
不等簕不安看完母亲,簕崈徒自离开,什么都没说,但是李由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病房中传来簕不安轻快的声音,李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新年很快结束了,越过新年,唐栀撑过又一个春天,然后在暮春,花落的时候去了天堂。
骨灰运回了荻城,簕不安回荻城参加葬礼,鞠躬的时候感觉眼睛有点痒,闭了下眼,眼泪成串地落在地面。
吊唁的宾客散得三三两两,他捧着怀里的栀子花上前,将花束放进黄白相间的菊花丛里,然后起身。
簕崈满身肃穆地站在一旁。
“难过吗?”簕不安轻声开口。
没有转头,没有指向,但是这个距离,只能是问簕崈。
簕崈好像没听见似的,簕不安于是又问了一次:“听说,你想保守治疗,唐阿姨要求做手术。”
傍晚刮了点风,簕崈的头发罕见地有点乱了,有一缕竖在风里,被风一吹,蝶翼般上下翻舞。
与之相对的是簕崈雕塑般的沉默,他好像无视了外界的一切。
簕不安最终也没得到簕崈的答案,但他觉得簕崈应该是难过的。
顺路探望妹妹时,又很晦气地遇到了簕世成,簕世成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唇红齿白的少年。
坐了没几分钟就觉得倒胃口,簕不安想走,簕世成浑浊的声音响起:“簕崈没有为难你吧?”
簕不安看过去,发现簕世成耷拉的眼皮下面,那双眼睛里埋着点很奇怪的得意。
他不明白。
另一边,唐肃再一次观察到簕崈和簕不安在妹妹灵前的交流,问簕崈:“怎么还没处理掉?”
唐肃很不理解簕崈的心慈手软,然而簕崈说:“我们是朋友。”
唐肃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多纠结,因为这个私生子的存在除了对簕崈声誉不好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危害,不过,功败垂成,为了保险起见,仍然叮嘱簕崈不要太小看人心:“还是要提防,之前那种事情,不要再发生。”
“不会再发生了。”簕崈说。
遗照选了唐栀身体还好时候的照片,她很从容地笑着,温柔如一贯,但是黑白的颜色,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鲜活。
簕崈盯着照片上母亲的遗容,逐渐觉得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褪色:黄白的菊花丛,零星的宾客,暮春的残花……
回过头,连晚霞也没有颜色。
参加完葬礼,簕不安再一次离开荻城。
簕崈在股东大会上赢得了九成的选票,簕世成就此卸任董事长一职,结束了他掌权庞大家业呼风唤雨的数十年。
小报上的照片一左一右,簕世成拄着拐杖进公司的时候看起来还很有精气神,几小时后坐着轮椅出来,仿佛苍老十岁,须臾之间就垂暮了。
晏城的又一个很平常的晚上,江慎路过酒馆进去坐了会儿,簕不安又在吧台后醉生梦死,胳膊下面压着的正是这份报纸。
抽出报纸,江慎指着报纸上的老头:“荻城首富,你爸?”
“去你大爷的,你爸!”簕不安很敏感地骂道。
江慎皱眉:“你怎么骂人?”
簕不安:“你先骂的我!”
江慎:“……”
不太理解,然后看到了后面那则新闻,簕氏财团新一任的董事长参与某国际慈善组织会议,配图是环形会议桌前一张略带混血感的俊朗面孔。
簕崈那张脸不需要怎么找角度就能惊为天人,何况左右都是满脸褶子的黄毛老头。
小报对簕崈的称呼从‘准继承人’变成‘新一任掌权人’,江慎指着那张脸:“这就是你那个人渣哥哥?”
簕不安有个嘴上说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哥哥,但是江慎偶然留宿酒馆一次,就有不小的概率听簕不安要么单方面吐槽、要么喝高了气不过三更半夜打电话去骚扰人家,说一些骂人的胡话。
这次倒没骂人,簕不安嗤笑一声:“不认识。”
“我也觉得不太像。”对比过两人样貌后,江慎得出结论——简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所以荻城首富是他爹这句果然是吹牛。
然而簕不安又不干了,怒拍桌子:“不是,你什么意思?自己不痛快就要找别人不痛快是吧?”
江慎那个消失三年的克星继兄回来了,叱咤风云但酒精过敏的小江爷因为那个人又是酗酒,再然后成了东躲西藏的过街老鼠,一脑门子官司,且愁着呢。
“……”互踩尾巴没什么好处,说起自己的不痛快,江慎顿时没心情,咬了咬牙,又懒得跟酒鬼计较,悻悻离开。
酒馆提前打烊,簕不安关上门,打开酒柜又拿了瓶酒,胡乱抓的,开瓶直饮,酒液滑进胃里的时候,已经麻木的口腔和食道中缓慢窜起一股灼烫。
眯着迷蒙的醉眼,簕不安看到自己抓在手里的是一瓶高烈的伏特加,生命之水。
还记得当初暂居晏城是为了照顾程蓝崧,后来程蓝崧被簕崈送走了,自己荻城呆不下去,山山海海看累了,要歇歇,所以又回来了。
但是现在,晏城也开始无聊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寂寞是酷刑。
他拿起柜台桌面的座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很用力地按,仿佛要透过按键把手指戳在对方脑门。
嘟——嘟——
忙音之后——
“喂”簕崈标志性的冷淡声线。
“恭喜啊,哥。”簕不安哑着嗓子。
簕崈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电话,再回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沙发——几分钟前,那里有一个四仰八叉的少年幻觉。
现在消失了。
可是,午夜响起的铃声,是幻觉吗?
记得很久以前,电话就终止了。
簕崈心怀警惕,保持沉默。
簕不安找了只杯子出来,一块一块地加冰块在玻璃杯里,然后依次加入烈酒、番茄汁和柠檬汁。
火焰在杯中升腾,簕不安伸出手指在边缘试探,有灼烫的感觉才收回手:
“高兴吗?簕崈,大仇得报的感觉。”
通过电波传来的声音因失真而不太清晰,显得越发不像真人。
“什么酒?”簕崈问。
簕不安端起酒杯,迎着灯光欣赏腥红的酒色,答:“血腥玛丽。”
“敬你”簕不安低笑:“哥,今天是好日子。”
“我现在能见程蓝崧了吗?”
簕崈确定了,电话是真的。
他说:“会的。”
会的,但不是现在。
心绪毫无起伏,好像幻觉还是真实在这一秒是无所谓的。
“什么时候啊?”簕不安穷追不舍:“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我太想他了。”
“很着急的话……”簕崈心想,很着急的话,就告诉簕不安程蓝崧的下落好了。
但是这话被打断了,簕不安含糊纠正道:“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是说,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有点想你,哥。”
◇
第54章
不对我做点什么吗?
“……”有那么一瞬间,簕崈脑子是空白的,语言功能也暂时缺失。
他听到簕不安失真的声音幻觉似的传入脑海:“有时候觉得遗憾,以前多好啊?以前那时候,你面上冷冰冰,其实心里也开心的吧?至少一点点?”
“……咱们再也回不去了吧?”
簕崈想要给出点不一样的答案,他觉得有,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肯定不是简单一句能回去。
簕不安伏在桌面又哭又笑,时而惋惜他们一去不复返的友谊,时而代替簕崈思念母亲。
有时候觉得挺好笑的,思来想去,这一家人没几个得到各自想要的东西,有野心的养出废材,追名逐利的生出庸才,宽厚温柔的生出最冷酷的。
此前的许多年他认识了很多萍水相逢朋友,他在外面和那些也许一辈子就见一次的人高谈阔论,畅谈美丽的自然和波澜壮阔的人生,或者偶尔的失意,称呼每个遇到的男女为知己或者红颜,就像武侠里仗剑走天涯的潇洒侠客、一片真正的浮萍那样。
但并不是,他的根扎在荻城阴冷的泥土中,他有很多泥泞潮湿的事情不能讲给那些知己和红颜,萍水相逢的朋友越多,袒露在天幕下的树冠越朝阳,脚下的泥土就越潮湿。
他没有办法一直都甘于孤独,但是那个听自己说了快二十年牢骚的人越来越远了。
这一年的端午,临近簕世成六十大寿,他召集自己散落各地的私生子们回家给自己祝寿。他逐渐接受自己失去公司掌控权的事实,但在家族内部尚有一些权威,便想方设法地行使这些权威。
汪裴又开始催促簕不安回家:“你爹现在可大方了,你回来,说几句好听话还不容易吗!”
“没感觉缺钱啊!”簕不安拒绝着:“我怕我回去,吉祥话没说几句,再给我爹气瘫了。”
汪裴气得直骂娘,又骂簕小音不争气,到现在不会说话,簕不安哎了一声:“打住!再骂下去全招呼自己身上了——我再看吧,又不是奔丧,怎么还非去不可了?”
簕不安晚上又趁着醉意骚扰簕崈:“咱爹过寿,你送什么啊?”
簕崈总是沉默地过分,簕不安经常觉得自己是个唱独角戏的小丑,但又忍不住喝多了之后犯欠的手指。
簕不安:“想来想去,还是不回去了,我怕我忍不住当场骂出来。”
但是簕不安最终还是回去了,因为簕世成突然病危,有家报社甚至不小心将提前准备好的悼词发出来了,新闻铺天盖地十分逼真。
但是很可惜,抢救回来了。
坐在荻城市中心法餐厅的老位置,簕不安戳着沙拉撒气:“我那老不死爹也太能活了,害我白跑一趟。”
苏可在控制体重,沙拉也没怎么吃,只端着一杯无糖果蔬汁,咬着吸管听自己前前男友吐槽。
她有点好奇:“所以你见到程蓝崧了吗?”
簕不安摇摇头,唉声叹气:“别说了,我们家太子爷一朝登基,高不可攀了,别说见他本人,我想见他助理都预约不到。”
李由耳濡目染,终于也变成了不苟言笑的机器人——
簕不安问他有没有时间见个面,一起吃个饭,李由说:“抱歉三少,最近工作很忙。”
问他能不能透露一下程蓝崧的下落,李由说:“抱歉三少,暂时不方便。”
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李由说:“抱歉三少,暂时不知道。”
簕不安气笑了:“那你们簕董事长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吗?我登门拜访。”
李由:“抱歉三少……”
不等他抱完歉,簕不安气得摔了手机。
他感觉自己在跟QQ的自动回复交流。
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不是真的忙到预约不到,就是不见自己而已。
簕不安正跟苏可吐槽自己高不可攀的哥哥,然后,如高二那年的情景重现:
苏可指了指某个方向:“但是,我好像看到你家高不可攀的太子爷了。”
“呸!什么我……”嘴上还在骂,下意识顺着苏可指的方向看过去,骂声戛然而止,果然是簕崈。
还有他貌合神离的准未婚妻。
簕不安不太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当年在这里远眺唐榆,以貌取人,以为唐榆是唐栀一样温婉良善的性格,但是唐榆现在剃了个寸头去当战地记者了。
还是一声清亮的口哨。
不过十年前不在外面跟簕崈相认,十年后生怕簕崈不认识自己。
“哥,吃饭啊?”簕不安扬声,笑眯眯挑眉,看向簕崈身边仪态得体像另一个假人的未婚妻,愈发轻佻:“跟嫂子?”
不出所料,簕崈目不斜视携未婚妻进了包厢。
送走苏可,簕不安依然去停车场蹲守,但是这次有保安拦路,进不去车里,他就只能坐在车头上等他高不可攀的哥哥。
然后在簕崈和未婚妻出现的第一时间,用非常大的声音,满含笑意地问:“这肯定是你特别喜欢的人吧?”
簕崈和他的未婚妻都是很需要体面的人,但是簕不安不需要。
场面一度凝固,然后两个保镖反应过来,架起簕不安把他往外推,簕不安并不反抗,只是一直回头:“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啊哥?挺伤心的,当年还说有什么想要的都找你,这就翻脸不认账啦?打个招呼都懒得理,也太冷漠了吧?哥……”
声音逐渐远去,宋婧很体贴地没有问关于簕不安的事情,礼貌地感谢了簕崈的招待,然后上了自己家的车子。
簕崈在原地站了会儿,目光看向停车场出口,像是目送未婚妻离开。
但是,实际上,他在听空气中是否还有说话声。
李由开着车门一直等在旁边。
没有说话声了,簕崈上车,发现簕不安坐在另一边。
他装作没看到,分心听李由汇报工作,但是簕不安也在说话。
簕世成身体稍微有了点起色,六十大寿已经错过了,但还是大办了一场宴会。
宴会接近尾声,正房长子迟迟没有现身,丁点面子都不给。
簕世成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总觉得自己听不见的那些窃窃是在笑话自己。
终于,簕崈姗姗来迟。
簕世成脸色还没好看一点,就发现来参加自己寿宴的许多人都簇拥到了簕崈身边,他顿时觉得心跳过激呼吸不畅。
簕不安被强抓来祝寿,全程注意到簕世成铁青的脸色,忍不住高兴,然后看到簕崈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冷淡,轻哼一声,嗤之以鼻。
簕六走过来炫耀刚到手的跑车,顺带讽刺簕不安窝囊无用,簕不安懒得理他,白眼着走开,顺着人流挤进恭维簕崈的人流中。
挤出一个喜气洋洋的笑,抢着在某位老总之前碰了簕崈的酒杯,然后,杯里的红酒‘不小心’洒在了簕崈袖口。
簕不安作大惊失色状:“哎呀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这可怎么办?我给你擦擦!”结果,旧的没擦掉,杯子里的又溅出去,洒在簕崈衣襟处。
李由连忙隔开簕不安,簕不安用力挣扎:“别拦我呀,我还没帮大哥擦干净呢……哎呀真对不起!我真是不小心……”
周围都安静下来看着这里,簕不安嘴上歉疚,实际的表情像是挑衅。
于是有人开始议论这两个人之前的三角恋。
佣人送来干净毛巾,簕崈没有接,深深看了眼簕不安,转身离开。
汪裴终于敢过来了,拧住簕不安耳朵压低声音咒骂:“干什么?找死啊?”
簕不安喝掉杯底的酒,就近放下酒杯:“啊?您说什么?忽然有点晕,我可能喝多了,先走了。”
没再管宴会上的目光各异,簕不安快步追上簕崈,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慢下来,跟簕崈保持一步的距离:“生气啦?衣服多少钱啊?我赔给你不得了。”
“不是吧?真生气了?”簕不安若无其事笑着:“李助也不理我——真是,世态炎凉啊。”
李由权当没听到,放低存在感紧随簕崈步伐,身后的人终于没再跟上来。
这晚,簕崈坐在办公室俯瞰荻城的夜景,身后突然响起簕不安的声音。
“白天怎么不理我啊哥?”
他回头,看到簕不安端着红酒杯,在羊毛地毯上席地而坐,唉声叹气:“你好冷漠,我好伤心啊。”
肯定是李由又自作主张了。
这么想着,却没像白天那样视若无睹,簕崈看着那人,沉默了好久,直到簕不安自己笑起来:“我都来了,喝一杯呗?”
簕崈伸手接过酒杯,但在两手像触的瞬间,高脚杯化作乌有。
心脏猛地落了一大截,簕崈垂着眼,看着酒杯消失的地方。
但是簕不安还在,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转,四处评鉴办公室的陈设。
从墙上的大师真迹看到陈列柜里的古董玉璧,簕不安又走回来,靠在簕崈面前:“哥,你怎么还留着我给你的东西啊?”
簕崈猛地回头,陈列柜里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紧接着,他想起,眼前的人是幻觉。
是心魔,所以知道自己的一切弱点。
他看着簕不安:“你该走了。”
幻觉的表情从无辜到心照不宣:“你真的想我走啊?”
他靠过来,越贴越近,鼻尖几乎蹭到簕崈下巴:“不是你想我来,我才会出现吗?”
“——你都没想过,对我做点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虫:我敢说你敢听吗?
(下章就切回开头的时间线了!!!
◇
第55章
喜欢的人是男的
病危好多次,簕世成终于死了。
临了,抛下一个重磅炸弹:小音不是他亲闺女。
簕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打上门能怎么样,鉴定报告又不可能作假,簕崈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下三滥。
对簕崈而言,以前那些情分可能是有数的,自己要是识相,就不应该这么不客气地撒泼,留点余地给将来,可他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他抱着踹门踹疼了的腿吸冷气,门开了,他想放下那条腿,表现得蛮不在乎一点,但那些情绪实在很难就这么压下去。
“你什么意思啊?”簕不安扶着墙站起来,盯着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人。
事实上该这么问的人是簕崈,鉴定报告板上钉钉,簕小音安全送到簕不安手里,簕世成所剩无几的私生子们全都驱离荻园,肯这么对待簕不安和这个生父不明的妹妹已经算很得体了。
“簕崈…”簕不安自嘲地低下头,真心话本来就不难说出口,何况酩酊大醉:“唐阿姨老是叮嘱我多陪陪你,每次都这么拜托我,怕你孤单,但是,你哪儿需要啊?我看你好得很……乐在其中吧?”
通红的眼睛盯着万年冰川一样的人:“为难我的时候,说什么真心,什么喜欢,什么自由,你真的懂吗?你知道什么叫喜出望外,什么叫痛彻心扉吗?你根本就不明白——那我也不明白你了,你都不能理解这些活人的感情,为什么还要针对我啊?”
李由贴着墙角轻手轻脚溜走,顺带清场。
簕崈看着簕不安的目光从疏离转为疑惑。
——怎么簕不安还能对自己说这么多话?
他记得自己做出了放过簕不安的决定,这个决定做了无数次,一次比一次坚定,但是簕不安总是意识不到。
“唐阿姨走的时候你连哭都没哭,你还跟她说你有喜欢的人,呵”簕不安轻蔑地笑:“谁这么倒霉啊?被你这种神经病喜欢。”
他果然听到了,簕崈心想。
倒霉?
也许吧。
“你看,我说这种话你都跟机器人似的,你现在还剩什么啊?”簕不安走到走廊临界的一边,透过深蓝的玻璃俯视荻城市中心繁华的夜景:“爹妈死完了,兄弟姐妹赶出家门,碍眼的人都处理干净,只剩下数不尽的钞票,多好啊?”他回过头,看到簕崈眉心微蹙。
“然后娶了未婚妻,再怀念那个‘喜欢的人’,说不准左拥右抱,鱼与熊掌得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