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哦,这边老子弄权,刚下狱了我一家三口。我那边儿就奴颜婢膝对儿子奉献出我的青春和爱情?呸,哪有这样的事儿?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他们爷俩占全了!不过为了以后的目的,我还是忍下火气,企图通过反问的方式让成雅禾动动脑子:「先别急着盘算把我卖了。你到将军府也半年了,应该知道爹确实心大,但你见过哪个要杀头的人还能心大到向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要求?」
好在成雅禾还没有蠢到家,终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爹和皇上同演的一出戏吗?」
5
我点头:「如果我猜得没错,陛下应该会找一个契机改杀头为流放,而流放的地点一定在南方边境。」
这件事说来话长,前朝时共有七城被大越所略,后来神兵天降,出现了我爹娘这两个雌雄双煞,打得大越人抬不起头来,这才收复了三城。
直到我娘一枪挑了大越王的头,屠了大越王军近半精锐,他们终于学乖,归还三城投降以做诚意,约定休战,踞最后一城而守。
学乖不知是真是假,但大越和我家的梁子算是结透了,只怕恨不得将我家生吞活剥。
皇上这次大概是想拿我爹娘做饵,引蛇出洞。
毕竟从大越人的视角来看,天朝皇帝自出昏招,我朝少了良将,威胁大减,正是他们进攻的好时机。
加之灭族之仇,仇人又深陷囹圄,而且都送到他们嘴边了,怎么忍得住不亲自手刃仇敌?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最后一城一直是皇帝的一块心病,只有敌方那边按捺不住了,先有动作,我朝才算出师有名。
一般踩着边境线挑衅送死的活都是使臣来做,没想到我爹一把年纪还要身兼数职。
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加起来,再加上前阵子成恕君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我也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讲起来实在太费口舌了,于是我对着成雅禾只有三个字:「我猜的。」
最后觉得实在太敷衍,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我的确不清楚大越人会有什么意图,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爹娘兄长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作为成家的女儿,就是皇上手里最后的鱼饵,好引那些报复性极强的大越人继续进攻。」
她几乎立刻就颓唐起来:「所以我们是爹娘留在皇帝手里的人质吗?」
说是人质,倒也不尽然。自古以来将军领重兵出征,其家人就必定被扣留在京,这是皇室为了确保他们忠心的筹码,也是皇上敢交付兵权的前提。
某种程度上,这对君臣双方来说都是没办法的事。无论是我爹娘,还是历代为国尽忠的将军,都没有别的选择。
但成雅禾显然不能接受「人质」这种身份,这对她来说和被抛弃没有什么区别。她失去了十五年的亲情,于是不得不敏感。
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将军府的常态:「很正常啊,你回来之前,我当过好多次人质了。否则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封我做县主?这是对我的奖赏,更是对爹娘的鞭策。」
这是成雅禾第一次明白,成家小姐的这个身份带来的不只有尊荣,明白我也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十几年来风光无限。
她明白爹娘的无奈,于是把怒气转向了圣上:「咱们一家就这样被当鱼饵?你不生气吗?」
我还真不生气:「正所谓佛心自观嘛,舍弃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很正常啊。要我是皇帝,我也这么干,所以我干嘛要生自己的气?」
我安慰她:「在这里当第二波鱼饵已经很好了,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其实爹娘去当诱饵那条路也不简单,否则爹不会那么想把恕君和娘都留下来。圣上也不会动那么大的气了。」
我倒了一杯茶给她:「你就先跟我好好待着,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跟你打赌,等这件事情落幕,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让她感到宽慰:「就算你猜的都是真的,可边境那么危险,娘一个弱女子……」
她还没说完,我紧急止住了她的话,并且怀疑她这半年都是怎么过的:「娘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我朝将军零散的不论,叫得上名号的总有二十几位。你猜为什么只有成家叫将军府?」
因为成家一门三杰,连那个哭起来胜似驴叫的成恕君都是个将军。
成雅禾一脸迷惑,她在成家这半年朝野风平浪静,边关秋毫无犯,我娘一直是当家主母的形象。大概她还不曾亲眼得见娘的飒爽英姿。
于是我只好向她具体讲解了娘是怎么一只手吊打成恕君的。
成雅禾似乎都要被说动了,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我:「要是你赌错了呢?如果圣上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万一他只是想除掉成家呢?」
我两手一摊:「问题不大,那按照圣上斩草除根的惯例,咱俩也活不久的,到时候地底下一家人还能团聚。」
她这次是真的被我气到了,想骂我又找不到什么精准的措辞,气上加气:「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冷心肠,不,你没心没肺,脏心烂肺,狼心狗肺!」
我莞尔,这个笑容是我练了好久,本来打算笑给成恕君看的,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只好笑给他妹妹看:「嗯,我知道,多谢夸奖。」
夜里,成雅禾似乎睡了,我睡不着。因为今天我对她说的是实话,但并不是全部的实话。
6
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她,爹娘南行固然危险,可我们在这里也未必安全,大越人睚眦必报,我和成雅禾应该也是他们报复的目标之一。
根本没有什么第一波、第二波鱼饵,大越人下手狠绝,谁都不会放过。
反正现在在外人眼里成家已倒,大越人在边境对爹娘出手的同时,也一定会有内奸潜入城中对我们两个孤女下手。正所谓祸不单行,就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我收留成雅禾很重要的因素,一旦真有不测,她就是我金蝉脱壳的法门。反正诱饵留她一个就够了,多我一个干嘛,打窝吗?
而且我早就提醒过成雅禾:「舍弃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很正常啊,是我我就这么干。所以我干嘛要生自己的气?」
我的预判并没出错,不过多久,果然传出陛下「念成家功业,特典恩赦」的消息,将军府一家三口,自此启程流放南境。
本来事情到此该告一段落,至少在大越人有所行动以前,我跟成雅禾该过一段安生日子。
偏偏天不遂人愿,顾翊升带着他的不安逸找来了。
他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是病了。我却没那么强的同理心,总觉得他的病弱带着一种故意展示的娇柔造作。
果真,顾翊升自己搭台自己唱,编出了一个十足感人的故事,讲给我们听。
顾翊升眼底灌了十足的深情望着我们,只可惜我和成雅禾关系实在不怎么样,彼此站得很远。他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一双眼睛真是忙不过来。
「婉君、小禾,对不起。我已经尽力求了父皇,甚至在勤政殿外跪了两日,却也只为成家求得了流放的恩典,没能摘除他们罪臣的身份。」话说完还故意咳了两声,真好似大病初愈。
要不是早知顾翊升的为人,早猜到了陛下与爹娘的谋算,就凭他演得这般情真意切,倒真教我拿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