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放松下来的柳如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一般,她顺着墙根滑落跌坐在地上,半晌才缓过神来。“真是冤家路窄,堂堂一国太子,半夜翻墙兄弟未过门妻子的闺房,只为了胁迫人做一只荷包,说出去他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柳如眉虽说性子胆怯,但是她总归是对顾覃渊这样的做法感到不耻,而且自己被对方调戏,心中难免也有怨气。
她扶着墙根站起身来,叹息一口气,走向桌前坐下,拿起绣了一半的荷包,回想起顾覃渊那威慑力十足的目光,手下一抖,指尖被戳破,冒出血珠。
思及此处,柳如眉委屈涌上心头,将手指放入嘴中吮吸,拿起荷包继续绣了下去,她可不敢再同顾覃渊有半分瓜葛,只希望上苍听见了她的祈求,能够让对方遵守诺言,明晚拿了荷包,就再也不来找她!
柳如眉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又将烛火剪了剪,让它燃得更加明亮些,绣得也快了起来,她可不想熬一宿。
次日清晨,玉金轻柔的推门进入,发觉柳如眉竟然趴在桌前入睡,桌上摆着绣好的荷包,眼神流露出心疼。
“二小姐,您醒醒,该起身洗漱了。”
玉金心有不忍,本不愿叫醒柳如眉,但又怕柳夫人那边没有见到柳如眉早起去请安,担忧她,只能继续唤着。
柳如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眼就是玉金忧心忡忡的面庞。
“二小姐,您就算是心悦安小将军,想要为他绣荷包以示亲近,也不能彻夜熬着,您自个儿身子骨娇弱,做荷包是细致活,费眼睛,这要是让主君夫人和姨娘知道,该有多心疼您。”
玉金扶着柳如眉坐到梳妆台前,看着她暗沉的面容,语气关切的唠叨了两句。
柳如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敢让玉金知晓昨夜的事情,只能胡诌了两句糊弄过去。
“我自己有分寸,这些做完,后面就不再做。”
玉金拿起篦子为柳如眉梳头发,却发现她锁骨处有星星点点红痕,疑惑询问,“二小姐,您这里是怎么弄得,怎么红肿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般!”
第11章
你就这般怕我?避我如蛇蝎?
柳如眉心下咯噔一跳,看向铜镜中自己锁骨处,瞬间羞红了脸,脑子快速转动,慌张开口。
“是,许是昨儿夜里有蚊虫飞了进来,我也未曾察觉,你今夜便焚些驱蚊虫的香吧。”
玉金点点头应下,“这蚊虫也太厉害了些,红通通看着吓人。”
都是未经人事的女子,玉金对柳如眉说的话坚信不疑,帮她挑选了一件衣领较高的里衣,又在那处多擦了些脂粉,这才遮掩住。
“二小姐,我们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玉金渐柳如眉坐在梳妆台前,迟迟不肯动身,轻声提醒了一句。
柳如眉眸色却浮现出一层忧郁,手紧紧的握着绢帕,良久才开口,“玉金,你去回母亲,就说我早起身子有些不爽利,今日就不便去给夫人请安,以免将病气过给了夫人。”
玉金眸色里闪过一瞬诧异,但很快又想明白,自家小姐熬夜绣荷包,没有休息好,去给夫人请安,难免夫人回多询问几句,又会惹得夫人心疼。
“那我让银珠进来伺候二小姐您用早膳。”
玉金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钗环给收了起来,转身离去。
银珠将早膳端进来的时候,发现柳如眉还在绣荷包,不禁出声打趣,“二小姐对安小将军还真是情深如许,这才定下亲事,就绣了好几个样式的荷包,只怕是安小将军带不过来!”
柳如眉没有理会银珠的调笑,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将给顾覃渊的荷包做好,自己就能够逃离他的魔爪。
“二小姐,你这眼睛都熬肿了,还是先歇歇吧。”
银珠走上前,这才发现柳如眉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她忙将对方手中的绣绷给拿了过来,语气满是疼惜。
柳如眉自己眼睛酸痛,她自然是知晓,只是不全是因为绣荷包,但是她不敢说明,只默不作声听着银珠絮絮叨叨。
不多时银珠拿着鸡蛋走了进来,轻轻敲碎剥壳后,用绢帕包裹着,在柳如眉的眼窝处来回按揉。
“二小姐,这样您的眼睛可舒服了些?”
银珠一边动作一边与柳如眉闲话,柳如眉感觉到热乎乎的鸡蛋滚动,将眼睛泛酸痛的感觉都给带走。
“银珠,还是你点子多,要是让姨娘来屋内看到我这般模样,只怕是又少不了一顿念叨。”
柳如眉干脆闭上双眼享受,银珠关切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海姨娘对二小姐是爱之切才会如此,二小姐你不也是害怕海姨娘担心,才想着闭门不见人吗?”
银珠从小伺候柳如眉,对她的心思,自然能够揣摩一二。
柳如眉没有说话,靠在软塌上,只是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她发觉自己竟然是睡了过去。
“银珠,玉金?”
柳如眉抬手捏了捏眉心,她看了看天色,还算不晚,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两人就在外头做活,听见柳如眉起身的动静,忙走进来伺候。
“二小姐,您醒了,我去给您拿些果子点心吧,您这一觉可是睡得香甜,外头的声响可是一点没有闹着您。”
银珠笑盈盈的对着柳如眉说笑,玉金则是给她倒了杯茶水,递到她手边。
“是贪睡了些,都这个时辰。”
柳如眉这话是在回复银珠,也是在与自己提醒,她得加快速度,将给顾覃渊的荷包绣制出来,不然今夜他前来,怕是又得磨人。
玉金就静静的坐在柳如眉身边,为她帮忙绕线,裁剪,来个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将荷包做好。
“二小姐,您也累了一下午,歇歇吧,晚膳我让小厨房给您做些补眼睛的菜肴,这一双眼睛都熬红了。”
玉金关切的语气里可是心疼坏了,她将桌上的东西给收拾了起来。
柳如眉活动了下身体,坐太久,都有些腰酸背痛,躺在软塌上歇息。
用过晚膳后,柳如眉将屋内的人都给屏退,自己就这样跟熬鹰似的耗着,等着顾覃渊前来,即使困得已经哈欠连连,也是不敢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柳如眉打着瞌睡,有些撑不下去,头重重的磕碰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撕——”
柳如眉捂着额头,疼得眼泪都挤了出来,黑漆漆的屋内,只有她一人,手里还紧紧的拽着荷包。
“他怎么还没来?”
柳如眉不知道自己是期待对方来,还是不想他来,在这样纠结的情绪下,她又被困意吞噬,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柳如眉看到脸色铁青的顾覃渊,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走来,她害怕的往后退,可是身后是墙,她身子僵硬的抵在墙上,心跳加速。
柳如眉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汗水将她的衣襟都给浸湿,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这才缓过神来。
顾覃渊对柳如眉来说,就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她只要一日不能够摆脱对方,就会一直被困扰。
在这样惴惴不安的情绪下,柳如眉半睡半醒,知道天空泛起鱼肚白,她才有了困意睡过去。
柳如眉没有将荷包送出去,白日里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上更是提心吊胆,来回在房间内踱步。
“二小姐,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可以准备沐浴。”
玉金走进来对柳如眉说话,她眸色里闪过一丝担忧,但又想着昨夜这人也没有来,恐怕是有事情牵绊住,今夜想来也不会来吧?
见柳如眉没有动作,玉金又提醒了一次,她这才跟着离开。
柳如眉沐浴更衣后,刚进屋内坐下,就感觉到有一丝异样,几乎是她的直觉感应。
“给我准备的荷包在哪儿?”
顾覃渊如鬼魅般蛊惑的声音响起,柳如眉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愣愣的看着面前人。
他倒也不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等到柳如眉平复下来,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将荷包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做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日后还是不要再深夜造访柳府内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男人睨了眼桌上的荷包,没有动作,柳如眉眉头微蹙,不解他是何意。
她犹疑地打眼瞧自己绣的荷包,绣工不敢说可比宫中绣娘,针脚还是过得去的。
顾覃渊好整以暇看够了她瑟瑟缩缩的样子,手漫不经心点了点桌面:“还要我去拿?”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平时衣食起居皆有人照料,自是事事都不用他动手的。
原来不是别的原因,柳如眉松了口气,拿起荷包要走上前给他。顾覃渊伸手来接,目光触及他骨节分明的手,柳如眉想到什么,几乎是把荷包扔在他手里就缩回手。
柳如眉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她已是有了未婚夫婿的人,应当和太子保持分寸。
“太子殿下,您要的荷包臣女连夜赶制出来,还望您得了您想要的,就此放过臣女,尚书府人多眼杂,臣女求您高抬贵手,往后切莫再来,您快些离开吧。”
她不想靠近太子,此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柳如眉怕他怕的很。
柳如眉说话时,强压内心惶恐,才不至于说话时舌头打结。尽管如此,她的声音还是颤地厉害。
她惊惶的神情落在顾覃渊眼里,怎么都觉得刺眼的很。
柳如眉为安随风缝制荷包时,不是一脸高兴甘之如饴么?为何待他是另一个样?
顾覃渊沉下脸,扣住她的手把人拽到怀里:“你就这般怕我?避我如蛇蝎?”
第12章
你再哭,我便亲你
柳如眉被吓得险些惊呼出声,可想到自己喊叫会引来旁人,只好悻悻住声。
她低着头,和鹌鹑一样,话也不说,下意识想挣脱顾覃渊的束缚。
她看起来真是害怕极了,可顾覃渊就是不喜欢她极害怕他的样子。
顾覃渊心里就似横着根刺,怎么都不舒服。
“看着我。”顾覃渊垂眸睨着她,柳如眉害怕地肩头直抖,就是不抬头。
“我让你看着我!”顾覃渊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柳如眉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顾覃渊语气略重,她噙着的泪就噗簌噗簌往下掉。
顾覃渊眼底的戾气在她落泪时淡了几分,拇指留恋地柳如眉的下颚,不自觉想靠近她。
快贴上她的唇时,柳如眉瑟瑟发抖别过头,小声说了句:“不要。”
少女一滴清泪滑落在他鼻尖,顾覃渊呼吸微滞,几乎破碎的理智回笼。
“我不明白,你怕我至此是为何,我难道长得面目可憎?”
顾覃渊有些怀疑人生,他不是自恋之人,但知道自己大抵不丑。
“太子殿下玉树临风,容貌胜过城北徐公,世间无人可比。”柳如眉噙着泪,抽抽嗒嗒奉承顾覃渊。
她张口就来,奉承的话堪称俗套,奉承都如此敷衍,把顾覃渊生生气笑。
“那你为何宫宴才结束,就巴巴的寻上随风?”那句为何不选我,顾覃渊没问出口。
他神情阴鸷,眼神阴沉地可怕,柳如眉自幼养在深宅,不曾见过性情这般变化无常之人,她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太子殿下怎这般难相与?
她瘪着嘴,委屈地快哭出来,可顾覃渊似乎不喜欢她哭,柳如眉硬生生憋着眼泪,觉得太子脸色看起来可怕极了,像是要吃人。
貌比城北徐公是真,面目阴沉可怖也是真,柳如眉咽了口唾沫,哪敢说实话。
“我问你,为何不答?”顾覃渊对柳如眉的态度,已是少有的有耐心。
他行事雷厉风行,话不喜欢说两遍,在手下做事的人都知道他的秉性。
可是在柳如眉面前,他总忍不住想对她耐心些。可惜柳如眉不太乖,总能轻易惹怒他。
“我,我与安将军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何为巴巴寻上?”柳如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太子殿下说得像她多么不堪似的。
顾覃渊本就因两人突然定下婚事耿耿于怀,柳如眉一番话无疑触了他的逆鳞。
“好一个两情相悦!”顾覃渊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你倒是惯会撒谎,你喜欢他什么?怎么就一见钟情!”
他脸色阴沉沉的,眼眸看不见底,无端让人害怕。
“安将军是我未婚夫婿,我喜欢他理所应当!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
难道喜欢你么!
但最后一句柳如眉不敢说,她不明白太子为何忽然纠缠上她。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宫宴,无非匆匆一瞥,她出身又低,太子殿下为何缠着她不放?
尽管她不开这个口,顾覃渊也能想到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冷笑道:“说,怎么不说话了?”
柳如眉分明是宫宴上和他遥遥一见,担心被他看上,所以急着找夫家。
她倒聪明,知道太子位高权重,若打定主意要一个人,保不准要强取豪夺。
既如此,那就寻一个他不能强取豪夺的人,那个人,就是安随风。
两人距离几乎极近,近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如此亲昵的距离,柳如眉不觉得有半点迤逦暧昧,倒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吓得不轻。
顾覃渊手臂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柳如眉身子一僵,惶恐地看着他。
柳如眉腿软地几乎站不住,顾覃渊揽着她的腰,几乎是她全部支撑。
顾覃渊不解,她何以被吓成这样?且是对着他越看越怕。
从小到大,不曾有人说过他貌丑,他知道背地里还有人给了取了玉面修罗的称号,足以说明他模样算得上俊俏。
偏偏柳如眉怕他至极,多看他一眼,就更怕他一分,奇也怪哉。
他长得难道没有随风好?不可能,顾覃渊否了脑海中的想法,开始暗戳戳在脑海里把自己和安随风做比较。
安随风样貌可配潇洒英俊四字,加上是年少将军,脸上带笑时英姿勃发,让人移不开眼。但他难道逊色了?
柳如眉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久久不言语,心里有些打鼓。
太子殿下眼睛沉沉地盯着她看,不会是想着摘不摘她的脑袋吧?
她害怕地想着。
柳如眉被他看得汗毛直竖,倏的,顾覃渊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紧:“我问你,我与随风,谁好看?”
他问得倒直接,没有一丝拐弯抹角,问得柳如眉心惊肉跳。
“太子殿下!自是太子殿下好看!”柳如眉答得毫不犹豫且笃定,可谓求生欲满满。
若她没有别过眼不去看顾覃渊,顾覃渊还真就信了她的话。
在柳如眉心里,他还真比不上安随风?顾覃渊不敢相信,自己比安随风差在哪?
顾覃渊冷嗤一声,抬起柳如眉的下颚,冷冷地盯着她的眸子。
“小骗子,还真是能说会道!”顾覃渊咬牙切齿,“你就是这么骗随风的?骗他说你对他有意?他就是个傻子才着你的道!”
男人看起来像恨极了柳如眉,柳如眉挣扎着:“我没有!我真心喜欢安小将军!”
起初虽是为了不被太子选中她才打安小将军的主意,可小将军为人谦和随性,对她很温和有耐心,日后她和小将军定然能举案齐眉。
她不明白,她心仪自己的未婚夫婿,有何错?
柳如眉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多说一个字,顾覃渊的眼神就冷一分。
他的眼神带着穿透力,活像有两把冰刃,让人胆寒。柳如眉更不敢看他,可是顾覃渊掐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别过眼。
无形的恐惧笼罩在柳如眉头顶,她担心行差踏错连累尚书府,更怕被太子强取豪夺,不得已被困宫闱,还担心太子丧心病狂,因此和安小将军生了嫌隙。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下,柳如眉没忍住大哭起来。她怕哭声引来玉金她们,只眼泪掉的凶,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眨眼眼泪积满顾覃渊的掌心。
眼泪温热,落在掌心,却像滚烫的铁水,灼烧顾覃渊的心。
顾覃渊捏着她下颚的手一颤,瞬间慌了神。
男人皱起眉头,手忙脚乱帮她拭泪,可越擦越多:“你哭什么?”
顾覃渊不解,他并不知自己沉着脸的样子多可怕,阴森森的,结合众口铄金的传闻,使得他看起来活生生像索命阎罗。
柳如眉被吓破了胆,害怕地缩着脑袋不敢说话,眼泪掉的凶的很。
顾覃渊沾满她的眼泪,低叹一声,拿出帕子帮她拭泪,动作温柔如斯。
凑近柳如眉的脸,她那双泪眼朦胧的剪水秋眸近在咫尺,让人沉溺。
顾覃渊给她擦泪的手顿了顿:“你再哭,我便亲你。”
第13章
虽然生气,但是给他绣的荷包得拿走
他说到做到,何况这人之前就亲过自己,柳如眉瞪大眼,腹诽天底下怎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她一双眼睁地大大的,有些呆滞地和顾覃渊对视。
前面哭得太狠,她眼里都是泪,眼前朦胧一片,看不清顾覃渊的脸,尤其是那双唬人的眸子,才没那么害怕。
柳如眉怕他真轻薄自己,强忍着泪,不让眼泪珠子往下掉。少女因哭过,眼睛有些肿,眼尾一抹嫣红更为她的姿色平添妩媚。
她这副样子落在顾覃渊眼底,撩拨地他心底更滋生妄念。
一双水汪汪的眼,样子实在可爱,像受了欺负的小白兔。顾覃渊眸光微暗,才压下想欺负她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难怪安随风来了一趟尚书府就要定下这门亲事,他有什么好说安随风的?他不也是在宫宴上远远一瞥,就对此女上了心?
顾覃渊冷静下来,琢磨着柳如眉方才说的话,起了坏心思。
“你急着避开我,是不想困于后宅争斗,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他坐下来,拉着柳如眉坐在自己身侧。柳如眉拘谨地绷直着身子,顾覃渊失笑,但没说什么,怕又吓哭她。
天底下怎有如此爱哭的女子?说几句话也哭,眼泪珠子掉起来让人心疼,只她不心疼。
柳如眉沉默半晌,小鸡啄米地点点头,算是承认顾覃渊的说法。
她在后宅之中不常出门,但听说别府宅里内斗何等厉害,丢掉性命、孩子小产等事极为寻常。柳如眉不想为一个男人和女子争斗不休,不欲别人害她,也不想害人。
顾覃渊看着她侧脸认真的神情,想起皇后叫他去说的事,有一瞬失神。
不过确定柳如眉顾虑是什么,并非他真的不安随风,他心情好了不少。
他托腮大喇喇地盯着柳如眉看,笑道:“我为太子,日后后宫兴许不会只有一人,可随风官职不低,位列三公,又是将军,后嗣可多不可少,一位正妻,可应付不过来。”
顾覃渊说得不疾不徐,这样男女之间的事,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柳如眉脸羞红地像熟透的柿子,红彤彤的能滴出血来一般。
“你为避开我嫁他,结果能好到哪里去?他的后院,不会只有你一人。”
顾覃渊没错过柳如眉脸上任何一个神情,云淡风轻给自己的好兄弟上眼药。
哼,他就不信安随风能比他优秀!
与此同时,在府里练枪的安随风打了个喷嚏,纳闷地看了眼天色,今儿个天也不凉啊。
尚书府。
柳如眉屋里一片沉寂,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柳如眉胆小怕事,可她不是傻子,顾覃渊说这番话意欲何为,她明白。她和安小将军相识时日不多,但她看得出他是可靠人。
退一万步来说,是她为了避事而利用了安小将军,她再软弱,也不应该容人这般说她未来的夫婿。
本一直垂着脑袋的时柳如眉抬起眼泪,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子。
“殿下您误会了,将军终究和您不同。”柳如眉缓缓起身,因为顾覃渊身量高,她站起来,对方坐着,她也就高了对方一个头多一点。
此话一出,顾覃渊的脸就沉了下来。
柳如眉眼睫颤了颤,但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不过三品尚书次女,还是庶出,身份不配为太子正妃,自然,臣女自己从未肖想不该想的,臣女嫁给小将军,是以正妻之位娶臣女入府。”
她把自己的见地说得不卑不亢,此为终生大事,她也不想太子误会了去。
“您说得也许没错,小将军位列三公又是将军,子嗣不可少,日后他不免有妾室,那臣女也是正妻,他待臣女好,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可嫁给殿下您,就只是妾室,就连侧妃之位,臣女都不够格。”
柳如眉不由轻叹一声,她素来有自知之明。
以她的家世,去做太子的妾室,往后日子不会好过。
女子婚嫁大事非同小可,柳如眉不愿往火坑里跳,就眼下而言,安小将军确实是她的良缘。
一番长篇大论的话,她说得头头是道,顾覃渊眸光暗沉如水,波澜不惊,柳如眉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她紧张地握着手,有些担心,这个男人一言不合又把她拉过去轻薄。
所幸,这回没有,顾覃渊等她说完,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嘴角:“还有呢?”
“求殿下放过臣女,臣女只想安然度过余生,和心爱之人相守百年,白头偕老。”
顾覃渊在柳如眉眼里,就如洪水猛水,催她性命。
她庆幸太子殿下还知隐藏自己的行踪,不然被人知晓他们二人私相授受,她如何解释?
“放过?你说放过?”顾覃渊自嘲一笑,“你怎知你嫁给我就是妾?你就如此认定我不会娶你为正妃?”
他甚至想过自己当太子时可以只有她一个侧妃,等他登基,他成了皇帝,便可立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为皇后。
她就算一开始委屈一下只能当侧妃,最后也是他的妻。
寻常女子听见这话,只怕要飘飘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但柳如眉很清醒。
她十几年来谨小慎微,尽管主母和嫡姐对她百般疼爱,她也不敢僭越。
别的事也许能哄住她,唯独这些不会。门不当户不对就是没可能,说破天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