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等受右相之命,已在此恭候多时,
特来护送您前往北疆。”
“多谢。”谢宁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随即就跟着秦风上了中间的马车。
入了马车,她将小鱼干放到一旁,在它身上搭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秦风在外面赶车,
她浑身湿透了,
拧了拧袖子上的水,
便准备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裳换上。她伸手进去时,
刚刚碰到衣物,猛然摸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她这包袱里就放了些银子和几件衣物。可这东西摸起来,足足有一拳大小。她赶忙将它拿了出来,却在看到形状时,整个人吓得不轻。
底盘约四寸,呈方形。其上盘着着扭曲在一起的几尾螭龙。她咽了咽喉头,脊背爬起了一阵疹子。直到将那物件翻了个面,见着其下刻着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几个大字,差点没有拿稳,将手里的东西给摔了出去。
“这……这是……”她微睁了眼,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好像是传国玉玺!
可玉玺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她咽了咽喉头,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微动,有些慌乱。唯有握着玉玺的手还在打着颤,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玉玺。她急忙撩开帘子,冲着马车外的秦风小声地道:“秦风,你先等一下。”
秦风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见她一脸惊慌,当下也有些紧张地问道:“夫人,怎么了?您是哪儿不舒服么?”
谢宁摇了摇头,打手势让他凑近了些。才偷偷将手里的东西露给他看了看。秦风本还有些担忧是不是谢宁冒雨赶路,所以身体不舒服。却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的一瞬间,整个人也瞪大了眼,差点低呼出声。
他看了看四周,也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这……怎么在您的手里?您是何时拿到的?”
谢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我的包袱里,我连宫里都没有去过,当然不可能拿到。出门的时候也只带了几件衣物和银子。可刚刚,我就在我的包袱里摸到了这个。”
她的声音顿了顿,抬起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你确定这是真的么?”
秦风皱了皱眉,整个人也凝重了起来。盯着她手里的玉玺看了半晌,才坚定地点了点头:“夫人,这不会有假的。这样的材质和雕工,不会有人能够做到如此以假乱真。”
听到他这样笃定,谢宁身子一僵,一手握住了马车上的横栏,将手里的玉玺攥得更紧了。她像是在想些什么,眉尖紧蹙,连身上的衣裳还在滴水都浑然不觉。
秦风想了许久,又瞧了瞧四周,郑重地道:“夫人,虽然这东西来历不明。但这也是好事。现在雍王作乱,没有这个暂时也没办法登基。咱们得把这个保护好,千万不能落入雍王的手里。然后带去北疆,交给太子殿下。”
谢宁低头瞧着手里的玉玺,听到秦风的话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玉玺确实太过重要的,落到了他们手里,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
她正要退回马车,身子忽地一怔,睁大了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看向秦风。
他刚刚说千万不能让玉玺落入雍王手里?雍王,玉玺,她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
她喉头微动,拿着玉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头皮开始发麻,凉意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忘了还有一个信王顾怀瑾。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顾怀瑾对她说过的话:“等我平定雍王之乱,就会放你走的。”
他要对付雍王,可兆京被围得铁桶一般。他根本寻不到机会,那么他现在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雍王自己出来。而能引诱雍王的,便是他最想要的玉玺。
再加上她这个镇国大将军夫人,抓住她,就是一石二鸟了。她咬了咬牙,压低了眉头。她真是太大意了,顾怀瑾怎么可能只有那点手段?怪不得他一直以来只是将她软禁在庄子里,原来他不是怕她逃,而是一直在等着她逃。
虽然她不知道顾怀瑾为什么要把真的传国玉玺放在她身上,可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这是要把她当作诱饵,把雍王引出来。
而此刻,雍王说不定已经带兵来追杀她了。
她抬起头,任由雨点拍面,对着马车外的秦风急急地大喊:“秦风,你快吩咐下去,让大家分作两路。咱们不要坐马车了,改乘快马,尽量走隐蔽些的小道。来不及解释太多了,再迟一些,雍王的军队就要追上来了!”
秦风听到她说雍王要追过来,当时还有些疑惑。可既然谢宁这样说了,他也不迟疑。直接就冲着之前领头的侍从将谢宁刚刚的话吩咐了下去。
谢宁将玉玺往袖兜里一塞,一把捞起正准备睡觉的小鱼干,随意地给它裹了件衣物。就跟着秦风上了一匹快马,跟着十几个侍从一起改从别的小道而行了。
谢宁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暴雨打在她身上,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但愿这一次,她们能平安躲过一劫。
雨还在下,地上落下重重的马蹄印。风撕扯着四周的树木,几欲将树干都折断。谢宁一行人走后没多久,浩浩荡荡的铁骑兵就追了过来,打头的是身着盔甲的雍王。
探路的将军回来禀报:“殿下,有两队痕迹,右面的有车轮印,他们应该是分开走了。”
雍王不屑地从鼻翼中轻哼了一声,大手一挥便道:“你带着一队人马从小路追过去,本王沿着马车的痕迹去追,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周显恩的夫人和传国玉玺给我带回来。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杀了那个女人。”
“是,属下遵命!”那将军恭敬地抱拳,便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小道而去了。
雍王瞧着右侧的官道,眼中带着猎户狩猎时兴奋的光芒。只要拿到传国玉玺,他就可以让他父皇退位让贤了。至于周显恩的夫人,能活捉自然最好,不能,也只有全部杀了。
他扬起马鞭,就骑着战马往小道而去,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士兵。马蹄踏过,犹如千军万马之势。
……
快马一路疾行,谢宁被颠簸得厉害,可她这会儿更多的是心里打鼓,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般。她们现在就像被投放在笼子里的猎物,只能抱头鼠窜,而且背后猎人还不止一个。
顾怀瑾说是要对付雍王,如果他输了,那她们也得跟着一起陪葬了。就算他赢了,传国玉玺在她身上,他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们现在都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鱼干,雨水打在身上,她已经冷得快要失去知觉了。却又忍不住想起周显恩,眼中一瞬间冒出了泪意。她真的好想他,身上也好冷,她好想躺在他怀里,什么都不去想。
以前,她总觉得有他在,什么样的境况都可以化险为夷。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抬手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着怀里的小鱼干和面前的秦风,咬了咬牙,摒去了那些胡思乱想。她现在不能慌,不能害怕,她得想办法活下去,活着去见周显恩。
马蹄声不绝,她时不时回头望去,可眼前只有一片雾蒙蒙的水汽,还有连绵不断的群山。天空阴沉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倾倒下来。
她忽地偏过头,瞧着另一头的峡谷,急急地扯了扯秦风的袖子:“秦风,你让大家改道,停在那个峡谷去。”
秦风点了点头,一勒缰绳,就领着众人去了峡谷。峡谷偏窄,地上全是滚滚的黄泥。雨水不停地冲刷着,谢宁仰头瞧着峡谷上端,似乎在等些什么。
秦风勒住了马,转头问道:“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宁还盯着峡谷的峭壁,雨水让她几乎快要睁不开眼了,她忽地开口:“秦风,你派几个人去上面,多备些石头,咱们就在前面等着。”
秦风听到她的话,也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也便极快地吩咐了人去动手。她们则留在原地做诱饵,四面只有冰冷刺骨的山风卷着雨点子拍在人身上。地上的积水几乎快要没过马的小腿,马鸣嘶嘶,直到一阵铁蹄声传来,谢宁和秦风的身子都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待马蹄声近了些,谢宁才急急地开口:“跑!”
秦风一夹马肚,就急急地往峡谷外跑去。身后有人高喊了一声:“在那儿,他们在那儿,快追!”
那马蹄声转了个道,如同战鼓敲击,急急地落下又扬起,紧紧跟随在谢宁她们身后。
快要出峡谷的时候,谢宁捂住耳朵,低下了头。一阵巨石滚落的声音传来,原本就被雨水冲刷得脆弱不堪的峭壁便更是如同泄洪一般坍塌。有人惊恐地喊道:“山洪,发山洪了!”
可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只剩下一道道惨叫声,还有重物砸碎骨头的声音。马鸣哀嚎,尸横遍野。山体垮塌,连带着谢宁她们身旁都不停地掉落石头。
秦风只得调转马头,在不断落下的洪水和石块中拼出一条路。谢宁一手攥着秦风的衣摆,紧紧抱着小鱼干。感受着耳边不绝的重物落地之声,还有几乎快要将他们吞没的洪水。
身上已经全部打上了泥点,脏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直到秦风驱马逃离峡谷的时候,她才张大嘴,重重地呼吸了起来,脸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可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得不远处围来了一群铁蹄兵,打头的正是一脸倨傲的雍王。
她的身子骤然绷紧,莫说是她,连秦风都愣住了。明明那批追杀他们的铁蹄兵已经死在峡谷的山洪里了,就算雍王是兵分两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绕过来堵截他们才对的。
雍王轻哼了一声,瞧着不远处一片狼藉的峡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些人,真是该死,竟然害死了他的那些部下。要不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还真差点栽到这么个小孩和女人手里了。
他心中虽恨不得将他们就地杀了,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甚至策马往前,嘴角勾笑地看着谢宁:“大将军夫人,好久不见,还记得本王么?”
谢宁喉头微动,看着对面明显比他们多了数十倍不止的兵力。脊背上落下的雨水顺着衣摆淌下,她还是强迫自己睁眼直视着雍王,故作镇定地开口:“雍王殿下英武不凡,我自然不敢轻慢。今日在此与您碰面,还真是巧了。看您这样,应当是有要事在身,我等就不便打扰了,现在就离开。”
可她话音刚落,雍王就嗤笑了一声,仰起下巴,带了几分嘲弄地看着她:“夫人今日想走恐怕是不行了,天雨路滑,不如去本王的别府小住几日,也让本王好好招待招待你。”
他说着,加重了尾音。同时抬了抬手,身边的那群蹄铁兵就直接拔刀过来了,马往后退了一步,谢宁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鱼干,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秦风躬了躬身子,手按在腰间的挎刀上,压低了声音对谢宁道:“夫人,抓紧!”
他的话音刚落,围在谢宁身旁的那十几个护卫就纷纷拔刀往前,与那些铁蹄兵厮杀了起来。这些都是右相精心挑选的高手,自可以一当十。但他们再怎么勇猛,雍王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
秦风也没有迟疑,狠狠地一夹马肚,就掉头从侧方突围了。谢宁下意识地回过头,眼前只有一片血色。
直到秦风带着她疾驰而行,身后的惨叫声也被远远地抛下了。她低下头,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雍王,信王,这两个疯子!
可没过多久,雍王的人就追了过来,右相的人全都死了,雍王的铁蹄兵虽然也损失惨重,可对付一个谢宁和秦风,也完全是绰绰有余了。
看着不断将他们逼上绝路的雍王,谢宁拉住了想要动手的秦风,冲着雍王大喊:“雍王殿下,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玉玺在我身上,你想要就尽管来拿。但请你放了其他无辜的人,我可以跟你回去做人质!”
雍王摸了摸面上的血,冷冷地看着谢宁:“你现在有和本王谈条件的资格么?伤了我这么多人,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他说着,大手一挥,身后的人就齐齐拿出了弓箭,对准谢宁身前的秦风,只待雍王一声令下,就会将他们万箭穿心。
雍王扯了扯鼻翼,冷哼了一声:“都给我去死吧!”
谢宁闭紧了眼,无数的破空之声传来,惨叫声响起,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睁开眼,就见得雍王的铁蹄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雍王则是一脸惊恐的模样。
她抬起头,就见得不远处的山坡上,立着黑压压的军队,打头的人一身暗金色长袍,清隽的面容不染纤尘。唯有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冷。
谢宁整个人都僵硬着,死死地瞪着骑在马上的顾怀瑾。眼中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恨意,指甲几欲将掌心戳破。果然是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肯定一直在暗中跟着,看着她们和雍王斗得个两败俱伤,现在才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她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地看着他。这个卑鄙小人,果然可恶!
顾怀瑾的目光落在谢宁身上,触及她眼底的恨意,略低下头,没有再去看她了。却只是直直地看着犹如强弩之末的雍王,他抬了抬手,吩咐身旁的侍卫:“去,把雍王这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其余人,格杀勿论!”
雍王惊恐地睁大了眼,瞪着顾怀瑾,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老七,你竟敢和那个玉郎一起阴我!”
顾怀瑾没有说话,只是怜悯地看着他,嘴角的嘲讽之意更甚。不多时,他的人马就不费吹灰之力将雍王的人剿灭了。
这边同样震惊中的秦风也不再犹豫,一甩缰绳就带着谢宁跑到了。
顾怀瑾眼神微动,瞧着马背上的谢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还是缓缓拿起了手中的弓箭,箭矢对准的就是谢宁的后背。
长弓拉满,稍稍松开便会直接穿透谢宁的胸膛。
他合了合眼,握着弓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一旁的谋士却急急地道:“殿下,那个女人手里拿着玉玺,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您快杀了她,才能把玉玺拿回来。否则若是让她带去北疆,对咱们来说就是麻烦了!”
顾怀瑾皱了皱眉,搭在弓弦上的手指一点一点松开。目光紧紧跟随着谢宁,直到她回过头,见着他手中的长弓,一瞬间有些愣神。
谢宁手里攥着秦风的衣摆,目光无惧地看着山坡上的顾怀瑾。以顾怀瑾百步穿杨的箭法,她今日是逃不过了。
她弯了弯眉眼,思绪在一瞬间被雨水模糊了。直到看到顾怀瑾松开了手,长箭向着她疾驰而来。
眼泪顺着面颊淌下,暴雨倾盆。死亡迫近的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渐渐远去了。她只觉得身上很冷,却没有一丝害怕。
她笑了笑,阖上了眼。
可惜,不能活着去见他了。
铮然一声,长箭直接插入了地上,刚好和谢宁错开。
她睁开眼,就见得顾怀瑾一直看着她,烟雨朦胧,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他被风撕扯着的长发有些凌乱,弓箭垂在身侧,却没有再拉开了。
秦风一拍马,转瞬就将身后的一切都远远抛下。谢宁回过头,握紧了手里的玉玺,望着前面连绵的山峰,眼泪随着寒风落在身后。
北疆,快要到了,她要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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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八点加更,男女主就可以见面了~
rm8
想你(shukeba.)
北疆,
营帐处,一身戎装的周显恩刚刚挑开帘子,正要和顾重华一起去演武场巡视,
就见得有士兵急急而来。
“报,大将军,殿下。山下发现有两个可疑的人骑马往咱们营帐来了,
一男一女,
男子十五六岁上下,
女子也与他年纪相仿。”
周显恩原本还漫不经心地,
听到他这样说,
步子一顿,
忽地微睁了眼。凛冽的寒风将他头盔上的翎羽吹起,
他转头看向那个士兵,声音第一次带了些急促:“那两个人在哪儿?”
那士兵正要开口回答,周显恩却等不及了,直直地看着营帐外:“带路!”
“是。”那士兵说着,
就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周显恩面色凝重地就往外走了,
唯有护甲下的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顾重华见他如此,大概也猜到了来的人可能是谁,也便与他一同前去了。越是靠近营帐外,
周显恩的呼吸就越发的急促,
到后来脚步也快了许多。
削尖的木棍围成防护栏,
寒风撕扯得插在地上的旌旗猎猎作响。崎岖的山路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慢慢闯入了视线。
两个人身上全是淤泥和干涸的鲜血,
几乎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他们骑在一匹黑马上,
身子摇摇欲坠,
看起来意识都快模糊不清了。
马上的谢宁有些艰难地抬起头,
眼睫上全是血污,她微张了嘴,虚弱地呼吸着。因着害怕顾怀瑾改变主意追杀他们,她和秦风已经不眠不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淋了一路的暴雨,这会儿身上的衣裳还在往下滴水。
她只觉得头昏沉得厉害,连眼前的事物都变成了一道道的重影。恍惚间,她只见得在高坡之上,有一银甲红袍的人急急向她奔来。
“阿宁!”
她佝偻着身子喘了喘气,听到那声呼喊,眼中忽地有些湿润。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她拼命想看清楚那道身影,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再也坚持不住,浑身脱力,身子一斜就坠下了马背。凌冽的风刮在骨子里,却是转瞬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雪松气息将她包裹,让她被冻得僵硬的身子都放松了下来。
她费尽了力气抬起眼,手指无力地抓住他的手臂,皲裂的嘴角慢慢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
哪怕她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可她知道,是她的将军来了。
她终于找到他了。
“夫君……”她轻轻地张了张嘴,却抵不过身体的困倦,握着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偏头便睡了过去。
“阿宁!”周显恩身子一僵,见谢宁晕了过去,只觉得心脏骤然收紧了些。他将她拦腰抱起,足下轻点,便急急地往营帐内去。
顾重华抱着同样昏迷不醒的秦风,对着身旁的士兵吩咐:“去叫所有的军医都叫过来。”
他正要动身,一只脏兮兮的瘦猫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浑身跟在泥地里滚过一圈似的。只有几根黄白相间的毛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可怜兮兮地张嘴“喵喵”地叫着。
顾重华瞧了它一眼,伸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也便抱着一人一猫往着营帐而去了。
……
谢宁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握着她的手,或者抚着她的脸,断断续续地同她说话。有时候会有温热的水渍落在她的面颊,滑到脖颈里就有些痒痒的。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一般,半点劲儿都使不上。入眼是一片白蒙蒙,光线虽不强,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刺目。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感觉像被什么紧紧压着一般。直到一阵衣料摩挲声响起,有人带着颤音在她身旁开口:“阿宁,你醒了?”
谢宁有些虚弱地偏过头,就见得周显恩坐在她的床榻旁,紧紧握着她的手。见她醒过来,扯开嘴角笑了笑,可眼尾却慢慢地红了。
他的眼里全是血丝,不知多久没有睡过觉了。原本光洁的下巴也有了些许青色的胡茬。墨发随意扎成马尾,额前碎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战袍,赤色披风铺在地上,他慢慢地低下头,将她的手背抵在额头上,肩头都在微微颤抖。
“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过来,我真的快要疯了。”
温热的水渍砸在她的手背上,滑落的时候又带了些凉意。
谢宁拢了拢眉尖,抬起手抚上了他的面颊。只觉得心都快化成了一滩水,声音还有些沙哑:“夫君,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周显恩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谢宁想起身,却实在没有力气,只得轻轻扯开嘴角笑了笑:“没事的,夫君,我现在都在你身边了,有你在,不会有危险的了。”
“傻瓜,在我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周显恩抬起眼瞧着她,缓缓俯下身子,躺在她的身侧,手捧着她的面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你又瘦了。”
谢宁偏过头,鸦羽似的眼睫抖了抖。瞧着他憔悴的脸,忍下了心头的酸涩之感。她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双手缩在怀里,与他额头相抵。
她低垂了眼睑,泪水还是忍不住从渗出,她往他身上靠了靠,嘶哑着嗓子开口:“你才是,都瘦了好多好多,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
她说着,眨了眨眼,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闭了闭眼,伸手将她搂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你以后都监督我,好不好?我若是不好好吃饭,就任由你罚我。”
谢宁趴在他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得轻轻点了点头。感受着他话里的温柔和她所依靠的温暖,眼泪就更加汹涌了。
她这几日真的很害怕,她哥哥生死不明,她还莫名其妙被顾怀瑾给软禁了起来。后来又被他利用着去对付雍王,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差点就要死了。那些护送她的侍卫全都被雍王杀了,最后只剩下她和秦风了逃出来了。
她们一路上连觉都不敢睡,火也不敢生。不是怕顾怀瑾追来,就是怕遇到北戎和离国的人。夜里的风刮在身上,像刀子一样。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冷,到后来整个人都被冻得麻木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前面,分不清白天黑夜地跑。那种痛苦和害怕交织在一起,她好几次都差点崩溃了。
如果再见不到他,她可能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周显恩的手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抚过,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慢慢安抚着她的情绪。感受到她颤抖的身子,他眼中的疼惜愈甚了。这么个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却单枪匹马一路从兆京到北疆来找他,都不知吃了多少苦。
思及此,他眼中闪过一丝自责,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紧紧地抱着她,轻声承诺:“日后,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谢宁也伸手回抱住了他,哭得更加厉害了,还是拼命地点着头,声音有些嘶哑:“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她真的害怕一个人了。
“嗯,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的。”周显恩闭了闭眼,唇畔上扬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良久,直到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谢宁才有些慌乱地从周显恩怀里抬起头,眼尾的泪痕犹在。周显恩伸手为她拭去了泪珠,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谁?”
“我刚刚把药熬好了,你出来拿一下。”沈珏的声音响起,他大概也猜到现在周显恩这小两口会在房里腻歪一下,也很自觉地没有进来了。
周显恩随意地“哦”了一声,抚了抚谢宁的面颊,对着她轻声道:“你等我一下。”
谢宁又靠回了软枕上,手指捏着被褥,乖乖地点了点头。
周显恩起身,便径直去了门外。刚刚撩开帐子,端着药碗的沈珏一看他的样子,吓得眼皮一跳:“周显恩,你扮鬼啊?”
他这憔悴的样子,活像三天没睡觉,连眼下都是青黑的。
周显恩斜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直接从他手里接过药碗,就转身进屋了。
沈珏瞧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看他这样子,谢宁应该是醒了。也还好她醒了,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再不醒,他就得多救一个人了。
他颇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手里还剩一碗药,转身就往另一个营帐去了。
而营帐内,周显恩端着药碗,缓缓坐到床头,将药碗搁在一旁,又将软垫往后挪了挪,才小心地用汤匙搅动了一些,又轻轻吹了吹,才将盛着药的汤匙慢慢送到谢宁的唇边。
他瞧着她,轻声哄道:“乖,张嘴。”
谢宁眨了眨眼,也听话地张嘴喝药了。药有些苦,惹得她皱了皱眉头:“好苦啊。”
周显恩颇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戏谑。在谢宁诧异的目光中,他仰头喝了一口药,伸手捧住谢宁的脸,俯下身,就封住了她的唇。
谢宁缓缓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苦涩的汤药就顺着她的唇齿流进。她喉头微动,将汤药都咽了下去。
周显恩还吻着她的唇,直到她将汤药都喝完,他又反反复复品尝了一番她唇齿间的味道,才往后退了退,低下头瞧着她,声音有几分惑人:“现在,还怕苦么?”
谢宁脖颈间慢慢冒出热气,直熏得她连眼睫都有些热了。她极快地瞧了他一眼,就抬手有些难为情地捂住了脸,只露出眼睛,一眨一眨地。
周显恩瞧着她脸红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的手指慢慢拿开。身子往榻上坐了坐,将手里的药碗在她面前晃了晃,促狭地开口:“药还没喝完呢,躲什么?”
谢宁抬起眼,瞧着他眼底的笑,就觉得心跳的厉害,结结巴巴地道:“我突然觉得不苦了,我自己来喝。”
周显恩勾了勾嘴角,尾音上扬:“这可由不得你。”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汤药,伸出手指抬起谢宁的下巴,就吻上了她的唇。
谢宁面上烫的厉害,心下也有些痒痒的。连嘴里的汤药都不觉得苦了,反而一呼一吸全是清冽的雪松味。
她慢慢软了身子,眼中眸光像醉了一般,只能任由周显恩吻着她。
周显恩扶着她的腰,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其实汤药,也没有那么苦。
rm8
可爱(shukeba.)
营帐内,
日头西斜,透进来些许橘色的光影。谢宁睁开眼时,就听到耳畔有平稳的呼吸声。她转过头,
周显恩坐在床榻下,俯身趴在她旁边,将头枕在一条胳膊上,
另一只手则与她十指交握。
身上的战袍都还没有脱下,
赤色的披风铺在脊背上,
一直垂落在地。他睡得很熟,
鸦色长睫扑下,
在峻挺的鼻梁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北疆的风沙让他的脸色褪去了几分苍白,
反而变得越发坚毅。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
凌乱的碎发被压在身侧,偶尔有几缕会勾在他的眼睫上。被风一拂,就像融入水中四散开来的陈墨。
他似乎是困极了,以前从未见他睡得这般熟。
谢宁昏睡了太久,
这会儿倒是睡不着了,
便一直瞧着他。她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在暴雨中无休止地逃亡。她拢了拢眉尖,
不着痕迹地往他那儿靠了靠。
“你醒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响起,
末了还打了个呵欠。
谢宁抬起眼,就见得周显恩坐了起来,
单手撑着下巴,
眼皮半搭着。一缕碎发被压弯了,
垂在额头,
遮住了带着水雾的眸光,胳膊枕过的地方起了淡淡的红印。
他像是还没有睡醒,头一直往手撑着的那一侧倒去,额前散落的碎发就跟着来回晃动,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难得能瞧见他这样睡迷糊的模样,谢宁没忍住抬起手指挡在唇边,轻笑了一声。一面笑,还一面偷偷抬眼瞧他。
周显恩见她瞧着自己憋笑,倦意倒是驱散了些。他挑了挑眉,眼皮还半搭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什么?”
他的尾音上挑,手也在她脸上乱动。
谢宁手肘撑在床榻上,施力往他哪儿挪了挪,仰头瞧着他,笑道:“也没笑什么,就是觉得夫君刚睡醒的样子真可爱。”
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她说着,没忍住伸手想要去戳一戳他脸上睡出来的红印,可手还半路上就被人拦住了。周显恩握着她的手腕,凑近了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男人可不能说可爱,那是形容你的。”
“就是觉得可爱啊。”谢宁也仰起头瞧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愉悦的笑。他这没睡醒副模样,一点威慑力都没了,让她的胆子都大了些。
周显恩睨眼瞧着她,忽地轻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抬起,身子定住,就俯身吻住了她的唇,还轻轻咬了咬。见着谢宁面上的绯色,还有一瞬间慌乱的眸光。他又恶作剧一般顺着她的脖颈吻下去,辗转反侧。
湿热的触感密密麻麻地落下,最后停在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弄得她有些痒痒地,声音带了几分惑人:“现在,还觉得可爱么?”
他说着,就将她小巧的耳垂含住,惹得她身子一阵颤栗。手扶在她的腰上,直到她嘤咛了一声,他才心满意足地饶过了她。
他偏过头,瞧着她羞红脸的模样,只觉得心情大好,连带着倦意都全没了。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慵懒地用手肘撑着身子。
谢宁偏过头,本想说他又使坏。可一见着他眼底戏谑的笑意,面上的温度就又烫了几分。她只得埋下头,不敢再去瞧他。
可周显恩可不想轻易放过她,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颈,尾音上扬:“嗯?来说说,谁可爱?”
谢宁极快地瞧了他一眼,原本偏向清冷的面容在落霞的光影下,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暖色,鼻梁里侧拦下阴影。鸦羽似的眼睫一张一合,撩过一个勾人的弧度。
“是好看,不是可爱。”谢宁被他瞧得受不了了,只好轻飘飘地开口,嘴角还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周显恩满意地挑了挑眉,将身子往前倾,吻了吻她的额头:“这还差不多。”
他说着,将脸下移,拂过她的面颊,落下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谢宁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一面往后退,一面极力地憋着笑。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往后仰着脖子,笑得眼尾都眯起了:“夫君,好痒。”
她说着,伸手贴在了周显恩的脸上,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瞧着他,“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她其实上午都想说了,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儿实在是扎得太痒了,她受不了了。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触手是有些粗硬的胡茬,他眯了眯眼,一本正经地道:“你难道不觉得有胡子,才更男人?”
谢宁听到他的话,见他时不时摸着自己的下巴,又仰起脖子,故作深沉地瞧着她。她实在没忍住,又噗嗤笑了一声。
周显恩见她竟然敢笑话自己,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嘴角。身子往前,单膝跪在床榻上,慢慢往她面前逼近。
谢宁见他上了床榻,瞧着他眨了眨眼,触及他面上不正经的笑,就急忙转身往里面躲。
“夫君,大白天的,别闹我。”她说着,就往床榻角落缩,却轻易被周显恩给捉住了。
她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瞧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周显恩。他长得太高了,就算是半跪着,也足够在她面前拦住一片阴影。
“敢说我这胡子扎人,那现在我就让你扎个够。”他说着,就俯身抱住了她,使劲儿在她脸上蹭。
谢宁一面躲着,一面痒得直想笑。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身子不停乱动着。他不仅用胡子扎她,还伸手挠了挠她腰上的软肉,更惹得她笑得在床榻上打滚。
笑到不行了,就趴在床上,想从缝隙里使劲儿往外窜。周显恩顺势也往旁边一翻身,抬起手臂就将她稳稳地给捞了回来,稍稍用力,让她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有力的手掌正好贴在她的腰上。瞧着她眼中粼粼的波光,轻轻勾了勾嘴角。
谢宁双手还抱着自己,生怕他再来挠她,急忙软着嗓子求饶:“夫君,我错了,你的胡子一点也不扎人,特别有男子气概,真的!”
说着,怕周显恩不相信,她还特别真诚地眨了眨眼。伸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襟,轻轻晃了晃。
周显恩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这还差不多。”他说着,又眯了眯眼,“而且你这小没良心的,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才弄得这副邋遢样?”
他一向是有些洁癖的,虽没有沈珏那般严重,到这几日不眠不休,连胡子都没刮,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谢宁没忍住扬了扬唇角,将手臂顺着他的肩头一路滑到脖颈上,借着力,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我知道的,夫君辛苦了。”
见周显恩睨眼瞧着她,她仰起脖子,粉色的唇瓣轻启:“那亲一下,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说着,就轻轻在他的侧脸落下一个吻,见他无动于衷,又亲了亲另一边,见他还不松口。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忽地抬手指了指额头,没好气地道:“这儿也要。”
谢宁急忙点了点头,憋着笑,仰脸亲了亲他的额头。
周显恩仰了仰下巴,手指点着自己的唇,挑眉瞧着她。谢宁又亲了亲他的唇,怕他又提要求,就左左右右都亲了一遍,直到周显恩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压不住的弧度,眉目间也带着笑意。她才往后退开,抱着他的胳膊,将身子靠在他的肩头。
周显恩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先睡会儿,我出去一趟,顺便给你拿点吃的回来。”
他得去把胡子刮了,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谢宁轻轻“嗯”了一声,就松开了他的手,周显恩捏了捏她面颊,眼里忽地有些心疼,好不容易把她养的脸上有了点肉,这几日又给瘦回去了。看来,得让她多吃点了。
“你先躺会儿,有事就随便吩咐营里的人。”他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谢宁本还准备继续躺下,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急急地叫住了他:”夫君,你等等,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包袱,就是我捆在身上的?”
她说着,声音也有些慌乱了。传国玉玺还被她放在那个包袱里的,那两日一直赶路,后面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若是那包袱掉了,她可就是罪人了。
周显恩转身往营帐一角的桌案走去,将一个蓝色的包袱提了起来:”你是说这个么?”
谢宁见到包袱还在,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急忙冲他招了招手,周显恩就拎着那个包袱过来了。
“怎么了,是要换衣物么?你要哪件,我给你拿。”周显恩说着,就把包袱提了提。
上面还有些脏,谢宁也顾不得其他,拿过包袱就在里面翻找,从最里侧拿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子。周显恩瞧着她,倒是没想清楚她怎么拿钱。
谢宁赶忙将钱袋子打开,在露出几尾纠缠在一起的螭龙后,周显恩的眼神就变了,他径直就坐在谢宁的身旁,眯了眯眼:“阿宁,这怎么在你这儿?”
谢宁将玉玺拿出来,递到了他面前:“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这玉玺不是我拿到的,是信王塞给我的。”
听到是顾怀瑾给她的,周显恩挑了挑眉。说到这个,谢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真是睡糊涂了,正事全忘了。
她急忙道:“夫君,现在兆京危险了,前些日子雍王谋反,将整个皇城都围住了。我和秦风逃出来之后,又被信王软禁了。结果我没想到,他的城府那般深,竟是将这玉玺放在我身上,引诱雍王来追杀我们。他最后来坐享其成,我和秦风逃走的时候,正好在北燕关,看到信王把雍王的人都杀了,此刻雍王肯定也落在了他手里,说不定兆京已经被他给把持住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顾怀瑾会这样摆她一道。虽然他最后放过了她,可她也实在不知这玉玺是不是他的另一个计谋。
周显恩从她手里接过玉玺,随意地把玩了一下,那眼神跟看普通玉器没什么两样。
“玉玺倒是真的,至于兆京我会让人去查的。”他说着,眼中也闪过一丝嘲讽。
他们在前线浴血厮杀,这些人就在后方搞起了窝里斗。外患未平,内乱又起,他们还真是嫌大盛的气数断得不够快。
他压下了心头的不悦,转身看向谢宁,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这次你帮大忙了,我夫人果真能干。”
谢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可没做什么,最多就是带了个消息。这玉玺也从顾怀瑾那儿得来了,若不是他最后莫名其妙把箭射偏了,她这会儿可能连这条小命都搭进去了。
“好了,你先休息,我得去找重华他们商议正事了。现在兆京情况不明,战局也未稳,有得头疼的了。”
他偏过头,瞧着谢宁,眼里的疲惫才淡去了一些,“你好好休息,晚膳我会让人送来的。若是觉得闷,可以出去走走。营里都是安全的,但千万不要出去。”
“好。”谢宁听话地点了点头,周显恩便转身出去了。
她双手抱着膝盖,仰头瞧着窗外透进来的霞光。北疆的战事,兆京的动乱,都压在了周显恩他们身上。她略低下头,轻轻叹了叹气。
但愿这一切都早点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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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七八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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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shukeba.)
入夜,
躺在榻上的谢宁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摸到身旁是空荡荡的。她抬起眼,
果然见着营帐的角落点了一盏油灯,周显恩坐在桌案旁,肩上只披了件袍。因着是背对着她的,
所以只能看见他手中执着朱砂笔,
在图纸上勾画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
手中的朱砂笔未停,
昏暗的烛火让他的身形显得有些明灭不定。
谢宁也跟着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