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晚程温霆挑开了我的盖头,屋内红烛轻晃,光影灼灼,入目的喜庆之中,我率先看到一位立如芝兰玉树的贵公子。京中之人提到程温霆,总喜夸他不愧是已故老御史大人的独子,年纪轻轻便任了太子少师,真真是才高八斗,机巧若神。
我却是那晚才知,他竟还这般的丰神隽朗,玉影翩翩。
程温霆身穿大红婚服,望着盖头下的我,未言先笑。
那副俊俏模样,便道是眉飘偃月、目炯曙星也不为过的。
他的笑漾在满眼的星辰之中,继而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我的脸。
他唤我道:「鸢娘。」
我名谢淑然,乳名鸢娘,自今日起,是我夫君程温霆的新妇。
程温霆眉宇轩轩,声音温柔,有出众的样貌,还身材俊俏。
他好像什么都懂,即便那幅避火秘戏图被我和喜儿不小心烧了,扔了。
他不是青面獠牙的妖怪,也待我甚好,洞房时动作轻柔,很在乎我的感受。
可我不知为何,那晚止不住地流泪,哭了好半宿。
那想来是件很扫兴的事,因为程温霆一开始很耐心地哄了我,道尽了温柔。
直到事后,我还是在哭,程温霆的脸色便变得不好看了。
他没了耐心,那张白玉似的面颊,逐渐变得冷淡,然后起身披了件外袍,随意地坐在床边,靠着床柱旁观我哭。
他的神情那样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突然有些怕他,止住了哭,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不敢看他。
再后来,程温霆哂笑了一声,唤守在门外的丫鬟进来,伺候我去浴洗。
待我洗干净了身子,回到房中,程温霆已经不在了。
此时已是后半夜,丫鬟说他去了西院的书房里睡。
喜儿重又铺了下床,被褥之下,白帕上一抹鲜艳的红色,令我们俩的脸都烧了下。
4
时至今日,我嫁给程温霆已有七年。
太子登基后,曾经的太子少师已成为当朝的太常卿大人,并且深得圣心。
喜儿也早就不是那个会脸红的丫鬟了,她瞬间便能听懂李十殷那老头的弦外之音。
所以当晚,沐浴之时,喜儿一面为我擦背,一面谋算着:「我瞧着夫人身上的疹子消得差不多了,大人今日还未回府,我已经告诉了前院的福顺,待会儿大人回来了,让他第一时间告知咱们。
「到时我便去请人,说夫人身体不适,大人过来的时候,夫人设法将他留下……」
李十殷的全龟茯苓膏很是好用,涂抹在身上不过半个时辰,风疹便已经消退。
今夜的浴桶之中,喜儿还特意放了许多风干的花瓣。
可我听了她的话,却是叹息一声。
喜儿知道我在叹息什么,因为我与程温霆已经许久不曾同床共枕了。
久到什么时候呢?
实在想不起来了,自成婚之后,我似乎就不太讨他喜欢。
我的夫君位极人臣,端如皎月,京中羡慕我的贵女不知几何。
身为他的正妻,我一直恪守本分,贤良淑德,将府內的大小诸事打理得面面俱到,堪称上京城的女子典范。
连我那规矩甚多的婆母,挑剔我时也只说得出一个「生不出孩子」的错处。
这错处虽是我的错处,却也不全是我的错处。
我错在新婚那晚,肆无忌惮地哭了个痛快,使得程温霆心生厌烦,去了后院的书房睡。
哦,忘了说,后院西面的一处院子,住了位程家的远房表妹。
表妹姓魏,约莫与我同岁,生得面若桃花,目若秋水,是个身姿婀娜的美人。
当晚她便端着一壶酒,温柔解意地去宽慰了表哥的心。
虽说程温霆是隔了一年之后才纳魏氏为偏房,但喜儿和乳娘总是坚定地认为,二人肯定一早便勾搭上了。
据闻那魏氏多年来一直住在程家,不曾离开,为的就是将来给程温霆做妾。
这事我婆母是心照不宣的,因为魏氏少失怙恃,在她身边多年,一向深得她的疼惜。
我不知程温霆是否同样的心照不宣,但事实便是如此,我原嫁了个顶好的夫君,却在尚未和他培养出顶好的感情之时,一个不小心给他哭没了。
坦白来说,我后悔过,也懊恼过。
我后悔出嫁之前,没有及时闭嘴,平白无故地挨了父亲一巴掌。
懊恼出嫁之后,又没有及时闭嘴,惹得程温霆心生不快。
他此后倒也同我睡过几回。
我虽没再哭,但因他不像第一次那般温柔,举止颇是纵浪,弄疼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