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当时初晓男女之事,只顾着害怕,每次都咬紧了牙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久而久之,程温霆便不喜碰我了。
懊恼过后,我也很快地恢复了心情,开始与他相敬如宾。
那时我初为人妻,以为相敬如宾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我忘了母亲说过,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人情似纸薄,但凡守得住一分,便为席上珍。
我到底是未曾守住什么,虽是程温霆的正妻,这些年却看着魏氏与他情深,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魏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身怀有孕时,便与自己的姨母商议,将身边一姿容姣好的丫鬟抬为了程温霆的妾。
那丫鬟名叫春兰,对魏氏可谓是忠心不二。
既是婆母做主抬上来的,我定然是不好说什么的。
相较寻常人家的三妻四妾,程温霆身边只有魏氏与春兰,实在算不得什么。
京中谁不道我命好,因程温霆的缘故,年纪轻轻便得了个三品郡夫人的身份,便是嫁过来多年不曾生养,也未被夫家嫌弃过。
5
有道是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
寻常人家又怎会知晓我这些年的苦楚。
花信之年的女子,早就褪去了初为人妻时的天真,我清楚地知道,未被夫家嫌弃,是因为我足够贤良大度。
魏氏生下的女儿,按理来说本该交由我来抚养。
可我那重规矩的婆母,因为偏袒她,提也未提。
程温霆后来倒是给了我几分面子,提醒魏氏把孩子抱给我养。
那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当真可爱,我喜欢得紧,但碍于魏氏总是眼睛红红地盯着我,没几日我便让人给她送去了。
抛去大度的贤名,主要我还是怕她心生恨意,暗地里给我下毒。
内宅之中,什么样的腌臜事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程家的内宅,魏氏比我多待了近十年。
她便是真犯了错,身后还有我婆母和夫君护着。
可我的身后,没人撑腰。
当然,谢家养出来的女儿,也并非等闲之辈,我可是连她在何处买的砒霜都打探出来了。
谢天谢地,我及时把孩子还给了她。
同样的谢天谢地,魏氏后来自己也想明白了。
以她的身份,想要做程温霆的正妻,是不太可能的。
若把我害了,程温霆再娶个正妻入门,焉知是福是祸?
我在程家这些年,既不被程温霆所喜,也从未刁难过她。
想明白了这些,我与她也就从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了。
6
尽人皆知,我是上京城最贤良的贵妇人。
可是贵妇人有贵妇人的苦闷。
即便我性情温顺,知书达理,也无法讨得婆母的欢心。
婆母以我生不出孩子为由,总让我抄写《妙法莲华经》,去观音庙上香求子。
我执掌府內中馈,人情往来,操心大大小小诸多事宜,得闲还要抄写许许多多的经文,实在是身心疲惫。
委屈之时,也曾对婆母诉苦:「夫君他都不来我房中,我抄写再多经文也无用……」
结果换来的是一顿训斥。
婆母严厉责问我,成婚这么多年,始终被丈夫冷落,可曾反省过自己的过错?
反省不出?
去抄十遍女则女戒。
这日子,真真是没有盼头了。
未出阁时,母亲罚我的方式便是抄写女则女戒。
嫁人之后,婆母罚我的方式还是抄写女则女戒。
我写了许多许多年的女则女戒,终于有一次,我哭着问喜儿和乳娘:「女子存活世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7
我大概很早之前就病了。
只不过那时病在心里,为了自救,我开始修身养性,更加严格地对待自己。
我一遍遍地对自己道——
夫者,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