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虽然康奈尔的伙食是藤校里面最好的，但是中国胃的我已经快受不了了，疯狂想念糖醋排骨，粉蒸肉，小酥肉，京酱肉丝，红烧狮子头，东坡肉，回锅肉，炭烤羊排，香酥鸡，大盘鸡。”何苏叶哑然失笑，宾大也是常春藤盟校，伙食也不错，经她这么一说，他也有点想念中餐了，听说康村有几家不错的中餐，于是他打起了小算盘，眼光不由得瞟到日历上了。
看来只有圣诞节的时候导师才会放人，算了，他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不在乎再多等一点儿时间。
第二天他早早去实验室，刚走到大楼门口的时候便听见后面有人用中文叫他的名字，低沉的女声，他头脑中直觉的反应就是——张宜凌。
这么多年，她还是那股凌人的气势，一点儿都没变，他不由得笑出来：“早呀！”
张宜凌秀眉一挑，冲着他开玩笑：“何苏叶，你还真大牌，来了好几个月怎么都不见你找我？唉，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慢热的性子，真是让人火大不起来。”
他摊摊手，笑笑：“研究太忙了，日夜赶工。”
张宜凌好奇：“你导师是谁？不过你这种人工作起来就算没有导师拿着鞭子在后面抽，跑得都很快。”
“Leonard——”
她的脸立刻变得很夸张：“啥——那个怪老头，天哪，你怎么能忍受？他实在是太push了！”
何苏叶笑笑：“你冷不冷？不如去餐厅里点些热饮，坐下来聊聊？”
他要了一杯红茶，递给她一杯卡布奇诺。张宜凌看到后捂着嘴偷偷笑：“何苏叶，你以前可是只喝绿茶的，怎么生活习惯都被人这么轻易地改变了？”
为什么他周围的人都那么精明，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呀。”
“听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长越像，十年二十年，柴米油盐酱醋茶，你争我吵，在岁月浪潮里面蹚过一遭又一遭，那可不是？吃的喝的都大差不差，从表观遗传学来说，再不相像，也不合理了。”
他忽然不知道如何接话，捏着杯子，红茶还是滚烫的，袅袅地冒着香气。
所谓的爱屋及乌应该就是这样吧，先爱上她这个人，然后连同所有的习惯、小动作、喜好，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无法自拔，连呼吸都是想念的滋味。
看到何苏叶若有所思的样子，张宜凌扑哧笑起来：“看你现在蠢蠢天真的样子真的蛮好笑的，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对的人，只有爱的人。”
“你说得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看你，比以前成熟很多，也更有魅力了，不会爱甚至没有经历过爱在很大程度上不容易成熟。什么叫成熟，成熟就是经得起变数，人生第一堂课让我们对世事无常有切肤体会的课程就是在爱里学习：当你知道一个人也有不如自己意的地方，你仍然不后悔跟他在一起，你就成熟了；当你从问怎么办，到想到总有办法解决的，你就有担当了；当你从不停地期待要求完美，到明白人都有缺点但愿意相互体谅时，你就温柔了。”
张宜凌走后，他才赶去实验室，到那里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奇怪的是德国导师一反常态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同组的人告诉他所有人的报告只有他和其中一个德国人通过了，别人连圣诞节的假期都要加班。何苏叶只是礼貌地笑笑，然后把电脑打开，继续工作。
其实他心情很好，想起圣诞节可以见到她，就不由得微笑。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每一秒钟都有法国梧桐的叶子飘摇而下，径直贴合在地面上，褚石、浅褐、橙红、暗黄，在生命的末端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组成一幅美丽画卷。
以前在康奈尔留学的好朋友不知从哪儿得知他留学的消息，纷纷发出邀请。于是他将圣诞节出行的计划跟室友说了一下，没想到室友非常感兴趣：“我有车，不如咱们一起去。”
立刻敲定了计划，他便去问沈惜凡圣诞节有什么计划，谁知道打开微信，就看到沈惜凡给他发了一句话。
“最近好难受，好想家，赶完论文还要考试实习，学习压力特别大，有时候真的一点都不想做事，但是焦虑只能用行动解决，自己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太孤独了，每天都在看着日期，安慰自己算着盼着还要多久才能结束，真的好难熬，情绪很不稳定，我真的好想回家，我也很想你。”
“有空视频吗？”
沈惜凡给他打了微信视频，接通之后，就是他撑着脸，对着她微微笑，念想中的人一出现，就变成一种温柔的语言催化她的泪腺。
“何苏叶……”
“怎么想家了？前段时间还是志气满满的，这几天怎么了？”
“马上圣诞节了，大家都要去过节了，但是我还有很多论文要写，很多课程要学，整个假期都在学习，但是我还是觉得啥都不会，以前我好歹也算是个小学霸，在本科时候从来都是拿的奖学金，现在不管是考试还是论文什么都没底……”
“最近有运动吗？”
沈惜凡摇摇头：“好久没运动了，每天身体都很疲惫，是，你问到点子上了，我应该恢复运动，这样可以消磨独处的时间，缓解焦虑。”
“压力和不安都很正常，你已经做得很棒了，现在只是累了需要放松和倾诉一下，马上好好洗个热水澡，早早上床休息，等你把这个学期过了，要么回国，要么买张机票去加州享受阳光。”
“那我要去加州，伯克利，各种海滩，画展，洛杉矶，走起。”沈惜凡笑起来。
“你就一点不想回国吗？”
她狡黠地问：“怎么？想我了吗？想我你就买机票来看我啊。”
圣诞节前，宾州气温竟然出乎意料地高，一反常态地没有下雪，有经验的室友告诉他过了圣诞也许会迅速降温，以前还有过四月下暴风雪的情况。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宾大的校园，置身于另一个完全不同氛围的校园里。
伊萨卡是一个安静的小镇，来来往往根本不见人，室友跟他讲起希腊诗人康斯坦丁·卡瓦菲的长诗《伊萨卡》：“当你启程前往伊萨卡，那么就祈祷那道路漫长，充满历险，充满知识。”
他不由得微笑，他前往的伊萨卡有他心爱的人，充满希望和幸福。
去年的圣诞节他们一群人一起度过，最后他送她回家的时候，她笑着跟他说“跟你在一起就特别开心，没理由”，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惊喜又无措。
应该是那时候就不自知地喜欢上她了吧。那样一个霓虹闪耀的城市，人头攒动，她的白衣白裙在黑夜中特别灵动，而现在的她又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在这个安静的小镇，在这个遥远的国度，当周围一切都变得陌生，长夜似乎也变得漫漫，没有止境，两个人互相依靠、互相温暖才能度过。
室友把车停在酒店门口，然后指着不远处一栋大楼：“那就是康奈尔图书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然后左转就到了。”
他看看表已经快五点，连忙回道：“谢谢，晚点儿我去找你们。”
室友打趣：“到时候记得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瞧瞧，都是中国留学生，互相认识一下。”
挥挥手，他笑道：“好的，那我先走了！”
每天五点准时从图书馆回宿舍，这是沈惜凡每天固定的作息时间。他原本想在图书馆门口等，结果刚走到转角处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捧着厚厚一沓参考书，脚步匆匆。
她依然是简单、朴素的装束，藕荷色的棉袄衬得她的脸越发白净，头发已经及腰，原本那种职场中特有的凌人气势被书生气掩盖，更显得恬静、沉稳。
而沈惜凡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转角处的他，径自走在路上。何苏叶只好追上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轻轻喊她：“沈惜凡！”
闻言转身，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终于问出：“你……何苏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不是你说的吗？想你就买机票来看你呀。”
他再上前一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书。沈惜凡定定地望着他，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说实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张口再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心都在颤抖，喜悦、兴奋、惊讶、激动无从说起。
而眼前这个男人轻轻拉起她的手，微微笑着：“回去再告诉你。”
菊花陈皮饮
陈皮10克，菊花3～4朵。
将陈皮和菊花加入适量开水冲泡，根据个人口感加适量冰糖调味。
化痰止咳、清热解毒。
第二十六章
红豆
红豆：健脾益肾、清热解毒、利尿消肿。
沈惜凡的公寓不大，但是收拾得十分整齐。
沈惜凡丢下书包解释道：“室友去跟她的暧昧对象约会去了，电饭煲里有鸡汤，冰箱里面或许还有菜，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学生餐厅碰碰运气。”
何苏叶但笑不语，让她看得心里发怵，刚想问出来，小脸就被轻轻捏住了，他叹了一口气：“太瘦了，一看就知道没好好吃饭。”
她气急败坏地别过脸去，却再次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想挣扎出去，耳边却是男人低沉的声音：“乖，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皂角香味，却散发出无可奈何的疲态，她不禁抬起头仔细看他的脸，比半年前更瘦削，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
她轻轻地叹气，手臂不由得环紧了他的腰，疑问终于问出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苏叶轻轻笑起来：“来看你呀，我现在在宾大做联合培养博士。”
“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八月份就到美国了，那时候就想立刻见你的，结果接了一个课题，累死累活的，抽不出时间，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她嘀咕：“所以你是因为我才来美国的咯。”
何苏叶手轻轻地抚上耳畔的长发，低低地笑：“是吧，是你让我下定决心的。”
他们一起做晚饭。油锅一起，沈惜凡就开始发愁：“天哪！我忘了围裙借给隔壁宿舍了，算了，我来炒菜好了！”
何苏叶拦住她的手：“没关系，我来吧，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变差。”说着话，他就把鸡蛋敲进锅里，立刻油烟四起，溅起点点油星，沾在他的白衬衫上。
沈惜凡倒抽一口凉气：“油！油！你的衬衫不要了呀！”
“没关系，不就一点儿油星，炒菜做饭谁不沾上一点儿？”端起切好的西红柿，他笑起来，“快去看看电饭煲里的汤好了没。”
沈惜凡依言去舀了半碗鸡汤，撒了一点儿盐，端给他：“你先尝尝咸淡。”
何苏叶左手拿着锅铲，右手还在加酱油。她便踮起脚，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他顺势就着勺子尝了一口：“嗯，差不多，可以盛起来了。”
她忽然笑起来，急急地抿了嘴，转过脸去。何苏叶还未觉察，好奇地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心头暖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细细尝了一口鸡汤，咸淡正好，鲜味在舌尖跳跃，让人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好喝，都感动哭了。”她夸张地抽抽鼻子，“你做的菜也好香，我好了，我一点都不想回家了，就现在这样跟你待在一起也很好。”
“是吗？你不想念糖醋排骨，粉蒸肉，小酥肉，京酱肉丝，红烧狮子头，东坡肉，回锅肉，炭烤羊排，香酥鸡，大盘鸡了吗？”他故意逗她。
“何苏叶！”
他做了三个菜，西红柿炒鸡蛋、蚝油生菜、青椒牛柳。
沈惜凡一边夹菜一边感慨：“这怕是我到美国后第一顿最正宗的中餐，像我这样懒的人不愿意自己开伙，每次都去学生餐厅，刚开始还觉得挺新鲜挺好吃的，吃了一个月之后就自闭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厌食了。”
何苏叶夹了一块牛柳给她：“多吃一点儿，你想吃什么我们待会去超市买，满足你的中国胃。”
她转身盛了一碗鸡汤给他：“那就先谢谢何医生了。”
他舀了一勺鸡汤，随即笑起来：“我说味道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加了黄芪。”
“那还是你给我的启发，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忘了我妈给我带了好些煲汤的料。”
“在这里辛不辛苦？”
“当然辛苦了，导师虽然人很好，但是很严厉，我要一边读书一边考试一边实习，到底是用第二外语学别人的母语的课程，是真的很难，你呢？”
“我还好，不辛苦，课题进行得也很顺利。”
“我才不信呢，生物这类学科不管在哪个国家一直是卷王之王，投入时间多，结果还是玄学，发个高分文章就更难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懂的。”
“那是啊……那不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你吗？”
吃完之后，沈惜凡的馋瘾又上来了，她笑嘻嘻地说：“还是在你家吃饭好，吃完了之后还有甜点，那该多完美！”
何苏叶仔细看了一下橱柜，笑道：“不是还有些红豆？我做个冰糖红豆汤。”
她高兴地跳起来：“我来帮你，冰糖在边角的小盒子里，我来找。”
炖上红豆汤，洗完锅碗之后，沈惜凡给家人打电话，何苏叶随便翻着朋友圈，几分钟沈惜凡发了一条朋友圈，配着简单的三菜一汤和两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