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殿中放了两三个黄铜炭盆,燃烧的是御贡的红罗炭,品质极好,
几乎没有烟味。
几案上有一金兽香炉,
里边放着流金小篆,焚着一缕百合香。
贵妃正倚在暖榻上,
手里握着本一本书,有小宫女跪着替她垂腿。
她快四十岁了,瘦小而白皙的脸上仍瞧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
郑次愈向她请安后,贵妃放下书卷,
眉眼温婉:“再过些时日,你又要回江南去了罢。”
“回娘娘的话,过了元宵便启程了。”
贵妃微微颔首:“江南好,可我也再回不去了。你好好在那里做事,为皇爷尽忠。”
“我自当谨记娘娘教诲。”郑次愈垂着手,笑说:“最近京城里又多了些新鲜事,娘娘可还曾记得昔日的金箔蛋糕。”
“自然记得的,连宫宴里都添了这一道甜点呢。”
郑次愈道:“那献方子的店,如今在京城也开了一家,有许多江南点心,如今京城里正流行着吃呢。”
听了这话,贵妃笑起来:“南边的点心,自然是好的。”
“那店家还特意做了一种‘果桌’,我瞧着很好,便带了进宫来,想给娘娘尝尝鲜。”
“拿上来罢。”
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小内侍抬着一张矮桌过来,上面摆着各种碗碟,都覆着银盖。待果桌放定,一个尚食沉声喊:“碗盖。”
于是左右侍奉之人立刻将银盖取了下来,点心的甜香渐渐溢散开来,满殿皆是。
只见果桌上摆着七八样点心,海棠糕、酥油泡螺、蛋黄酥、细豌豆黄、运司糕……琳琅满目,颜色各异,很是赏心悦目。
尚食手拿一双银箸儿,依次试了试,并无异常,便推至一旁
贵妃将手中的书置于案上,目光扫过这些点心,最后落在海棠糕上,目光温柔:“还有海棠糕呀。”
侍奉的宫女立刻拿着小碟儿夹了一个海棠糕,双手奉上。
贵妃轻咬一口,焦糖色的糕皮酥而脆,咬破之后,豆沙清甜柔软。这海棠糕应是刚刚才煎过,犹是温热,吃起来风味正佳。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食物的味道却一如既往,纵使因为久久未曾食用,会忘却了昔日的甜。只要再尝到同样的点心,舌尖的味蕾便会将往事翻出来。吃着这海棠糕,她放佛又回到了垂髫之时,爹爹抱着她去看灯会,还给她买糕点的时候。
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时光像流水一样,推着她前行,停驻在这宫阙里。
贵妃静默一会儿,才抬起眼帘,吩咐身边的宫女说:“请小爷和永安公主过来,他们会喜欢的。”
她又望向郑次愈:“这海棠糕,应该是方才在小厨房煎的罢?是你从宫外带来的人?”
“娘娘英明,正是如此。这人便是那家店的老板,萧月。”
贵妃道:“我说呢,你从不会做没分寸的事,原来是个女孩儿,叫她过来见见。”
传话的宫女来时,月牙儿正在小厨房里等候着。
今日一早,她去给郑次愈拜年。
没想到郑次愈却问她,愿不愿意进宫去,给贵妃娘娘做些江南点心。
她哪里有不愿意的?忙叫人从杏糖记提了许多点心、原料来,准备做果桌。其他的糕点还好说,可是这海棠糕现煎的风味才好,于是她便把模具都带上了。
进宫的路上,郑次愈同她说了一些宫里最基本的礼仪。
进殿之后,她按照礼节,向贵妃娘娘行了礼。
贵妃娘娘受了礼,好奇地问:“你这身衣裳倒别致,是江南时兴的款式?”
月牙儿微愣,她身上穿的,正是薛令姜给她寄来的素色广袖立领长袄。这几日她外出拜年,女眷见了她的这身衣裳,都会问一问是从哪里买的。月牙儿只当给自家衣坊做广告,吹得天花乱坠。
当着贵妃娘娘的面,自然不能那么说。她斟酌一番,才道:
“回娘娘的话,是民女大姐姐给做的,听说这衣裳在江南卖得也很好。”
贵妃要月牙儿走近一些,拉起她的袖子看了看,又叫她转了一个圈,点点头:“还真的很好看。”
她吩咐掌衣道:“开春裁新衣裳,也照着这模样叫尚衣局的给我做两件。”
月牙儿观她的神态,没有一点傲气,倒是颇有些和蔼可亲的意思,原本悬着的心不免也放松下来。
贵妃同她说了会儿话,多是问故乡故事,月牙儿说的时候,她听得很认真,偶尔说起她小时候同邻家姐妹去虎丘玩耍,眼底有光。
谈了些时候,一个宫女进来通传:“小爷和公主到宫门前了。”
贵妃便同月牙儿和蔼道:“你们下去歇歇罢。”
月牙儿闻言退出殿里。
等她要出宫的时候,一个宫女手捧一个小方盘过来,上头摆着翡翠手环,说是贵妃赏的。
直到走出宫门,月牙儿才回过神来。
等到她回到杏宅,才跳下骡车,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去书房写了一封书信寄给薛令姜。
信中所述只有一件事:要她赶紧扩大衣坊的规模,多多招些女工,最好还要买十亩桑田,杏花馆账房里有多少现银全砸在这上面。
正月十五,月牙儿下厨煮了一锅鲜肉汤圆。江婶见了,奇道:“这元宵还能有肉馅的。”
鲁大妞正看着灶里的火,道:“我们那儿一向是吃鲜肉汤圆的。”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吃法?江婶心里觉得可能不好吃,可是分汤圆的时候,她还是端了一碗鲜肉汤圆过来。又怕吃不完,就塞了几个到江叔碗里,预备留着肚子吃甜汤圆。
她咬破一个鲜肉汤圆,糯米浆制成的粉皮轻薄软糯,才咬开一个小口,带着肉香的汤汁便溢出来,很鲜。里边的猪肉剁成茸,调味之后团成小团,同糯米皮一起咀嚼,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第一个鲜肉汤圆吃起来有些怪,但习惯了咸口汤圆后,味道还真不错。
整个杏园今日的早膳,便是汤圆。
月牙儿吃了半碗黑芝麻汤圆,又吃了半碗鲜肉汤圆,小肚子都吃得都圆鼓鼓的。
她笑着向吴勉说:“你闷在家中读书这样久,今日就出门去逛逛庙会罢,看看这里的灯会是什么模样。也正好消消食。”
吴勉道:“都好。”
两人便换了出门的衣裳。
骡车才到杏园门口,忽然有人过来说,郑次愈请月牙儿过府一叙,有要事相谈。
“郑公不是要回江南了吗?找我作甚?”
吴勉握一握她的手:“我送你去吧,说了事,咱们再一起去观灯。”
到了郑宅,只见庭院里散放着各样东西,显然是郑次愈去江南要携带之物。
见月牙儿过来,郑次愈长话短说:“皇爷将皇店里的茶酒店赏赐给了贵妃娘娘,娘娘想找个人代为经营,你可愿意?”
原来昨日乃是贵妃生辰,皇帝特地将皇店里的茶店赏赐给她做贺礼。但皇店近年来半死不活的样子,谁都瞧着清楚。贵妃不满意往日管理的人,觉得他们尸餐素位,既然如今得了一家茶店,便想着换人来经营。毕竟,她还指望着将皇店经营好之后,将其作为公主的陪嫁。
月牙儿斩钉截铁道:“愿意。”
郑次愈朝她泼冷水:“你自己心里掂量清楚,皇店如今的情形,完全是入不敷出。我向宝和店的提督太监问过,就这茶店,这些年生意很冷清。听起来是荣幸,实际就是个烫手山芋,你若能将这事办好,自然是大幸。可若是不能,那便会为贵妃娘娘所不喜。到时候这京城,怕是再容不下你。”
月牙儿本想一口应下,可忽然想起吴勉。她若没做好,灰溜溜离开京城也就罢了。但此事会不会影响他的前程?
思及此,月牙儿一时有些迟疑。
郑次愈看出她的犹豫,说:“你仔细想想,我后日离京,最迟明日要给我个答复。”
小夫妻出了郑府,骡车便往庙会去。
吴勉凝眸身边心事重重的月牙儿,剑眉微蹙。方才进郑府之前,她可不是这模样。
“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同我说。”
月牙儿回过神来,扭头望向他:“郑公方才同我说了一件事,也许是机缘,也许是劫难。”
她将贵妃意图为皇店寻个经营者的事向吴勉和盘托出。
“我自己若是一个人,怎么也不怕的。可如今我既然与你成婚,就不得不为你多考虑些。若是阻碍了你的前程,那可怎么办呢?”
吴勉听了,垂下眼眸,想了一会儿,将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掌心:“可是若为了我,你不去做这事,岂不是误了你的前程?”
他的掌心将月牙儿的手包裹起来,很温暖。
他望着她的眼眸,郑重说:“你我在一起,谁也不是谁的拖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乘风破浪?所以,你不必过于忧心我。”
月牙儿看了他一会儿,投在他怀里。
“能在这里遇见你,真好。”
吴勉抚摸着她的发,轻声笑起来:“我也一样。”
第80章
骨汤麻辣烫
贵妃新得的这一家皇店,
在鸣玉坊。据说原本是一家贵臣的店铺,后来犯了事,被抄了家,
于是半条街的店铺和府宅皆被收为皇店。初代经营者嫌小店铺闭塞,没有皇店的气派,
便索性将一片重新改造一番,集合成了三家大店。一家是茶店,
一家是酒店,
一家是猪羊肉店。
本朝税收,几乎有一半是实物税,
有什么收什么。譬如全国都要收的粮食、江南府会缴纳生丝、北边的行省会缴纳貂皮、狐皮……林林总总,很是繁杂。虽然曾经有人提出以白银代替实物,统一以钱缴纳赋税,但因反对者众多,不过实行了几年便没了下文。每年入库的税收,
仍然又有银两、又有粮食、又有生丝、又是茶叶……种类繁多。
在早些年的时候,若是国朝银两不够,
还会直接将实物发给官吏做俸禄,
譬如发放胡椒、香料。高官豪爵自是不在意,而一些靠俸禄为生的官吏,
只能愁眉苦脸的接下来。前脚才领了俸禄,后脚就要到市场上去出售,毕竟胡椒又不能当饭吃。
这些年因为南边的经济越发好了,又开了海关,
每年所收关税之多,被时人戏称为“天子南库”。倒是再没有出现直接发胡椒当俸禄这回事。
像粮食、白银这一类的东西好说,可以直接流通。可其他的貂皮、生丝、狐皮、茶叶、珠宝……就不能够直接流通,多半是收在皇库里。虽然天家每年都会直接取用一些,但总有些东西入不了各位贵人们的眼,只好放在内库里吃灰。
直到有了皇店,这些东西才算有了个去处。
出了年,月牙儿奉贵妃之名,来到鸣玉坊。
她到的时候,辰光正好,可落了轿一瞧,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
有一个内臣来迎,是给贵妃当差的郭洛,名义上是由他来接手这家皇店。
这郭洛早年在昭德宫的时候,得叫郑次愈一声“师傅”,因此对着月牙儿,他还是笑脸相迎。
“萧老板来了,我先领你转转罢。”
这一处茶店名为“清福店”,就在鸣玉坊正中央,地方很宽敞,不似店铺,倒有些像一座园子。前面有一座二层楼宇,飞檐翘角,是宫匠的手艺。后边则是一大片低低的房舍,有些散乱堆着茶叶,有些则是司房钞条书手打瞌睡的地方。
走完一圈,郭洛领月牙儿到清福厅里坐,这原是给来经营的内臣办公的地方,除却正间之外,左右各有一间。
“萧老板,右厅已经收拾出来了,你日后在这里做事便好。”
只见里边摆设着书案屏几、笔砚瓶梅,极其清雅。
月牙儿将手抚过书案,见是包浆的红木,心里对皇店资产雄厚的认识又添了一份。
自有小内侍送茶来,月牙儿细细品味,赞道:“这茶的滋味很是不错,不愧是进贡的御茶。”
郭洛笑说:“这已经算上品了。可惜收到清福店库房的茶,多是一般的陈茶,原来放在内库里和各省方物、药材混杂在一起,多少沾染了气味。”
原来是这样,月牙儿心里想,这样就说得通了,不然倘若都是上等品质的茶,又何须发愁销路。
“我不是京城长大的,之前也没怎么见过皇店,不知郭爷可愿同我说说这皇店的事?”
“这也是应当。”郭洛点点头,将皇店的事给她捋了一遍。
原来这皇店并非只有京城有,在通州北运河之畔、军府重镇宣府、大同、山海关等地亦有。京城里除了鸣玉坊这三家皇店,还在六家皇店在积庆坊。其中总管皇店的提督太监便坐镇在积庆坊里的宝和店。
“咱们鸣玉坊是后来添的皇店,宝和六店才是最初的皇店,方便的时候,我会领你去拜访一下康提督。”
月牙儿点点头,用玩笑的语气问:“我之前听人闲聊,说皇店横征暴敛,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可今日一瞧,除了略微冷清些,这传闻似乎也并不真。”
听了这话,郭洛笑了:“怎么说呢,从前是有过的。”
原来在皇店新设不久的时候,宝和六店承担了一部分收取商税的功能,今上未登基之时,皇店的提督太监颇受先皇宠幸,为谋取私利作恶不少。现在京城百姓对皇店的反感厌恶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
后来今上登基,年少之时还曾一怒之下将皇店罢免,严惩作恶者,可没了皇店,内库里吃灰的东西又实在可惜,便在几年后渐渐恢复了皇店,除去了皇店收取商税的功能,另派老实可靠的内臣经营。
但由于之前皇店的名声实在太坏,寻常百姓几乎是绕着皇店走。再加上皇爷曾经罢免皇店,严惩经营的内臣,让后来的接任者看了怕。实在不敢再闹出什么大事,只安安分分的看着皇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是几家皇店便成了如今的冷清模样。
“其实宝和六店还好,所售之物都是南金丝珠、江米棉花之物,总归能出手。”郭洛叹了口气:“咱们鸣玉坊这三家才是真的冷清,如今每年经营所得,不过抵了经营所费之钱而已。”
“那经营所得之利,又是如何分配的呢?”月牙儿问道。
郭洛说:“所获利钱,自然是全部进御。”
“那利钱便与皇店经营者无关?”
“店里做事的人自有月钱。”
聊了一会儿,郭洛就叫人把店里做事的人全叫来,让月牙儿认一认。
“大部分是原本就在皇店做事的,”趁人还没来,他向月牙儿轻声道:“贵妃娘娘只是新派了账房书手。”
叫了半天,人才在庭前歪歪扭扭的站齐,少说有三四十个。几乎都是内臣和内臣的家人们。
郭洛沉声道:“这是萧老板,是奉贵妃娘娘之命特来清福店经营之人。”
众人一个个依次问好,但神情多少有些散漫,显示是不把月牙儿当一回事。
月牙儿笑一笑,说:“日后算是在一起共事,请诸位多关照。”
彼此打个照面,便都散了。
月牙儿回到右厅,将方才所见所闻整理了一下,记在纸上。
她如今只能算是协理经营,又没有什么贵重身份,是以虽然郭洛和其他贵妃娘娘指派过来的人还愿意给她几分薄面,原本在清福店做事的人却不怎么买账。
这倒也不奇怪,她来之前,便料到如此。这事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郭洛倒是分了个书手给她,叫顺子,约莫十四五岁,能写字会打算盘,人也很机灵,听月牙儿说想了解些清福店的情况,他就将账本、库存录都抱了过来。
“他们只肯给上个月的,推说之前的都在书库里,要自己寻去。”
月牙儿随手翻了翻账本,眉头紧皱,这完全看不清楚嘛!想了想,索性将账本、库存录放到一旁。
就眼下这个情形,翻旧账于她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就是真从账本里查出了点什么,她难道还能求贵妃娘娘主持公道不成?人家叫她来,是为了清福店未来的经营,可不是让她自找没趣的。
倒不如从今日开始,另起新帐。
月牙儿还有一重顾虑,不晓得这郭洛对于她的态度是如何,是监督还是单纯将她作为一个参谋?
郭洛回到左厅,丁账房和田书手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
他在圈椅上坐下,捧起一盏茶,揭开茶盏细细吹。
丁账房和郭洛是老交情了,自己寻了个椅子坐,问他说:“贵妃娘娘和郑公是怎么个意思?为何叫个民妇来清福店里?”
郭洛浅呷一口茶,悠悠道:“这还要问?说起经商,咱们都是些半路出家的,人家才是行家。”
丁账房皱起眉头:“那您真放手让她去做事?”
“先看看罢,我是随她折腾,可原本皇店里的人可未必听她的话。”郭洛说:“看她本事,若是真搞得定那群老人,咱们也乐见其成,毕竟真有余钱还是哥儿几个一起分。”
丁账房点点头:“是这个理。本来嘛,就是她能把清福店经营的好,咱们也有功;若是做的不好,她滚蛋,和咱们也没什么干系。”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闻见一阵香味。
丁账房疑惑道:“这烧菜的人是忽然成仙了不成?今日午饭这样香?”
推开门,几人往厨院走,只见厨房门口围了一圈人。
“这是做什么?”
见是郭洛,人群便让出了一个缺口。
只见烧菜的厨子守在月牙儿身边,双手环抱。
灶上是一锅奶白色高汤,灶台边摆放着各色处理好的生食。月牙儿正教着烧菜厨子如何去烫菜。
郭洛闻着香气,只觉饥肠辘辘起来:“萧老板,这是在做什么?”
月牙儿闻声抬头,笑着说:“这是麻辣烫,我店里的人方才送过来的,分量多,我想索性和大家一起分食。”
她指了指灶台上装着生食的碟儿:“郭爷看喜欢吃什么,我替你煮一份。”
这倒新鲜。
郭洛凑过去,挑了香菇、蛋饺、猪肉片、青菜、面条……等东西,放在青花瓷海碗里。
不多时,月牙儿便将这些食物烫熟了,浇了几大勺高汤。
只见青花瓷海碗里泡着各色食物,颜色各异,汤底呈奶白色,上面热气腾腾的浮着一层油脂。
郭洛夹了个猪肉片,送入口中。浸透高汤的肉质嫩而滑,口感润泽,回味无穷。他将一碗微热的无辣麻辣烫捧起,啜饮一口,啧舌道:“真鲜。”
他算是知道月牙儿原来的店为何生意那样好了。
第81章
炸鸡年糕
月牙儿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在清福店的,
她答应时便已说的很明白,“愿以浅薄之资略施指点。”
因此她有时上午来,有时下午来。才五六日的功夫,
清福店中做事的人便盼着她清晨过来。因为每当这时来清福店,必在清福店用晚膳,
那么杏糖记的人也必定会送膳食来,全清福店的人都可以沾光。
小福子便是惦记着月牙儿点心的人之一。他入宫后拜了个好师傅,
人长得也机灵,
会说话,又有福气,
得以调到清福店来,在这做了几年的事。在皇店做事,不必如同在宫里时那般谨小慎微,每日从值房过来店里,泡上一盏茶,
往柜上一趴,再没什么别的事。
纵使有客人,
也不过是小猫两三只,
他也懒得去招呼,一面和同班的人闲聊,
一面用余光瞟着客人。只要客人不闹出事来,就皆大欢喜。反正每月月钱照拿,客人买不买茶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皇爷将清福店作为赏赐给了贵妃娘娘后,小福子还担心了一会儿,
怕娘娘把原本店里的人都换掉,自己便没有这么清闲的差事了。可同店的人说:“就是清福店赏赐给了贵妃娘娘,不还是皇店吗你瞎操心个什么。”
他心里有些不安,便去问在宫里当差的师傅,师傅也说:“贵妃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对下人们一向和气,好端端的换了你做什么?整个清福店里,不是内臣,就是内臣的亲友义子,掰扯下来,谁没个能在皇爷殿里当差的亲戚?俗话说‘阎王易过小鬼难缠’,何苦为了这些小事给自己埋下隐患?”
这话实在有道理,小福子便放心了,照旧每日在清福店里混日子。
果然,贵妃娘娘只换了一个清福店管事太监,另派了几个账房先生和书手。没有什么举动,干系到清福店原来做事的人。
只除了一件事,贵妃娘娘竟然叫了个女商萧月过来,说是帮着清福店经营。所幸这些日相处下来,这萧老板不曾自作聪明的对皇店指手画脚,也不曾冒犯店里众人,大家还是该歇息的歇息,该聊天的聊天。而每当萧老板过来,大家还能多吃一顿美食。渐渐地,对于她的存在,小福子也习以为常了。
今日萧老板是清晨过来的,小福子见了眼前一亮,立刻省下了上午吃的点心,打算留些肚子。
果然,临近晌午,杏糖记的人又来送吃的了。
几个大食盒往厨院桌上一摆,清福店做事的人便不约而同地往厨院里走。
小福子也想去,可这时辰该他当班,其余两个店里当差的早就溜出去了。皇店总不能开着门,柜上却一个人也没有罢?于是他只好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前,想着今日会有什么好吃的。要知道,这几天下来,萧老板送来的吃食,就没有重复的。
“这个时辰,是小公公当差?真是恪尽职守。”
小福子正满腹牢骚呢,忽然听见一个女声,回头一看,是月牙儿。
月牙儿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放在柜上,笑说:“我今日带了些炸鸡年糕来,小公公要不要尝尝?”
“那感情好,多谢萧老板。”小福子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