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管家看着大姑爷过来,也只得让他拿了一盘子。那?头程亦安急了,
她嘴里正吃着饺子含糊不清,
指着那?边直推陆栩生胳膊,
陆栩生那?是什么?功夫,
修长手臂伸过去只往管家手肘处点了下,那?管家手腕这么?一松,食盒悉数落在陆栩生手里,害随后追过来的程亦乔扑了个空。
“算了,今年就当我?让着你们。”
程亦安总不能吃独食,分了一半给二姐。
老祖宗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笑弯了腰。
吃过午膳,各自回府过年。今年陆家因为大老爷一事,老太太病得严重,就少了些年味,陆栩生夫妇在二夫人院子里守岁,二夫人不是爱热闹的性?子,给晚辈派了红包就让各自散了。
翌日大年初一,程亦安身为掌家少奶奶,帮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坐镇后宅,接待那?些前来拜年的街坊姻亲。
程家巷这一日更是车水马龙,前来给程明昱和老祖宗拜年的帖子堆积如山,每一封帖子都会送到?程亦彦处,让他过目,程亦彦在如山的帖子中发现了魏舒亭三字,昨日宴席上,大妹妹和三妹妹都有人夹菜,唯独二妹妹形单影只,程亦彦有些心疼,犹豫一下着人将帖子送去程明昱的书房,见不见就看爹爹的了。
程明昱最终还是见了魏舒亭,魏舒亭家里是军籍,如今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五品官衔,在程家来看不算很出众,但在寻常世家子弟中也不错了,程明昱与他交谈片刻,觉得人还算稳重,让他去给老祖宗请安。
魏舒亭便被带到?老祖宗的院子。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大多客人已?离去,院子里只剩下程家本家人,程亦乔张罗几位老太太打叶子牌,席间气氛正融洽,外头来报说是城南侯府世子爷来磕头拜年。
老祖宗便知?是程明昱的意思了。
她看了一眼愣住的程亦乔,笑着道,“让他进来吧。”
嫌东次间吵闹,挪去西边暖阁见了魏舒亭。
老祖宗与他聊了好一会儿。
对着旁人沉默寡言,到?了老祖宗这里,他又很健谈。
看着没有贺青云那?般温厚老实,却又比陆栩生要?服帖。
家世门第其?实都不错的,就看有没有眼缘。
交给程亦乔自己决定。
老祖宗给了一份见面礼给他,让管家领着他出来,魏舒亭在西面廊子里见到?了程亦乔。
程亦乔披着一件新做的大红羽纱狐狸皮斗篷,手里捏着刚折的如意花结,倚着廊柱懒懒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魏舒亭目光在她面颊掠过,微微有些脸红,缓步上前朝她一揖,“给二姑娘拜年,祝二姑娘新的一年事事顺遂,心想事成。”
程亦乔扬唇一笑,“哦,我?今年的心愿便是希望清清静静的,不要?有人缠我?,如此我?便借你吉言,盼着心想事成了?”
魏舒亭心下发苦,望着她眉梢驻着笑意,“若是二姑娘定下我?,就不会有人乱缠了。”
程亦乔气乐,站直身道,“你好大的脸,我?凭什么?就要?定你,别以为我?爹爹放你进来就是认准你了,他老人家不过是看城南候面子罢了。”
魏舒亭其?实是很聪慧的,立即顺着她话头道,
“是,家父常赞程公?外有张良之资,内有萧何之能,为古往今来罕见之全才,若家父在程公?这里还有些面子,是魏家之幸。”
程亦乔听着心里舒坦了,俏眼飞飞,“油嘴滑舌。”
魏舒亭怔看了她一眼,年轻的姑娘正是最曼妙的时?候,面庞都长开了,就像一朵娇养的牡丹。
他正色道,“二姑娘,我?们城南侯府人丁简单,父亲和母亲就我?一个儿子,往后家产也是我?们的,我?父亲为人想必令尊清楚,决不是为难人的公?公?,若是我?娶了你,他不知?多高兴,至于我?母亲,性?子温厚平日与我?父亲说话都不大声?,遑论苛刻儿媳妇。”
“你看,婆媳矛盾没了,也无人跟咱们争家产,至于彩礼,我?们尽侯府所能,绝不叫你逊色旁人,若是你有要求尽管说出来...”
程亦乔听到?这,瞪了他一眼,“我?们程家什么时候委屈过女婿,惦记着人彩礼?”
魏舒亭见她听进去了,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程家的富有他是知?道的。
“所以你放心,等你嫁过来,我?的私产全部?交给你,而你的嫁妆我?绝对分文不动,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哎不是...你这人好端端的,大年初一发什么?誓...你有话好好说嘛。”
魏舒亭见她急了,紧张地心口嘭嘭直跳,忙道,“听你的,都听你的。”
什么?叫都听她的?
不对,她怎么?被他绕进去了,
这个腹黑男人,给她下套子呢。
“出去出去,”她扔着手帕虚推他。
吓得魏舒亭直往另一面长廊退,“二姑娘....”
“走?走?走?....”程亦乔恁着脸,气呼呼地背对着他不看他。
魏舒亭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不再?纠缠,离着她五步远的距离,朝她作揖,
“若二姑娘赏面子,元宵节这一日,我?来府上接您,领着您去逛花灯!”
程亦乔气得转身当真?将他往外推。
这下好,真?把魏舒亭给逼得脚下踩空,从石阶上往院子跌去。
习武的男人哪里真?能伤着,不过是摔得很狼狈,被随后赶来的程亦彦瞧见,程亦彦连忙将他搀起,瞪了妹妹一眼。
程亦乔扶着腰愤愤道,“哥哥也不问他说了什么??”
那?魏舒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歉意地告诉程亦彦,
“是我?唐突,想接二姑娘元宵节去看花灯。”
这事程亦彦也做过,当初他就是这么?追到?妻子卢氏的。
但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就不行。
双重标准在程亦彦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似笑非笑盯着魏舒亭,
“我?妹妹身子弱,元宵节还冷的很,就不出去了。”
程亦乔得意地高抬下巴。
魏舒亭当然?知?道程亦乔不会轻易答应他出门,只是元宵节旁人都有人接,若他不来便是他失礼,这个态度无论如何得有。
魏舒亭也不应话,只道,“今日上门打搅,有失礼之处还望燕宁兄与二姑娘海涵。”
程亦彦还是客气地送他出门,回来问妹妹什么?想法。
程亦乔施施然?往后院去,“没什么?想法。”
心里却在盘算魏舒亭的话,婆媳好处,家里关系简单,那?么?家产呢,有足够的家产给她挥霍么??
从初一至元宵节,每一日宴席不断,各府轮流请客,程亦安觉着自己吃胖了一圈,夜里便问陆栩生,
“我?是不是生了赘肉?”
陆栩生手掌正覆在她腰间上下游移,软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没有,我?觉得正正好。”
程亦安不信,扭头问他,“真?的?”
陆栩生忽然?悬在她身前,“要?我?证明吗?”
程亦安已?然?感觉到?了他昭然?的嚣张,身子被硌得一动不敢动,
“你不累吗...”
哪怕是除夕和大年初一,旁人家都在过年,陆栩生没有,初三去了一趟榆林镇,他这段时?日马不停蹄在外奔波,为的就是十六能顺利南下。
今日中午他从榆林回来,准备要?入宫见驾,嫌身上脏,回府沐浴更衣,都在浴室抱着程亦安来了一次,夜里这一刚上榻,他又想了。
陆栩生呼吸渐粗,眸光深邃,“程亦安,我?这一去,少说两个月不能回来,答应我?,我?走?之前,都随了我?成吗?”
程亦安被他气得发笑,“你...也得爱惜身子。”
陆栩生一面褪她衣裳,一面凶神恶煞般道,“过去每日只碰你一次,才是真?正在爱惜身子。”
瞧瞧,说得什么?话。
程亦安想起今日在浴室腰险些被他掐断,这会儿使劲推他,
“那?你让我?歇歇。”
陆栩生拖住她纤细的蝴蝶骨,挤进去,“我?又没让你动,你躺好享受便是。”
程亦安:“.....”
她竟无话反驳。
星夜兼程奔波了三日而归,中午折腾了一次,夜里又久久不息。
这男人身子是铁打的吗?
这一夜又在嘤咛嘤咛中度过。
陆栩生虽身体力行证明她一点都没胖,但程亦安连着吃了六日席,实在是不想再?去了,可是如蕙告诉她,
“明日初八,是贺侯府的宴席。”
程亦安闻言小脸顿时?垮下,过去一年贺家离开了京城权贵圈,程亦歆这一回来,必定得正式宴请一次,以示回归,身为妹妹,无论如何得去捧场。
她揉了揉眉心叹道,“准备贺礼吧。”
夜里戌时?初刻,程亦歆召集所有管事将明日宴席各处事宜过了一遍,确认无碍方回了房。
进入正院东次间,朦胧的光色下贺青云正在哄女儿睡觉。
程亦歆轻轻掀开珠帘,进了拔步床,坐在梳妆台前卸妆,丫鬟被她使下去了,屋子里只他们夫妇二人,贺青云余光注意到?她回来,露出轻轻一笑,
“累了吧?要?不要?我?替你捶一捶?”
他从来都是这般温柔体贴。
程亦歆也告诉自己,人不能既要?且要?,旁的妻子会埋怨丈夫不能交心,或埋怨婆媳难处,或谴责丈夫在外偷腥,这些难事她都没有,她该要?满足了。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从上一回至守丧结束,足足一年半没有过了。就拿最后一次来说,也是草草收场,若不是老天爷眷顾她,她怕是很难得个孩子。
程亦歆慢慢将珠钗卸下来,有意无意试探道,
“翠姐儿这般大了,该让她去西次间睡了,她在这,我?总睡不好...”
贺青云手一顿,看着刚刚睡熟的孩子,神情迟疑了一阵。
程亦歆见他没接话,丢下金钗转过身,盈盈望着他,
“怎么?,你舍不得?
“不是...”看着妻子委屈的模样,贺青云顿时?惭愧,“歆歆....”
程亦歆走?过来,便要?去抱女儿,“那?就听我?的,送她去东次间。”
贺青云见妻子动真?格的,知?道拗不过她,连忙抬手挡住她,“我?来我?来,你别弄醒了她...”
程亦歆见状,这才收手重新回到?梳妆台梳头,贺青云无奈叹了一声?,小心翼翼抱着孩子送出去交给奶娘带着,孩子哭了几声?,他又耐心哄了一阵,等到?稳妥了方往东次间来,立在珠帘处,瞧见程亦歆已?吹了灯,他怔愣片刻,深吸一口气,方慢步踏入。
帘帐留下半幅,程亦歆已?在里间躺好。
贺青云于是卸下另外半幅,躺了进去。
夫妻俩已?不知?多久没这么?安生地睡过觉了,养孩子便是劳神劳力,程亦歆睁着眼望着半空,享受这片难得的平静。
夫妻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过去那?里睡着女儿。
如今空空如也。
贺青云主动挪过来,轻轻捏了捏程亦歆的手心,
“歆儿,最近忙坏了你。”
皇帝除夕那?夜召他入宫陪宴,命他画一幅夜宴图,近来贺青云便在忙此事,府上诸务都是程亦歆在操劳。
过年是当家主母最忙的时?候,里里外外人情都要?照顾到?,更何况他们刚回京,要?打点的人情就更多了。
得亏程亦歆能干。
程亦歆却没搭他这一茬,而是顺着他的力道钻进他怀里,双手攀住了他后背腰腹,在他脖颈处深深喘着气。
第49章
第
49
章
贺青云浑身一僵。
守孝这段时日,
程亦歆也时常这样抱他,他总能自然而然回抱过去,甚至将她搂得更紧,
因?为他知道守孝不能做那事。
可现在她将女儿都挪开了,意思显而易见。
贺青云心里涌上一阵痛苦和尴尬。
但还是抬手?将她拥紧了。
过去总有个孩子隔着,如今踏踏实实抱在一处,久违的意动在程亦歆心里升腾,她呼吸热得厉害,一撮撮烫着他的脖颈,贺青云也深吸一口气。
感觉到?他有情绪波动,
程亦歆抬起?眼?绵绵望着他,
“云郎....”
在外头?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当家少夫人?,
到?了床笫之间也有这般婉转柔绵之时,
这一声云郎换任何男人?听着都要酥了。
“歆儿....”
贺青云也很?快回应了她,转过身子面朝她的方向?。
程亦歆顺势缠上去,
亲上了他的喉结,贺青云身子再度一僵。
两个人?在帘帐中?纠缠了一阵,待程亦歆探下去,心顿时一凉,她震惊且凄艾地盯着贺青云。
贺青云这时无比尴尬,支支吾吾道,
“歆儿,
我...”他窘迫得无以复加,“你再等等....”
再等等?
都纠缠这般久了,
换旁的男人?是不是早欺过来了?
还要等到?何时?
等到?天亮吗?
程亦歆心里崩溃极了,
露出哭腔,“青云,
我们还没有儿子,若实在有碍,咱们就请个大夫,我们程家府上的老太医,可是有名的回春圣手?。”
贺青云想都没想拒绝道,“不行..”
程亦歆看过来。
贺青云意识到?方才语气过于强硬,一时讪讪,忙低声解释,“这一来,老祖宗和岳父便?知道了...”
程亦歆也明白,男人?都好面子,若是被程家知道,贺青云确实不好做人?。
“那咱们去外头?找,寻个名医,悄悄地去,隐姓埋名,不叫人?知道。”
贺青云听着妻子一五一十的谋划,可见在心里思量很?久了,惭愧和痛苦在心里交织,沉默许久,他还是妥协道,“那你私下找找....”
夫妻俩不约而同松开彼此,各自平躺。
程亦歆心里很?难过,心情也很?低落,睡不着也没心情说话。
贺青云知道她没睡,心里愧疚了。
“歆歆....”
程亦歆没应。
贺青云再次抬手?将她搂入怀里,程亦歆蜷在他怀里忍不住细细哽咽出声,贺青云慌了,忙搂着她安抚,“对不起?歆歆,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你要做什么我都应你...”
就是因?为他人?好,她才更痛苦,若是贺青云脾性不好,她也能跟他吵一架,宣泄这份不如意。
就可在这时,他忽然吻上她了,一点点将她面颊的泪吻干又顺着面颊至耳珠,耳珠被他含在嘴里,细细密密吮着,好似她是何等珍贵,程亦歆也忍不住呼吸发热。
他其实很?灵巧,耐心抚慰着每一寸田地,酥痒渐渐汇聚成?一团火烧在她灵台,程亦歆忍不住闭上了眼?。
袅袅的气息在她周身划过一圈又一圈,仿若浮云在天上飘,等到?她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整个人?一惊,忙去捉他,
“青云,不要...”
她还接受不了他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舍不得他这样卑微。
可惜贺青云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深深地吮过去,从未有过的颤流从脑门,心尖,四肢五骸划过,程亦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指深深陷在被褥里,再也说不出不要的字眼?。
天蒙蒙亮,程亦歆在一片昏懵中?睁开眼?,所有感知还停留在昨夜,身子骨跟软了一样,陷在泥沼动弹不得,是不想动弹,那种余味久久在肌骨里回转,让人?流连。
第一次觉得这种事很?美?妙,原来它这么美?妙。
身子得到?前所未有纾解,心情也很?好。
今日有宴席必须起?塌了,转过身,身侧已无人?,等到?程亦歆唤丫鬟来梳洗,就看到?贺青云已穿戴整洁从隔壁迈过来,他掀开帘,与她在铜镜里对视,夫妻俩不约而同有些羞意。
贺青云轻声咳了咳,“孩子还在睡,睡得很?安稳。”
程亦歆佯装若无其事,“那就好...”纤指轻轻搅着发梢,宛如初婚含羞的少妇。
贺青云心念一动,迈过来,“你们都出去吧。”
程亦歆一愣,看着镜子里扶在她双肩的丈夫,“不要吧,今日有事,我怕耽搁了...”
贺青云神采奕奕一笑,“无妨,我手?脚也不慢...”
丫鬟只得退去一旁候着。
贺青云亲自给?她梳妆描眉,气息靠近时,程亦歆目光在他唇边掠过,还有些害臊。
想说往后不必了,却又有点食髓知味。
罢了,权当他欠她的,程亦歆这样心安理得地想。
日头?渐渐高了,府内的下人?井然有序忙起?来。
最先抵达的客人?是贺青云的继妹,说来程亦歆虽不喜欢原先那位继婆婆,与这位继妹倒是相处不错,继妹性子随了公爹贺侯,是个敞亮人?。
“怕嫂嫂忙不过来,我便?早些来,帮着嫂嫂看看厨房。”
摆宴席最紧要的便?是厨房,这里万不能出差错。
程亦歆唤一位心腹嬷嬷,让她跟着妹妹,“将今日菜单拿出来,交给?姑奶奶,你陪着姑奶奶过去。”
程亦歆是程明昱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当初出阁时,身旁的人?都是老祖宗精挑细选出来的,两户陪房,十几个嬷嬷和五个大丫鬟,所以程亦歆一过门,身旁便?有一堆得力?干将,从婆婆手?中?接过中?馈时,也是有条不紊。
有了继妹帮忙,程亦歆可以放心去宴客。
她来到?后院会客厅等待女眷,正坐下来问孩子早膳的事,便?听见前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嗓音,“长姐!”
程亦歆抬眸,便?见程亦乔牵着程亦安进了垂花门。
她连忙起?身,笑着迎过来。
“你们俩怎么凑在一处了?”
程亦乔和程亦安一道踏上台阶,进了屋子,程亦乔一面叹道,
“还不是祖母,天还没亮,便?叫人?催醒了我,说要我来帮忙,我这不便?驱车赶来,不成?想在府外巷子处遇见了安安。”
程亦安还打着哈欠,“长姐今日若有吩咐,使唤我便?是。”
程亦歆看着她睁不开眼?的样子,轻轻捏了捏她面颊,
“你如今已是当家主母,这个时辰早该在府上料理家务了,何以还睡不醒似的?”
程亦安总不能告诉她,家里那位祖宗这几日夜里闹得凶,害她睡不安稳。
“我平日睡惯了的。”
“家务谁料理?”
程亦安笑吟吟道,“家里嫂嫂和弟妹比我还勤勉。”
柳氏现在就指望着帮衬中?馈挣点面子,柏氏刚当上家,正兴致勃勃着呢,三位妯娌现在越处越融洽,比动不动便?抢嘴的老一辈妯娌,更得下人?欢喜。
家里有的时候就需要一个主心骨,能把一盘散沙拧成?一股绳。
程亦安就是这个主心骨。
程亦歆看着妹妹慵倦的摸样,嗔道,“你算是憨人?有憨福。”
“对了,你婆婆不给?你立规矩?我听说你婆婆可不是寻常人?物,当年给?儿子挑媳妇,眼?睛长在头?顶的。”
程亦安失笑道,“过去是有些,这不年底陆栩生将国公爵位夺回来了么,她心情舒坦了,看我就顺眼?了。”
程亦歆担心妹妹受气,“你是媳妇不好顶撞婆婆,有什么事让妹夫去料理,明白吗?”
当初贺青云就是这么做的。
这还是继子,婆母都奈何不了。
那陆栩生可是亲儿子,婆母就更奈何不了了。
说着,程亦歆又调转目光看向?程亦乔,
程亦乔正忙活着喝羊乳,“还是长姐温的羊乳好喝。”
程亦歆宠溺道,“知道你今日要来,早早就预备着呢。”
又亲自给?程亦安斟了一盅,程亦安吃相就比程亦乔要文雅。
等程亦乔喝完,程亦歆问,“告诉我,相看得怎么样了?”
程亦乔提起?婚事神色还恹恹的,“初一魏舒亭来拜过年,初三城南侯亲自登门,爹爹不在,是二叔和三叔在接待。”
程亦歆问她,“你自个儿怎么想的?”
程亦乔神色倦倦道,“就那样吧,觉着还不错,就是不知家底如何。”
程亦歆看出来了,“不够心动?”
程亦乔缓缓吁了一口气,看着她认真道,“说实话,论眼?缘,我着实喜欢崔函那一挂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也有能耐,这不是崔函不行么,我又不想远嫁四川,京城这些门第,各方差不多的也就城南侯府了。”
“魏舒亭嘛,好歹也熟悉,家里人?口不多,没那些七七八八的杂事,他对我也有几分真心,嫁人?嘛,不就这回事。”
见她主动提起?四川总督府,程亦安忍不住问道,“四川总督府上没来人??”
“也来了,初四夫妇二人?携重礼一同登门来的,人?爹爹也见了,但礼没有收,爹爹知道我不想远嫁,便?当寻常客人?待了。”
程亦安就不好说话了。
益州确实太远,前世爹爹早逝,未必不是看着她远嫁,心中?郁结之故,隔着那么远,还能坚持每月遣人?来益州,可见有多不放心。
二姐即便?选个门第差些的,也好过远嫁。
但程亦歆却在客观分析,
“若论家底,城南侯府绝对比不上四川总督府。”
四川总督府可是封疆大吏。
程亦乔苦笑一声,揉了揉眉角道,“可见世间诸事难以两全嘛,我认了。”
程亦歆想起?自己这段婚姻,虽有不完美?之处,大抵还是不错的,已经超越世间许许多多的人?,而三妹妹呢,即便?是盲婚哑嫁,那陆栩生护得厉害,如今又是大晋最年轻的国公夫人?,风光体?面独一份。
两姐妹着落都不错,她舍不得二妹妹将就,
“不急,多少姑娘念着年纪大了,心里就着急,于是稀里糊涂把自己嫁了,成?婚后发现诸多不如意,悔之晚矣,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家底,全京城哪个不羡慕你?若连你都屈就,置天下姑娘于何地呀?”
“乔儿,祖母把你当命根子,爹爹又疼爱你,兄长和嫂嫂也不必说,你可千万别?给?自己压力?,一定不能急,慢慢找,好吗,总能遇到?对的那个人?。”
“我们是盼着给?你找个好夫婿,而不是盼着把你嫁出去,明白吗?”
都说长姐如母,程亦歆素来就是这样,在她迷茫时给?她指明方向?,给?她吃定心丸,程亦乔忽然红了眼?眶。
没有娘又怎样,她并不缺替她出谋划策,处处为她着想的人?。
“我听姐姐的...”她握住程亦歆。
客人?陆续到?了,程亦歆安排程亦乔帮着款待姑娘们,程亦安去花厅坐镇,替她招待贵妇。
即便?程亦安年纪最小,但她是国公夫人?,在京城贵妇圈,论的可不是年纪资历,而是身份地位。
程亦乔正在花厅招待姑娘们呢,突然听见仆妇来报,“城南侯夫人?到?了。”
她一听,急得来寻程亦歆,将她拉至转角,
“你怎么请了她?”
据她所知,贺家是文官一派,与武将府邸并不通往来。
她跟魏舒亭的婚事还未定下,这个时候论理不该请城南侯府。
程亦歆轻轻点了点她鼻头?,
“你懂什么呀?祖母吩咐我给?城南侯府下帖子,为的便?是相一相你这位未来婆母,祖母老人?家说,女人?出嫁,相处最多的其实是婆婆,婆婆好,日子就好过,婆婆不好,就有苦头?吃。”
说白了,崔函前车之鉴在那,现在程明昱和老祖宗对程亦乔的婚事慎之又慎。
程亦乔感动得无话可说。
片刻,程亦歆亲自迎接侯夫人?进门,那是一位柔美?的妇人?,白皮细眼?的,看起?来文文静静很?好说话。
但程亦歆并不以外貌相人?。
还得慢慢看。
这厢将侯夫人?引入待客厅,那侯夫人?确实不大爱说话,将贺礼奉上,只夸了她一句能干,就无多余的话。
看得出来,她在待人?接物这一处并不圆滑。
不一会程家长房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来,石国公府夫人?,陈侯夫人?,陆家三夫人?带着几个晚辈也都到?了。
程亦安便?跟这几位夫人?坐在一处,原以为她跟石飞燕算是有过节,那石夫人?该是看她不顺眼?,孰知她反而伸手?非要拉着程亦安坐在她身旁。
“我们家飞燕被我惯坏了,性子骄纵,难免有得罪之处,还望国公夫人?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石飞燕站在母亲身旁见母亲给?程亦安说好话,很?不高兴,嘟起?嘴四处寻程亦乔,
“程亦乔呢,不是说好今日要拿一壶好酒给?我吃么?”
石夫人?一听她要喝酒,转身就要训她,可惜石飞燕一溜烟跑了。
她一走,程家夫人?和陆家夫人?将身旁跟来的女孩子都给?使了去。
石夫人?便?跟程亦安道,“可怜陆国公夫人?年纪轻轻要陪我们这些老婆子坐一处。”
“夫人?这话就见外了,您瞧着不过三十出头?,哪就称得一个老字。”
“哟,国公夫人?这么说,那我可就厚脸皮了。”
正说笑着,外头?禀道,
“四川总督夫人?来贺。”
程亦歆正陪郑尚书的夫人?说话,听了这一声禀,心下纳罕,与程亦安对视一眼?。
程亦歆并未邀请四川总督府。
程亦安猜着总督夫人?还没放弃程亦乔。
程亦歆起?身往垂花门迎去,却见一四十出头?的妇人?,领着一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妇一道前来。
这位总督夫人?头?面并不华丽,却件件价值不菲,譬如华胜当中?那块羊脂玉,色泽温润沉静,不是俗品,羊脂玉边上镶嵌了一圈绿松夹杂翡翠蛋面,单单一颗拿出来都得十两银子。
她猜得没错,总督府着实很?殷实。
让妹妹过穷日子,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那总督夫人?三步当两步上前来,自来熟地握住了程亦歆的手?腕,
“世子夫人?,我们母女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程亦歆见她满脸热忱,也很?殷切,“您能来,我贺府蓬荜生辉,没给?您下帖子是不敢惊动您。”
总督夫人?笑了,抚了抚她手?背,“你这么说,我可就不见外了,来,”说着领着自己女儿介绍道,
“世子夫人?,我女儿如霜,她公公是京兆府尹。”
程亦歆立即讶了一声,“我早有耳闻,京兆府尹彭大人?逢人?便?说自家娶了一位好媳妇,我一直好奇,今日终于得见,方知是总督府的姑娘,可见夫人?好教养。”
那孟如霜含笑与她屈膝,“仰慕姐姐久矣,若姐姐不嫌弃,往后还要多向?姐姐讨教。”
“不敢当。”
做不成?姻亲,结识一番也是不错的。
程亦歆将人?领进来。
那城南侯夫人?听到?总督府夫人?到?了,眼?神往这边瞥了一眼?,总督夫人?跟着丈夫学了一肚子兵法?,懂知己知彼的道理,早早就识得侯夫人?,她甚至朝侯夫人?一笑,侯夫人?也起?身略颔首示意,算是招呼过了。
总督夫人?时常不在京城,熟面孔不多,程亦歆免不了帮着引荐,而这一群人?中?,总督夫人?发现一双友善的眼?神,
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褙袄,温婉端庄地坐在一群中?年妇人?中?,气度容华。
孟如霜见过程亦安,立即与母亲介绍道,“娘,这位是陆国公的夫人?。”
总督夫人?于是热情迎过来,“我说呢,这般品格,这般相貌,必是程大人?的掌上明珠。”
把程家三姐妹都给?夸了。
前世总督夫人?对程亦安一见生喜,今生依旧。
程亦安落落大方起?身朝她欠身,“孟夫人?好。”
陆三夫人?见总督夫人?有与程亦安攀谈的意思,干脆让一个席位,总督夫人?连连道谢,便?挨着程亦安坐了。
“我们家总督日日挂在嘴边有两人?,一位是你父亲程大人?,一位便?是你夫君陆将军,陆将军白银山一战,震天撼地,我们家总督钦佩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