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程亦安雍容笑道,“都是为国效力?,为陛下尽忠,总督大人?护卫一方安宁,亦是可钦可敬。”总督夫人?顺着她话头?道,“说到?我们益州,古来便?是天府之国,称得上人?杰地灵,吃的玩的可不少,若是夫人?有缘到?益州,我必当东道主,好好款待。”
程亦安前世在益州住了五年,哪个角落不熟,“我听说蜀中?含元寺外有一糕点铺子,名为含元糕铺,前朝明皇曾下榻此地,吃了那处糕点,赞不绝口。”
总督夫人?闻言顿时面露激动,“天哪,这名声传到?京城来了吗?夫人?可吃过?”
程亦安笑道,“有缘尝过一回。”
她前世每日均遣人?去排队,去晚了还没了呢。
总督夫人?忙道,“早知你喜欢,我这回进京,该带一些来的。”随后她又细数了好几处蜀中?的好,说是山清水秀,百姓怡然,十分宜居。
“赶明夫人?来蜀中?瞧一瞧,必流连忘返。”
程亦安知她的意思,委婉道,“天府之国,名不虚传,可惜就是远了些,我们姑娘家的,不敢赶远路。”
总督夫人?闻言心下一顿,原来如此啊。
她以为程家曾嫁女给?两江总督,也会愿意舍一女给?她家,孰知还是嫌远了。
城南侯夫人?听着那边动静,已心领神会,便?开始与程亦歆攀谈,
“世子夫人?在贺州住了一年,可适应那边的气候?听闻有些湿热不是?”
程亦歆回道,“是热得很?,不过四季分明,不像咱们京城,立秋不久就冷得要穿棉袄。”
侯夫人?柔声笑道,“我是端州人?,离贺州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后院其乐融融,前院更热闹了。
前院今日由贺青云和贺侯亲自宴客。
比起?贺青云芝兰玉树,贺侯则生得精干许多,为人?也更老道。
从城南侯到?四川总督,最后到?姗姗来迟的陆栩生,他都应酬得游刃有余。
陆栩生进门,先奉上贺礼,与贺青云拱袖,
“大姐夫好。”
贺青云正欲与他见家礼,忽见身后父亲快步迎出来,
“国公爷来啦!”
说着长袖一揖,朝陆栩生行了平辈之礼。
贺青云愣了愣,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又与父亲同揖,甚至揖得更深。
陆栩生笑意深深,避开没受贺青云的礼,而是回了贺侯一揖,
“一家人?,侯爷客气了。”
陆栩生嘴里说着一家人?,可不能真把他当一家人?。
贺侯是官场人?精,人?家陆栩生是程明昱的女婿,又不是他的女婿,若真把他当晚辈看,置前厅那一屋子武将于何地?
毕竟那里包括城南侯都算陆栩生的下属。
朝中?除了左都督石国公,右都督秦国公,从官衔往下就是陆栩生了。
而前头?两位国公,论功勋还比不上陆栩生。
今日前两位国公没来,陆栩生当做客座第一席。
贺侯是这般安排的,其余人?都视为理所当然,唯独贺青云见惯了妹婿在程家伏低做小,还没习惯他的八面威风。
魏舒亭在贺府见到?孟如川还很?意外。
“孟贤弟怎么有空来赴宴?”
孟如川人?虽憨直,却又不笨,察觉魏舒亭的防备,直言不讳道,“不瞒魏兄,今日是为乔二姑娘而来。”
得知并非父亲算计崔函,孟如川便?释然了,他争也得堂堂正正争。
魏舒亭当然知道他是冲程亦乔来的,整个总督府均是不请自来呢,上回孟如川当众离席,他还以为孟如川放弃了程亦乔,没成?想又卷土重来。
他有些牙疼,“她姓程,该称程二姑娘。”
孟如川抚了抚后脑勺,“怪我错了嘴。”
实在是他爹娘在家里,左一个乔乔右一个乔乔,害他下意识便?唤成?乔二姑娘。
魏舒亭虽有些忌惮孟如川,却也不至于没风度跟他别?苗头?,甚至客气给?他引荐同窗。
孟如川常年待在益州,对京城并不熟悉,很?盼着能结识几位兄弟,回头?可以一道骑马射猎打马球。
“多谢魏兄,魏兄好风度。”
在他看来,来程家求亲的男人?,个个人?品贵重,一点都不携私,果然好人?家连招来的备选女婿都是好的。
终于有点明白,爹娘为什么非程家不可。
魏舒亭对着无比赤忱的少年哭笑不得。
午时正,顺利开宴。
陆栩生用过膳便?要离开,他实在公务缠身脱不开,遣人?去后院问程亦安,随不随他回府,程亦安说是要用了晚膳再回去,陆栩生便?先告辞了。
这边总督夫人?见程亦歆更为关照城南侯夫人?,便?知程家怕是要定那边了,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时没想到?好法?子,不好再硬着头?皮留下,临走时也没去打搅程亦歆,只与程亦安话别?,
“我与国公夫人?一见如故,望夫人?不嫌弃,赶明来我府上吃个酒。”
程亦安言简意赅道,“等事妥,一定来。”
等事妥,那就是等程亦乔婚事定下来,在此之前不便?走动。
一定来,可见她很?给?面子,也有意结识总督府。
总督夫人?一面愁一面喜,心情复杂离去。
客人?三三两两散去,最后只留下城南侯夫人?。
程亦乔听说她在这,就避去了里间。
程亦歆见侯夫人?没走,可见有话说,便?招呼程亦安留下来陪坐。
侯夫人?先客套两句,便?说明来意,
“都说长姐如母,老祖宗身子贵重,我实在不敢去打搅,能否托世子夫人?帮我问个话,我们家亭儿是诚心求娶二姑娘,不知贵府彩礼有何要求?”
程亦歆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这话让她怎么回?
贺家娶她是举一半家财,足足一百五十抬,差点把半个贺家都给?了她。
既然是诚心求娶,就该直接拿出诚意,列个单子让媒人?上门。
而不是在这边试探。
说高了,只道姑娘家拿乔,是卖女儿。
说低了,显得上杆子似的,也中?了夫家圈套称了他们的意?
程亦歆觉得这位侯夫人?不大厚道。
她便?不软不硬地回,“侯夫人?说笑了,什么彩礼不彩礼的,相看还没个定数,问彩礼为时过早了。”
侯夫人?闻言顿觉失言,面色讪讪,“瞧我,见着乔姑娘便?高兴坏了,一时忘了分寸。”
“时辰不早,世子夫人?忙了一日想必累了,那我先告辞。”
程亦歆和程亦安送她到?门口,待她身影消失不见,两姐妹相视一眼?露出忧色。
既然老祖宗下令命程亦歆试探侯夫人?,程亦歆便?想了个主意,方才与程亦安合唱了一出戏,让程亦安招待总督夫人?,委婉拒绝总督夫人?,而她这边呢,便?热情招待侯夫人?,看看侯夫人?什么底细。
果不其然,这侯夫人?“没叫人?失望”,定是见程亦安拒绝了总督府,而程亦歆这边也很?拿自己当个人?物,只当这事十拿九稳,程亦乔非她儿子不可了,便?来程亦歆这里套话。
城南侯府再有家底,也远不及程家,侯夫人?听闻这位二小姐骄纵奢靡,生怕程家狮子大开口,故意来试探。
结果反而被程家姐妹试出深浅。
姐妹俩暗暗摇头?,折回暖阁内。
那程亦乔已气冲冲奔出来。
“亏那魏舒亭说自己母亲性子软,胆小,连话都不敢大声,她确实腔调儿柔软,可那话却呕得人?死。”
程亦歆见程亦乔已看穿,也不藏着掖着,
“好妹妹,不是姐姐要打岔,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原先那婆婆就是这般人?物,人?前脾性别?提多好,没有不夸的,可她就是这样偶尔哭一声委屈巴巴一句,我公爹心就软了,指东不敢往西,这样的人?才不好对付呢。”
这时,程亦歆身侧一管事嬷嬷也道,
“方才老奴瞧见魏公子亲自搀着母亲送来垂花门,是千叮万嘱,连一点小事都要交待,可见在魏公子眼?里,他这位母亲是顶顶柔弱善良不能自理的,咱们二小姐又是热性子,遇着这样的婆母,恐吃暗亏。”
程亦乔本来都已经认定了魏舒亭,今日忽然来了这么一遭,顿觉扫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委屈。
忍不住哭红了眼?。
“不嫁了,不嫁了,等爹爹百年,我去做姑子!”
程亦歆见她又任性,气道,“今个儿初八,不许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程亦安连忙坐过来,将她搂入怀里,
“二姐,好事多磨,越磨越能看出真章,孰知最后遇到?的不是最好的呢?”
程亦安这话很?能安抚人?心。
程亦乔抹了泪,
“你说的有道理,没必要因?为外人?坏了心情,对了,翠姐儿呢,一整日忙着没见她,可别?磕着碰着了。”
程亦歆左拉一个,右搂一个,往后院去,“在后院次间玩呢,我没功夫照料她,便?让姐儿画画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画好。”
后院正屋烧了地龙,热乎得很?,已立春,没有年前那般冷了。
程亦安进屋觉得热,退去围脖交给?如兰收着,自个儿便?往外甥女的桌案前来。
程亦乔帮翠姐儿画她没画完的部?分。
程亦安见翠姐儿沾了一手?颜泥,帮着乳娘给?她洗手?,一面洗一面逗,
“我们的小手?谁最白,翠儿最白...”
翠姐儿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程亦歆吩咐管事几句话,进来东次间,程亦安正弯下腰给?翠姐儿擦手?,侧面脖颈处现出一块暗红的印子。
程亦歆是过来人?,一眼?就明白端地。
程亦乔打算帮着翠姐儿将画挂起?来晾干,路过程亦安身侧,眼?尖便?看到?了,“咦,安安,你这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程亦安身子一顿,俏脸一下涨得通红。
完了,忘了混账干的混账事了。
她慢腾腾坐起?来,抚了抚那印子,将衣领往上牵了牵,
“我也不知是什么虫子,不是什么大事。”
程亦乔发觉自己说完,屋子里的仆妇丫鬟各有异色,慢慢回过味来,嘿笑一声,
“哦,印子这么显眼?,定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大虫子。”
程亦安晓得她已看穿,恼了,扭眼?瞪着她,
“保佑你也遇见个大虫子。”
翠儿憨憨问,“姨妈,什么大虫子呀,冬日有大虫子吗?不是夏日才有么?”
程亦歆见二人?越说越不像样,示意嬷嬷们把孩子领去净室更衣,程亦乔跟了过去。
程亦歆来到?程亦安对面落座,剜了她一眼?,
“也不注意一些。”
程亦安慵懒地往炕床一靠,疲惫道,
“他要南下,便?有些不知节制...往后我会注意。”
程亦安以为姐姐是责怪她不知轻重,便?解释了一句。
程亦歆却怔住了。
她不止一次想过,旁人?家夫妻在那事上是怎样的。
只是性子素来稳重内敛,不好将这种事宣之于口。
可现在嫡亲妹妹就在眼?前,程亦歆心里蠢蠢欲动。
第50章
第
50
章
“你跟我来。”
待会孩子要在东次间玩耍,
程亦歆示意程亦安跟她?去西次间。
程亦安瞌睡顿时醒了,长姐这?是要教训她?啊。
讪讪随她?进?了西次间。
程亦歆将丫鬟使出去,一转身便看到程亦安巴巴望着她?,
像个?犯错的孩子。
程亦歆顿时哑然失笑,指了指对面的圈椅,轻声道,
“你坐,我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程亦安摸不准她?意图,挪着臀坐了一角,想起程家姐妹们私下最怕遇到程亦歆,
因为她?跟爹爹一样严格。
程亦歆静静看了程亦安一会,往她?这?一侧倾了倾,
“安安,
你别多虑,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们夫妻...”其实这?种事总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咬了咬牙,嗓音又放低了些,尴尬问,“你们那事频繁吗?”
程亦安一愣,原来是扯闲呀,早说嘛。
她?于是挪着身坐的离她?近了些,
“算是吧...”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家那位什么事都?能依我,就?这?事得依他。”
程亦歆呆住,
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咽了咽嗓,“有多频繁?”
程亦安凑近她?肩膀处,
无奈道,“每月除了月事那几日,他都?能要,这?不要离开,就?更频繁了些。”
也就?是说一夜不只一次。
天哪。
程亦歆若非定力好,手指都?要嵌入掌心?了。
她?以?为一月有十来日就?已经算频繁了,毕竟他们新婚那会儿一月也就?几次,而现在程亦安告诉她?,一晚上?都?能几次。
男人与男人差别这?么大的嘛。
程亦歆苦涩几乎已掩饰不住。
程亦安经历了前世今生,一看她?这?副神色迅速反应过来,这?下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篓子,
“长姐...”她?轻轻握住她?的手,眉心?紧蹙,“你们....”
程亦歆见她?已猜到,难为情地?摇摇头,“我们很?久都?没一次。”程亦歆为了贺青云面子,说得很?含糊。
程亦安第一反应是安抚她?,苦笑道,“其实这?才是常情,你跟姐夫都?成婚这?么多年了,渐渐力不从心?实属寻常,谁知我们家将军过两年又是什么光景,我原先遇见一位,她?丈夫头两年还好,后几年也不成了,一月也就?那么两三次。”
她?说的是前世的范玉林。
程亦歆听前面那段还好,一听最后一句,几乎要哭出来,
原来一月几次就?算不成了。
这?么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大成。
程亦安见姐姐不吭声,顿感事态严重?,紧握着她?替她?焦急,
她?开始找原因,
“是不是长姐过于端肃了?”
程亦歆素有威严,程亦安担心?她?在丈夫面前过于端着,不利于调情,男人嘛,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女人。
程亦歆苦笑,“怎么会?我岂能不懂这?个?道理,夜里还是有甜言蜜语的。”
程亦安讶了下,原来长姐私下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回想她?跟陆栩生,她?别说甜言蜜语,就?是夫君都?没唤过。
那陆栩生照旧跟狼一样,看着她?就?能扑上?来。
贺青云看着也不像是不喜欢长姐的,程亦安沉思道,“那就?干脆寻个?郎中瞧一瞧。”
程亦歆为难道,“我也提了,不过他到底好面子,有些抵触,我想着干脆去外地?寻个?郎中,若是靠得住我们就?去看一看。”
程亦安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前世范玉林后来是不那么行,却是照旧包养了外室,也许是腻了图新鲜呢。
可见有的男人在外头吃饱了,回到家就?没兴致。
只是这?个?猜测多少有些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程亦安有些踟蹰。
“平日姐夫在家里时辰多,还是外头时辰多?”
“守丧前在翰林院撰书,偶尔要作画,在外头时辰多,不过一回到府上?几乎都?在我身旁,守丧这?一年那是日夜不须臾离。”程亦歆何等?聪慧,很?快就?猜到程亦安在怀疑什么,她?摇头道,
“安安,我不认为他心?里有别人,他对我是真?的好,什么都?豁得出去。”
程亦安只能道,“那就?先找个?大夫看看吧。”
这?一处,程亦歆又犯难了。
贺侯府有人手,却涉及主君威严,恐下人轻看他。
她?手底下的人均是程家带来的,难保走漏风声,若是传到爹爹和祖母耳朵里,又是一场官司。
程亦安看出她的为难,
“长姐你信我么?你若是信我,这?桩事交给我来办,你放心?,绝不走漏风声,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这个时候就显现手足姐妹的好处来。
程亦歆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终于渗出泪花来,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
“好妹妹,这?事我谁也不敢启齿,若非嫡亲妹妹,我都?不知与谁说,幸亏有你帮衬我。”
“还有,你姐夫那边,你可不能露半点端倪。”
程亦安抚着她?背心?笑道,“你放心?,我嘴严。”
程亦歆发泄一番,心?里好像落了一颗大石头,从她?怀里起身,望着她?笑,
“前段时日还说你年纪小爱使性子,其实你才是担得住事的。”
今日程亦安与那些国公夫人交际时,还担心?她?怯场,不成想她?应对有余。
看着温温柔柔,却很?顶事。
既然程亦歆有所托,程亦安就?不留下来用晚膳了。
“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着。”
程亦歆见她?脸色有些疲惫,“要不要歇一会儿再走?”
程亦安摇头,“车上?再歇吧。”
程亦乔见程亦安要走,便也打算回府。
孰料刚送两姐妹至垂花门,程家来了婆子,
“老祖宗吩咐,让姑娘们回去一趟。”
程亦歆便知是为程亦乔的婚事。
于是吩咐管事料理家务,自个?儿领着妹妹们去程家。
程亦乔的马车在前,程亦歆与程亦安同乘商议请大夫的事,落在后头,程亦乔马车出贺府前面的巷子里,被人拦了去路,
“二姑娘...”
魏舒亭显然是从母亲处得知了今日的事,正满脸焦急候在这?里。
程亦乔掀开车帘见是他,立即作了冷色,
“魏公子,您母亲问我们家要多少彩礼,说句实心?话?,我们程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没有卖女儿的道理,从不跟人说价,魏公子还是寻个?门当户对,愿与你们砍价说价的人家去。”
魏舒亭脸色顿时大惊,“二姑娘,不是这?个?意思,我母亲是一时着了急,说错了话?,她?已经知错了,方才与我懊恼好一会儿,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可惜程亦乔已经将车帘搁下,吩咐马夫赶车。
魏舒亭望着她?扬长离去的身影,顿时懊悔不跌。
“哎呀!”
立即翻身上?马回去寻父亲商议。
程家三姐妹这?厢回到长房,老祖宗和程明昱已经在候着了。
程亦歆便一五一十将事情一说,老祖宗颇为失望,
“城南侯虽豁达,其夫人却是眼界狭隘之辈,不可深交,如此这?门婚事作罢。”
程明昱脸色倒是很?平静,见女儿满脸气鼓鼓的,反而安慰道,“结婚也讲究缘分,脾性不投便是无缘,你应该很?庆幸成婚前发现不合之处,及时止步,若是婚后婆媳不投缘,你再后悔都?来不及。”
程明昱总能看到事情有利的一面。
程亦乔闻言立即破涕为笑,“爹爹这?么说,女儿就?不难过了。”
“这?样,爹爹对外声称你不宜早嫁,断了旁人的心?思,你先在家里好好养身子。”
他怕女儿被婚事逼得心?神俱碎,以?为家里人嫌她?,急得嫁出去。
程亦乔沉默片刻道,“可是爹爹,女儿总不能真?的不嫁人吧?”
这?个?时候程亦歆插话?道,“父亲,今日四川总督府一家子不请自来,看样子很?是热忱。”
程明昱不是不知四川总督府的诚意,但程亦乔不肯远嫁,他也舍不得,他可不想三天两头牵挂,月月往那边遣人。
况且先接触了城南侯府,见这?边不成,又立即约见总督府,显得姑娘多愁嫁,容易陷入被动,他果断摇头,
“乔儿的婚事先搁置。”
程亦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抱着他胳膊撒娇,
“爹爹,女儿不想离开您...”
程明昱看着耍赖的女儿无奈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跟爹爹哭闹。”
这?一抬眼,发现程亦安正看着他,想起小女儿就?没这?般跟他撒过娇,心?忽的一刺,胸口酸楚难当。
程亦安对上?他视线,便以?为他是误会她?吃味,她?忙笑了笑挪开视线。
程亦歆还有家务要忙,便提前回去了。
老太太留程亦安用晚膳,程亦安念着程亦歆的事,便拒绝道,
“我也有事,赶明等?陆栩生去了江南,我再回娘家住。”
程亦安告辞跨出门槛。
走至垂花门内的一处长廊,身后传来程明昱的嗓音,
“安安...”
程亦安回过眸,望着清清朗朗走过来的父亲,露出笑容,“爹爹...”
下人均垂首退开。
程明昱负手来到她?跟前,看着乖巧温顺的女儿,心?里反而越发不好受,他宁愿程亦安跟他闹闹脾气,
“爹爹送你。”
程亦安知道他这?是在安抚她?,一时无奈。
毕竟不是他膝下长大的,隔阂还是有的,她?就?做不到像程亦乔那般在他跟前无所顾忌。
别说程明昱,就?是陆栩生跟前,她?也没撒过娇。
她?能体?会到爹爹想要弥补却无从弥补的愧疚。
无从解释。
两个?人沉默往大门去。
程明昱有意放缓步子,程亦安只能缓行。
太阳西斜,寒风便冽了,打在面颊有些刺骨。
虽是立了春,院子里花草枯败,犹不见半点春日气象,除夕挂上?的大红灯笼还未换下,明丽廊庑上?的花纹被冬雪染过,又褪了一点颜色。
又一年过去了。
当初坐在他膝盖嚼糖果的姑娘已嫁了人,她?明丽大方,聪慧温婉,遇着事自己?极有主张,痛痛快快就?干了,他这?个?做父亲的甚至没有机会帮忙。
说什么都?是多余,送程亦安至门口,他突然问道,
“年前去祭拜过你娘亲吗?”
程亦安神色一顿,转过身回他,“年前二十八去衣冠冢扫过墓,大年初一晚边我和陆栩生去别苑给她?老人家拜过年。”
程明昱颔首,“先前你提过要把你母亲的衣冠冢移出程家墓园,爹爹有个?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您说。”
程明昱沉吟道,“爹爹不想惊动你母亲亡魂,打算将那一带的围墙挪动,将你母亲那一块坟冢额外圈出去,做个?单独的祭园,你看如何?”
程亦安莞尔一笑,“那就?再便宜不过了,女儿代娘亲谢过爹爹!”
她?再次朝他屈膝。
这?一声谢听得程明昱心?里不是滋味。
好似他与夏芙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当年在程明祐回京之前,他与夏芙兼祧之事是记在族谱的,只是后来夏芙死的决绝,程明祐又活过来了,为免影响她?身后名,才把一切摸得干干净净。
“那你什么时候得空,爹爹陪你去办这?事。”
要动墓园,多少牵动风水,需他亲自出面。
程亦安想了想,“不如清明节吧。”
程明昱颔首。
程亦安还记着去办程亦歆的事,就?不久留,
“那女儿告退了。”
程明昱已目送她?下了台阶,还是忍不住唤住她?,
“安安,”
程亦安讶异地?回过眸,只见父亲清隽挺拔立在台阶上?,眼底那抹霁月风光似触手可及,
“安安,无论你什么年纪,出嫁何方,在爹爹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是孩子就?可以?跟爹爹撒娇。
程亦安明白他言下之意,嘴角往旁一牵,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笑眼弯弯朝他挥手。
离开程府,程亦安便吩咐裘青赶车去西市,前世程亦安做过药材生意,对这?一个?行当还算了解,要说什么人最清楚大夫的底细,一定是这?些走南闯北四处做药材生意的掌柜,他们不仅知道大晋哪些山头产什么名贵药材,甚至知道哪些大夫是名医,擅长治什么病。
京城最大的药材铺面就?在西市,这?里有一条药材街,五湖四海的药材均汇在此地?售卖,程亦安吩咐裘青将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巷道,又拿来程亦歆给她?寻来的一件旧衫换上?,取来兜帽带着,让所有仆妇和丫鬟在此地?等?候,只带裘青一人前往。
裘青将衣衫反穿,蒙面随行,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
程亦安寻到第一家店铺,谎称自己?是来进?货的,那管事与她?攀谈,见她?答的是行话?,可见是行家就?不敢糊弄,引她?去楼上?见掌柜,到了掌柜这?里,程亦安给了对方一锭银子,说明来意,起先那掌柜面生不耐,不愿跟个?陌生女子透露真?章,后来瞧见一虎背熊腰的护卫站在门口虎视眈眈,便说了几个?人名。
程亦安怕他藏着掖着,便问,“比卧龙岗的李神医如何?”
前世程亦安为了救范玉林,便曾拿着程家拜帖去卧龙岗请过李神医,李神医与程家有些交情,只需爹爹去一封拜帖,必定前来京城给贺青云看诊,只是贺青云要面子,自然就?不能惊动他。
掌柜便知这?女子大有来头,不敢再糊弄了,收了银子,报了几处名讳,
“离京城近又能治这?种病,针灸最好的是太行山的老巴先生,再有便是坐镇潼关的刘不行,只是刘不行脾气怪,不是什么人都?给治,老朽推荐巴先生,巴先生若还不行,再去寻刘不行。”
如此去了三家大铺子,得到的消息大差不差,印证了掌柜的话?,用笔写?下搁在衣衫里,吩咐如兰跑一趟贺府。
*
魏舒亭这?厢回了府,直到傍晚方等?回城南侯,伴着他一道来到后院,将今日之事告诉他,
“母亲也太糊涂了,竟然朝贺府世子夫人打听彩礼的事,被人家怼了回来。”
侯夫人坐在圈椅里直抹泪,
“我也是一时昏了头,糊里糊涂就?问了,夫君,我不是故意的...”
城南侯背着手看了一眼妻子,多年夫妻,他还能不明白妻子的脾性嘛,来到她?身侧坐下,叹道,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算计得太细,眼界还是要看长远些,说句私心?的话?,即便咱们侯府所有家业全给她?,那也是自家儿媳妇,将来都?是自己?孙儿的,能外传了去?”
“再退一万步,那程明昱是什么人,他占过哪个?女婿便宜?咱们越大方慎重?,他越看重?女婿,亭儿有他这?样一位岳丈,还愁前程不明朗?”
“一旦联姻,陆栩生便是他妹夫,往后在都?督府,还有谁敢不给亭儿面子?我即便替陛下管着军器监,可军器监也隶属都?督府,都?在陆栩生治下呢。”
“看着这?些好处,你都?不应该计较一些彩礼。”
可惜妻子今日已在程家人跟前露了底,怕是招惹程明昱不快了。
侯夫人心?里委屈,她?就?问了一句惹得儿子招了骂,倘若过了门,还不知多嚣张,只是这?话?却闷在心?里不敢说,只默默抹泪。
城南侯见儿子急得眼眶发红,揉了揉眉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