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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钟隐月嘟嘟囔囔哼哼唧唧着,嘴巴里还恶狠狠地磨着牙,好像要把骂的人都吃了似的。

    沈怅雪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他走过去。

    钟隐月嘴里还在骂:“骂轻了你……什么狗日的人……写的什么……破人设……”

    “就该……拿……臭鸡蛋,嗝,砸死你……”

    沈怅雪哭笑不得。

    他已经走到了钟隐月身边。钟隐月身上酒味很浓,想来是喝了不少。

    沈怅雪伸出手,拍了拍钟隐月,轻声唤他:“师尊。”

    钟隐月不为所动,但梦话立刻不说了,开始“沉默”地打呼,身上呼吸的起伏大了些。

    “师尊,师尊。”

    沈怅雪又叫了几声,拍了几下,钟隐月仍然不为所动。

    瞧着是叫不醒了,沈怅雪便叹了口气,拉着他的胳膊将他翻过来,拉了起来。

    钟隐月倒还算好照顾的,他没死拽着那酒坛子。被人一拉,手上便立刻松了力气,乖乖地顺着沈怅雪的力气,靠了过去。

    沈怅雪将他拉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接着,他托起钟隐月的屁股,抱睡着的小孩似的把他托了起来,抱在怀里,进了玉鸾山宫。

    钟隐月这个醉酒的模样,今晚不宜再回别宫去了。

    钟隐月趴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的。醉酒的人浑身都是热的,抱在怀里,沈怅雪感觉他的温度比往常高了许多出去,连呼吸时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

    气息滚烫地打在他颈窝上,沈怅雪脸上的温度都禁不住跟着高了些。

    他抿紧嘴,把一些杂乱的心思往下压着,抱着钟隐月,到了宫内的榻前。

    沈怅雪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榻上。

    钟隐月从头到尾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还在沉沉睡着。只是刚一躺下,他就皱了皱眉头,一边嘟嘟囔囔着热,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衣襟,当着沈怅雪的面,就把衣襟扯得大开了。

    可显然这对一个现代人来说还不够。仙界长老这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外穿了二十几年t恤外套短袖的钟隐月还是潜意识里热得要命。

    他一个劲儿地把衣服往下拉。或许是太热,他还一拉就拉三四层。

    这一拉露出来的可不是下面那件衣物,而是他钟隐月自己的大好春光。

    沈怅雪看得脸上温度都要炸了。

    眼瞅着钟隐月要扯出大事,沈怅雪看不下去了,一闭眼就大声尖叫起来,上手就立刻捂住了钟隐月的手:“师尊!不能扯了师尊!有辱斯文!!”

    被人这么一抓,钟隐月老实了,可还是很不高兴地又哼唧起来,还是嫌热。

    沈怅雪却老半天都没敢睁眼。半晌,他稳好自己的心神,攒足了勇气,才又睁开眼来。

    钟隐月在他手底下歪着脑袋,闭着双眼,脸上一片醉红,歪开的衣襟下也露了一片好春色。

    沈怅雪眼睛直了。

    他抓着钟隐月的一只手,他感到这只手在自己手心里如块火灵秘境的岩石一般烫。

    他双手颤抖起来。

    片刻后。

    沈怅雪抱着木盆和两条毛巾,逃似的冲出了玉鸾山宫。

    宫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沈怅雪背靠着门,张着大嘴,气喘吁吁起来。

    他脸上一片通红,整只耳朵都红得充血。

    沈怅雪喘着粗气。因为无法言说的情绪过于激动,他此刻已经有些上不来气了。

    不可以。

    方才的画面此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沈怅雪抹着脸,努力平复着呼吸和情绪,对自己一遍一遍地说——不可以,不可以。

    他还没同意,不可以……

    沈怅雪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缓过来一些后,他端起木盆,朝着院子里走了过去。

    打了一盆子凉水,沈怅雪把毛巾也泡好,端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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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红着脸硬着头皮给钟隐月脱了几件衣服,又硬着头皮给他擦了上半身,再帮他穿好里衣,放躺回去,给他掖好了被子,又把另一条毛巾拧干冷水,平放到了他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沈怅雪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床榻边看了钟隐月一会儿,沈怅雪站起身,将卧房的宫窗开了条缝,让春风进来了些。

    站在窗边吹了会儿春风,沈怅雪刚刚又涌上来的气血也又下去了一些。

    他站了会儿,又回过身,往回走去。

    时间不早了,他想去另一边的柜里拿出一床床榻,铺在地上大哥地铺,然后吹烛睡觉。

    可刚走到床前,突然,床上的人伸出一只手,啪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第074章

    柒拾叁

    床上的人啪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怅雪吓了一跳——他真的吓得跳了一下。

    转头一看,

    他就见躺在床上的钟隐月侧过身,眯缝着一双眼。

    他那一双眼睛微睁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沈怅雪怔怔地:“师尊?您……什么时候,

    醒的?”

    钟隐月没回答。他唔着声,手撑着床沿,把自己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

    他额头上那刚过了凉水的凉毛巾掉到了枕头上。怕它洇湿枕头,

    沈怅雪赶紧伸手把它拿走;钟隐月又身形晃晃悠悠的,怕他一个不稳的话会把脑袋砸到床栏上,

    拿掉了毛巾后,沈怅雪又赶紧扶住了他。

    钟隐月完全没醒酒,

    还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却死盯着沈怅雪,还眯缝得越来越小。

    他眼神很认真,两只眼睛跟两把剑似的死死盯着,

    嘴上还半个字儿都不吭。

    沈怅雪都有点发毛了,讪讪道:“师尊?”

    钟隐月突然眼睛一弯,

    嘴巴一咧,

    乐了。

    “老师,”他大着舌头声音含糊地说,“老师……你长得,好漂亮。”

    “……啊?”

    钟隐月突然敛了笑意,很认真地拉着他:“老师,

    能集邮吗?”

    “……?”

    沈怅雪懵懵地眨巴着眼,

    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偏偏钟隐月还特别认真。

    沈怅雪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好。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便生硬地跳过这话题,拉着钟隐月重新躺下:“别闹了师尊……您醉了,

    今晚就先睡吧。”

    “哦。”钟隐月怅怅地伤心道,“好吧……不集邮,打扰老师了。”

    “……”

    沈怅雪真的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他明白老师是什么。

    他扶了扶脑门,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师尊,倒反天罡了。”

    钟隐月呵呵傻笑起来,沈怅雪觉得他根本没听懂,或者幻听成别的了。

    沈怅雪哭笑不得,继续好声好气地哄着:“师尊,睡觉吧,你真醉了……渴吗师尊?我去给您倒水喝。”

    “对啊……我,那个……就是喜欢,沈怅雪。”

    钟隐月说话驴头不对马嘴,但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将沈怅雪说得脸上腾地一红,人也一愣。

    钟隐月突然敛眉。他一翻身,伸出手。喝醉的人抓不准东西,他在空中虚无地抓了两下,才抓住了沈怅雪的手。

    钟隐月将他拉过来,沈怅雪不得不凑近过来。

    两人毫厘之距。

    钟隐月拉着他的手,另一手压在嘴唇上,示意他噤声。

    好像要说什么大秘密似的,钟隐月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

    他说:“我跟你说啊……我都,自己我都,不敢承认,有的时候。”

    “我就知道,这样很奇怪……但是我吧,有时候真的,还是想……我真想跟沈怅雪,谈啊。”

    沈怅雪发懵:“谈什么?”

    “还能谈什么!”钟隐月突然生气了,他一把将沈怅雪推开,“你傻啊!谈恋爱啊!当梦男啊!”

    他说的话还是令沈怅雪无法理解,但他捕捉到了这里面的一些字眼——比如“爱”。

    沈怅雪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口干舌燥起来。咽了口口水后,沈怅雪大着胆子问:“师尊……能否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师尊想与我如何?”

    他话音还未落,钟隐月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沈怅雪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又浑身一抖,差点跳起来。

    “你不懂我!”他喊,“他也不懂我!这世上没人懂我!我每天都在破防啊你知不知道他大爷的那个狗屎剧情我真的破防了——我本来就很难过了!你知不知道我,我每天——我每次到深更半夜,我都他爹哭成傻逼啊——”

    “我要替他杀了乾曜——狗日的啊我靠啊——天杀的!我要报警抓你们……让我穿书啊!我要……我要……啊!!”

    “我做梦都想救他啊!谁能让我去救他——什么破剧情,他们还有脸跟我吵!!我凭什么接受啊——他就是写错了!写错了他!沈怅雪怎么能是这个结局!?”

    “老师啊这不是我们沈怅雪该有的结局啊!老师!我们小雪是……是……是天底下,天底下举世无双的剑仙啊!!”

    “狗日的……没有他们所有人!沈怅雪!就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啊这到底是凭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你们凭什么……谁都不宠他啊!?”

    钟隐月越哭越伤心,沈怅雪听得不太明白,但绞尽脑汁能明白大概一半的意思。

    钟隐月看样子完全听不下他说话了,刚刚沈怅雪的问题他完全没回答,只顾着自己哭得肝肠寸断,喊得喉咙沙哑。

    沈怅雪无可奈何,心中既酸涩又好笑。钟隐月说的这些,数月前他便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

    刚开始,那许多个深夜里他都彻夜难眠,早已熬过了这一段,心中早已经麻木,自当是毫无波澜。

    可是眼前有人为他如此伤心欲绝,沈怅雪心中还是多了几分酸涩。他低头苦笑,拉了拉钟隐月的袖角,张嘴便要安慰:“师……?”

    话刚出来个音儿,眼前的钟隐月忽然哭声渐弱。

    然后,他当着沈怅雪的面,往后倒了下去。

    沈怅雪定眼一瞧,倒在床上的钟隐月已经闭上双眼,歪着脑袋,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沈怅雪这下是只觉好笑了。

    他笑出了声,又摇着头,无奈地为他掖好了被子。

    -

    “嘶!”

    玉鸾山宫的弟子别宫,温寒这边的宫舍里,白忍冬疼得哆嗦了一下。

    “疼啊?”

    温寒问着,手上却压根没有收力的意思。他夹着一团棉花,继续往白忍冬的伤处上点着灵药。

    白忍冬这会儿坐在一蒲团上,两只腿的裤子都往上挽着,露着跪得青紫的两块膝盖。

    温寒正往他的膝盖上涂药。

    “自然是疼的。”白忍冬龇牙咧嘴,可怜兮兮道,“我可是跪了一天呢……”

    温寒一听这话就想笑:“你也真是实诚,师尊又没出言要你罚跪,也没回去过半次。你倒好,在那儿一跪就一天,一整天下来姿势都没变,真是死脑筋。”

    白忍冬委屈极了:“可是师尊摔了玉珠,是我失言惹了他生气,怎敢不跪……”

    “他又没说让你跪。”温寒还是说,“不过刚刚那会儿是真说了,你三天内不许出宫舍,不许上课业。”

    白忍冬大惊:“哎?为什么!?”

    苏玉萤抱着双腿坐在蒲团上说:“这才是师尊给你的责罚呗。”

    温寒这屋子里还有别人。苏玉萤和陆峻也在,他俩是听说白忍冬出了事之后赶来看情况的。

    沈怅雪没来。但他缺席玉鸾宫弟子们的私房话与集会时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四人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单独行动。

    “说起这个,我倒真的好奇,”陆峻望向白忍冬,“你今日究竟同师尊说了什么,他竟发了火?”

    “是啊。”

    一提这个,温寒也纳闷得厉害。他连手里的药都放下了,问道,“你前几月觉醒灵根炸了山头,习雷咒炸了山宫,师尊都全然没说什么,怎么今日会这般发怒?”

    苏玉萤想了想问:“你是将昨日乾曜长老说沈师兄废物的那番话说出去了?”

    白忍冬沉默了下,点了点头。

    其余三人谁都没发现他眼睛里闪过的一丝不自然。

    温寒气得一拍大腿:“你傻啊你!脑筋怎么这么直,那话你竟然也敢和师尊说!你不知师尊最可怜沈师兄了吗!”

    “就是啊,那一听便是乾曜长老不愿让沈师兄与师尊待得舒心,在挑拨离间呢!你怎么这点儿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而且我们前些月出门卫道时,邱师兄和窦师姐怎么对他的,你也不是没看到!沈师兄办离门礼,乾曜长老是什么样的,你更不是没看到!”苏玉萤气得站了起来,“师弟!你天赋这么高,这几十天里修为长进就飞快,又不傻!你还看不出来吗,沈师兄是空有名声在外!他在乾曜门是人人可欺,日日都被踩着脑袋呢!”

    “他之所以名声那么大,八成就是乾曜门的生怕被外人知道他在乾曜山过得难,才不断吹嘘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如今被师尊一点儿不留情面地硬抢过来,乾曜长老能舒心吗!”

    “他自然会想方设法挑拨你我,挑拨师尊的!你怎么这些事都想不明白,还告到了师尊那里,你是想让师尊如乾曜长老一样,踩着沈师兄的脑子过日子吗!”

    白忍冬蒙住了,他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同仇敌忾地一同骂起他来了。

    他气急:“师兄师姐们怎么这般咄咄逼人!?我昨日也说了,或许乾曜长老还有别的意思呢!况且,也真的是沈师兄将我送到乾曜门那路上去的,不论如何,此事不都有托师尊查一查的必要吗!”

    他这样一说,其余三人也都愣了愣。

    “说……得也对。”温寒说,“若真是沈师兄做的,确实得问问他是何意图……”

    温寒支持了他一句。白忍冬闻言,连忙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趁热打铁道:“是啊!事出蹊跷,况且方才师兄师姐们所说的也都是猜测,究竟如何,还不得而知的!”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苏玉萤讪讪坐了回去,踌躇开口:“我倒真觉得沈师兄不会……”

    陆峻也点头:“我也觉得,师兄人是好的。”

    温寒再次拿起药来,继续给白忍冬上药道:“行了,都别议论了,我明天问问师尊去。”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钟隐月才在闷闷的头痛里醒过来。

    一醒过来,视线里还模糊着,他就感觉自己脑袋里的脑仁仿佛在阵阵突突,头疼得要死。

    他捂着脑袋,在床上痛苦地翻了半个身,嘴里干得像起了旱灾。

    “师尊?”

    沈怅雪拉开床帘,低下身来,细声询问:“师尊,您醒了?”

    钟隐月都没力气回他了,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抱着脑袋哼唧了声,算是回答。

    “既然醒了,就把醒酒汤喝了罢,能好受些。”

    沈怅雪说着,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钟隐月睁开眼一看,他把一个碗端到了自己面前。

    那碗里是一碗药汤,味道闻着倒没那么冲。

    钟隐月点着头,把药碗端了过来,单手捏着,两眼一闭就一口闷了下去。

    药汤终究还是药汤,到嘴里是有些清苦的。等喝完了,钟隐月龇牙咧嘴的,不过脑袋的确是好受了许多。

    他长叹一声,把空碗还给沈怅雪,自己又身子一歪,砰地倒了下去。

    沈怅雪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坐了回来,询问:“师尊,还是难受得紧吗?”

    “宿醉嘛,都这样……”钟隐月嗓子都哑了,难受着道,“我不行了,对不起……我再也不喝了……”

    沈怅雪轻笑出来:“师尊与谁道歉呢?不过饮酒过了度确是不好。”

    钟隐月脑袋生疼,但一宿过来也清醒了不少。

    他捂着自己脑袋揉着,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昨晚师尊迟迟不归,我便来山宫瞧了眼。正巧,师尊醉了,青隐灵主意欲出门,我便照顾了师尊。”沈怅雪说,“这是出了何事,师尊才要一醉方休?”

    钟隐月想想昨天的烂事就想骂人,叹了口气:“别提了。”

    “好,师尊不想提,那就不提。”

    沈怅雪顺着他应下来,又坐到床榻边上,靠在了床栏上。他轻扶起钟隐月,拉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自己膝上。

    把钟隐月拉到自己膝上躺好,沈怅雪伸出手,为他按起了太阳穴。

    他这一动手,钟隐月舒服得不行。可一抬头,看见他这张貌美的脸,再一意识到他沈怅雪在给自己按头,钟隐月便有些受不住:“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师尊都不嫌我麻烦。”沈怅雪说,“不碍事的,师尊不嫌弃我就好……还是说,师尊不愿让我碰?”

    钟隐月自然不会不愿让他碰。

    沈怅雪都这么说了,那双眼睛里也再次涌起了小心翼翼与期待希冀的光。

    钟隐月看得莫名头更痛了一些,便默许了。

    宿醉之后被人这么照顾一通,钟隐月的确舒爽多了。他躺在沈怅雪膝上,无声地享受了片刻,又回想了番昨晚,却只记得自己借酒消愁了。

    钟隐月一时心里有点犯咯噔。毕竟从沈怅雪说的听起来,他断片之后,完全是沈怅雪从头照顾他到尾的。

    钟隐月深知自己的毒唯力度多恐怖,一时心里没底道:“沈怅雪。”

    “弟子在。”

    “我昨晚……”钟隐月都有些难以启齿,“我昨晚,没做什么不好的吧?”

    沈怅雪诡异地沉默了须臾。

    “没有。”沈怅雪说,“只是,师尊……”

    “嗯?”

    “师尊昨晚,说的可不是什么都不想要我的。”沈怅雪淡淡道,“师尊怎么骗我呢。”

    第075章

    柒拾肆

    沈怅雪这话一出,

    脑子还昏昏沉沉着的钟隐月立刻立刻精神了。

    他蓦地睁大眼。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沈怅雪:“我昨晚上说了什么?”

    沈怅雪波澜不惊地继续给他揉着太阳穴,脸上笑意浓浓地:“师尊昨夜说,最喜欢的就是我,

    还说……虽说自己知道那想法荒唐,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地想与我互定终身,诉尽衷肠,

    比翼双飞……”

    这三个词儿,沈怅雪每说一个,

    钟隐月脸上就致命地红一分。

    说到最后,钟隐月脸都要红炸了。他再也听不下去,

    忙从沈怅雪怀里坐起来,吓得连连后退:“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那个意思!都是我酒后乱言,你别当真!”

    他突然起来,沈怅雪没反应过来,

    手上还保持着给他按头的动作。

    片刻,沈怅雪收起手来,

    一脸无辜:“俗话也说酒后吐真言的呀。”

    “……那话是没错,

    但你说的这些我昨晚说的……全是乱言!绝不是真言!”

    “可是师尊,”沈怅雪说,“你脸好红。”

    钟隐月浑身一哆嗦。他一摸自己的脸,果真烫得像火烧过似的。

    钟隐月连忙张嘴想要辩解,可一张嘴,

    又根本说不出任何能辩解的言语来。他就只张着嘴,

    呃呃嗯嗯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沈怅雪弯起眼睛笑了:“师尊,

    你别怕呀,我又不怕师尊对我有想法。”

    钟隐月慌了:“我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为何如此照顾我?”沈怅雪声音淡然平和,“师尊,你不必惊慌,这没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

    “好师尊,人若偏心与谁,不论如何,定是心中会有些爱恋在的。为人父母会偏心自家嫡出的子女,是因着那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人兄长偏心自家弟妹,也是因着那是与自己骨血相连的同胞。”

    “乾曜长老会偏心邱师弟窦师妹,也是因为与我不同,那是两个堂堂正正的有天赋的人修,是会一辈子敬重他爱护他的亲弟子。他心里看着喜欢,偏心自然也是应得的。”

    “若有血缘,偏心的原因便大多是因为这血缘相通。若无血缘,便多是因着心中是真的喜欢。”

    “师尊从不对我遮掩,我也知道师尊本就喜欢我。我也一早就说过,师尊若喜欢我,想要我什么,我什么都能给,也什么都能做。”沈怅雪说,“师尊一心为我好,怕我心中负担,怕我受不住,怕我心中多想,师尊便说什么都不要我的,什么都不求我的。”

    “我当然知道,是师尊不愿我为难,师尊总是这般为我着想。可是师尊,若我说……我想被为难,师尊会如何呢?”

    钟隐月愣了:“啊?”

    他此刻脸都快红成天边的晚霞了,大脑一片空白,思考能力不高,压根没听懂。

    沈怅雪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正欲再说,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道很煞风景的声音。

    “师尊——”

    这次的不是白忍冬的声音,是温寒的。

    沈怅雪脸上的笑一僵。

    钟隐月也回过了神来。

    他从沈怅雪的迷魂乡里清醒了一些。

    钟隐月拍了拍沈怅雪,对他道了句“晚些再说”,扶着脑门脸色很差地从床上下了地,穿好鞋,披了件衣服,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去。

    温寒守规矩很多,钟隐月不出来,他就站在门口梗着个脖子敲门,喊着他。

    钟隐月走过去,拉开了门。

    外头的阳光一照,刺得他这个宿醉酒鬼的眼睛猛地一闭。

    今日的阳光真是太好了。

    钟隐月抬起手,搁在眼睛上面,挡着阳光眯着眼问:“一大早起的,何事?”

    温寒迷茫:“师尊,都快到晌午了。”

    “……没事,我说是一大早起就是一大早起。”

    钟隐月说着,退后一步,回身往宫里走,捂着脑袋一晃一晃地继续问,“所以,一大早起,你来做什么?”

    钟隐月非说是一大早起,温寒也没话了。

    他苦哈哈地笑着,跟着迈过门槛,进了山宫,说:“弟子一早前来,是……沈师兄!?”

    钟隐月闻言,脑袋一偏,就见沈怅雪也从卧房走了出来。

    他关好门,一身白衣飘飘,对着温寒笑着点点头。

    温寒惊疑不定:“沈师兄,你在山宫过的夜么?”

    “事发突然,才在此处过了一夜。”沈怅雪答道,“师尊昨夜吃了醉,我恰巧来了山宫,便照顾了师尊一夜。”

    “竟是这样。”温寒惊异着,又转头,“师尊为何醉了?”

    “少问那么多。”钟隐月不理这个问题,扶着脑袋坐到一把木椅上,一脸疲惫地问他,“到底何事?我今天头疼得厉害,这两天都打算闭门不见人了。”

    “啊,倒也没什么大事。”温寒说,“虽说打扰师尊清净了……但……”

    温寒说到后面,有些支支吾吾。他的眼神不太自然地瞟了几下沈怅雪,神色颇为为难。

    钟隐月看出来了他的为难。

    沈怅雪在乾曜山更是过了二十来年屈于人下的日子,早已会了察言观色。

    见温寒这样,沈怅雪便识相地朝着钟隐月躬了躬身,说:“弟子再去厨房煮些醒酒茶来。”

    钟隐月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沈怅雪离开了,还贴心地为他俩关上了宫门。

    他一走,温寒松了口气,转头作了一揖,道:“白师弟我昨晚已经带回去,也把师尊的禁足令说给了他听。”

    “不瞒师尊,白师弟前晚也同我说了乾曜门所说的那些话。师尊莫多心,我自然是不信乾曜长老和那些弟子之话的。前些日,乾曜长老和师尊闹得那般不愉快,白师弟又是师尊门下的,说给他的话,想来也都是用来气师尊的……”

    “白师弟口无遮拦,听闻惹了师尊恼火,还请师尊消消气。”温寒说,“只是依白师弟所说,他在万年秘境里是被沈师兄下了黑手,送去了乾曜门的地方……不论如何,弟子觉得……此事还是查查的好。”

    钟隐月没吭声。

    他望着温寒,温寒一脸单纯的真诚。

    见钟隐月面无表情且不说话,温寒赶紧又补充:“师尊,弟子知道师尊心疼沈师兄,弟子们也是可怜师兄的!虽说沈师兄在外一向风光,可前些日子我们下山卫道,那乾曜门的是如何对师兄的,我们又不是没看见!”

    “况且乾曜长老出事那会儿,他都在大会上对着沈师兄开骂了!全然没有一点儿做师尊的模样……这些,我们也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事情出了也是出了,沈师兄他有可能是在存心害同门的,师尊再心疼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温寒声音渐弱,他怕说多了钟隐月生气。

    钟隐月看了他一眼。

    温寒目光小心翼翼,缩着肩膀,乖极了。

    钟隐月心中无奈叹了口气。

    他揉了几圈太阳穴,问道:“我有教过你们,灵修是什么吧?”

    钟隐月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这个。

    温寒心中莫名,但还是乖乖地答了:“受过师尊教导。”

    “说说看。”钟隐月说。

    “是……”温寒讪讪,“世间有命有灵之者修行开悟,化人形后,无意成妖者,得修道,入仙门仙道却非人者,为灵修也。”

    “嗯。”钟隐月说,“我说过,灵修地位卑贱吧。”

    “是。”

    “那你有何看法?”钟隐月说,“若有朝一日,我告诉你,门中将要收一名灵修弟子,你会有何看法?”

    温寒默了片刻,答:“灵修弟子……也是弟子,是为同门。若门中有灵修,那他与师弟师妹便无两样。虽说外头总说灵修卑贱,可他们本身就极为不易,况且……既然他已经心向仙道,那便不是与那些妖修一伙,自然是当做同门的兄弟姐妹看待。”

    温寒表情很认真,瞧着没撒谎。

    钟隐月点了点头,对温寒挥了挥手:“知道了,你走吧。别担心,我昨日跟他生气是生气了,也只是气他说话没规矩罢了。我一个仙门长老,什么事该查不该查,用不着你们一个个接二连三地来提醒我。”

    温寒闻言,神色一慌乱,连忙跪下:“是弟子失礼了!”

    “行了,别跪了,我头疼着呢,你赶紧走吧。”

    钟隐月头疼得要死,只想赶紧回床上躺着去。

    温寒匆匆行完礼,不敢多叨扰他,麻利地就走了,临走前还顺便问了他打算闭门几日。

    钟隐月知道他是要打听好了回去告诉那些小孩,这几日闲着没事就不要来找了。

    宿醉也不是什么大事,钟隐月随口说了句三日,就把他赶走了。

    赶走了人,钟隐月立马又回到里屋躺下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外头的宫门又被打开了。

    沈怅雪这次又端着醒酒茶来了。

    见到钟隐月又躺了回来,他把醒酒茶放在桌子上,走了过来,又把他拉到自己腿上,伸手给他按头。

    沈怅雪随口问他:“师尊,与温师弟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那些破事。”钟隐月闭着眼,声音恹恹地,“白忍冬……我真是错看他了。”

    沈怅雪没说话。

    一提到白忍冬,他就眼帘低垂,沉默不语。

    半晌,他又开口说:“也是我先抱有希望,还让师尊好生教导他了。只是后来夜长梦多,梦越做越怕,才忍不住下了手,如今还让师尊将他赶走……也是太为难师尊了,是我不是。”

    “跟你没关系。”钟隐月说,“他本来就心术不正……怎么教都是没用的。你向来心软,我知道的……这次也是多亏你多了一手,将他给了乾曜一时半刻的,他藏着掖着的东西才都被他自己抖搂出来,也省的我识人不清,更省的日后会生更大的事端了。”

    “早点看清,早点下定决心送出去,以后也不会有更多麻烦,这是好事。”钟隐月叹着气,“只是……还是得筹划一下。”

    “为何?”

    “那三个还是向着他。他说是你在秘境里做了手脚,其他三个便心里都存着疑,想让我查清楚。”钟隐月说,“得想个办法……又能把这事儿解释明白,又能让他们三个也看清他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说着,钟隐月笑出了声,“说来也是好笑,他还挺有心机的。他定然已经知道你是灵修了,但是不主动说清,反倒装着糊涂装着无辜来向我禀报,让我来查清,省得当这个出头鸟……混小子。”

    沈怅雪跟着轻笑起来,笑声之中也颇为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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