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没死(补更第7)潘筠气得要掐断他的脖子,但想到生死不知的受害人,她又忍住了。
这人活着说不定是一剂药,要是死了,那就只剩下拿赏金那点好处了。
潘筠拎着他去看正房里的情况。
瓦片揭开,正屋里的情景一览无遗。
张娘子没死,她正背对着丈夫躺着。
柳师集坐在床边抹眼泪,低声劝慰道:“你若是心里难过,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或是搬家,我们搬到别的地方去,一切重新开始……”
张娘子默默流泪,不语。
柳师集道:“我知你心结,我已经去催问衙门,衙门说这个案子已经递到府城去,由府城的大人们来查,说不定能抓到那狗贼……”
一直沉默的张娘子默默摇头。
柳师集见她终于有反应,不由的坐到床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觉得府城的大人们也抓不住他吗?”
柳师集笑道:“你别担忧,我打听过了,府城那里有个周捕快是京城锦衣卫贬下来的,据说很有本事,回头我使钱去请他,他一定能把那狗贼抓到,替你报仇。”
张娘子默默流泪。
柳师集看见她流泪,身体一僵,呼吸急促起来,轻轻地拥住她问,“三娘,他是不是又来找你了?他伤到你没有?”
张娘子终于抬起头看他,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后声音嘶哑的道:“他要我死……”
柳师集愤怒的攥紧了拳头,脸色扭曲,“这个畜生,他怎敢,怎敢对你如此,我要去府城,我要去找大人们……”
他抓起袍子就要走,走了两步反应过来,连忙又回到床边和妻子道:“三娘,你别怕,我再多请几个护院,白天黑夜都围着你,绝对不叫他再有机会靠近你,我变卖家产,去府城,府城不行,我就去布政司,去南京,去京城,我一定要把这贼人抓走,你别害怕,千万别害怕。”
说完就往外跑,张娘子忙一把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在他回头时微微摇头。
柳师集对妻子最为了解,虽然那件事之后,妻子心中郁结,一直久居佛堂,却不是会轻生之人。
去年也是她坚持要报官,她一直是个性格坚韧之人,再见那淫贼,也只会愤而击之,怒而杀之,又怎会自尽?
柳师集福至心灵,缓缓走到床边,半跪在脚踏上,轻声问道:“他是不是用我威胁你了?说你若不从便杀了我之类的话?”
张娘子眼泪滚落。
柳师集将她拥进怀里,眼泪滚落,悲愤的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真是没用,没用……”
柳师集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我一定会找到他,杀了他的,我,我明日就请武师傅习武,我还要勤加读书,我要考科举,我要当大官,我要杀了他!”
柳师集抱着妻子哭道:“三娘,你要是死,便把我一并带上吧,我们一起死!你若是不死,你就看着我习武读书,看着我把那人找出来,绳之于法!”
张娘子一脸的泪水,冲他微微摇头。
她已经被盯上了,对方来无影去无踪,这么多官差都找不到他,抓不住他,何况临时抱佛脚的丈夫?
她和丈夫,势必只能保一人。
只有她死了,对方心满意足,才会不再盯着丈夫。
柳师集又气又恨,妻子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他恨花不柳,更恨自己。
保不住妻子,报不了仇,现在还要妻子保自己的性命而自尽,柳师集啪啪就朝自己脸上抽,两下就抽得面色通红。
潘筠见了,回身一巴掌呼在花不柳脸上,直接把人从屋顶扇下去。
花不柳啪的一声从屋顶掉在门前,脸朝下,身体正面朝下,直接闷哼一声,疼得眼冒金星,似乎晕过去了一下,但又迅速疼醒。
门口的巨响让屋里抱在一起的人身体一僵。
柳师集满脸是泪的看向门口,瑟瑟发抖,“是谁?”
没人回答他,潘筠还蹲在屋顶上,而花不柳痛得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屋里的俩人都闻到了血腥味。
柳师集后悔,不应该把下人和护院都遣出这个院子的,但又怕妻子自尽的事被传扬出去……
柳师集目光一转,把张娘子往床里面推,还把蚊帐放下来,然后自己握起桌子上的花瓶慢慢走向门口……
张娘子从床上爬出来,柳师集去瞪她,让她回去。
张娘子没理他,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吗?
她手在枕头下一摸,摸出一把短刀来。
柳师集愣了一下,他们的枕头下何时有了这东西?
但来不及思考了,柳师集站在门后,在这个位置隐约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轻轻呻吟,他目光一厉,猛的拉开门,高举着瓷瓶就哇哇大叫着冲出去……
他冲出去两步就看到躺在门口不远处一身是血的人,张娘子握着短刀紧随其后。
柳师集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其他人,就惊讶道:“这,这是谁?怎么掉到我们家来了?”
柳师集抱着瓷瓶就要上去扶人,却被张娘子一把拉住。
柳师集回头,就见张娘子一脸寒霜,一脸恨意的看着地上的人。
柳师集脚步一顿,问道:“三娘认得他?”
张娘子声音嘶哑的道:“他,衣服,和他一样。”
柳师集一听,再看向地上的人的表情也变了,他把张娘子拉到身后,一手拿着瓷瓶慢慢走上前去。
柳师集颤抖着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花不柳。
花不柳艰难的抬起头来,夫妻两个吓得后退两步,实在是花不柳此时太凄惨了。
鼻青脸肿的看不出模样,身上到处都是血,左手断了手掌,伤口外翻红肿,此刻就在缓慢的渗血;
右手不自然的弯曲着,就垫在身下,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下一刻就要死了一般。
柳师集问妻子,“是他吗?”
张娘子从柳师集身后探出头来看,蹙眉,“脸不像,但他的眼睛很像,这一身绿衣裳,和那淫贼一模一样。”
柳师集相信妻子,“那就是他,他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了,三娘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花不柳已经缓过劲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柳师集见他动,吓得哇哇大叫,手上的瓷瓶就啪的一声击打在他头上……
瓷瓶碎裂,花不柳眼睛发直,两抹血从头顶滑落,滑过他的眼角和鼻尖,最后圆睁着眼扑腾一声仰面倒下。
夫妻两个吓得抱在一处。
柳师集快哭了,“娘子,我好像杀人了。”
张娘子抱住他,用嘶哑的声音安慰他道:“不怕,官府若来人,就说是我砸的,他是采花贼,我砸死他,天经地义。”
潘筠坐在屋顶上看了全场,觉得以夫妻俩的性格,再让他们动手也困难了,便轻咳一声道:“两位,这人是我的,你们或打或杀都没关系。”
夫妻两个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向身后的屋顶看去,这才看见一个小道士坐在屋顶上,两条腿垂着,正一晃一晃的。
潘筠冲俩人微微一笑,从屋顶上跳下来。
夫妻两个齐齐后退两步,抱在一起戒备的看她。
潘筠也不介意,走到花不柳身边道:“和两位介绍一下,这是采花贼花不柳,我揭了他的悬赏单。”
潘筠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公告,刷的一下展开,让他们看上面的人像。
她踢了踢花不柳道:“我拿下他后路过此地,不小心叫他跑了,没想到他身受重伤,脚下一滑就掉进了你家。”
柳师集看见悬赏单,沉默了一下后问,“你是来我家拿赏银的?”
他道:“赏银我已经交给衙门了,当然,我可以加一份给你,但今日的事你不能说出去。”
潘筠眨眨眼,片刻后点头,“行,你给我一两赏银,今日的事我一定不外传,他身上的伤都是我在抓他时砸的踢的,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娘子仔细打量过花不柳,指着他的裤裆艰难的问道:“那里,谁伤的?”
潘筠就冲她微微一笑道:“是我在抓他时,他在一个村子里不小心摔的,当时叫一众小娘子看见,可吓坏了不少人。”
张娘子:“阉干净了吗?”
潘筠歪着头看她,“不算干净吧,你要来一刀吗,我学过一点医术,虽然治病救人不太行,但杀人切东西却很在行。”
张娘子看向潘筠,“要钱?”
潘筠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两!”
这点钱对周婉娘那样的家境来说或许很多,但对柳家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却能让柳家夫妻心里舒坦不少。
张娘子握着手中的短刀,问道:“你确定他就是采花贼花不柳吗?”
潘筠上前握住她的手,引着她慢慢走到花不柳身前,轻声道:“你若怀疑,我让他亲口承认就是了。”
潘筠在他身上点了一下,正昏迷修复身体的花不柳被点醒,一睁开眼睛就对上潘筠似笑非笑的目光,“花不柳,你看,人间自有真情在,你到底没害死她。”
张娘子确定了,这就是花不柳,昨日,他就是这样对她说话的。
第328章
你被阉干净了
花不柳惨叫一声,张娘子猛地拔出刀来,还要再扎,潘筠连忙伸手拦住,反握住她的手向下带了一点,狠狠地往下一扎后一切……
“这个位置才对,刚才那个位置,扎深了会死人的。”
花不柳再次生生疼晕过去,潘筠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立即起身道:“好了,你已经把他切干净了,给钱吧。”
柳师集连忙拥着妻子后退两步,担忧的问道:“他,他不会死了吧?”
潘筠催促道:“给的快就死不了。”
柳师集一听,立即掏出钱袋子整个塞进潘筠手里道,“给你,小道长快快带他离开吧,记得把他送官,还不能告诉别人他是在我家伤的……”
潘筠嫌弃他啰嗦,直接把一瓶药塞给他,还有两张黄符,然后拎起昏迷过去的花不柳就起身离开,“钱我就不找给你了,这些东西当你买的,后会无期。”
说罢,拎着花不柳就踩着墙壁几下飞上屋顶,不多会儿就飞远了。
花不柳一边往下滴血,一边被快速带出城。
潘筠看了一下他的情况,不敢耽误,连忙拿出药鼎把他往里一塞就往府城飞去。
哎呀呀,死的和活的价钱是不一样的,她得赶在他断气之前回到府城。
呜呜呜,希望大师兄不要怪她,事后她一定把药鼎洗十遍……
潘筠着急忙慌的飞回到府城,同样是在城外没人的地方停下,然后拎起重伤昏迷的花不柳就朝城里冲。
张娘子人狠话不多,那一刀插的正中要害,要是妙和在或许还可以救一救,她就算了,还是不要浪费药了,反正本来就要死的。
潘筠冲到城门口,城门的卫兵看见她,立刻刀枪对准她,“什么人?”
“大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人?”
潘筠着急道:“受伤了呀,他快死了,我要带他去衙门!”
卫兵上前查看,皱眉,“刀伤,拳殴和脚踢,是大案……”
待看到他血肉模糊的下体时,卫兵们同时“嘶”的一声,连忙让开位置,“这个时候还送什么衙门,先送到医馆,你是他的家人吗?”
“不是,”潘筠拎起他道:“我先送他去衙门,他有话和周捕头说。”
卫兵们以为他是有紧急案情,哪怕是死也要说出口,敬佩之余纷纷让开路,还友好的道:“小道长,我让两个兄弟帮忙抬吧,你这样拎着他,不仅血会越出越多,还会加重他身上的伤势。”
“不用,他不在意,我也不在意,只要他能活着见到周捕头就行,诸位再见,下次见面请你们吃包子。”
说罢,拎起花不柳就朝城里冲。
卫兵们:……
一个卫兵忍不住道:“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别管了,看这人如此凄惨,怕是一桩大案,府衙和县衙又有的忙了。”
潘筠拎着花不柳一阵风似的从街上冲过,刚进城没多久的屈乐见她眼也不眨的从他身边跑过,立刻拔腿跟上去,“潘三竹?你不是带他去找下一个受害者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潘筠加快速度,一溜烟的朝衙门跑,风声传来她的回答,“我已经回来了!”
潘筠冲到府衙,把花不柳丢在院子里,抓住一个衙役就问,“周捕头呢?”
衙役愣愣的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眼被丢在脚前的……尸体?
哦,胸口还微微起伏,那还是活人,他皱眉指向她侧后方,道:“这是谁?我立即去请大夫。”
潘筠回头,这才看到周捕头站在一架子的武器前,正皱着脸看她。
潘筠立刻挥手和他打招呼,“周捕头快来看,我抓住采花贼花不柳了,你快来验明正身!”
周捕头皱眉走上来,低头看了眼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人问,“我怎么知道他就是花不柳?”
潘筠立刻掏出一个人皮面具往他脸上糊,“这是我从他脸上揭下来的,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是那五张人像上的一张了?”
人皮面具粗粗挂在花不柳脸上,只能勉强看出来一点。
周捕头依旧皱眉,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后问,“你在哪儿抓住的他,他身上的伤都哪来的?”
潘筠:“我打的,我认出他来,他就要杀我灭口,我一下就反抗了,我们激烈的打斗,整整打了一天才把他拿下。”
周捕头看着精气神十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的潘筠,问道:“是打了他整整一天吧?说罢,都有谁参与了?”
潘筠道:“我师侄妙真,就我们两个。”
周捕头定定的看她,潘筠一脸无辜的回望他,伸手:“周捕头,八十两赏银……”
周捕头拍掉她的手,“验明正身才可以。”
一旁停住的衙役立即道:“我去请仵作。”
潘筠:“……不是请大夫吗?”
衙役一脸严肃,“仵作也是大夫。”
衙门的人把花不柳抬进仵作的验尸房。
仵作一看花不柳的情形,立即合上工具箱,从另一个角落里拖出药箱来,一边给他止血一边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大夫啊,我哪能治这样的伤?”
衙役和周捕头都没动。
周捕头道:“先把他弄醒,我要验明正身。”
衙役道:“您先治着,不死就行。”
仵作一看明白了,这不是无辜之人。
虽然如此,仵作还是尽心治疗了,但周捕头要问话,他还是把人扎醒。
花不柳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眼睛已经肿得几乎看不见,昏迷前的情景来回在大脑里循环,他一脸的麻木,连愤怒都生不起来了。
周捕头凑上去看他,冷冷地问道:“花不柳,你可认罪吗?”
花不柳的目光僵硬的挪到周捕头脸上,最后滑向潘筠。
他紧紧地盯着潘筠,声音嘶哑道:“龙虎山潘三竹,我记住你了,不管是转世投胎,还是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潘筠冲他微微一笑道:“贫道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转世投胎会变成一只公猪,且是十世公猪,只要养到二十斤就会被阉割,再养大半年,年底后被杀,再投胎,再被阉,再被杀……”
周捕头:……
衙役和仵作:……
花不柳的愤怒重新被挑起。
潘筠却冲他笑得更甜了,道:“你将生生世世做阉猪,直到将这一世的罪孽赎尽才可以变成草木,历经无数轮回才能做人,而我,贫道潘三竹,那时早已经得道成仙,你这孽障连看我一眼都不配。”
喊叫声被周捕头一巴掌打在脸上截断。
周捕头脸色阴沉道:“说吧,你害了几个女子,从第一个女子开始说起。”
不等潘筠动手,仵作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钱袋子,倒出来,里面除了一堆钱外还有一个荷包。
仵作打开荷包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和周捕头点了点头。
周捕头脸色微寒,对衙役道:“去把文书叫来记录。”
周捕头让潘筠先下去。
潘筠却抱着手臂靠在一旁道:“我下去了,他还能招吗?”
现在,全靠她在这儿拉着仇恨才让花不柳有什么说什么,一旦她下去,他的肾上腺素降下来,只怕不会再开口,也没机会开口了。
她看得很清楚,刚才仵作往他身上扎了两针,她见陶季给人扎过,那是透支生命力,让人有精神交代后事的针。
花不柳本来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这针一扎,他活不了多久。
很快,刑房推官领着一个文书走进来。
周捕头和仵作连忙向他行礼。
推官挥了挥手,看向潘筠。
周捕头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推官便默认了潘筠在场。
审问继续。
或者说,都不用推官审,花不柳自己就巴拉巴拉的往下说了。
可能是想刺激潘筠,可能是预感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他想要把这一生做过的事说出来让人记住,他的话很多。
推官偶尔会打断他,不是补充受害人信息,就是质疑他的一些细节。
一个时辰过去,花不柳的声音渐渐变弱,他喃喃道:“这些女人都该死,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不嫁给我,既被我睡了,就应该从一而终,自尽而亡,这才是贞烈,是好女人……”
推官定定的看他,片刻后道:“花不柳验明正身,杀人,奸淫,当判斩刑。”
花不柳嘲笑的看他,“你们杀不了我的,我就要死了,我全须全尾的来,全须全尾的走。”
古人认为砍头是身首异处,是为身体不全,是大忌。
一直安静旁听的潘筠突然道:“但你被阉了,还阉得特别干净呢。”
花不柳一滞。
第329章
我也在通缉单上
潘筠继续道:“知道贫道是怎么抓到你的吗?”
“靠算卦啊,贫道拿到了你的头发,算出你的位置,这才拿住你的,”潘筠站直,垂眸低语,颇有神性的道:“贫道算卦极准,今日免费送你一卦,你下一世就是阉猪,十世轮回之后做十世草木,再转世为人时还要再做十世太监才能抵消你今生的罪孽。”
花不柳瞪大双眼,一动不动。
推官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动静,就看向仵作。
仵作上去看了一眼后道:“他被气死了。”
潘筠就掐手念道:“福生无量天尊,这淫贼还是气性太小,不过说了两句实话,竟然就受不了了。”
推官合上笔录,递还给文书,冷声道:“你气死的,这通缉犯算死口,死的悬赏金额是多少?”
周捕头:“六十两。”
潘筠不高兴了,叫道:“怎么能这么算呢?我拎进府衙的时候是活的,你们都拿到口供了,他是在你们审问过程中死的,干我什么事?”
推官就掀起眼皮看她,冷淡的道:“就算死口,你爱要不要。”
“你!”
推官转身就走。
潘筠就要去拦住他讲道理,被周捕头一把拉住,小声道:“你这道士怎的这么憨?民不与官斗你没听说过吗?”
潘筠瞥了他一眼后道:“意思是说你们当官的天下第一,不讲规矩了呗?你们就没怕的?”
一旁的仵作哼哼道:“当官的除了怕更大的官和皇帝外,还怕什么?你这娃娃一看就是初出江湖,不懂规矩。”
“你指着衙门的悬赏过日子,赚了钱不得分人家一些?”
周捕头回头瞪仵作,“您少说两句吧,王推官不是那样的人。”
仵作哼了一声。
潘筠也哼了一声,“那当官的还指着我们给他刷政绩呢,怎么他不把手上的功劳分给我一些?”
“周捕头,贫道话放这儿了,你们这次要是不给我按活口算钱,我就把抓到的每一个人犯都拧下脑袋,拿着脑袋来算死口的钱,贫道说到做到!”
周捕头:……
如果销案的通缉犯全是人头,那政绩上就太难看了。
周捕头虚虚点了点潘筠的额头,转身离开。
他去找推官,将潘筠的话转述给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推官,这孩子年少,正是不服管教的时候,偏武功又高强,她能抓住花不柳,就一定能抓住其他凶犯,她也是真敢全给我们交人头的主,您看……”
王推官眉头微皱,脸色不好看,“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从前江湖上并没有听过她的名号。”
周捕头低声道:“推官可记得前不久福建泉州的灭寇案?”
王推官惊讶,“潘?潘三竹?她们是同一个人?”
周捕头颔首道:“推官,这有才之人都傲气,何况她还小小年纪有此武功和功劳,若我是她,怕是会更傲气……”
对这样的人,硬碰硬对他们没好处。
潘筠可以闹得天翻地覆,她是个道士,江湖中人,来去随风,可以自由自在,但他们这些人不行。
官场,是权势,也是束缚。
王推官沉默片刻后轻笑道:“给她按活口结算吧,以后她来,都给她按规定结算。”
王推官虽然带笑,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冷,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大家互相试探一番可以压下她的底线,没想到,看似年纪小,却是个刺头。
他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账房看到潘筠年纪这么小,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卷东西来算。
潘筠扫了一眼后道:“我只接受白银,兑换同价的铜钱也可以,不要银票,也不要宝钞!”
笑话,现在宝钞还能称之为钱吗?
那就是一堆废纸!
潘筠忍不住了,当着账房的面就问周捕头,“周捕头,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账房尴尬不已。
周捕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潘筠道:“你看上去很不好惹。”
“就是啊,”潘筠大声道:“我看上去这么不好惹,怎么大家还是想着欺负我?难道我看上去很无知吗?”
潘筠手捏着桌角,咔嚓一声生生掰下来一块桌角,当着账房的面揉碎掰下来的木块,“我都能抓一个采花大盗,大家为什么会觉得我好欺负啊~~”
账房算银子的速度加快了,他连忙抱出八块银锭,一下没抱稳,噼里啪啦的摔在桌子上。
潘筠和周捕头一起看过去,账房连忙道:“一锭十两,这是八十两,全是官银,质量好的很,少侠可以验一验。”
潘筠就伸手拿过银锭,拇指轻轻一按,就在银锭的侧面按下一个拇指印。
她满意的点头道:“是好银子。”
她拿着桌上的银子就往袖子里塞,其实是丢到了灵境空间里。
塞完以后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账房就颤颤巍巍的递出一张单子。
周捕头替他在单子上点了点道:“签名。”
潘筠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签名还回去,“周捕头,还有没有别的悬赏凶犯?”
周捕头看了她一眼后道:“我以为你都了如指掌了。”
潘筠只当听不懂他的意有所指,道:“你们又没贴出新的公告,话说,之前被揭的榜,一直没被抓到的,就应该重新贴出来,让有能力的人上。”
周捕头看了她一会儿后点头,“我会和大人们建议,重新整理,把没抓到的人重新贴一份的。”
潘筠心满意足的兜着银子要离开,周捕头叫住她道:“府城通缉的人犯有数,价钱也不高,你要有心,可以看看全国通缉的单子,那价钱才高呢。”
潘筠立即回身,“衙门有现成的单子吗?”
“有。”周捕头带她去刑房,从里面抓出十多张单子给她,“你都看看吧,我知道你记性好,全都记下,哪天要是有幸抓到单子上的这些人,不必来府衙兑换,随便一个衙门就能换到钱。”
潘筠一边翻动一边惊叹,“那这岂不是移动的钱库?”
周捕头:“重点是你得能抓到人。”
这上面有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还有谋反造反的头目,潘筠抽出一张单子道:“思任法,思机发,这不是麓川叛军首领吗?你们连他们父子俩的通缉单子都放进去……”
潘筠无言道:“我们能抓住他们父子两个?”
“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不能?”周捕头道:“你们江湖人不总号称武功高强,一人可敌千军万马,能于万军之中取将首级吗?”
“你们要是能把这父子俩的首级取来,看到没有,单子上的,赏银千两,爵万户侯。”
潘筠看了一眼后哼哼道:“我才不信你们呢,我交个采花贼,你们都能把活口改成死口,我要是拎着思任法父子俩的脑袋来,你们硬说他们不是,或是不认这个奖赏怎么办?”
周捕头:“……说得好像潘小道长真的有本事于万军之中取将首级一样。”
潘筠哼哼道:“我说不定还真行,但我不去!”
她刷的一下抽走父子俩的通缉令,看到下面一张时,手就微僵。
上面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小女孩,但旁边有案情描述。
周捕头也低头看了一眼,道:“这是京城的案子,这是个小女孩,大约六岁到八岁之间,去年一个锦衣卫在追踪她时失踪,至今生死不知,这个小孩也失去了踪迹。”
“镇抚司怀疑那锦衣卫已经被这孩子及其同伙害死,所以发了海捕文书,四处缉拿她。”
潘筠晃了晃手中的单子道:“脸都没有,连长相特征也写得不清不楚,黄毛,头发稀疏,身量瘦小,这天下同龄的孩子中有九成这个样子,怎么找?”
周捕头点头,“我也觉得找不到,而且孩子会变,就更难找了,所以才把这单子塞在这里的。”
这句话让潘筠恍然大悟,“这样啊,你给我的这些全都是不可能抓到的单子?好呀,你要牵制我的注意力,不让我去赚其他的钱。”
周捕头:“……你把人想的真坏,我只是觉得你能者多劳,你不仅武功高强,还会卜算,说不定能抓到这些人。”
“不仅你能赚到更多的钱,也能为民除更大的害,我们衙门也能立更大的功,对三方都好的事,你为何将我想得这么坏?”
潘筠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干脆把单子一收道:“行,我信你了,这些榜单我全揭了。”
“等等,”见她要把单子往怀里塞,周捕头连忙拦住她,“你看就行了,不能拿走。”
“为什么不能拿走,悬赏榜贴出去就是给人揭了拿走的,我记性虽好,但要是没有榜单对照,万一抓错人怎么办?算我的,还是算你们衙门的?”
潘筠把单子往怀里一塞,拍了拍胸脯道:“我走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见到的凶徒的,周捕头你放心,不管是那没有脸的小女孩,还是远在云南的麓川叛军首领,只要叫我见到他们,我一定将他们捉拿归案,到时候我谁也不给,就给周捕头你,全算作你的功劳。”
第330章
抢单
周捕头对这个饼一点啃的欲望都没有,冷淡的道:“多谢潘小道长看得起,请吧。”
他也不要回单子了,只想把潘筠送走,行了,就这样吧,他真的累了。
花不柳的案子还得收尾呢,周捕头把潘筠送到门外就要走,一转身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屈乐,他不由脚步一顿,皱紧眉头和潘筠道:“潘小道长,虽然你聪明又厉害,但还是要小心些,不要过于自信,也不要太相信别人,以免吃亏。”
潘筠连连点头应下。
等周捕头转身进去,潘筠走出府衙,屈乐才追上来,“他什么意思,怕我骗你?”
屈乐嘀嘀咕咕,“我能骗到你?”
潘筠:“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找你的常明威吗?”
屈乐:“我一会儿就去,对了花不柳怎么样了?”
“死了。”
屈乐瞪大双眼,“死了?他他他,他就那么死了?”
潘筠:“不信,你等着看朝廷的公告好了。”
潘筠大摇大摆的进出府衙,还往府衙里抓通缉犯,一点儿也不像是自己就是通缉犯的样子。
朝廷的公告出来得很快,傍晚前就出来了。
仵作验过花不柳的尸体,把单子勾好就可以出公告了。
府衙把公告贴在公告墙和城门内外的墙壁上,是要昭告天下,采花大盗花不柳已经伏诛,有被他伤害过的人可以来衙门报案录案。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花不柳死前没来报案的,他死以后,更不会来报了。
潘筠回到客栈时妙真也回来了,她道:“周婉娘身上的死相散得一干二净,一点死意也没有了,生机勃勃的,回到家就捉了一只鸡杀了炖上,大春一句话都不敢吭。”
“她兄嫂听到消息赶过来,问她还回不回家另嫁,被她给拒绝了,她婆婆也和她兄嫂保证过去的事就过去,会一辈子对她好……”
潘筠:“大春什么意思?”
“大春一点想法也没有,就在一旁点头,”妙真道:“我看她面相上的死意都散了就回来了。”
潘筠满意的点头,“很好,等花不柳伏诛的消息传到他们村,她的日子会更好过的。”
心里的结放下,日子才能过得好。
这是对受害者最好的良药,也是对生者的告慰。
衙门不仅会出公告,还会让人通知所有在案的被害者家属,告诉他们花不柳伏诛的消息。
这件案子才算了结。
“我又拿了一堆单子回来,但我看了看,能被我们找到并抓住的,一个也没有,所以还是把目光放在府衙出的悬赏单上吧。”
潘筠道:“大明的户籍制度管理严格,城门口时不时就要拦截查看户籍和路引,一般的罪犯很难拿到伪造的户籍和路引,加上他们的通缉画像贴在各个城门口。”
不仅百姓们告发通缉犯有钱拿,城门口把守的士兵们抓到通缉犯也是有钱拿的。
赏金可比他们的军饷高多了。
一份赏金,即便是一队的人分,那也顶得上他们一年的军饷了。
潘筠怀疑,老朱设这个规定,就是为了激励城门官和士兵们严格、严厉的执行户籍查验政策的。
“而且,人都会更想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内心会更有安全感,”潘筠道:“所以我怀疑常明威还留在这里,就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我们要和屈乐合作吗?”妙真道:“他有点蠢。”
潘筠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有点蠢,我们自己去找。”
她道:“我们抓到人,赏金全是我们的,他抓到人,赏金算我们一半。”
潘筠掰着手指头算庙会的时间,道:“我们还有一旬的时间,一旬之后抓不到人我们也要回去了。”
妙真信心满满,“小师叔出手,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什么?”王璁一脸高兴的回来。
潘筠:“这么高兴,你今天挣大钱了?”
王璁笑得见牙不见眼,从一直按着的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道:“少花钱就是赚到,我今日的确赚了大钱。”
他打开布包给潘筠看,“小师叔你看,我今日淘到了这块和田玉。”
他打开给潘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