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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农知一就遥遥看向潘筠,哀求道:“潘师妹,求你救救我,我知道,三清山一定有混元丹,只要你能让我丹田恢复,我可以不追究一切。”

    他顿了顿,咬牙道:“戴庸的伤我也可以不追究。”

    潘筠似笑非笑,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三人,“这样啊,可我没说我不追究你们伤崔怀公的事啊。”

    娄桐气得够呛,一把收回按着农知一的手,懒得再管,甩手道:“静仪,一会儿时间到了你就把他们身上的针拔了,我开三副药给他们,让人去抓药熬药,这里就交给你了。”

    葛静仪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反应过来,立即敛手应了一声“是。”

    娄桐和林靖乐道:“我不管你们刑法堂的事,等他们伤好一点你就把他们带回刑法堂处理吧,别在我这太素院弄这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听着实在是难受。”

    林靖乐:“他们现在都不能移动,戴庸和崔怀公昏迷,现在能审讯的只有潘筠和农知一,我看农知一也不好移动,少不得要借你的地方用一用。”

    娄桐就指着农知一道:“还审什么?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同伴的生死都可以不计较,这一看就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来办事的,这崔怀公不是今年刚入学的学生吗?他能怎么得罪他们?”

    她火爆的道:“要我说,你直接问出幕后主使,全抓了弄到刑法堂过一遍刑罚,我不信他们不招。”

    林靖乐沉着一张脸道:“娄院主,我们刑法堂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我太素院也有,”娄桐道:“你不想我指手画脚,就离我太素院远一点,反正你就不能在我这里审人。”

    张子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道:“娄师妹,学宫多少年没出过这样恶劣的事了,今日那么多学生都看在眼里,我们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娄桐冷笑,“少拿学生来压我,我可没拦着你们审案子,我只有一个要求,要审可以,把人带出我太素院,随便你们怎么审,在哪里审。”

    潘筠一听,目光一扫,没看见潘小黑,她感应了一下它的去处,垂眸一想,就狠心咬了一下舌尖,吐出一口血来,往后靠在玄璃身上。

    娄桐瞬间到达潘筠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脉,一抓住脉,她就不由垂眸看她。

    潘筠悄悄睁开眼睛,冲她眨了一下左眼,娄桐差点儿就把怀里的她给丢出去。

    想了想,还是忍了,一手抓着她的脉,一手将她的眼睛合上,片刻后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然后回头和身后的张子望和林靖乐道:“她受了内伤,也要留下治疗。”

    张子望和林靖乐一起皱眉,俩人怀疑的看着娄桐怀里的潘筠,“她受伤了?”

    俩人的医术虽不及娄桐,但作为资深道士,能修道到这一步,自然也是懂医术的,潘筠一看就气血充足,是个健康的人好不好?

    娄桐面无表情的道:“没错,她就是受伤了。”

    张子望就确定了,娄桐在帮潘筠遮掩,她们这是拖延时间。

    张子望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事情发生了这么久,肯定早就传遍学宫了,离太素院最近的凤栖院一定收到消息了,但潘筠的那两个师侄竟到现在都没有来。

    张子望抿了抿嘴,垂眸片刻后还是道:“那就让她养伤几日,等他们都好转后再提到刑法堂审问。”

    第149章

    拖延时间

    而此时,妙真妙和正把自己关在屋里,翻箱子抱出一个盒子,拜了拜后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头雕刻的山神潘公。

    她们将山神毕恭毕敬的放在桌子上,拜了又拜以后就拿出符纸,在上面写下“大祸,速来”四个大字。

    然后就掐诀念咒语,将符纸在潘公面前点燃烧尽。

    等做完这一切,妙真脸色有点发白。

    她修为不济,只能传一次信。

    妙和连忙给她擦汗,忧虑的问道:“这样大师伯他们就能收到信了吗?”

    “大师伯说可以,那应该就是可以吧。”

    妙和一张小脸全都皱起来,“要是那戴庸死了,学宫会不会把小师叔抓起来,让她偿命?”

    妙真抿了抿嘴道:“我觉得不能只靠这个传信,还得下山去找陈掌柜,让他往三清山去传一封信。这里不到,那里也能到,就算他们要小师叔偿命,他们也不敢立刻动手的。”

    她道:“我们分开行事,你立即下山去找陈掌柜,我去找大师兄,小师叔说了,他是我们的靠山。”

    妙和立即点头,起身道:“我现在就去。”

    俩人一起扭头看向一旁蹲着的黑猫,问道:“小黑,你要跟着我们谁走?”

    潘小黑看了她们一眼,转身跳出窗跑了,它才不跟着她们呢,它直接去找潘筠。

    妙真看它跑了就道:“它一定去找小师叔了,也好,它一定会把我们的安排告诉小师叔的,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

    妙和应下,立即就出门,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但她还是往外走。

    学宫夜里有宵禁,不能再出去,妙和躲在树后面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可能从门口闯出去后就开始围着墙壁走。

    这段时间潘筠总是带她们四处乱逛,她知道不远处有一道小门可以进大上清宫,那里没人看守。

    即便门锁上了,她也可以翻墙过去。

    就着昏暗的月光,妙和找到了那个小门,看到上面的大锁,她就后退,运起轻功飞上墙头,几个起落便落进了大上清宫。

    她一路遮遮掩掩摸到了大上清宫的大门。

    那里大门紧闭,但一个人都没有。

    妙和呼出一口气,就小跑着上前,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用力的抬起门闩要打开,却发现门闩一动不动。

    妙和一愣,就分开双腿,气沉丹田,将灵力汇聚在手上,然后把门闩用力往上抬,却发现她只抬得起来一点。

    妙和憋红了脸也没能移动一点。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别费力,这道门闩通常都要两个大人抬,你怎么可能抬得动?”

    妙和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抖,门闩啪的一声落下,她抖着身体抬头四处看,却没看到人,就颤抖的问道:“谁?你出来,我才不怕你呢。”

    黑暗中,一人从墙角的阴影处走出来,他好笑的看着这小胖子,问道:“天都黑了,你怎么还要下山?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他不说欺负两个字还好,一说,妙和就委屈上了,带着哭音道:“他们欺负我小师叔,我要下山去找我师父和大师伯来做主,这位师兄,你帮我把门打开好不好?”

    青年走上前来,毫不费力的将门闩取下,问道:“即便我把门给你打开了,你也出不去,从这里到山门有长长的一条甬道,知道为何大门这里无人看守吗?因为甬道里有巡逻的道士,下马亭那里更是有人把守,你怎么绕过那里?”

    妙和一呆,“把守这么严格?”

    “是啊,把守极其严格,”青年将门闩柱在地上,“不过我可以带你不经过甬道出去,但你得告诉我,你小师叔是谁,被谁给欺负了?”

    “我小师叔就是小师叔,她被我们道观的对手欺负了,他们嫉妒我们道观,嫉妒小师叔,所以就欺负她,我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小师叔他们也没告诉我,但我知道,一定姓张。”

    “姓张啊~~”青年似笑非笑了一声,问道:“你家是哪家道观?竟然能让张家的人嫉妒。”

    “我家是三清山三清观。”

    青年笑脸一僵,啪的一声将门闩放回去,严肃着脸问道:“张离在的三清观?”

    妙和后退两步,戒备的看着他,“你你你,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师父和四师叔可厉害了,我大师伯最厉害,我二师伯还是官,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青年:“不错,会仗势保护自己,就是话术没用好。”

    他上下打量妙和,问道:“你是妙和?”

    他拍的一下拍了自己的脑袋,“我也傻了,你都说了是二师伯做官,你们三清山就两个人有徒弟,你不是陶季的徒弟还能是谁?”

    他拎上妙和,无视她的踢腿就往学宫里飞,道:“别挣扎,一会儿给你摔了,我是你师父和四师叔的同学兼好友,我们现在去救你小师叔,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妙和立即老实了,无视呼呼的大风,直接张嘴大叫,“太素院,他们在太素院。”

    太素院离大上清宫可就近了,就是飞的方向错了,青年也不在意,落在屋顶上,将妙和夹在胳膊上,小跑一阵便转换方向飞。

    不多会儿就起起落落的飞进了学宫,落在太素院大门不远处。

    他直接拎着妙和进去。

    太素院里围着的人已经散了,他们倒是想围观,但林靖乐和张子望的威望在那里,没人敢在天黑之后还能顶着他们的目光留下。

    所以现在太素院安静了不少。

    除了几个参与救治的太素院学生外,就学宫的师长们在了。

    薛太虚他们几个也收到消息赶了来,此时正一起坐在病房里看齐齐躺在四张病床上的人。

    一间病房的四张床,一张都没有浪费。

    崔怀公、农知一和戴庸,脸色是一个比一个苍白,只有躺在最里面一张床的潘筠,她面色红润,气息平稳,不用把脉,这屋里的老人精们光看脸色和听呼吸就能知道她身体健康得不得了。

    就连薛太虚都忍不住扭头去看娄桐,问道:“娄师妹,你确定她受了内伤?”

    娄桐:“我确定。”

    潘筠就咳嗽起来,虚弱的道:“薛院主,我是真的受伤了,不然这事我定要在今晚讨回公道的,崔怀公是我玉山县才俊,而玉山县都是我三清山一系,我们每年就出来几个人,可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被欺负。”

    薛太虚就扭头和林靖乐几人道:“看上去的确是伤得不轻,算了,就让她在太素院里治几日吧。”

    张子望点头,林靖乐也没说话,几人在这一刻倒是达成了默契。

    潘筠垂下眼眸思索,猜测他们默许的缘由。

    娄桐和薛太虚她都能理解,他们两个虽然没明说过,但看得出来,他们对三清山颇亲近,她猜师兄师姐们和他们有交情,且交情不错。

    但她不是很理解张子望几个。

    这一次,竟然连匆匆赶来的张子方都没出声反对。

    怎么,他们很想她拖延时间,让王费隐他们来给她做靠山吗?

    潘筠一下想到了卧床的张留贞,难道是为了他吗?

    青年拎着妙和走上楼梯,坐在门边的张子方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过去,待看到人,脸色微变,“李文英?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李文英把妙和放下,抬脚进门,扫视一圈,忍不住哟了一声道:“大家来得甚是齐整啊,这是多大的事啊,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

    张子望对他点点头道:“李师弟,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个孩子的丹田是否还有救?”

    潘筠扭头看过来,妙和已经蹬蹬越过所有人跑到她床边,眼眶微红,“小师叔你哪里受伤了?”

    潘筠咳嗽着半仰起身体道:“没事,就是受了一点内伤。”

    她拉着妙和在床边坐下。

    妙和就要扶她躺下然后给她把脉,潘筠却将她直接拉到床上坐下,然后把脑袋靠在她的腿上,直接就可以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妙和理智回笼,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确定她脸色是真的红润,而不是病态红之后放下心来,悄悄摸了摸她的脉后就悄悄放下她的手,放松身体坐着,也好奇的看向门口那边的一堆人。

    师侄两个就靠在一起看热闹。

    李文英检查了一下农知一的丹田,摇头道:“治不好了,出手的是谁,好狠辣的手段。”

    张子望看向潘筠。

    李文英抬头看了一眼和妙和依偎在一起的孩子,面不改色的改口道:“好果决的手段,他怎么招惹你了?”

    潘筠喘着气,假装虚弱的道:“回这位师兄,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我惊慌失措,怕极了,根本不知道打中了他的丹田。他当时也没做其他的事,就是带着四个人围杀一个同学而已。”

    李文英喃喃,“围杀?我们学宫什么时候这么狂野了?”

    张子望起身道:“既然四人都重伤,那就留在太素院治疗吧,等他们都醒过来了再审。”

    其他人都没意见。

    潘筠就举手,小小声的道:“娄院主,我不要和他们住在一起,我是女孩子,而且他们还曾经想杀我,我怕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会报复我,对我名声也不好。”

    娄院主就道:“那你就到隔壁去,给崔怀公也换一个房间。”

    潘筠就松了一口气,立即道:“多谢娄院主。”

    第150章

    审理

    李文英也跟着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潘筠后转身离开。

    换好房间,潘筠就拉着妙和和她一起住,等人都离开,妙和就连忙问,“小师叔,妙真和小黑呢?”

    潘筠:“小黑跟我说你们要分开行事,你还要下山,我就知道要出事,所以让小黑去找妙真了。”

    潘小黑不能离她太远,不然她就直接让潘小黑去找妙和了。

    所以她只能让潘小黑去找妙真,让妙真去把妙和找回来,别她还没脱身,妙和又搭进去了。

    妙和站起来,“那我去找妙真。”

    “不用,我让小黑把她带回来,他们现在还在一起。”

    一个念头的事,她和潘小黑之间有灵境联系着呢。

    正往大上清宫跑的潘小黑身子微顿,然后更加快速的追上前面跑的妙真,给了她一爪子后喵喵喵的叫。

    妙真就急刹脚,问道:“怎么了?前面有敌人?”

    妙真看了眼山门的方向,还是一跺脚回身去追潘小黑。

    难道小师叔在太素院出事了?

    可大师兄不是说小师叔不会出事,让她不要担心吗?

    妙真一口气跑进太素院。

    医馆一楼值守的葛静仪今晚对这动静已经见怪不怪了,听见声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是个小少女,就问道:“你是潘筠的另一个师侄?”

    “是,师姐,我小师叔呢?”

    “二楼楼梯口左转第一间房。”

    妙真道谢,立即跑上楼。

    师侄三个一见面,眼眶一下都红了,抱在一起就伤心的哭起来。

    潘筠本来一点也不想哭的,她觉得自己可坚强了,有什么可哭的?她又没吃亏。

    可妙真妙和一哭,她眼眶也不由自主的泛红,心里又酸又涩,就跟她们呜呜呜的哭在了一起。

    楼下的葛静仪抬头看了一眼二楼,轻轻一叹,一旁的张玉宇不由道:“还是孩子呢,肯定还是怕的。”

    葛静仪道:“少说废话,今晚你值夜,还是我值夜?”

    张玉宇,“我来吧,你去休息。”

    葛静仪放下手上的事就走。

    住在不远处的娄桐也听到了三个孩子的哭声,沉默片刻还是起身悄无声息的又回到病房,检查了一下崔怀公三人的伤势,给他们换了一套针法。

    三个人里只有农知一是清醒的。

    虽然丹田已经不疼了,但他依旧睡不着,睁着一双眼睛生无可恋的看着屋顶。

    娄桐来给他换针法,他眼中就不由升起一股希望,眼含期待的看她。

    娄桐虽然厌恶他欺负人,又不讲义气,但对上他这样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唏嘘,道:“我只能阻止它继续开裂溃败,但想治好,我做不到。”

    “娄师叔,那这世上谁能救我?”

    娄桐道:“我不知道,我若是你,我可能就放弃了。”

    “不,我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学道十二年,就要毕业授箓了,怎么可能放弃?”

    娄桐:“心不修,只修功法有什么用?”

    她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从小学道,你师父,原来的道观,还有现在的学宫,谁教过你欺凌弱小?我们学道之人要做的是除魔卫道,锄强扶弱,扬道家声威。”

    “你现在有什么声威?你做的每一件错事都是在往我道家脸上呼巴掌,如此恶毒,如此恃强凌弱,学道的意义到底在哪儿?”

    娄桐将针拔掉,收了针袋起身道:“不修道心,你天赋再好,修为再高也无用,所以我劝你放弃,莫要陷于执念之中。”

    农知一握紧了拳头,眼中满含泪水。

    娄桐走到门口一顿,还是偏头道:“你应该庆幸你还活着,且是清醒的活着,像戴庸,他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农知一惊讶,“他的命不是救回来了吗?”

    “命是救回来了,但他泥丸宫遭受重击,很可能就此成为活死人,神魂若失,人活着的意义在哪儿?”

    农知一说不出话来了。

    娄桐离开。

    这一刻,不知农知一心中是否后悔,反正潘筠是不悔的,她哭过以后就立刻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去,和妙真妙和道:“崔怀公是我们的朋友,除了玄璃外,他是唯一敢和我们交朋友的人,所以我们不能看着他被欺负而不管。”

    “更何况,他受欺负还是因为我们,当然,这不是我们的错,都是张惟良和农知一他们几个人的错,遇到这样的错误,我们就应该狠狠的反击回去。”

    妙和:“戴庸要是死了,他们会不会让小师叔偿命?”

    潘筠道:“你等我研究一下《大明律》,我隐约记得之前看《大明律》的时候有类似的判案,好像是谁看到家中兄弟被人围殴,若保护之下过失杀人,好像是罚钱,打板子,再赔钱给死者家属,不必偿命的。”

    妙真:“小师叔,崔怀公不是你兄弟。”

    潘筠:“怎么不算?我们既是邻里,又是同门,这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妙真:“可这是道门的事,也会由衙门来处理吗?”

    “他们要是想处死我,或者有其他过重的惩罚,我当然要申请衙门介入了,门规再大也大不过朝廷律法。”潘筠自然是哪一方更利于自己,就走哪一方了。

    妙真总觉得她不太靠谱,这样的大事还是应该交给大人来做,毕竟,“小师叔,《大明律》你看完了吗?”

    “哪能这么快?我就看了一半……呃,三分之一这样吧,不过你放心,《大诰》我看完了,而且《大明律》里的刑律我也都看完了,就是记忆有点模糊,你等我翻一翻。”

    妙真就叹气:“也不知道大师伯他们收到我们的信息没有?”

    潘筠就掐指算了算时间后道:“应该收到了吧?就看我师父祂老人家是不是在打盹了。”

    三清山上,王费隐打坐修炼完毕,就搓起脚心,打算把脚心搓热了就躺下睡觉。

    他突然心中一动,下一刻,人就赤脚出现在大殿里。

    大殿三清脚下的香炉边,一道符纸凭空出现,若隐若现,但也足够王费隐看到上面的四个大字。

    他才看一眼,符纸便在烛光的照射下湮灭成灰,不见踪迹。

    王费隐眉头紧皱,摸了摸小心脏,嘀咕起来,“大祸?我怎么一点感应也没有?按说小师妹要是出事,我应该有感觉啊……”

    话是这么说,王费隐想了想,还是光着脚蹬蹬跑回后院,先把已经躺下的陶季哐哐砸门叫醒,然后冲着隔壁院子大喊一声,“师妹别睡了,快起床,我们三清山出大事了。”

    静谧的三清山瞬间鸡叫鸟鸣,热闹起来。

    陶季和玄妙点灯出来,陶岩柏也揉着眼睛出来,只有王璁,一直熬夜的未来考生,穿戴整齐,非常精神的出来。

    自从潘筠三人离山之后,三清山第一次这么热闹。

    王费隐一脸严肃道:“小师妹在学宫闯大祸了。”

    所有人都没多余的表情,静静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王璁不忍父亲冷场,就捧场问道:“小师叔闯什么祸了?”

    “不知道,但一定很大,不然不会借用传讯符纸往家里传信。”

    王璁闻言也皱起眉头来,“要不我再去龙虎山一趟吧。”

    陶季:“不行,再有一个月你就要考试了,此时你当以考试为主,还是我去吧。”

    玄妙:“我和你一起。”

    陶季欲言又止,片刻后小声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师妹你还是在家修炼吧。”

    玄妙摇头,“我托了留贞照顾她们,如果小师妹出事要求助到家里,代表留贞也出事了,我回去看看。”

    陶季立刻不阻止了。

    王费隐却依旧皱着眉头,一脸纠结,“你们去了,那我要不要去呢?”

    玄妙:“大师兄你去做什么?”

    陶季想了想后问,“大师兄你是不是无聊,想出门逛逛了?”

    王费隐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怕她闯的祸太大,你们两个搞不定啊。”

    陶季:“我一个人可能搞不定,但还有四师妹呢,那是龙虎山学宫,很多人都怕师妹的,所以大师兄你就放心吧。”

    玄妙瞥了他一眼,和王费隐道:“师兄想去,不如我为你卜算一卦,问问吉凶?”

    王费隐立即道:“好啊,好啊,现在就起卦吧。”

    王璁就确定了,他爹就是无聊了想出门,难得有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

    玄妙立刻去大殿里起卦,许久后她算出卦象道:“中吉卦,说的是……”

    “可以了,这就可以了,”王费隐打断她的话,笑眯眯的道:“只要不是下下卦,我就出门。”

    他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玄妙就把话咽了回去,罢了,不知道也挺好的,大师兄此刻高兴就行。

    她道:“我们得多带点钱。”

    王费隐:“带那么多钱做什么?有我跟着你们,万一丢了怎么办?还是应该少带一点。”

    玄妙:“多带一点吧,把钱袋子交给三师兄拿着,丢不了。”

    王费隐就眉头紧皱,“难道这次出门我会破财?”

    玄妙:“破财就是消灾,能消掉灾难也没什么不好的。”

    三人决定第二天一早就下山,把陶岩柏留下照顾王璁。

    “你们师兄弟自己在山上,每天要记得给祖师爷们添香油,每天都要下山在山神庙里值守半日,知道吗?”

    陶岩柏和王璁应下,目送他们离开。

    等大人们的背影消失,师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立即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互相抱了一下。

    陶岩柏问王璁,“大师兄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王璁:“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辟谷。”

    陶岩柏道:“我也想辟谷。”

    于是俩人就决定辟谷。

    大人们离开的第二天,俩人一起下山,也没做饭,直接在王小井家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面,晚上辟谷……

    第三天,在王小井家的摊子上吃了一碗饭和炒菜,晚上辟谷……

    而此刻,王费隐他们已经赶到了学宫,张子望亲自到山门前接三人。

    王费隐都惊呆了,问张子望,“张子望,你们学宫怎么欺负我家三个孩子了,你竟然抱歉到来山门接我了。”

    张子望脸上的笑容就消失,面无表情道:“王师兄说笑了,学宫里谁能欺负潘筠?我是因为久不见费隐兄,所以知道你……”

    “行了,行了,我们之间说什么客套话?你们没犯大错欺负我家小孩,那就是有求于我了,难道是张真人身体不好了?还是张留贞的病情恶化了?”

    张子望沉默。

    王费隐:“哦,还真是有求于我啊,是张留贞的病情恶化了?走走走,你先带我去看我家的三个孩子,我再跟你去看一看张留贞。”

    张子望便转身给他们领路,直接往刑法堂去,“他们刚去了刑法堂。”

    王费隐三人一听就知道潘筠一定是闯祸了,等靠近刑法堂,看到刑法堂小广场上挤挤挨挨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三人便知她闯的祸还不小,不然不可能在小广场上受审。

    一定是大祸,且影响恶劣。

    王费隐看向玄妙。

    玄妙也看了王费隐一眼,而后抿了抿嘴,快步走去。

    学生们给张子望让出一条路来,还没走到前面,他们就听到了哀泣的哭声。

    戴庸的家人来了,他们家倒是离这里不远,在六十多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来得这样快。

    听说,戴庸和家里一年就联系四五次,每一次联系,都要把自己攒的钱交给家里,所以他很不喜欢联系家人。

    崔怀公也醒了,不过他伤得很重,此时正和农知一一起躺在一个木板上,妙和见他想看热闹,就贴心的给他把枕头垫高,让他可以和大家一起看。

    刑法堂安静,全场只有戴家父母和兄嫂的大哭声,林靖乐脸色越来越难看,正要喝止他们就看到跟在张子望身后上来的王费隐和玄妙。

    林靖乐沉默了一瞬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肃静,今日刑法堂审理学宫五三围殴一案。”

    “崔怀公,你是最先的受害者,你来说。”

    戴母大哭道:“凭什么让他先说?明明是我家二狗子受伤最重。”

    第151章

    一猜就准

    “那是你儿子技不如人,你儿子先动的手,当然要先问最无辜的受害人了。”王费隐越过张子望怼回去。

    王费隐不知内情如何,但一看潘筠几个盘膝坐在崔怀公身边,便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再听到林靖乐说崔怀公是最先的受害者,他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反正不管谁的错,以他对自家孩子的了解,就算是潘筠,也不可能主动去欺负人。

    现在躺着的人看上去伤势很重,那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特别惹怒潘筠的事,不然她怎会下这么重的手?

    戴父抬头瞪他,“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受害者师长,你又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二狗子的爹!”

    王费隐:“他现在不叫二狗子,叫戴庸,他出家当道士了,知道什么是出家吗?就是割断凡缘,从你们家把孩子送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你们儿子了。”

    “何况,看他的面相,父母亲缘淡薄,亲眷刻薄寡恩,诸缘皆浅,你们能有什么感情?”王费隐道:“所以这事跟你们关系不大,有关系的是我,我是他们出家后的师长,我才是正经的家属。”

    “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别哭得好像你们多疼这个儿子似的,若是你们能抚养他,尽心照料他醒来,我就信你们是真心疼这个儿子的。”

    “孩子都被你们打得昏迷不醒,脑子都坏了,我们要给他讨公道,你们竟然说我们不是真心疼他……”

    林靖乐生气了,这是刑法堂,不是菜市场吵架,才要打断他们这些没意义的争议,就听到王费隐道:“你们是为了钱吧?”

    林靖乐就把话给憋了回去,继续忍着怒气听着。

    “你他么放屁,多少钱也换不回来我们儿子的性命,你们要是能把人救活,我们愿意倾家荡产!”

    “好!”王费隐一声大喝道:“这可是你们说的。”

    他上前围着戴庸看了一圈,扒拉他的眼皮看了看,又在他的脑袋和身体上摸了摸。

    戴家人看不出来什么,但在场所有学过丹道的人都能隐约看到一层薄薄的气在围绕着戴庸转,他们知道,王费隐是在内观。

    先贤是怎么知道穴道,经脉这些东西的?

    便是因为先贤可内观之。

    而道医,不仅可观自己体内的情况,也能观察病人体内的情况,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道医需要高深的修为。

    王费隐将戴庸全身都检查了一遍,沉吟片刻后冲戴家人笑道:“救活他的性命,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不过的确花费巨大,我能救活他,不过他醒来后会像个七八岁的幼儿一般永远长不大。”

    戴家人瞪大了眼睛,“这还能救?你别是吹牛皮吧,道长们都说了,二狗子成了活死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醒过来了。这活死人不就是死人了吗?”

    “他们不行,但我行,”王费隐道:“不信你问问他们,我说我行,他们信不信?”

    戴家人就连忙去看林靖乐,林靖乐颔首道:“别人说这话或许是吹牛,但王道长是有真才实学的,他说能救醒,那就可以救醒。”

    戴家人心一沉,戴大哥就拉了拉他爹的袖子,小声叫道:“爹……”

    戴父回神,大声喊道:“我好好的孩子被你们打成这样,醒来以后就要变成傻子,不行,我不答应,这么痛苦的活着,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戴大哥立即道:“对,他成了傻子还得我们家人伺候,你们学宫双手一推就不管事了?休想!”

    “七八岁的孩子可以自理,能听话,会懂事,除了不够聪明没别的毛病,怎么就不行了?难道不比死了强吗?”王费隐道:“你们要是嫌弃,就把他留在学宫,以后学宫替你们一辈子照顾着,反正他出家了,本来也跟你们没关系。”

    戴家人就跟被踩了猫尾巴一样跳起来,“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这是我们戴家生的孩子。”

    “闭嘴!”一直旁观的林靖乐终于忍不住,内力灌于声音之中,震得人耳朵嗡嗡的,小心脏也颤颤巍巍,哭闹不止的戴家人立即安静。

    王费隐可会看人脸色了,见林靖乐发火,立即站起来走到一旁,安静的看戏。

    反正他底线已经给出去了,他可以把人救醒,还能把人安排好一辈子。

    想到治伤要给出去的钱,王费隐瞥眼看向潘筠。

    潘筠早等着他的眼神了,一见他看过来,眼底立刻溢满泪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妙真妙和也泪眼汪汪和激动的看着师父和师叔伯们。

    她们没想到真的把师长们给请来了,只有天知道,今天潘筠和崔怀公被带到刑法堂时她们有多慌,差点忍不住又去求大师兄帮忙了。

    王费隐暗暗瞪了潘筠一眼,然后安抚的看一眼妙真妙和,就看林靖乐审案子。

    林靖乐沉声道:“这是刑法堂,一切自有规矩,进了刑法堂就要守刑法堂的规矩,所有人都一样,你们要是不想听,现在就离开。”

    戴家人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只时不时的抽泣一声,显得很可怜。

    但刚才王费隐点出戴庸与父母家人缘浅,加上认识戴庸的人都知道,戴家隔上几个月就会来人问戴庸要钱。

    戴庸赚的那点钱基本都被戴家人掏去了,为此没少耽误修炼。

    他会跟着农知一四处欺负人,暗地里收受钱财,也是因为他没有资源修炼,身后又有吸血一家人。

    修道之人,理智回笼还是很快的,此刻大家都冷眼看着戴家人哭泣,并没有被触动一点。

    就连不远处躺着的农知一都麻木着一张脸,一点不为此感动。

    戴家人哭了一阵,发现一点效果也没有,就渐渐收了声音。

    林靖乐依旧让崔怀公先叙述。

    崔怀公是昨天醒过来的,期间没见过任何人,直到今天才见到潘筠几个,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此时都是一脸懵呢,“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我,我把课业做完就要回宿舍睡觉,结果走在路上呢,他们就突然冲出来,直接就打我。”

    林靖乐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崔怀公立即摇头,“我不认识,我们不是一个年级的,甚至连宿舍都不在一处,怎么会认识呢?”

    “你可还记得谁用了什么招式?”

    崔怀公道:“我不记得了,他们五个打我一个,修为武功都比我高,我到后面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潘筠后道:“我当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朦胧中看到潘师妹冲我飞来,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林靖乐就看向潘筠,“出事之前你在干什么?”

    “天要黑了,我正要回凤栖院休息,”潘筠道:“在此之前我在和周望道师兄聊天。”

    一旁站着的周望道立即道:“是,出事前的两刻钟我们刚分开。”

    林靖乐眯了眯眼,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周望道:“潘师妹在请教我学宫内的规章制度。”

    林靖乐:“那你没告诉她,学宫内禁止同学互殴,私斗吗?”

    周望道低下头去。

    潘筠立即道:“这个不用周师兄说,我入学宫第一日就知道了,林堂主,我可没有与他们互殴,我出手是为了救崔怀公。”

    她眼中慢慢盛满眼泪,在众人的注视下,眼泪一颗一颗的溢出,跟珠子一样一颗颗砸在手背上,不多会儿,脸上就全是泪水了,“当时我都吓坏了,我看到崔怀公躺在地上,手脚摊开,一个人坐在他身上不停捶打他的脑袋,其余四人则往他身上踢,而他手脚皆软,竟一点不反抗,我,我以为他要死了,娄院主,我是真的以为他要死了……”

    一旁的娄桐面无表情道:“以崔怀公送来的情况看,再晚一些的确有可能会死,他脏腑出血,手脚皆断,肋骨也断了三条。”

    娄桐越说越愤怒,看向农知一等人脸上都带着怒火。

    林靖乐不为所动,脸上没多少表情,继续问道:“凤栖院并不在那个方向,有人看见你是一路飞奔而至,目标明确,你怎么知道崔怀公出事了?”

    潘筠道:“崔怀公是我朋友,前段时间,我送给他和玄璃一人一张平安符,平安符碎,我感应到了,我不知道是有人在欺负崔怀公,但我知道崔怀公一定是出事了,身为朋友,察觉到朋友有难,自然全力以助。”

    崔怀公想起来了,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对,我想起来了,他们动手后,好几次都打不着我,当时我觉得胸口热烘烘的,现在看,就是平安符。”

    林靖乐就看向周望道。

    周望道立即上前,从他脖子里拉出一条绳子来,绳子尾端是个小小的香囊,他将香囊取下交给林靖乐。

    林靖乐打开香囊,看到里面已经化为灰烬的符箓,目光微凝,问道:“这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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