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贺芳亭这人,真是又坦荡,又霸道,对她们拉拢加警告。她方才说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好话歹话。
好话歹话她都说在前头,她们如果还敢做什么,就要面临她和王爷的凶狠报复。
......这种人,她们没见过。
她防备她们,这没有错,很正常,换成她们是她,也会防备妯娌,但是,不应该藏着掖着,暗暗防备么?
为什么她能近乎直白的说出来?
她几乎是明着说,我猜你们想害我,可如果你们真敢下手,就等着我疯狂反击,所以请你们老老实实。
谁家内宅争斗会是这样?
大家不都是在台面下相斗么,她倒好,把事情摆上台面了。
她们所知道的内宅争斗,全是阴暗晦涩、迂t?回曲折的,她却与众不同,还口口声声相信她们......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信不信?
反正她们不信,可又不敢不信。
到了岔路口,两人默默分开,金氏回二房,彭氏回三房。
三房离巍山院比较远,要经过荷花池,彭氏闷闷地走着,就看见贺容璎和自家儿子邵景舟,以及金氏的儿子邵景岳,齐排排坐在岸边钓鱼。
心念一动,走过去笑道,“你们三个钓鱼呢?”
“娘!”
邵景舟丢下鱼竿,跑过来抱住她。
贺容璎和邵景岳也叫了三婶。
彭氏看看他们的小木桶,笑问道,“谁钓得最多?”
贺容璎骄傲地道,“我!”
虽然两个堂兄弟比她小,她最大,但赢了就是赢了。
她已经钓了一条,他们半条也没有。
邵景舟、邵景岳都道,“璎儿姐姐最厉害!”
彭氏让儿子继续钓自己的,坐到贺容璎身旁,微笑道,“璎儿,你知道么?你娘身怀有孕。”
贺容璎笑得欢快,“知道啊,娘肚子里有了小娃娃。”
再过几个月,她就会有个弟弟或妹妹,长得像她。
彭氏四处看了看,见贺容璎的侍女们不在跟前,离得不远不近,便低声道,“这个小娃娃,跟你不是一个爹,你爹是江止修,这个小娃娃的爹是镇北王。”
贺容璎奇怪地看她一眼,“三婶,我不傻。”
她当然知道她亲爹是谁,也知道娘跟爹和离了,去年嫁给镇北王,那么娘亲肚子里的小娃娃,就是镇北王的孩子,得叫镇北王爹爹。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三婶专门来告诉她?
她自己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哎,她说了很多次她不傻,却还是有人不信。
彭氏继续压低声音,“等你娘生下这个小娃娃,就不要你了,把你丢到山野里喂狼!”
心里为自己分辩,我没做什么坏事儿,只是说几句逗孩子的话,谁来也挑不出错!
她怀二儿的时候,娘家人也这么逗过大儿,把大儿吓得哇哇大哭,拉着她不放,等她怀三儿,娘家人又这么逗大儿、二儿,二儿也吓哭了,但大儿不信,说他们骗人。
至于贺容璎会不会信,会不会因此而恨上贺芳亭腹中胎儿,或者做出什么事,与她无关。
很多傻子,都是会发狂打人的。
贺容璎震惊地看着她,浮子沉了也不知道收线。
彭氏再接再厉,小声道,“北安城外,狼多得很,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一嘴就能咬死一个!”
贺容璎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只是震惊,还有恐惧。
彭氏很满意,还要再说,就听贺容璎尖声道,“三婶,你的长子次子,都被你喂狼了?!”
边说还边往旁边挪,很害怕她的样子。
彭氏:“......你胡说什么!”
贺容璎已经挪到邵景舟身旁,拉着他惊恐地道,“舟儿,你两位哥哥,都被你娘喂狼了!”
这位三婶婶平时笑眯眯的,没想到这么可怕。
邵景舟今年七岁,已经懂了些事,认真地道,“没有啊,哥哥们都在,没有喂狼!”
贺容璎:“在哪儿呢?”
邵景舟:“跟爹爹巡查边境......”
贺容璎摇头,“不对不对,肯定是被你娘喂狼了!你娘亲口说的,有了新的娃娃,原来的孩子就要喂狼!”
彭氏气个倒仰,“我何时这么说过!”
她说的是贺芳亭,不是她自己!
傻子就是傻子,听不出个好赖话,还张冠李戴一根筋。
第224章
娘亲,你有没有怀孕?
贺容璎不理彭氏,对邵景舟道,“舟儿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哥哥们了?”
邵景舟下意识点头,“是!”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
贺容璎:“所以肯定是喂狼了!”
邵景舟吓得张大了嘴,要哭不哭。
贺容璎又担忧地道,“舟儿,你娘要是怀孕,你就赶紧跑,不然也会被喂狼!记着,往巍山院跑,姐姐和娘亲保护你!”
他们说了这多时,邵景岳也听见了,丢下鱼竿过来拉邵景舟另一只手,“哥哥,你往我家跑,我也保护你!”
邵景舟左右看看,眼泪汪汪,“谢谢你们!”
刚开始,他当然不信娘亲会拿两位哥哥和自己喂狼,可贺容璎说得煞有介事,由不得他不信。
而且他娘以前好像说过,他不听话就丢出去喂狼,难道,娘已经丢过很多哥哥?
彭氏无语,“你这傻小子!”
见三人挤在一起,同仇敌忾地看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对儿子喝道,“还不跟我回家读书习字?这么大的人了,整日只知道玩!”
以前纵着他与贺容璎玩耍,是为了入贺芳亭的眼,现在人家自己能生,也说了不会过继,就不能浪费大好光阴。
邵景舟不敢靠近她,惊慌地道,“娘,娘亲,你有没有怀孕?”
彭氏:“......老娘怀你个头!”
被贺容璎三言两语就挑唆了,以为母亲是坏人,长大肯定也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主!
还问她有没有怀孕?夫君都不在家,她怀了算谁的?!
气得要冒烟,抓过邵景舟打了几下,拖着回家。
邵景舟哭得很凄惨,“娘,你别拿我喂狼,我不要!璎儿姐姐,救我,救我!”
一手拼命伸向贺容璎,不肯跟彭氏走。
但彭氏力气大,又有下人相帮,他还是被拖走了。
贺容璎很讲义气,高声喊道,“舟儿别怕,你先撑住,我去找人来救你!”
其实她身边也有很多侍女仆妇,一声命令,就能救下邵景舟,但在她的意识里,自己还是个孩子,孩子遇上事,当然得找大人。
兰雪儿笑道,“小郡主,你想找谁呢?”
公主殿下让她们跟着小郡主,她们自然从命,一刻也不曾疏忽。
但又不能什么事情都代劳,公主说过,要让小郡主经历些人情世故,慢慢长大。
方才彭氏靠近小郡主,她们看似没有反应,实则暗自戒备,怀疑彭氏要推小郡主落水,没想到彭氏拿喂狼吓唬小郡主,离间母女感情。
真是坏得怯懦阴毒。
更没想到的是,小郡主根本不信彭氏的鬼话,还有自己的理解。
这感觉就像初生牛犊,乱拳打死了老师傅。
......彭氏那气急败坏的表情,够她们笑一年。
贺容璎理所当然地道,“找娘亲啊!”
兰雪儿摇头,“不行呀,王妃娘娘有孕,身子容易疲乏,咱们不能用这种小事打扰她。”
贺容璎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对哦,还是雪儿姐姐想得周到!那,那咱们找二婶!”
邵景岳十分赞同,牵着贺容璎的手要走,“嗯嗯,去找我娘来救哥哥!”
又自豪地道,“我娘不会拿孩子喂狼!”
贺容璎:“我娘也不会!”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家娘亲最好,又都很同情邵景舟。
兰雪儿笑道,“二夫人事情多得很,每日都很忙,而且,三夫人那么凶,我怕吓着二夫人。”
贺容璎站住,脸上有些焦急,“那怎么办?”
祖母不在,府里就这几个能管三婶的人。
兰雪儿:“咱们得请个胆子大,不怕三夫人的救兵。”
贺容璎疑惑,“还有谁呢?”
兰雪儿:“府里谁最大?”
贺容璎刚要说娘亲,忽然想起这是镇北王府,不是顺安公主府,聪明地道,“王爷!”
兰雪儿抚掌,“没错!”
贺容璎:“走,咱们去前院找王爷!”
拉着邵景岳跑得飞快。
她真怕去晚了,舟儿被他娘丢出去喂狼。
兰雪儿也叫着侍女仆妇们跟上。
彭氏虽然没做什么,心思却毒得很,岂能轻轻放过。
第225章
三夫人包藏祸心
王妃有孕,前院也是一片欢腾。
到了邵沉锋这种地位,有无子嗣,已经不仅仅是他们夫妻或者邵氏一家的事情,关乎着许多人的前程命运。
昨日宣布的消息,直到今日还人人脸上带着喜色,进进出出眉开眼笑,比过年还高兴。
也暗自感叹贺王妃运道好,三十多的人,还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因来道贺的王府属官和朔北望族太多,花厅显得拥挤,邵沉锋还专门开了银安殿接见众人。
这些年他只有一个女儿,子嗣压力其实也不小。
简家和很多人为何认定他对简王妃情深不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宁愿顶着巨大的压力,也要遵守对简王妃的承诺。
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长乐郡主贺容璎求见。
邵沉锋立刻道,“快快请进!”
心里有些奇怪,璎儿与他这继父不甚亲近,有事怎会来寻他?该寻芳亭才是。
不多时,贺容璎带着伴读兰雪儿和两名侍女进来,大殿中还有很多人,她却丝毫不怯场,行礼如仪。
众人暗暗点头,不愧是王妃娘娘的女儿,皇帝亲封的郡主,纵然痴傻,这通身的气度也不凡。
邵沉锋和蔼地道,“小郡主免礼,有何要事?”
贺容璎心急如焚,“王爷,您快救救舟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邵沉锋t?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忙站起来问道,“舟儿怎地了?”
他对几个侄儿也很关心,尤其眼下两个兄弟不在家,他更要照看好他们的家眷。
贺容璎:“三婶婶要拿他喂狼!”
邵沉锋摸头不着脑,“喂狼?”
贺容璎表情沉重,“没错,舟儿的两位兄长,都已经被她喂狼了!王爷您快走啊,迟了,舟儿就被她丢出去了!”
邵沉锋听得好笑,又坐回原处,“小郡主莫急,定是舟儿调皮,你三婶婶吓唬他呢。舟儿是你三婶婶的亲儿子,心疼还来不及,怎舍得喂狼?”
孩子不听话,当父母的吓唬要喂狼喂虎,在朔北是常有的事儿。
殿中众人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暗想长乐郡主是真傻,把三夫人吓唬五公子的话当了真。
还有人觉得可惜,看着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又长得花容月貌,却傻了......定是她那狠心爹和谢姨娘害的。
贺容璎肯定地道,“舍得!因为三婶婶亲口跟我说,有了新的小娃娃,以前的孩子就不要了,要丢到山野里喂狼!”
这话,似乎不大对头。
邵沉锋脸微沉,慢慢道,“小郡主,你三婶婶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一字不漏告诉我。”
贺容璎回想了一下,模仿着彭氏的声音,力求还原,“璎儿,你娘身怀有孕,肚子里的小娃娃,跟你不是一个爹。你爹是江止修,小娃娃的爹是镇北王。等你娘生下这个小娃娃,就不要你了,把你丢到山野里喂狼!”
她模仿得并不像,嗓音里带了几分童稚软糯,但银安殿里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没有人怀疑贺容璎说的是谎言,因为她傻。
聪明人才会撒谎,傻子没那能力。
三夫人包藏祸心。
她这番话,对任何一个跟着母亲另嫁的女儿来说,都是锥心之言,由此嫉恨母亲腹中胎儿顺理成章。
更可怕的是,长乐郡主还痴傻,她会信以为真。
事实证明,她已经信以为真了,但值得庆幸的是,她把这事儿按回三夫人头上。
要是记在心里,以后发作,真不知会酿成什么样的灾祸。
因为,王妃娘娘极其宠爱这个女儿,对她毫不设防。
这也意味着,她有很多机会,可以伤害异父弟妹。
范长史眼里有几分好奇,问道,“小郡主,三夫人误会了王妃娘娘,才会胡言乱语,但您怎会认为,她也会把孩子喂狼呢?”
这两件事情之间,是个什么关系?
贺容璎用“你是不是傻”的目光看着他,“娘亲常说推己及人,三婶婶会这么误会娘亲,定是因为她自己早先做过。”
顿了顿,有理有据地道,“我娘就算有了小娃娃,也不会拿我喂狼,因为有了我之后,我哥哥也还好好的。舟儿的两位兄长却都不在,八成遇害了。”
范长史:“......小郡主真聪明!”
贺容璎得意地道,“那当然!”
多瞧了范长史几眼,这老翁翁也聪明,别人都觉得她傻,只有他看出她聪明。
邵沉锋这时已经控制好了表情,郑重道,“小郡主,你娘与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贺容璎:“我知道!”
这么明显的事情就不用再说啦,忧心忡忡地催促道,“王爷快去救舟儿,他肯定吓坏了!”
众人听在耳里,都叹这傻姑娘一颗赤子之心。
三夫人要害她们母女,她还关心着三夫人的儿子......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明白其中阴谋。
邵沉锋心里怒不可遏,又怕吓着她,强行挤出笑脸,“不用担心,方才我已派人去救他。”
贺容璎很怀疑,“真的?可我没看见你派人。”
兰雪儿在她身后低着头,轻轻扯她袖子,“小郡主,我看见了。”
贺容璎这才相信,笑道,“多谢王爷!”
邵沉锋温声道,“小郡主,你先回巍山院,告诉你娘亲这件事情,再跟她说,我会处理好!”
“是!”
贺容璎乖巧地施礼退下。
第226章
让他们夫妻团聚,父子相见
“这不贤不良的妇人!”
“她想干什么?啊,想干什么?”
“该让族老好好训斥一顿!”
“老王妃何时回来?让老王妃管教她!”
“管教妻子是丈夫的责任,派人去找三爷!”
贺容璎一走,殿里就议论开了,七嘴八舌,义愤填膺。
能站在这座大殿中的,都是人精,完全明白彭氏意欲何为。
说句不太正确的话,彭氏想害王爷子嗣,跟想害他们子嗣也差不多,由不得他们不怒。
......王爷无子,大家都担忧往后镇北王府的局面,不能心安,盼了多少年总算看到点希望,哪容人破坏?就算王妃这一胎怀的是女儿,下一胎也有可能是小世子。
邵沉锋一手成拳,一手握着王位侧边的扶手,脸色冷峻得可怕。
未继承王位前,他常年在边境面对凶残的北蛮王庭,经历过太多生死搏杀,也见识过太多的死亡伤痛,知道人命有多脆弱,回来看到朔北民众,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因此对于身后这些人,简家也好,邵家也好,都有种云淡风轻的宽容。
......他们做的事情再过分,再不对,于他而言都是小打小闹,属于自家内务,与北蛮子无法相提并论。
何况,他一向认为,刀剑和手段是用来杀敌卫民,不是用来伤害亲人,伤害百姓。
可他的宽容,换来的是什么?
是简家的得寸进尺,是彭氏的图谋不轨。
眼下他人还在家中,彭氏就敢挑唆璎儿,简家现在没动作,大概是因为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必然跳出来膈应人。
他们都认为他仁慈,不,不是仁慈,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呵,这种话要是传到北蛮王庭,会有北蛮子活生生笑死。
他在北蛮的绰号是邵阎王。
简家、彭氏等人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宽容也好,妇人之仁也好,是因为从没把他们当成对手,当成敌人。
他们的小心思,他也从没放在心上。
就像吃饱喝足的老虎,不会在意身旁有鸟兽跑来跑去,哪怕这些鸟兽偶尔碰到它的皮毛。
可现在他生气了。
大殿里的声音逐渐消失,众人都看向他,等着他发号施令。
没人觉得他会忍,这种事情根本忍不了,也用不着忍。
邵沉锋问范长史,“三弟到哪儿了?”
范长史想了一下,“大约万峰山附近。”
邵沉锋淡淡道,“安排下去,后日清晨,送三夫人和五公子,以及三弟的妾室儿女去万峰山卫所,让他们夫妻团聚,父子相见。”
空出明日,是方便他们收拾行李。
范长史拱手,“是!”
邵沉锋又道,“传信三弟,巡查完边境,就留在万峰山卫所襄助陈将军,无召不回。”
范长史:“是!”
这个处置不算重,因为没有休弃彭氏,甚至没有一句斥责。
但又不可谓不重,等于是将三爷一家发配到卫所,远离王府核心。
对于三爷来说,大概比逼着他休妻还要严重。
三夫人会承受他多大的怒火,可想而知。
陈主簿迟疑道,“王爷,三爷战功累累,本人也无过错......”
他并不是向着三爷,是担心三爷感觉不公,心中郁愤。
要知道,三爷也是一员勇将,平日里又对王爷忠心耿耿,若因此事与王爷生分,未免不美。
邵沉锋平平道,“所以未降他的职,只是外调。”
他是大伯子,不便管教弟媳妇,还是让兄弟自己管教为好。
陈主簿还要再劝,邵沉锋冷声道,“老三是我兄弟,定然也盼着我后继有人。”
若跟彭氏一样糊涂,巴不得他绝后,那就不再是他兄弟。
何去何从,老三自己选择。
他也相信老三不会选错。
一挥手,范长史下去安排。
邵沉锋看向新提拔起来的夏中郎,“盯着简家,不可懈怠。”
彭氏都坐不住,简家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夏中郎:“王爷放心,下官明白!”
简家几位爷身边都跟着人,就等着他们言语不当,大放厥词。
只是,简大爷、简二爷、简三爷蹲了三个月的监,吃了些苦,为人谨慎不少,并教导族人安分守己,目前还没抓到错处。
晚上回到巍山院门口,邵沉锋驻足,竟有种不敢见贺芳亭的感觉。
他口口声声会保护好她,却还是险些让她面临危险。
倘若璎儿没有一颗赤子琉璃心,对芳亭不够信任,中了彭氏的毒计,后果不堪设想。
踌躇片刻,还是进了门,同时做好了迎接妻子冷脸或泪眼的准备,哪怕怒极了想打他,他也受着。
贺芳亭还未显怀,身形依然婀娜多姿,拿着根细柳枝,跟几个侍女站在廊下逗画眉,回头看见邵沉锋,一笑嫣然,“王爷回来了?”
邵沉锋心定下去,微笑道,“回来了。”
芳亭没有怪他。
芳亭一直这么心胸宽广。
第227章
三弟妹已经把璎儿当傻子,现在也当本宫是当傻子?
“这t?事儿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该怪我!”
贺芳亭挥退侍女们,回屋与邵沉锋说话。
邵沉锋苦笑,“你就别为我开脱了。是我素日不当回事儿,才纵得他们一个个生出野心。”
所以他真心向芳亭道歉。
贺芳亭摇头,“不是为你开脱,是我今日刚警告过她们。三弟妹如此作为,定是被我的警告激发出来的。”
璎儿从头到尾,详细告诉她了。
她当然也很生气,不是气彭氏想害她......这种预料中的事儿没什么好生气的,是气彭氏居然想借璎儿的手。
实在太过恶毒。
但很久之前她就明白一个道理,生气除了损害自己,没有任何益处,因而再气也不要过度。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或者解决有问题的人,才是明智之举。
“......今日才警告过?”
邵沉锋张了张口,安慰道,“肯定也是有用处的!”
心里大骂彭氏不给芳亭面子,都还不到一日,她就急着犯错,置芳亭于何地?
显得芳亭做了无用功......更可恨了。
贺芳亭笑道,“自然有用处。”
如果不是这番警告,彭氏不会急着出手,兴许能想出更周密的计策,对付起来更麻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拙劣浅显,让人一眼看破。
是的,彭氏这借刀杀人之计恶毒归恶毒,实则很拙劣,遇上的又是璎儿,多半不能成。
况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彭氏其实没想太长远,她就是刚好看到璎儿,想起璎儿并非邵沉锋亲生,才灵机一动,贱嘴贱舌。
别说利益相关的彭氏,就是与镇北王府毫无瓜葛的某些人,若有机会,大概也会跟璎儿这么说,以满足他们恶劣的趣味。
解释完,贺芳亭认真地道,“守宁,这不是你我的错,你我不该反省,该反省的是三弟妹。”
他们是受害者,不该到受害者头上找问题。
邵沉锋握住她的手,“芳亭说得对!”
贺芳亭又道,“你的处置,我很满意!”
方才,邵沉锋就派人来告诉她了,她觉得很合适。
休弃彭氏是不可能的。
一则,彭氏生了三个儿子,育嗣有功。
二则,彭氏为老王爷守满了孝,属于三不去中的与更三年丧。
三则,彭氏虽然有恶念,可这恶念还没造成恶果,停留在未遂的阶段,法理上也未成罪。
她和邵沉锋若逼着邵三爷休弃彭氏,就从有理变成了无理,显得仗势欺人,邵氏宗族的长老们也不能同意。
......就算邵三爷自己想休妻,阻力也很大。
但彭氏的恶念又确实存在,这一次计策拙劣,下一次呢?总不能等到真的造成恶果再来惩罚,那样意义不大。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逐她离开镇北王府,减少一个危险。
她的儿子邵景舟、邵三爷的小妾和儿女,都是受她所累。
贺芳亭并不同情彭氏,她在意的是,“三弟会不会与你离心?”
邵沉锋:“不会,他是个明理的人。”
顿了下又道,“会也不怕!”
贺芳亭也就放下了心。
——
且说三房,彭氏感觉天都塌了,她只是跟那个小傻子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已,怎么就要被发配卫所?
大哭大闹,吵着不去,又与负责此事的范长史争辩。
一句接一句,宛如连珠箭似的,范长史先还跟她讲道理,后来也不讲了,只有一句话回她,“此为王爷的决议,请三夫人遵令而行。”
说完就回前院了。
不管三夫人收不收拾行李,自有侍女、仆妇、婆子帮她收拾。
五公子和几位姨娘房里,也是如此。
反正后日一早,他们必须坐上去万峰山卫所的马车,也不算很远,约莫半个月就到了。
彭氏搂着儿子哭了半晌,跑去二房找金氏。
金氏也是大惊,问她做了什么,她先还不想说,后来吞吞吐吐的说了,金氏无语,沉默数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你,叫我说什么好!”
这是害人都不会害啊!
彭氏哭得脸上满是泪水,拉着她不放,“二嫂救我!”
金氏叹道:“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大嫂,你去求她罢!”
彭氏不敢去巍山院,又不得不去,路上想好了辩白的说辞。
……她真的没做什么呀,只是逗璎儿玩!
但贺芳亭不见她,打发青蒿出来转告她两句话。
第一句,“本宫才告诫过,三弟妹就当成耳旁风,那还有什么好说?”
第二句,“三弟妹已经把璎儿当傻子,现在也当本宫是傻子?”
彭氏无言以对,只得哭哭啼啼的回去。
到了日子,三房所有人,连同几大车行李,一起发往万峰山卫所。
彭氏眼睛都哭肿了,邵景舟倒很期待,他想父亲了,也想哥哥们。
希望哥哥们都还在,没被娘喂狼。
第228章
这就是命啊
送走三房一家,金氏回到自家院里,坐下后一直沉默。
古嬷嬷为她奉茶,轻声安慰,“三夫人是自作自受,您不用伤怀!”
金氏一哂,她与彭氏没那样的交情,“我不是为她伤怀,是......”
下面的话不太好说,是感觉兔死狐悲。
彭氏已被逐出王府,她若有一丝差池,想必那对夫妇也不会手软,为了那未降生的孩子,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古嬷嬷叹道,“王爷王妃也太过了些,三夫人有错,管教三夫人就是,怎还牵连到三爷头上?”
无召不回,这是明摆着厌弃了三爷,要流放在外。
可三爷还在兢兢业业巡查边境,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多冤枉呐。
而且,王爷平日里和三爷多好,三爷敬服王爷,王爷也看重三爷,这会儿却不念兄弟情份了,就不怕三爷心寒?
金氏淡淡道,“他们这是杀一儆百。”
所有想对贺芳亭腹中胎儿不利的人,都得好好想一想,自己如果动了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三爷是王爷的亲兄弟,往日还兄弟情深,如今只是被妻子所累,就受了这么重的惩罚,换成旁人,惩罚只会更重。